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帥哥。這是管婉馨張開眼後映入她眼睑的畫面。

龍須壞壞的笑容,混合着山的背景、海的湛藍。一波波綿延的浪,讓他像騰浮海上的虛無幻影。

那片美麗的風景,在落地窗之外。

落地窗之內,白色的碎花窗簾是靜止的姿态,冰藍色的牆壁,灑落着金黃色的光影,木制的家具和地板,樸素而有質感。

她躺在白色的大床上,蓋着白色的絲被,床邊的小桌有臺流線造型輕巧的筆記本電腦、兩個空玻璃杯、一本攤開的商業周刊,和一個正默默專注看着她,眼神雪亮似有火影的男人。

那緊閉的落地窗似有很好的隔音效果。

然而空氣裏宛如有海潮的聲音。

「怎麽會有山,有海?」管婉馨喃喃地問。

眼前一切如置身夢中,彷佛回到青春無憂的時代。

高中畢業旅行去看山玩海返家後,隔日雙親工作的工廠便發生爆炸,她一夕之間被迫成熟。想幫姑婆分擔家中經濟的她,已經很多年沒看見這樣的景致。

「喜歡嗎?」龍須蹲在床前凝望她。

是飛兒偷偷通知他少奶奶昏倒。他丢下開到一半的會議,原以為她只是身子小小的不舒服,問明家庭醫師才知道是做家事做到體力不支。

他一聽之下非常震怒,和母親把話說開,他的妻子不是娶來當傭人,經過他的争取,母親答應不會再讓婉馨做那麽多家事,更允諾陳林兩家的小姐不會再随意介入他的婚姻。

他心中仍介意着新婚之夜被母親喚去,赴了場莫名其妙的飯宴。幸好他的妻子善良體貼,還不懂得吃醋。

「好美,像作夢。」管婉馨掀開身上的被子,失魂般地走到落地窗前。

她整個人伏在窗上凝着那片美麗的山海。仁者樂山,樂者樂海。壯年早逝的父母,他們名字中一個有「仁」,一個有「樂」。

到現在她才知道并不是她忙到沒時間去玩賞山海,而是潛意識地排拒。

當年她玩得太快樂太幸福,老天才會帶走她的雙親。她在懲罰自己,所以根本不希冀不貪圖這片山海再回到她的生活。

龍須牽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落日餘晖的戶外,兩個人光着腳丫子行走在沙灘上。

「為什麽我們會在這兒?我應該在你家才對。」一直沉默着,好奇怪。

她腦袋飛快運轉着,若是這個時間,她應該在那個金碧輝煌的牢寵裏為晚餐忙得團團轉。

然後,就算替歸家的公公提鞋和公文包是婆婆的工作,她也得待在旁邊迎接。等長輩用完餐後,她才能用餐。那時候都是八、九點了。

「我家就是妳家。」龍須倏地握緊她的手。「上個月我公事忙,這是補給妳的蜜月。」

「是嗎?根本沒有你家就是我家,也沒有你快樂就等于我快樂這種感覺,以前想當少奶奶,現在想擺脫當少奶奶,人還真是矛盾。」管婉馨漾着一個已為人婦才懂的苦笑,誠實地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結了婚的女人都和她一樣,但她真的覺得自己形同寄人籬下,不自由,還得看人家的臉色。

從前只是一徑地不切實際幻想,倒沒深思自己質樸随和的性格,根本融入不了凡事講究教養、尊卑禮節的約束,和那種需要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家庭。

至于蜜月,小妹有打電話來問,她照實說了:根本沒有蜜月。

「矛盾就是人生。一旦下了決定又後悔,後悔了又模糊不定。」龍須沉吟着,然後指着斜前方那山,「看見那個斷崖?」

「像一張男人的側臉。」有額骨鼻子唇線。

「他在望着海。」龍須道。

「他為什麽要望海?」她只聽過望夫崖,可沒聽過有望妻崖。

「因為他在等心愛的女人回到他身邊。」

「這是故事還是真實?一點都不浪漫。」現在随便一出電視劇的劇情都比這浪漫有高潮起伏。「哎,要等心愛的女人,至少要跑到那女人屋前讓她看見才好,最好是刮着大風淋着大雨等,然後兩個人抱着相泣,以示愛得可歌可泣。」

「妳敢從那上面跳下來?」龍須問道,完全不理會她殺風景的閑話。

「很多人掙紮着要活下來都不行了,為什麽要那麽做?」管婉馨搖頭,不明白話題怎麽轉得這麽快?

「為了證明妳愛我。」

聞言,管婉馨背脊涼透。

又來了!她想到自己在醫院那次,他不顧她的安全讓她半個身子懸在空中,只為求婚。

「你......你想做什麽?」不會要逼她跳崖吧?

「證明一下。」龍須笑得很壞,朝她逼近,「我是游泳健将,可以救妳,不成問題。」

「你這個人真奇怪,老要逼人做不喜歡的事。我才不要拿生命開玩笑。」

管婉馨不假思索地道,接着用盡吃奶的力氣跑起來,全力沖刺要奔回那棟建築在海邊的漂亮屋子。

只要她可以跑在他前面,并且及時地鎖門,她就安全了。

可惜事與願違是人生的定律,在離屋子還有長長的距離時,他便将她撲倒在沙灘上。兩人在沙灘上滾了數圈,她嘴巴因吃進些風沙,咳着。

「跑什麽跑,妳腿有比我長嗎?」龍須譏諷着。

管婉馨啐掉嘴中的沙。可惡,明知她是冬瓜的親戚,還這樣羞辱她1

「我不要跳崖,要跳你跳,你放心,我不會救你!」這麽大個人壓在她身上,胸口都被他壓得心跳飛快,尤其那好整以暇的姿态令人想殺他。

這人真是有病。

還是需要進精神院的病!

她怎麽會嫁了個這樣的丈夫,一天到晚不是威脅老婆,就是要她以死明志。她根本不愛他呀,要明什麽志呢?

「哎。」龍須若有其事地嘆口氣,食指腹刷搔過她滑嫩臉頰,「真麻煩。強摘的果不甜。」

「你能明白最好,那我們離婚吧!」管婉馨點頭如搗蒜。

「就這樣。」置于她腰際的手掌,悄悄游移至她的胸部。

「真的?」她眼神興奮。世界真要重燃光亮?

「不甜的瓜我也要硬摘。」

管婉馨愣住。這意思是?

「今天就是我們的洞房花燭日。」

***

那強健的體魄從容地舒展了下。

管婉馨立即全身上緊發條。

該死,她怎麽會忘記他們沒有洞房花燭夜,怎麽會忘了男人求婚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要得到一個女人,得到那女人的身體或愛。

當然,龍須不可能愛她,但她的身體也不致構成男人犯罪的遐想。那麽他是為了……

「妳的靈魂。」龍須看穿她的心思。

「別開玩笑了。」管婉馨邊幹笑着,邊抵抗熾眸裏流麗光彩的勾引,分不清他話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她敢愛他嗎?她後來想過了,他愛的人是燕子。

「待會兒,妳就會知道我是不是在開玩笑。」龍須眸光深黑,嗓音低啞,伏在她頸窩間輕輕吐納,長指探入她的領口,擒住那一手無法掌握的豐盈。

管婉馨立即倒抽口氣。

救命呀!這限制級太刺激。

「你、你、你快放開我。」她成為結巴婆,小手隔着衣服禁止那只大掌繼續在衣服底下蠢動。

「我不放。」不只不放,他還把她兩手擒住高舉過頭,在她的脖子印下淺淺紅紅的吻痕,火辣辣的熱吻讓兩人快不能呼吸。

管婉馨螓首搖擺,一股惶恐攫住她。

是那種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反應讓她顫抖害怕。

「別害怕,我還不會讓妳那麽早死。」龍須展開個邪惡的笑。

「我不懂你為什麽希望我死?」管婉馨着實無從深究他話裏的含意。

「你到底為什麽娶我?」

若說女人心是海底的針,那麽男人的心便是閃爍的霓虹,前者的反複無常還有理可循,後者的難以捉摸就完全沒有道理。要不然他幹嘛娶個不愛又希望對方早死的老婆?

「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龍須淡扯着,巨掌在女性化的襟口裏,肆意地玩弄着她的雙乳。「娶妳是上輩子太愛妳,這輩子要折磨妳。」

「不管是不是自己陪在對方身邊,都希望對方過得快樂幸福,才是真正的愛。」管婉馨邊宣誓她的愛情主張,邊感到雙腿之間有股暗潮波湧。

一想到正撫摸着她的男人,心底藏有這麽可怕的心思,她就感到寒毛直豎,哪天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他,豈不慘!

于是她更加想掙紮逃脫出他的掌控,渾然未知扭蹭的嬌軀,只會增加男人性欲橫流、欲脈偾張。那如黑夜急欲吞噬白晝的欲望,蟄伏淘湧,比她想象中的心思,還有實際上的摧滅力量。

龍須的雙手自由到處游走管婉馨的身體,唇舌緊随而至,像火又像風,徐拂地熱燙,燙得像有把火在她體內燒燃,令她渴望着,卻又不知道那股渴望是什麽。

到底渴望的是什麽......

管婉馨渾然不覺衣衫被褪下,白皙嬌軀呈現熾熱的眸前。

龍須像個優雅的狩獵者,那眼神彷若麻藥,迷醉她的思緒。

燙人碎吻先是遍布她的臉頰、耳珠、細頸、雪白的肩頭,她完全無法思考,腦袋一片蒸空,只能順着身體的本能,本能告訴她:她不想拒絕他。

随着那熾吻愈見霸道,她氣息紊亂,呼吸困難,不斷地墜于情欲之中,感應到雙腿之間的春潮,她十根腳趾蜷縮起來,被吻遍的身子豔透無力。

「燕子......」醇厚的嗓音,似一首哀傷的曲子,失序地嘆息着呻吟着。

「我不是燕子,我是婉馨。」飄浮在情欲半空中的管婉馨,隐約聽見他絕望深情的呼喚,心中沒有任何醋意地平述事實。

然而,不知為何,管婉馨覺得他喚着的人是她。

「燕子是婉馨,婉馨是燕子。」龍須将她擁得異常地緊。

他不認識今生的她。這兩者之間必須有個牽連,因為他擁有的只有那輩子深刻相愛的記憶。如果連回憶也沒有,那麽這幾世的尋尋覓覓、愛情煎熬,便是空洞荒唐。

連最初幾世,她對他的不仁不義,他都不在意了。

他要她再深深切切地愛他一回,像他愛她那般。

「不管妳是誰,妳都是我最愛也最恨的人。」

要一個緊抱着回憶不放的人,如何承認逝去的愛已逝去?

「好痛。」管婉馨輕叫聲,龍須将她的肩頭咬出個牙印子,血微微泛出。

不理會她的吃痛,龍須的唇舌邪肆地舔噬着那血絲斑斑,直至那抹紅消失不見,才露出滿意的眼神。

「現在我的血中有妳。」龍須撥開她的裙襬,手指探掘進花兒般綻放的嬌柔蜜穴,立即觸摸到預料中的溫暖濕滑。

「啊,不要……」嬌軀微別扭着。

龍須迫不及待地低下頭,用唇咬齧着那花蒂,用舌玩弄摧殘着那抖顫的蜜蕊,用兩手撫摸着玉腿根的純淨無瑕。

他膜拜着她美麗的身體,的嬌喘阻止不了他的戲弄與狂情。

粉嫩的嬌苞被逗弄得激泣,晶瑩蜜液順着長舌的撩勾,溢出體外。

倏地,龍須抽身,雙目緊緊鎖住身下充滿激情的管婉馨,熱汗不斷自他的額間淌下,滴進她吟哦的小嘴裏。

他飛快解開褲裆,将自己難耐的巨大,帶着回憶的甘美與苦痛般,緩緩插進她的柔穴。

「好痛!」管婉馨痛喊,身體被撕成兩半般。

「一會兒就好了。」龍須摟緊管婉馨,額頭抵住她的,同時唇封住她。

他和燕子第一次也是這樣。她柳眉微颦地喊痛,但她心裏愛他,完全接納包覆他的硬挺。他也似這般呵護着她。

「沒關系。」管婉馨扯開個淡笑。

此刻的他好溫柔,不像那個老是愛威脅她的男人。

他的鼻尖憐惜地點着她的,熾熱的雙目凝視她淡笑的眸子,猛然地,她的唇瓣被他深深攫住。

吻,襲來,像織着千絲萬縷的情網,撒落,捕捉住她那顆不确定的心。

「喊我的名字。」他的腰際漸漸擺動起來。

「龍須。」嬌嗓輕輕吐出兩個字。

「無所謂,我是龍須也是龍彥。」他笑了下,啃咬着她的粉腮,接着俯首霸道地掬取那對粉嫩乳房,占有她的動作也愈見強烈。

像上輩子一樣,她的眉,眼、一舉手一投足,她的一切都是那麽誘惑着他……

「燕子,婉馨。」他咬着她的唇瓣吟哦,為的是要和今生的她有所關連。

就算她忘了他也無謂,他誓言再次寫下他們相愛的篇章,然後,為他那日以繼夜的痛苦,報複她負心。

「嗯。」她應道。

「妳喜歡我這樣嗎?」

火熱的吻輪流襲向她的香乳,逗弄粉豔的色澤。

「好熱。」兩只小手緊緊抓着他的寬肩,胸腔被一股不知名的熱氣滞住,很難呼吸,只能喘息着。

「我也好熱,是妳讓我感到熱。」龍須附在她耳畔暧昧地說道,攬住她的纖腰,在她體內急速地掠奪馳騁,帶給她最尖銳的快感。

「啊啊......」櫻桃小嘴呶呶不休。

男性的氣息狂熱恣意地籠罩着管婉馨,令她全身癱軟、四肢無力。

歡愉不斷自花根深處迸出,蜜液流動,身子底下的細沙微微紮進她的肌膚,竟也有另一番快感。

他強悍的占有,激發她的真情流露。

「龍須。」那彷佛世界只剩下她和他的原始結合,令她淌下淚來地喚他。

「妳感覺到了對不對?」他的聲音也有哽咽。

「我不知道。我覺得好難過也好快樂。」管婉馨心底忽然溢起兩種矛盾強烈的感受。那股傷心源自彷佛他們是久別的情侶,那快樂自然來自于重逢的喜悅。

「妳只要記住:妳愛我,我也愛妳。妳恨我,我也恨妳。」是誰說過,愛恨是一體兩面。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她沉浸情欲海裏,張着嬌憨的眸子。

「妳會慢慢懂得的。」龍須用他的吻、他的占有告訴她,一點一滴,從溫柔到暴悍,從深情到絕恨,她感受到他所有的愛恨。

然而,她愛他的愛。

也愛他的恨。

非常不明所以地。

可能是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麽愛過她,雖然他常常喚她燕子,喚着喚着她竟也覺得自己有可能是燕子了。那個上輩子的自己,愛到無法自拔而恨意心生,恨了又無法不愛……她無法想象,那是怎樣驚魂動魄的愛情?總之,令人感到心酸。

天空底下,大地之上,激烈的歡愛,快感終于到來,他們一同被抛向天際,如置身天堂般的白色純淨世界。她終于深切體會他的話,那份甘願交付靈魂給對方的撼動。

***

繼午後沙灘上的激愛,無力走動而被龍須抱回屋子躺着的管婉馨,一直沉沉睡着。此時的她颦着眉,額間冒出細微的汗,作着夢。

「龍……」

一聲聲一句句的凄楚呼喚。

管婉馨在睡夢中非常不安。

夢中,她看見一個絕豔女子。女子一身白衣在飄渺的空間行走,那裏又深又黑,獨有她,她似乎在尋找着什麽,非常渴切地找尋着。

忽然,畫面切換到曾令管婉馨心悸的一幕--

箭矢急速而來。

她一顆心拎得高高地,眼見那箭就要射進白衣女子眉心,白衣女子只有等死的份。

「啊!」管婉馨全身冒着冷汗地陡然醒來。

「怎麽了?」黑夜裏,全身赤裸的龍須環住她。

「她沒死。」管婉馨在龍須的懷裏戰栗着。

「妳說誰?」醇厚的嗓音聽不出起伏。

「我夢見一個很美的古代女子,有個男人--」管婉馨差點脫口而出「你」這個字,但她馬上收聲噤口,下意識地覺得這時候不是說出的時機。 「要射她。男人箭法奇準,眼見她必死無疑,是她旁邊的君王替她擋下這箭。那一箭,刺穿他的腦袋。」血腥的畫面猶在腦海。

「妳作惡夢了。」墨般的夜色裏看不見他的表情,低緩的男音溫柔流瀉,「後來呢?那個女人她怎樣?」

「我不知道。她好像過得很不好。」管婉馨搖首,無力地道。

這個惡夢讓她精疲力盡。在那個很深很黑又很冷的地方,誰會好呢。

「龍須,你曾說過你帶着前世的記憶,每一世都很痛苦。其實你口中的燕子也不好受。」她不曉得她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只是想說。

或許,她希望他能從苦痛之中走出來,希望他們能擁有一個真正平凡幸福的家庭。

有些感覺在慢慢改變。她已經适應龍須在她的身邊,對于他的碰觸不似先前的排斥,甚至覺得在他的懷裏她才能安适。

她……是不是愛上他了?

愛上了一個她沒有把握、渾身是謎的男人。

「睡吧。明天我們早點起來。」他擁着她躺下。

「我不想早點起來,我想睡晚點。」

「好。」黑夜裏傳來兩人的對話。

「你要帶我去哪裏嗎?」

「帶妳去打獵。」

「有獵可打?」

「到山裏去就有。」

「斷崖那一邊?」

「對。那邊有一大片樹林。」

「臺灣擁有私槍是違法。」

「我不用槍。忘了告訴妳,我箭法奇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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