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憶

夏樹一愣:“……哦。”

夏樹試圖回憶父母的樣子, 怎麽樣都沒有印象,比起這個他其實更關心拉普拉斯妖到底是怎麽回事——忍不住自我唾棄一句自己可真是一位大孝子……

所以他完全沒有被琴酒吓到, 甚至饒有興致地問:“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麽一回事麽?”

琴酒不予理會, 徑直朝前走。

夏樹又追問一次,挨了對方一句陰恻恻的警告後就再也沒有繼續問了。

夏樹将臉埋在圍巾裏,悄悄吐槽:吊人胃口,好兇, 好不講道理。

事實上, 口頭警告已經是琴酒極其寬容的表現。

他的縱容不聲不響, 人前幾乎不予展現,但在有心人眼裏成了另一幅光景。

貝爾摩德是最先發覺這件事的人。

本來她只是來傳達boss的命令, 剛進入安全屋卻稍微驚了下。

客廳只坐着琴酒一個人, 然而——玄關處的鞋子有兩種尺碼, 衣帽架挂着尺寸風格不同的外套,茶幾上竟擺着幾盒沒拆封的零食。

據她對這位Top Killer的了解, 琴酒會和人同居這件事的概率和地球自轉換方向一樣小, 然而就輕而易舉地這麽發生了, 實在讓人不能不多想。

“來送點東西。”貝爾摩德打趣, “金屋藏嬌的感覺怎麽樣?”

琴酒瞥她一眼:“放桌上,你可以走了。”

“好絕情。”貝爾摩德假意抱怨一句, 如對方所說, 把一沓文件袋放到透明寫字臺上。

走之前, 她狀似無意地說:“對了,清理名單上有個眼熟的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可能是你家小朋友的朋友?……叫津島修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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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沒有反應。

“還有。”貝爾摩德繼續愉悅道, “因為這個叫津島的卧底, 那位先生也有些疑心了,關于小朋友是否有二心,以及你和小朋友的關系……你不會包庇他的,對吧?”

琴酒面色不變,手裏握着的鋼筆卻稍停一瞬,F尖溢出一滴墨,在雪白的紙上暈開。

貝爾摩德遠遠一眺,将這點細微的反應收入眼底,眼尾染上幾分了然的笑意。

——你要怎麽辦呢?Gin。

她認識琴酒很早,光知道對方有個小竹馬,關系要好,當時只聽了個名字,并沒有見過北條夏樹本人。

直到前兩年,她的另一個身份,奧斯卡影星莎朗·溫亞德受到了加州理工學院的邀約,學校邀請她作為名譽校友出席畢業典禮。

貝爾摩德本想尋個理由拒絕,可當她在轎車後座說出“加州理工”時,琴酒朝後視鏡謹慎地瞥了一眼。

她立刻将浮到喉嚨口的婉拒咽下去,挑眉,改口道:“當然,很榮幸受到母校邀請,我會到場。”

琴酒不冷不淡地說了句:“你很閑。”

這句話在這個情境下由他來說是沒什麽問題的,但貝爾摩德想起他方才的微妙神色,愈發感覺其中不對勁。

她曾經暗示過琴酒,那樣适宜的氛圍與場景下,千面魔女從未失手過;然而琴酒表現得像個無動于衷的性冷淡,貝爾摩德甚至有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沒聽懂,最後對方說了句“我對女人沒興趣”,她才意識到是哪裏出了問題。

貝爾摩德輕描淡寫地回道:“Boss交代的任務我都有好好完成,再說,去加州理工也能順帶看一眼組織培養的研究員。”

琴酒不置可否,好像完全不在乎她說什麽,态度和平時別無二致。

在任務之外的非必要交流上,他一向惜字如金。

貝爾摩德頓時覺得更反常了。

畢業典禮那天,她坐在貝克曼禮堂的前排校友席,目光從人群掃過。好在加州理工素來以小而精出名,畢業生并不多,貝爾摩德很快在人群中鎖定一名亞裔少年人。

他長了副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好皮相,精致但不男生女相;他和同學聊着天,眼尾開扇,笑起來顯幾分風流,又看起來莫名乖巧。

散會後,貝爾摩德準備主動找小朋友聊幾句。

他正在拒絕女同學的告白,态度溫和又堅定,最後大大方方地給了女孩一個告別的擁抱。

“晚上好。”貝爾摩德迎上去,笑道:“想找你聊幾句,會打擾到你嗎?”

北條夏樹搖搖頭,盯着她的臉認真看了會——很正常,男人總是對她的臉和身段目不轉睛。

然而他下一句就是:“你是組織的人吧。”

莎朗·溫亞德這個身份,饒是在組織內,知曉的人都并不多,不是一個還沒畢業的研究員能輕易得知的。

“你的易容水平很高。”他毫無波瀾地誇獎一句,“讓我猜猜看,你是Vermouth,對嗎?”

貝爾摩德笑了:“誰告訴你的?Gin麽。”

夏樹一怔:“……他為什麽要告訴我?我跟他都沒說過幾句話。”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貝爾摩德也稍微愣了一會,驚訝的表情轉瞬即逝,幾秒後變成恍然大悟與篤信。

她唇角挂着神秘莫測的微笑,和北條夏樹稍微攀談幾句,很快與對方作別。

回去的路上,她打電話給琴酒,開口就是:“我見到你家小朋友了。”

琴酒當即挂斷。

貝爾摩德又打了幾通,對方接起,語氣冷淡:“沒任務就別來煩我,Vermouth。”

沒再立刻挂掉,留了幾秒鐘給她發言。

“我知道你為什麽反對拉普拉斯妖了,Gin。”貝爾摩德嗓音泠泠,語調婉轉而動人,“像Rum之前猜測的那樣,你有私心,對麽?別否認了,我見過小朋友的父母,他們因拉普拉斯妖帶來的厄運而死,你怕他也一樣。”

琴酒:“你打來就是為了說幾句廢話?”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貝爾摩德開出了條件,“相應的,你要欠我一個人情。”

琴酒冷哼一聲,挂斷。

貝爾摩德捏着手機,也不是非常有底氣,畢竟這也只是她的猜測。

不過她素來對自己的直覺有自信,像琴酒這種人,會表現出強烈的情緒本就足夠反常。

兩年前,Boss正猶豫是否要将組織全部的科研資源傾斜到銀色子彈的開發上。

組織當前一共有三個S+級項目,一個因為巨額開銷和不如期待的回報,已經基本上确認廢止。

剩下兩個,分別是銀色子彈與拉普拉斯妖。

簡單點來說,銀色子彈要實現長生不老和死而複生,拉普拉斯妖試圖造出全知全能的程序。

前者的進度緩慢推行着,貝爾摩德本人也是研究的受益人。

後者自北條夫婦死後停滞不前,三年前北條夏樹完成了一個短期預知成功率很高的demo程序,讓這個項目重見了一點點曙光,然而沒過多久,那個demo在實驗中的表現越來越差,預言率斷崖式下跌。

琴酒說:“拉普拉斯妖根本不可能存在,異想天開。”

朗姆卻是【拉普拉斯妖】的支持者,當即反對道:“之前的demo都有很高的成功率,我覺得可以繼續研究。”

“預言未來?”琴酒扯着唇角嗤笑了聲,“八歲小孩都不做的夢。”

朗姆沒有被他的譏諷激怒,仔仔細細盯了他半晌,忽而扯出個惡意的微笑來:“Gin,你在掩飾什麽?反對拉普拉斯妖,你問心無愧嗎?”

“你有私心。”他開口為Top Killer判處罪名,譏笑一聲,“你是怕……”

琴酒面不改色,捏着寬口酒杯的手指卻悄悄收緊了。

“好了,二位。”Boss出聲調解,“這件事我會做決定。”

又經過一番長達數月的斡旋,此中雙方的具體角力不得而知,最後的結果是拉普拉斯妖中止——從結果層面上來看朗姆吃了虧。

組織将在未來的幾年中不遺餘力地将一切資源傾注到銀色子彈的開發上。

不久後,遠在加州的北條夏樹被通知了這件事,并且得知自己将成為Gin行動組的一員。

他順利地回國,和上司同事打好關系,生活和工作都稱得上一帆風順……唯一不太順利的就是他認識了一個不靠譜的朋友。

津島修治此人的行事風格一言難盡,沒人想和天天跳河的自殺狂魔搭檔,卻莫名與他合拍,他也總能在稀奇古怪的地方理解津島本意。

津島修治畫了一張莫名其妙的符號,當他詢問別人時,得到的答案總是——

“J,然後一個桃心?”

“紅心J?”

“什麽意思,暗示德州撲克?”

“J指人,旁邊那個愛心意思是愛慕誰?還是誰愛慕着J這個人?”

“有病,快滾。”

“沒錯就是自殺的意思,你趕緊去吧。”

而北條夏樹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回答的卻是:“沒畫完的符點二分音符?”

津島修治頓時笑得很開心:“夏樹君為什麽會這麽理解?”

“啊……就是這麽覺得吧。”他含糊地解釋,“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聯想到了。”

他又畫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鬼畫符,有點像中國的八卦陣,只能大概看清左邊是一份右邊又是另外一份。

津島問:“這個呢?”

夏樹:“未免太抽象了吧……我會想到一些,單機游戲裏面和NPC對拼時的血條,有點像中間的那個懸浮标?”

津島似笑非笑,将紙張團了團,随手丢進垃圾桶裏。

從此津島纏上他,并且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夏樹多将他說的話當做耳旁風,讓它們輕飄飄地蕩過去。

“夏樹,為什麽不繼續玩那個游戲了?”津島詢問的語氣善良而誠懇,“是缺修改器麽?我可以共享給你我新買的外挂,增加了鎖血功能哦,絕對不會被封。”

“不,你別提了。”夏樹回想起訓練場的折磨,滿臉痛苦,“我再也不想玩游戲了。”

“真奇怪,我以為夏樹會是那種沉迷游戲的類型。”

“……?”夏樹古怪地回望,“為什麽會這樣想?我之前基本上不玩。”

津島自顧自地說下去:“沉迷游戲,不可自拔地愛上某個游戲角色,甚至為了他放棄現實生活,恨不得穿進游戲成為NPC。夏樹,你會麽?”

越來越離譜了。

北條夏樹扯着嘴角,答道:“不,你當我是二次元宅男麽?”

津島湊近了一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拖了聲長長的“哎——?”。

“我以為你會呢。”他虛僞的笑容中有幾分譏諷之意。

“我也不看動漫啊?”夏樹納悶,不明白他的誤解從何而來,“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不知道。”津島斂起誇張的嘴角,“直覺吧。”

幾秒後,他又問:“真的嗎?你這麽篤定嗎?”

“如果不是現實生活沒有可以眷戀的東西,誰會沉迷另一個次元?”夏樹頭也沒擡,在電腦前飛快動着十指,随口回道,“我覺得我現在過得挺好的,絕不可能為了紙片人死去活來。”

津島微微偏頭,臉上重新挂起了笑容,眼神卻很安靜。

他輕輕地問:“是這樣嗎?如果按照你假設的那種情況,你對那個紙片人的愛能有多重呢?”

“如果他冷血、無情,随時能為了別的東西放棄你;如果他并不能交付給你最獨一無二的忠誠……”

北條夏樹忍不住打斷:“那你憑什麽敢假定我會喜歡那個人啊?好過分。”

“也有些優點?”津島低頭把玩着一個五階魔方,“比如他是一條極度忠誠的狗,願意為某個組織而死的那種——組織想讓他要你的命,但他竟然沒有。”

他似笑非笑地望過來:“你會感動麽?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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