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光乍亮,龍慕醒了,精神飽滿意氣奮發,一睜眼就看見了蔣啓鴻,他正躺旁邊睡得沉靜,這張臉,啧啧……光是瞧着就覺得通體舒泰,窗外晨光透過模糊的窗紙傾灑于帳幔之上,明滅不定的光影将他的臉勾勒得朦朦胧胧,龍慕一陣心潮澎湃,特別是蔣啓鴻這會兒還不說話,龍慕一挺身壓他身上,脊椎一陣隐隐作痛,顧不得了,現如今,千載難逢的良機啊!

蔣啓鴻眼睑掙動良久才緩緩睜開,撫着額頭說:“體仁……”聲音沙啞之極,“體仁,醒了?”

龍慕竊竊而笑,極力穩住嗓音,“你接着睡,天還沒亮。”

蔣啓鴻“嗯”了一聲,閉上了眼。

龍慕嘴角越咧越大,一口吮在他脖子上,雙手直接伸進人家襯衣裏,順着腰側一路撫到大腿。擡頭看看蔣啓鴻——面容祥和鼻息綿長。龍慕心中大喜,一頭沖下去,沿着喉結吻到鎖骨,衣衫大敞,紅斑點點。

“啪”,從床裏扔出一件裏衣,素色帳幔上印着兩個重疊的身影。

正當此春光旖旎之時,門外傳來低微的說話聲——

師爺問:“我們大人在這裏嗎?”

雨墨答:“在,似乎還沒醒。”

“那怎麽辦?揚州治下各州縣長官都在衙門裏候着呢。”

龍慕一愣,撐着胳膊擡起頭來,盯着蔣啓鴻的睡容激烈地天人交戰——繼續沉迷溫柔鄉?還是勵精圖治謀劃經濟仕途?

一眼看見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龍慕丹田之中一陣血氣上湧,一口吻在他嘴唇上,深入腹地唇舌糾纏。

就在這绮靡瑰麗使人神魂颠倒之際,門外師爺忒沒眼力見兒,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喘着粗氣哼唧:“他們拿國壽皇恩往我們這些小喽啰腦門上壓,參天大樹都受不了,我們這些掉了葉子的枯茅草哪擔當得起啊?”

這年頭,龍慕聽見“國壽”倆字就直冒虛汗,剛才還神采奕奕打算大展宏圖,這會兒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一點銷魂蝕骨的氣氛,被師爺一通鬼哭狼嚎,得!徹底灰飛煙滅了。嘆息一聲,翻身下床,幫蔣啓鴻把被子蓋好。

剛走到門邊握住門闩,就聽身後一聲悶悶的失笑,低低地說:“你應該慶幸下屬官員如此鞠躬盡瘁……”

龍慕猛一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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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接着說:“……你更應該慶幸我的武功荒廢了十年。”

龍慕一個箭步沖到床邊,抱着蔣啓鴻對準他嘴唇就是一通狂吻,吻完一指頭戳在他額頭上,“睡你覺去吧!”說完,頭也不回地開門而去。

帳幔飄飛之中,蔣啓鴻啞啞而笑,閉上眼,漸漸沉入夢底。

龍慕穿着裏衣跑了出來,師爺眼珠子差點凸出來。龍慕擺擺手,“他們來幹什麽?”

師爺慌忙行禮,“大人,他們都是來支借糧食的。”

話音未落,龍慕猛一跌,差點踩空,恨不得吐血,“真是神通廣大啊!主意打到上司頭上來了。”

師爺心說:昨天上萬人晝夜不息大張旗鼓地搬糧食,只要長着眼睛誰看不見啊?現如今,估摸着“浙江首戶無私饋贈揚州知府百萬石糧食”的傳聞都大江南北華夏神州盡人皆知了!

龍慕唉聲嘆氣地過葫蘆門,陡然發現昨晚在隔壁禦史衙門住了一夜,于是問師爺,“我怎麽會在這裏?幾時來的?”

師爺臉上的皺紋都沒抖一下,表現得八風不動,“回老爺,小的昨夜在長江大堤上,今早在府庫糧倉裏,剛剛才回來。”

龍慕驟然駐足,“搬了一夜?”

師爺點頭。

“那麽……禦史大人……”

師爺呵呵幹笑,“一應人員、糧食皆為禦史大人所有,沒他坐鎮誰都無權擅自妄動。”

龍慕皺着眉頭凝神片刻,嘆了口氣,進內堂換上官服會那幫豺狼虎豹去了。

唉……說起來就胸悶氣短啊!想龍慕一介新上任的年輕官員,雖貴為四品知府,但是,以一己之力還想鬥得過這些在官場摸爬滾打成了精的老狐貍?

高郵知州首先一個悶雷直炸下來,“大人,揚州轄下各州縣實乃一條繩上的螞蚱,缺一不可,但凡有一縣發不出恩糧,縣令撤職實屬理所應當,但勢必連累甚大,大人,如若給您按一個治下不嚴的罪名,您細想,您豈不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魚?”

龍慕心頭一顫,還沒顫完,江都知縣在旁邊品着茶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去年,江都縣遭蟲災,顆粒無收,此事戶部衙門白紙黑字明文在冊。”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龍慕一門心思就想拍案而起跳腳罵娘!

迫不得已,只好将糧食支給江都縣令應急,話一出口,這下可好,頓時捅了馬蜂窩了,這幫不要臉的左一個天災右一個人禍,末了,實在是找不着理由了,您猜怎麽着?居然還真有恬不知恥的,陰陽怪氣說得義正言辭:“天下大忌,忌在不公!”說完,靠在椅子裏喝着茶吹着風,但笑不語。

龍慕真是倒了血黴了,被繞得蒙登轉向,最後稀裏糊塗順嘴就把十一萬石精糧全支出去了!

跟洪水過境一般,一窩官員志得意滿,互相寒暄着春風滿面地回去了,龍慕一頭倒在官椅上,呼哧呼哧不想起來。

師爺趕緊安慰:“老爺,手裏有糧心中不慌!庫裏還有十幾萬石皮糧。”

龍慕睜開眼。

師爺朝東邊努努嘴,俯下身壓低聲音說:“所謂‘殺大戶’就是要揀大戶殺,一刀放血,二刀截肢,三刀斃命,隔壁這位,不來個十刀八刀,估計連點皮毛都刮不幹淨。”

龍慕拂袖而起,憋得臉紅脖子粗,“扯淡!”

老頭慌忙點頭哈腰賠笑,“老爺,您細想,二十幾萬石糧食跟洗腳水似的往外潑,連聲響兒都沒聽着,您跟他借個百八十萬兩銀子還不九牛一毛?随便從地縫裏掃掃都夠普通百姓過三輩子的!”心說:你又是生日又是娶妻,折騰得灰頭土臉,還不如直接殺了禦史大人來得痛快,費那個勁幹嘛?榆木疙瘩不開竅!

龍慕又拐進葫蘆門,進內堂坐在床沿邊,握住蔣啓鴻的左手放在唇邊。禦史大人面色疲憊困倦,胸膛起伏呼吸勻細。

漸漸,日上中天,烈日蒸騰,空氣中醞釀着混沌不清意味不明的氣息。

龍慕緩緩低下頭,輕輕吻在他臉頰上,溫聲說道:“即使你的容貌不是如此雍容溫潤,我想……我還是會滿心滿眼都是你。”

龍慕将臉埋進他頸窩裏,低低笑出聲來,“但是,如果你相貌不是如此出衆,我猜……我根本不會注意到你。”

可惜……禦史大人睡得沉靜安詳,什麽都沒聽見。

直至日影偏西飛鳥歸巢之時,禦史大人幽幽轉醒,龍慕感覺腮邊枕頭往下一陷,側過頭來,四目相對,禦史大人微微一笑。

龍慕一下挺直後背,呵呵笑了兩聲,“醒了?吃飯吧,你連早飯帶午飯全錯過了。”

蔣啓鴻啓眼看看窗外,笑問:“你一直陪着我?”

“是啊!”龍慕把臉湊過去,擠眉弄眼笑得猥瑣至極,“主要是有事求你。”

“哦?”蔣啓鴻起身,四處找裏衣。

龍大知府多善解人意啊!從地上撿起來直接幫他穿上,一把抱住,挂在他身上哼哼唧唧:“你借我五十萬兩銀子吧!!!”

蔣啓鴻莞爾失笑。

等了半天,蔣啓鴻一點反應都沒有,龍慕幹脆摟緊他脖子,黏黏糊糊膩膩歪歪:“要不這樣吧,我也不能讓您吃虧您說是吧。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您看怎麽樣?”

“哦?你打算把什麽賣給我?”

龍慕雙臂一伸,“我!!嫖一次十萬兩!”

蔣啓鴻突然哈哈大笑,拍拍他的後背,一邊穿鞋一邊說:“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原配……”

龍慕就在屁股後面,一聽這話,頓時欺身而上。

蔣啓鴻一把抱住,眨了一下眼,狡黠地低聲說:“我覺得我應該對你大加獎賞,深谙劫富濟貧之道,你沒聽過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嗎?”

你以為我不想?

蔣啓鴻笑眯眯地接着說:“你高風亮節,你是半年清知府,倒賠十萬雪花銀。”

沒讓他說完,龍慕憤恨,“你哪來那麽多廢話!你不餓嗎?你都睡了一天了!”

“所以,今晚我肯定毫無睡意,你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麽來消磨時光?”

“我陪你!”龍慕立馬奮勇直上,攀上他肩膀擠眉弄眼,“只要給錢。”

“按玲珑巷小戲子的價錢?”低下頭親了親鼻尖,随手取來外袍穿上,開門出去。

龍慕斜睨着他的背影跟上。

兩人對面而坐,龍慕也是一整天顆米未進,看着滿桌美味佳肴卻毫無胃口。

蔣啓鴻拿筷子撥撥他的耳朵,“我今天才發現……”說了個話頭頓住。

龍慕白了他一眼,夾了塊魚放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嚼。

蔣啓鴻失笑,“……只要你萎靡不振,我注定會心慈面軟。”

“哦?”

“唉……”蔣啓鴻長長嘆息,神情遺憾之極,“眼睛別這麽快亮起來,表情也別這麽欣喜,我的憐憫愧疚之心會消失殆盡的。”

龍慕仰天大翻白眼,一頭埋進飯碗裏,使勁扒了一口飯。

“好了好了,既然我是你的夫君……啊!”膝蓋被狠狠踢了一下,蔣啓鴻哈哈大笑。

龍慕抄起筷子抵在他下颚上,“把錢交出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你拉倒吧!”龍慕把魚全拖進自己碗裏,“又打算慫恿我去敲詐勒索那些不着調的‘中’?你能不能扯點有用的?”剛說完,龍慕陡然眼前搞光一閃,攀上蔣啓鴻的肩膀,笑得和藹可親,“禦史大人,前些天,我謹遵大人教誨設法搜刮富戶,計謀精巧無比,只是有一事不明,管家全城提親,至今一事無成,所為何來?還請禦史大人不吝賜教。”

“哦?你打算成親了?”

裝什麽大頭蒜!龍慕笑得更加令人如沐春風,“如此大事,全城轟動,禦史大人居然還被蒙在鼓裏?”

“不如你向我細細道來?”

“此事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吧,我試圖利用成親來索賄,結果被你攪黃了!所以,一應損失,”一巴掌拍在蔣啓鴻肩膀上,“由你補上!”

“好。”

“啊?”龍慕驚愕,這……這也太好說話了吧,身體前傾遲疑着問:“當真?”

蔣啓鴻笑說:“你要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呃……”

“你看,”蔣啓鴻促狹地眨了一下眼,低聲說:“古訓有雲:出嫁從夫……”

龍慕頓時惱羞成怒,抄起筷子對準蔣啓鴻就要抽下去。

蔣啓鴻展顏大笑,“好了好了,我錯了,應該是‘夫為綱’……”

“啪”,蔣啓鴻躲閃不及,胳膊上挨了一筷子,我們的禦史大人急忙高舉雙手。

龍慕高擎筷子橫眉冷對,聲音裏摻着冰渣,“再敢廢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蔣啓鴻故意癟嘴,“體仁,聽話要聽音,要摒棄表面的迷惑,體會內裏深刻的奧義,關于‘夫為綱’……”龍慕作勢要抽,蔣啓鴻趕緊往圈椅上一靠,接着笑說:“……我只是用簡短的言辭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以我馬首是瞻。”

龍慕從喉嚨深處“哼”了一聲,冷着臉問:“憑什麽?”

“憑我送你五十萬兩銀子。”

“送?”龍慕頓時稀溜溜倒抽涼氣,簡直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送?五十萬兩銀子?”

蔣啓鴻點頭微笑。

龍慕使勁咽了口唾沫,傻了很久,默默坐下來,“你當真送?”心中想的卻是:老天爺啊!這敗家子啊!我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見着敗家敗成這樣的!啊……多多益善啊!

“體仁,先把恩糧分發下去吧。”

于是乎——

當天晚上,五月初的揚州,滿城盡是搗米聲,夜深人靜時分,狗的清夢硬生生被攪醒了,跟遭了賊了似的滿大街狂吼亂吠,揚州老百姓怒從心頭起,趿拉着鞋子跑出來指着狗鼻子指桑罵槐:“狗娘養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件不太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事情是這樣的:昨晚四個臺灣人過來,主賓加上他的兒子、女兒和女婿,我丈夫請客。六個人一起吃飯,只有兩個女的,很自然就坐到了一起。攀談之後得知此女第一次來大陸,比我大一歲。一起吃飯總不能悶不吭聲吧,聊吧!她的話題我沒興趣,我就往美食上扯,這可是我的強項啊!本人能從茱萸調味聊到花椒遠銷海外的路線圖,咱是幹什麽的?咱畢生的志向就是——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美食當中去!于是談起了臺灣的臭豆腐,聊到興濃處,我大發感慨——天下臭豆腐是一家啊!不知為何,她突然微不可聞地嘟囔了一句:“什麽都是你們中國的!”此言一出,我立馬不高興了,什麽叫“你們中國”?我笑問:你們不是中國嗎?于是乎,她終于露出她深綠臺獨的本來面目了,虧她還是祖籍河南的國民黨後代!她說:臺灣是獨立國家,我們和你們一邊一國!我們有自己的法律、軍隊、行政機構!本人笑說:你說的這些水泊梁山上都有。四個臺灣人面面相觑,氣氛尴尬之極。她丈夫不幹了,湊過來攪合,什麽“民主、選舉、言論自由、小國生存之道……”叽裏呱啦說了一堆,毫無新意,并且還試圖說服我臺灣在歷史上從未被中國統治過,把鄭成功、荷蘭人、日本人占領臺灣一律稱為外族入侵。我指着此女子對她丈夫笑說:您和入侵的外族結婚了?說實在的,我真想對他嗤之以鼻,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參合女性話題算是怎麽回事?參合贏了你是有臉呢還是有臉呢?要是參合輸了,你是光彩呢還是光彩呢?今天中午,我丈夫給我打電話,說由于我昨天的義正言辭以及浩然正氣,成功地把他的正事攪黃了!所以,我很郁悶!我都郁悶半天了!其實,我認識很多臺灣人,他們在大陸工作生活,基本不談政治,與我相處得比較融洽。但是,曾經遇到過這樣一對臺灣女生……某次,我去一家熟識的理發店,店裏不忙,但店長很忙,店長叫我上樓等他一下。我走到樓梯口聽到兩個操臺灣口音的女生在說話:他們中國女生太土了,穿得好寒酸;穿着拖鞋就上街了,沒有審美觀;沒人化妝,滿臉雀斑……大概就是這一類的內容,然後開始誇臺灣女生如何漂亮有氣質。很好!簡直好極了!在我們的地盤上惡意中傷此地盤的主人!于是,本人走過去笑眯眯地說:我去過臺灣,站在101大樓上放眼望去,一片漫無邊際浩如煙海的鐵皮屋,你們臺灣人卓越的審美觀把你們的城市裝扮得極其靓麗且氣質高貴!倆人一句話都沒說,灰溜溜地走了。說完我挺後悔的,把店長的生意攪黃了,事後才知道她倆做完頭發水療躺這兒休息的,我心大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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