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淩宇臣很不淡定,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慌,因為這事兒要是讓淩洲知道了,估計會直接把他打包丢回美國。
他的冷汗順着後背嘩嘩的往下淌,強裝着鎮定,死死的盯着楊樂,“你想怎麽樣?”
是敲詐,還是勒索?自己的把柄落在了對方手裏,他投鼠忌器。
然而沒想到的是,楊樂只是笑了笑,“我不會把錄音給淩洲聽的,這件事也不會說出去,但是相對的,你欠我一個人情,記住了。”
“人情?”
當今社會最貴重的東西就是人情,身份越高人情債越重,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以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甚至是給別人賣命。
淩宇臣偷雞不成還蝕把米,心裏很不高興,面色也不善,直接質問道:“你想讓我幹什麽?”
“這個我暫時還沒想到。”楊樂慢條斯理的把手機收回兜裏,摸着下巴想了想,“不過二少那麽厲害,我總有用得着你的一天。”
他側了側頭,看了一眼淩宇臣的身後,悄不做聲的對他使了個眼色。
淩宇臣立刻會意,閉上嘴回過身去,就見顧之遠已經走到離他們不到五米的地方了。
周沐從顧之遠身後露出頭來,小跑到楊樂旁邊,擔憂的問道:“你沒事吧?我在路上碰到顧管家,就跟他說了。”
楊樂搖了搖頭,笑道:“沒事,我們倆就是随便吵了兩句,跟往常一樣。”
這話其實是說給顧之遠聽的,但是顧之遠也是只老狐貍,不可能這麽簡單就糊弄過去。他剛才看淩宇臣表情不對,就覺得這倆人肯定不是随便吵了幾句那麽簡單。
他不留痕跡的打量了楊樂一眼,笑了笑,“大白天的在外面吵什麽架,這麽有興致?”
楊樂攤了攤手,無所謂的道:“畢竟我是靠色相上位的小婊子,淩二少路過看我不順眼,随口罵幾句也正常。”
“哦,這樣啊。”顧之遠點了點頭,遺憾的道:“我還以為你們終于上演了‘給你三千萬,滾出淩家’的戲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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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宇臣:“……”
楊樂用眼神示意淩宇臣稍安勿躁,他太了解顧之遠了,這人疑心很重,但是沒有證據,他也只是試探試探而已,從容應對就行了。
楊樂裝作很無語的樣子,“你電視劇看多了吧,莫名其妙的。”
顧之遠也沒有深究,笑了笑,“我随便說說,行了,時間不早了,回去吃午餐吧。”
……
周沐很快便把這次的談話告訴了淩洲,事實上,那個‘你恨過他嗎?’的問題,就是在淩洲的授權之下,對楊樂的一種試探。
淩洲似乎對那個答案很不确信,再一次問道:“他真的是那樣說的?”
“是的。”周沐如同冷冰冰的機器人一般如實轉達道:“他這個人,我讨厭不起來,楊樂先生的原話就是這樣的。”
“他……居然是這樣想的嗎?”
淩洲其實很清楚自己對楊樂做了什麽,也做好了被他憎恨的準備,然而周沐卻明确的告訴他:楊樂并不讨厭他——甚至不是‘不恨’,而是‘不讨厭’。
就是說楊樂對他連最基本的反感都沒有。
淩洲心裏一時五味陳雜,某種濃濃的愧疚感穿透了自私的占有欲,逐漸漫上了心頭。
他甚至開始想,這樣一昧的把楊樂禁锢在輪椅上是不是太過分了,也許并不需要三年那麽長時間……因為他也不想讓楊樂憎恨自己。
“淩先生,還有一件事。”周沐毫無起伏的聲音打斷了淩洲的深思,他道:“上午在花園的時候,二少來找過楊樂先生。”
淩洲微微皺眉,“他又對楊樂幹了什麽?”
周沐搖了搖頭,“二少把我支開了,不過我很快找了顧管家過來,據楊樂先生所說,他們只是像往常一樣,吵了幾句。”
“那就好,楊樂沒不高興吧?”
“沒有,不過二少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
淩洲忍不住笑了笑,甚至有點兒莫名其妙的自豪,“和那小兔崽子吵架,誰能吵得贏。”
周沐這個人,他可以完美的演繹出各種各樣的人設,但是當他處于無人設,也就是現在這個狀态的時候,就完全像一臺不懂人情世故的初始化電腦。
他顯然把剛才淩洲的感嘆當成了疑問句,周沐在腦海中檢錄了一下自己的人設表以及認識的人,盡職盡責的回答道:“我認為我的夜店頭牌人設和顧管家都是可以吵贏楊樂先生的。”
淩洲:“……我沒問你這個,你好歹也是淩家培養的人才,能不能像我一樣正常一點。”
周沐十分疑惑,“像您一樣,那不是更不正常了嗎?”
淩洲:“……”
果然,就如同楊樂所說的那樣,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變态都是一窩一窩的。
恐怕也只有楊樂這種沒心沒肺的小流氓能在變态窩裏活得那麽開心,他一手拽着大黑的狗繩,一手抓着輪椅的扶手,讓大黑拉着他順着平整的大路狂奔。
自從楊樂腿壞了之後,就沒跟大黑玩過了,大黑久別重逢,興致特別好,高興得像一只脫了缰的野馬,吐着舌頭,拽着楊樂在路上飙車。
那速度嗖嗖的,堪比小汽車上高速,風呼呼的在耳邊吹,飛轉的輪子差點兒把花壇裏顧之遠的新品種小藍花給蹭了。
也是得虧楊樂的輪椅質量好,要不然非得跑散架了不可。
也幸虧淩洲不在,要是讓他看見了,估計會把楊樂按在床上狠狠的收拾一頓,再把大黑炖成狗肉湯。
就這麽瘋玩了半個小時,楊樂終于松開狗繩,剎住了輪椅,用五指攏了攏淩亂的頭發,喘了口氣道:“行了行了,不玩了,其實不瞞你說,坐你拉的車,爸爸有點兒害怕。”
怕剩下那條腿也摔折了。
大黑搖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到楊樂跟前,用腦袋拱了拱楊樂的膝蓋,要他摸。于是楊樂就摸了幾把狗頭,大黑又仰躺在地上,露出肚皮來,讓他繼續摸。
怎麽說呢,撒嬌狗子最好命,大黑一條看家護院的工作犬,硬生生的被楊樂養成了寵物犬。
楊樂摸着摸着,聽見大黑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他哈哈大笑道,“餓了吧,你先回去吃飯,吃飽了再來找我玩。”
大黑嗚嗚的叫了兩聲,戀戀不舍的舔了舔楊樂的手指,才噠噠噠的跑走了。
現在時間還早,楊樂就繼續坐着輪椅四處轉悠,轉悠着轉悠着,就拐進了主宅後面的林子裏。
這邊很少有人過來,比起庭院裏精心設計的大花園,後院的大片草場和樹林就顯得粗曠多了,但是楊樂很喜歡這裏,安靜、開闊,而且能讓他聯想起小時候在山上瘋玩的日子來。
他沿着人工湖慢慢的溜達,微風送來湖水潮濕冰涼的味道,楊樂裹緊了身上的毛衫外套,微微眯起了眼睛,想在湖邊小憩一會兒。
忽然的,他聽到不遠處有撲騰水花的聲音,搖着輪椅湊過去一看,竟然是一只白色的鴿子掉進了湖裏,它翅膀好像摔壞了,奮力的拍着雙翅也飛不起來,在冰涼的湖水中掙紮着。
楊樂看着它挺可憐的,不過他也不可能傻到瘸着一條腿,還跳下水去救一只鳥。
他搖着輪椅四處轉了轉,撿到了一根兩米多長的細樹枝子,然後盡量的湊近湖邊,伸直了手用樹枝去夠那只鴿子,試圖把它挑上來。
楊樂心裏盤算得挺好,要是能活着救上來,就放走它,也是功德一件。要是弄上來之後已經淹死了,今晚就吃清炖鴿子湯。
反正兩頭都挺好。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輪椅底下那塊石頭忽然松動了一下,緊接着輪子就不受控制的轉動了起來,輪椅緩緩地往湖水裏滑。
楊樂吓得一身冷汗,立刻扔掉樹枝,雙手抓住輪子,使勁往後轉,然而已經太晚了。
輪子下面的堤岸嘩啦一聲塌了,楊樂連人帶輪椅撲通一聲掉進了湖裏。
“我艹…”
楊樂一接觸到水,條件反射的屏住了呼吸,擺動着雙腿,試圖浮出湖面。
其實這湖的水并不深,還不到兩米,跟楊樂以前跳過的那條護城河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足為懼。
可現在究竟是不同于往日,他的左腿根本就不能動,身體一個勁兒的往下沉。
冰涼的湖水沒過頭頂,兇猛的灌進口鼻,嗆進了肺裏,胸口憋得像是要爆炸一般,疼得厲害,眼前一片模糊,耳邊響起尖銳的耳鳴。
好難受……
楊樂努力用右腿踩着水,希望可以浮出水面,他揮舞着手臂向上浮了一點兒,腦袋剛露出湖面,還沒來及給肺裏汲取一點兒空氣,很快又沉了下去。
“唔…淩,淩……”楊樂拼命的想要發出求救聲,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最危急的關頭,他叫的不是救命,而是想要喊出淩洲的名字。
很快他就沒力氣了,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意識逐漸散去,最後他眼前一黑,無力的沉了下去。
水面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只有一小串氣泡冒了上來,然後立刻便破滅不見,輕飄飄的樹葉打着旋兒落在靜谧的湖面上,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不遠處的樹林裏,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站在樹後,沉默的看着這一切,但是什麽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