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環是重生回來的。

上輩子的她嫁給了窮軍漢沖喜。

丈夫早逝家境貧寒。

最羨慕嫉妒堂姐蘇莺莺。

蘇莺莺父母早逝,可是她嫁進了候府。

侯爺夫婦待她如親生女兒。

世子待她如珠如寶,為她遣散府裏寵妾。

她身子不好不宜圓房世子便為她守着,連個通房都不納。

宮裏太後都為她賜下太醫診治。

可以說享受了萬千寵愛和榮華富貴。

憑什麽?

兩人都是蘇家小娘子,蘇莺莺還父母雙亡呢。

憑什麽她能有那樣好的婚事?

妒火燒得蘇環日夜難安,直燒到她找準時機想推莺莺下水。

沒想到自己先跌落水中。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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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最初的驚恐、忐忑直到最後的坦然,

蘇環慢慢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并開始盤算為自己得利。

既然命運讓她掌握了先機,她未嘗不能改寫命運。

今天本來是侯府世子郜英彥與莺莺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那位小霸王生性跋扈,聽母親說自己的未婚妻是平民女子後氣急敗壞沖到蘇家耀武揚威試圖逼迫蘇家退婚。

誰知蘇莺莺出來後郜英彥立刻一見鐘情。

郜英彥再也不說什麽要退親的話,轉而恭恭敬敬說此行是來拜訪長輩。

因此今天蘇環才鼓動母親搜尋蘇莺莺的財物,

又撺掇祖母命蘇莺莺出門去山上燒香為亡父母祈福。

自己則裝扮一新在世子出面時出來見客。

可郜英彥态度倨傲,渾然不将她放在眼裏。

蘇環想起前世郜英彥雖然飛揚跋扈,可實際上卻很欣賞不卑不亢的人。

因此她使出畢生的本領扮演出不矜不伐有禮有節的樣子,将小侯爺穩住。

他沒有說出退婚的話,

蘇環好容易松了口氣将他送了出去。

誰知他居然還是在巷子口碰上了蘇莺莺。

難道她千算萬算,居然還是防不住天定的姻緣麽?

蘇環咬牙暗恨。

卻被自己的母親魏氏喚住:“快點去正堂,老太太有話講。”

她只好咽下氣先去瞧瞧究竟。

蘇老太太育有三男一女,下有六個孫輩:

長房的大伯蘇開淩與大伯母柳氏育有大娘子蘇瑤、二娘子蘇珠,

與小妾生了庶長子蘇瑁,蘇大郎娶了三房夫人的侄女小魏氏;

莺莺爹蘇開濟排行老二;

三房的叔叔蘇開鴻與魏氏生了四娘子蘇環和二郎蘇現。

還有個姑母蘇開清。

是以此刻正堂熱熱鬧鬧。

“哎呀我親親的三妹妹!"

莺莺走到正堂兀廊下便聽一聲。

她笑。

這一定是大房庶長子媳婦小魏氏,她慣會見風使舵掐尖賣好。

果然小魏氏殷勤迎上來:“我還當你們去了東華門帶着婆子們特意去迎,誰知壓根兒沒碰見……”

莺莺笑得一臉爛漫:“辛苦嫂嫂,不過我是從普濟門進來,想來兩人錯過了。”

廳堂裏蘇家上下諸人不由得心裏浮起一抹輕視。

這二房的真是鄉下地方來的。

小魏氏不過瞎客氣,她也分辨不出來,還傻呵呵領情呢。

蘇環也跟着鄙夷:南方下國小民,前世也就是運氣好。

小魏氏捂嘴笑:“是我疏忽了,想來妹妹是鄉下來的,不懂東華門比別的城門要快些。”

奶娘和綠兒聞言便有些惱火,

她們才來兩天這府裏上下便明裏暗裏使絆子,影射他們是鄉下人。

奶娘正待要發作卻被莺莺以眼神制止。

小魏氏心裏得意便疏忽了後堂有竹簾響動的聲音,

那是老夫人已經被人扶着走了進來。

莺莺聞聲卻眉目微閃,她遞過去一張帕子給小魏氏:“嫂嫂快擦擦汗。”

小魏氏不明所以接過帕子。

就聽莺莺奇道:“咦?嫂嫂怎的沒出汗?”

她捂嘴笑:“東華門今天封禁了不讓走,我們繞路普濟門才過來,嫂嫂怎的不知道?”

滿堂人皆是一愣。

小魏氏也是一頓,

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

她撒謊本想奚落這個孤女幫三房出氣,誰知被她當衆揭穿了自己在撒謊。

她後背起了一層急汗。

“外頭何事?”原來是蘇家老夫人被個丫鬟攙扶着走了出來。

小魏氏心裏暗恨,原本的伶俐瞬間全無。

只支支吾吾:“我……我去接三娘子撲了個空。”

可是若她真像她自己所說去了東華門接下山的莺莺,那必然會知道東華門今日被封禁,又怎麽會轉而指責莺莺呢?

這時候大房夫人鄭氏開口了:“瑁兒媳婦,你又沒出汗又不知東華門封禁,今兒一天到底去沒去東華門?”

鄭氏日子算不得好過,丈夫仕途不順,她膝下兩女,庶長子又已經成年。

妯娌魏氏處處與她作對也就罷了,她的侄女小魏氏也嫁給了蘇大郎,

日子太過艱難讓她四十就有了老态,可舉止卻仍舊端方有禮。

三夫人魏氏忽然出言:“哎呀,大嫂這婆母難道真是眼珠子不錯盯着兒媳婦?”

她個子矮小,生得小巧玲珑,說話咄咄逼人。

小魏氏是她娘家侄女,自然要替自己侄女出頭。

大夫人要是應了,那麽在外人看來這個婆母待兒媳婦未免苛刻。

若是不應則說明她的指責毫無憑據。

左右不是人。

鄭氏說不出話來。

魏氏得意的笑。

三爺有了官身,三夫人娘家又選中了皇商,

因此她也逐漸嚣張起來,處處與大夫人作對。

“行了!”

蘇家的老太太重重将龍頭拐杖杵地。

蘇老太太有五品诰命,在蘇老太爺去世後仍把控着蘇家上下。

是以當她出聲時諸人全都噤聲:“大郎媳婦你也太憊懶了些,豈能哄騙長輩?”

莺莺在心裏一哂。

若不是因着觸犯了自己的尊嚴,這位祖母斷不會為着自己訓斥小魏氏。

果然蘇老夫人下句話便是:“不過你也是因着關心三娘子才這樣,倒也情有可原。”

果然如此。

小魏氏是什麽人,立即笑道:“祖母說的是。我這廂給妹妹賠禮。”

說罷便拱手做禮。

誰知莺莺毫不推辭,生生受下了她那一禮。

這下屋內諸人一下神色精彩起來了。

都當這新來的二房三娘子是個傻呵呵不懂人情世故的鄉下人,誰知她竟然能裝傻就受了那一禮?

蘇環心裏罵,果然是锱铢必較的心性,這樣的人如何登得大雅之堂做世子妃?

小魏氏更是暗恨,偏發作不得。

蘇老夫人沒看見一樣,問孫女:“三娘子怎的進門這麽晚?”

看來是沒有搜刮到銀錢。

莺莺不慌不忙,挂上淺淺笑容:“祖母,我在巷口遇到一隊車駕,給他們讓路才耽擱了。”

蘇老太太點點頭。

她老人家覆舟口、豬肝唇,垂着便自帶幾份刻薄:“你爹去得早,你更應當既昏便息關鎖門戶,舉止更端方些。”

莺莺笑:“一切但憑祖母吩咐。”

她笑起來梨渦盛酒,灼灼豔豔,宛若一枝經露的石榴妍麗明媚。

讓屋裏人都俱是一愣。

蘇老太太心裏也是一頓,等孫輩們請安完便吩咐:“你們幾個孩子先下去吧,大人們有事要談。”

莺莺起身随着諸人往後堂走。

二娘子蘇珠拖拖拉拉跟着後面,想趁機鑽到兀廊窄屋裏去偷聽。

卻被她姐姐大娘子蘇瑤一把逮住,嚴厲扯着她的衣袖就走。

二娘子沒精打采耷拉着腦袋被姐姐扯着走。

莺莺抿嘴笑。

蘇家藏污納垢,大夫人和她兩個女兒卻還算不錯。

蘇家住着個兩進的大宅子。

這宅子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算是大宅了。

蘇家世代當着小吏小官,不是大貴之家。

但祖輩在汴京城繁衍通婚,幾代下來也經營成了根底殷實的官宦門戶。

更何況祖上留下一座大宅子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值不少錢。

故去的蘇老太爺曾經在司天監當五品的押宿官,是個清貴的官。

可惜他老人家的官運一點都沒有遺傳給後代。

長房的大伯蘇開淩如今在開封府做個寫文書的主簿,

三房的叔叔蘇開鴻則是在工部做個從九品的文林郎,算是家中官職最大之人,

是以蘇家也一直沒有能力分家,一直聚集住在祖傳的大宅裏。

蘇家小娘子們都住在一座二進的繡樓上。

莺莺被安置在了繡樓西側一層。

等進了屋綠兒便忍不住開口:“三娘子怎的知道東華門今天封禁?我們明明走的是普濟門。”

她納悶了許久。

“我不知道。”莺莺淡淡。

綠兒眼前一亮:“原來娘子在詐她?”

莺莺點頭。

小魏氏心虛,一詐便詐了出來。

“原來娘子這般厲害。”綠兒在旁驚嘆,“這下她們便不好再欺侮我們了。”

果然一會就有婆子殷勤問:“三娘子可要熱水?竈上剛燒出一鍋。”

奶娘道了謝接過熱水,這兩天她們連熱水都少有,還好三娘子立了威。

她們買的黃木香此時也被內院婆子殷勤送了進來。

莺莺挑揀幾枝沒被折斷的枝條:“給大房送些過去插瓶。”

知恩圖報,适才大夫人在諸人面前維護了她而不是幫着自己庶子媳婦,單這一點就值得謝過。

綠兒接過花枝,看一捧殘破花枝猶在可惜:“可惜了,就當娘子買來自己頑便是。”

“誰說我要自己玩?”莺莺笑。

她拿出些銀錢:“奶娘,聽說老夫人有個陪房胡婆子的夫家是個木匠,煩請您去她那裏訂制三十個食盒,長寬皆是一尺,最好每個裏面放些硬刨花,我急用。”

奶娘想起今天老夫人留下蘇家長輩們神秘兮兮商議事情,她敏銳捕捉到什麽:“娘子這是想打探消息?”

莺莺嫣然一笑:“奶娘一會便知,來時小心些莫被人看見。”

奶娘和綠兒走後,莺莺将花束整枝浸泡入冷水中醒着保鮮。

待到向晚時奶娘趁着夜色帶個小厮搬一堆木盒回來:“幸好木匠那裏都有現成的食盒,只不過娘子要這許多食盒做什麽?”

莺莺笑而不語,命小厮将木盒放下。

等他走後奶娘小聲道:“胡娘子有生意格外高興,所以老奴打探了消息回來。”

“原來老夫人神神秘秘召集家裏人議事,是在商議一樁侯府的婚事呢。”

莺莺可有可無:“上頭有大娘子二娘子,長幼有序怎麽也輪不到我頭上,我們先收拾正事。”

“哎呀我的娘子,這婚事難道不是正事!”

“不是。”莺莺拿起個食盒擺弄起來。

奶娘糊塗了:“我還當娘子讓我去訂木盒是為了探聽消息……”

莺莺抿嘴笑:“快來幫幫我。”

她将帶着木頭芳香的硬刨花墊在木盒裏,又将黃木香剪好插入刨花中,

而後用寫字廢掉的宣紙剪成長條填充在食盒裏,最後用竹葉和苔藓填充縫隙。

奶娘和綠兒看得目瞪口呆:“三娘子,這,這還是食盒嗎?”

從未見過這樣的盒子。

莺莺笑:“這個喚做花盒。”

作者有話說:

莺莺剪宣紙條:古代版拉菲草

春天啦,想寫一本關于百花的書,後續會出現各種古代的花卉。

奶娘:娘子,嫁人不是正事嗎?

莺莺:不是,賺錢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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