第27章 神之祭司
安邑城東,祭司神壇。
通天寶塔接天意,承地理,是為夏朝至神之地。
天階承接的是神殿,遙遙無期,層層拔高,指乎天,通乎地。
承接天地之神的祭司,在此地就顯得格外的重要和突出。
盛裝以待的祭司,端坐在神殿的正中央,花白的須發,花甲的年歲,彰顯着日月的刻跡同樣彰顯的也是智慧與睿智的沉澱。
祭司,以天下萬物為祭祀品,以求諸神的恩澤,恩澤大地或者是其他……
他緩緩的睜開了眼,咧嘴微笑,無聲的道:該來的始終會來。
天階盡頭,來自安邑王朝的使者,拾階而上,端得是儀态肅穆,手裏卻是捧着羊皮聖物。
掩在神殿內暗處的弟子不解,走到殿中央,躬身以問:“大祭司這是?”
“且看就是。”
被恭稱為大祭司的老者緩步朝着殿外走出,居高臨下,眼底微光一閃,那侍者眼尖,瞥見王朝使者正在緩步踏階。
侍者心裏一陣發慌,細數來,這等架勢卻是第二次。
第一次時,是挺老一輩所說的,上一位祭司也是被王朝這麽一個人叫去了,卻再也沒能夠回來。
這一次,莫不是也是這樣?
侍者心生疑惑,卻更為懼怕。
這神殿的大祭司并無絲毫懼意,坦坦然笑道:“若是我三日未歸,便封了這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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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訝然:“大祭司這是?”
老者眼光如炬,刺得侍者生生退了半步,年輕的弟子畏懼着大祭司的威嚴,只得弓着身子以示敬意。
這樣,老者方才收回,異常深沉道:“三日後,掩收了寒王的屍體,以鎮魂釘封住,布以八卦陣封印!切記,一定要是完完整整的封好,決不可放掉任何一點!”
此言一出,驚的年輕的弟子一顫一顫,他難以置信的看着老者,卻在轉眼間淚眼朦胧:“父親這是去赴死?”
竟是連最起初的謙卑也失去了,直呼出父親這一詞彙。
老者怒眉睜目,目光夾雜着怒意,将早就備好的鎮魂釘一把丢在地上,冷哼:“不許再叫!神跡豈是你能承擔的?你只需照我所言去做便是!”
侍者含淚點頭,躬身着一顆一顆的撿那鎮魂釘。
三日後,果然,大祭司不曾回來。
安邑城卻亂的厲害,夏主少康勢如破竹,直入王朝,竟是在一朝一夕間滅了寒王。
這些,侍者都不知道。
他握着鎮魂釘守在神殿的柱子邊,足足守了三個日落,可是卻連祭服的半點影子都不曾看見。
手裏的釘子磨的皮肉生疼,鮮血淋淋,那個人還是沒有回來。
一直到三日後,年輕的使者才如癡兒般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傾身而上,站在神殿的前堂,念了幾道法咒,神殿內便燃起了火,火勢沖天,像是一種另類的狂歡,又像是最後的敬意!
大祭司跟着王朝使者一路風塵仆仆趕到王宮。
王宮內處,帝王面帶寒霜,一身漆黑的王服襯得整個人也越發的陰沉。
大祭司低着頭,嘴裏卻是勾勒出一絲微的笑意,滿臉的褶子擠做一道,倒是多了幾分詭異的不和諧。
他想,英雄末路,自會入了他的套子。
帝王面無表情,漆黑的眸子了一片肅殺:“孤今日找你來,你知道為了什麽?”
大祭司躬身,娓娓道來:“吾乃為天道的祭司,君上找吾自然是求卦。”
“是嗎……”帝王一手拔出了插在腰際的青銅劍,冷冷道,“孤從不信命理,大祭司今日倒是說說孤的王朝會如何?”
祭司晦暗不明一笑,視帝王劍光如無物,攏在袖中的蒼老雙手抽出,便見袖珍龜殼。
龜殼承載着日月神跡,紋路斑斑,宛若大地蒼生中附有的命數因果。
不可測,卻又可測。
帝王眼裏的殺意消散,老者趁此時機,施力一把将龜殼置于地上。
再久遠古老的神物,也會敗在時間侵蝕和刻意的亵渎之上。
支離破碎,算是這承載了千年神跡龜殼的宿命。
帝王眉眼凝重,劍鋒忽轉,筆直的橫在了祭司的脖頸之上,鋒利嗜血的鋒刃刺破了老者的脖子,血珠子彙聚成一條細長的紅色線路,印在老者脖子上頭,倒是與他滿身衣物上的奇怪梵文交相輝映。
帝王似是疑惑更多的卻是嘲諷:“千古相傳的神物,到了你的手裏,倒是個保命的折中之策。”
祭司笑了笑,絲毫不在這類似與侮辱的言辭:“君上可知這卦象上說的是甚麽?”
“甚麽?”帝王一身戾氣,劍鋒不依不饒的梗着他的脖子,仿若老者再多說一個令他不滿的字,他就要手刃一樣。
“夏主少康複位,舊主寒氏身首異處!”老者低沉而又陰郁嘶啞的嗓音久久徘徊在帝王的腦海,那劍鋒依舊,帝王眼裏的厚重卻失去了之前的戾氣。
他冷冷一笑,如冰霜一般的容顏似是夾雜着攝人的風雪,冰冷刺骨……
“既如此,那麽在多殺你一人也無可厚非。”
冥府九層之下冰寒地獄,關押絞殺之魄乃是身前嗜殺百人亵渎神靈重罪者。
少康随着冥君一層又一層的下去,視線越來越暗,漆黑一片;溫度也越來越低,夾雜着天地至陰之意……終于,落到第九層時,冥君這才停下腳。
冥府地界的第九層冰寒地獄,以天地至剛至堅的玄鐵并施以鎖魂咒打造成的的鐵囚,旨在關押一切大是大非之魄。
被關押者日日夜夜受盡冰寒交迫的折磨,因以此為名。
地獄深處,陰暗中發出幾絲冷光,只做是照看只用,卻并無取暖之意。
少康有試過,接觸那光,光卻是極冷的,像是夜裏的月光般沒有半絲半毫的溫度。
那層,用的是空間壓縮之秘訣,只有站在法眼處,才知道關押者待在的地方也不過是萬萬千千的冰滴。
漫天的冰滴裏,關了無數的晦魄。
大多是一片沉寂,卻獨獨有一滴,在劇烈的晃動。
凝固在外層的寒冰被內在的晃動震碎,于一瞬間破碎成渣。
忽的,自冰滴破碎的半空出憑空閃現出一個人來,那人一頭花白而又淩亂的長發,祭服破了幾個大洞,衣裳繡的卻是上古時祭司之圖——漫天的詭異法咒如雨般傾天而下,身穿奇服的異人對着初升的月亮跳起了舞,以火圍成的神探上擺放着潑的鮮血淋淋的刍狗,那人的手裏捧得卻是一個巨獸的頭顱。
場面詭怪卻帶着質樸的神秘。
老者眯着眼,手裏舉着碎成一節又一節的玄鐵,語帶哂笑道:“承蒙東岳帝君近千年的照拂,這日夜隆冬,到是讓本司忘不了啊。”
冥君不語,站在他一旁的少康,卻是難得的多出了些除恍惚以外的詫異。
他皺着眉,回想着,那般熟悉而又清晰的祭服。
在夏朝時,并非常人所能駕馭的了的。
他緩緩跨出了幾步,整個人從陰暗裏走出,卻帶着一股子壓迫與疑惑:“可是大祭司?”
“少君倒是好記性,竟會記住本司。”老者眼神陰鸷,反手間将滿手的玄鐵擲在地上,鐵器铿锵的聲音刺的人耳膜如鼓。
“倒也記不太清,是這衣裳,眼熟,只是太亂了,看的費勁。”少康颔首,恍惚的答道,他還是不習慣喲這麽一個花甲的老人叫自己少君,記憶太久了,似乎對前塵的稱呼也不甚在意了。
老者眼珠子紅了半圈,只是礙着顏面才不至于大動幹戈,他陰沉的瞪了眼少康:“少君成仙之後,倒是沒以前那般陰沉功利,就是不知這是好是壞。”
“好壞也與你無關!”
“只怕不能如了少君的願了,主君已然蘇醒,你以為你可以安然度過嗎?”老者幽深的眸裏一派算計。
素衣仙人忽的記起那日在安邑王城時瞧見的屍骸,後殿的堆的滿滿的,或是絕望,或是驚駭,竟是比他在任何異常戰役中所見的屍首還要凄厲。
冰寒地獄所關押的魂魄皆是犯了大錯。
那麽,這祭司又是因何事而被打入了并寒地獄的呢?是否與那駭人萬分的屍骸有關?
少康忽的覺得心裏一陣發麻,若真是如此,那麽大祭司怕是堕入了魔道。
而祭司所說的主君,他敢說絕對是寒浞!
寒浞複生,那麽三界定當大亂!
“哼,在吾的地府鬧的這麽兇,現在倒是有閑心的很,還敢叫板仙人?”
冥君冷眼旁觀了半晌,見那老者竟是旁若無人的頂風作案,心裏按捺的半點仁慈全都咽進肚裏,只餘下濃烈的厭惡。
那老者忽的一笑,眼神晦明不清:“帝君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你我皆是知道的,你根本就關不住我。更何況,魔族與你鬼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帝君又何必顧此失彼,傷了兩家的和氣,讓那天界衆神得利呢?”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帝君心裏清楚的很。”老者扔下話,竟是讓冥君自己斟酌。
這廂,半聽半猜的少康卻是聽得明白。
果然,那老祭司已經入魔了。
自古而來,祭司之職一向是神聖不可亵渎,倘若有朝一日祭司入魔,那麽後果如何,沒人敢猜想。
少康直覺這祭司會是個麻煩,心有不放之意,便道:“大祭司此言差矣,若是今日放虎歸山,他日你卷土重來,這地府還有安生嗎?”
冥君聞言挑眉,卻是微微點了點頭,以示慎重考慮之意。
祭司見狀,心道被少康将了一軍,心頭微微一震,左手翻轉捏訣,嘴裏輕輕哼着古老而又遙遠的神咒。
兩人一震,欲反擊,卻發覺周身被一股極為強大而霸道的勢力所禁锢。
自兩者周遭便擰出了一道法印子,困得兩位仙家不得一時之間難以施展攻擊。
老祭司念了一會兒,忽的哇了一聲,一口墨黑的血從他的嘴裏吐了出來。
兩人心下一喜,只道這祭司算是技窮黔驢,再施展着,卻發覺那陣力量依舊禁锢着。
老者虛弱一笑,帶着滿嘴的血沫子:“今日,你們不放也還是要放。”
說完後,整個人化作一道黑霧,寒風一吹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