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兩人打過招呼後蕭照自然而然問:“來踏青麽?”
莺莺指着長凳上散落的花瓣:“來賣花。”
奶娘一聽就急了,忙在後面扯莺莺衣袖,小娘子年紀小不懂,女子打理嫁妝是身家豐厚,可操持銀錢卻會被男人視為市儈。
她瞧這花臂男相貌堂堂,說不定可以可以成就一段姻緣,誰知自家小娘子居然大咧咧說了出來呢!
莺莺卻仍舊大大方方介紹:“今天都來踏青,正好賣些花冠花環給他們。”
蕭照渾不在意,大笑着坐在長凳上:“看來賣了不少!”
若是以前他作為禁軍都頭絕不會做這等商賈之事。
可不知為何他今天坐在莺莺旁邊,幫她兜起那些散落的鐵絲,又将花籃、繩索等物收攏了起來。
奶娘便吩咐綠兒将他們帶來的泥風爐燒起煮茶,她給蕭照盛了小茶盞濃茶。
蕭照道了聲謝,他蹴鞠完畢滿身大汗正喉嚨幹渴,茶水下肚,立刻便覺渾身舒坦起來。
蕭照往遠處看了一眼,忽然問莺莺:“可喜歡南食店?”
南食店是南人所開,專做吃不慣汴京吃食的南方人生意。
莺莺搖頭:“我卻喜歡川飯店。”
川味複合,原來這小娘子口味不似南人,倒喜歡川食。
蕭照便起身道別。
過一會他居然又騎馬來了,拿一碟子油紙包送到莺莺馬車前:“今日許多食店飯鋪都來郊野做生意,想買些謝過蘇娘子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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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忙道謝接過來,蕭照看她眼睛亮晶晶,便知這份回禮送得到位。
他忍不住想多聊幾句,可想想自己已有婚約在身便拱手告辭:“既如此便就此別過。”
瞧着他走開後綠兒、奶娘和長壽三個打量着吃食:
乖乖,裏面有雜煎事件、煎魚飯、香藥脆梅,還有一兜子橋頭丁瘸子家招牌煎鹌子。
怪不得他适才沒頭沒腦問過自己的口味,原來是想去買吃的。莺莺恍然大悟。
又有些感謝他:郊野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他們車上雖有點心糕餅,可哪裏比得上熱乎的飯食?
綠兒忙問莺莺:“三娘子,怎的那位官人知道咱們是南地人?”
莺莺解釋:“那天在侯府遇同走了一段路,他應當知我從前長在大理。”
綠兒眼睛放光:“天定的緣分!”
奶娘敲她一記:“莫渾說!”
扭過頭卻瞧蕭照背影:“身子骨健朗,人也熱心腸,眼神堅定瞧着是個正經人,只不過不知家境如何……”
莺莺哭笑不得:“奶娘,恩公與我有恩,我豈能在背地裏算計人家?”
“什麽算計?”奶娘不同意她的說法,“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誰娶了我們家莺莺那是他的福氣!”
莺莺不管那麽多,從油紙包裏摸出個油汪汪的煎鹌子:“別的福氣我不知道,可這煎鹌子馬上就有被我品鑒的福氣了!”
且不提莺莺幾人聊天,蕭照又買了一份煎鹌子打馬過了集賢樓,直到南洗馬橋西巷才住了馬。
這裏住着蕭五公,蕭照的伯父。
蕭照父親排行最小十五,是以蕭照說是侄子,卻跟五公的孫子差不多大。
蕭五公頭發花白,對這個喪父的侄子極其好。
“五伯父!”蕭照恭恭敬敬喊。
他喪父後母親被舅家接走改嫁,是蕭五公将他到自己家,請人給他教授拳腳功夫,後來又幫他謀劃了禁軍的差事。
雖不是父母,卻與父母無異。
蕭五公眉開眼笑:“步灤來了 。”
蕭照上前幾步扶着他。
他老人家嗅嗅:“好香!”
蕭照回話:“是橋頭丁瘸子家的煎鹌子,買來給您下酒。”
蕭五公睨他一眼:“橋頭丁瘸子家離你家可不近,你小子可別是去吃花酒了吧?”
他正色:“禁軍裏風氣不正,皇親國戚纨绔子弟慣常吃喝嫖賭,你可莫要沾染。”
蕭照畢恭畢敬回答:“不會,這回是從城外踏青路過。”
蕭五公放心下來:“等你婚事下了定,我也便放心了,對了,改明兒你休沐得空時兩家正好相看插釵。”
蕭照這些天忙忙碌碌,竟然将這事放在了腦後。
前些日子蕭五公幫他定了門親事,雖然還未走完定親流程,卻也是雙方約定好了板上釘釘的事。
他應了聲是:“一切聽伯父的。”
“那是子安先生的孫女,那位老先生一生清風明月,在士林間有些名聲,可惜去世得早,沒培養出個接班的後人出來,只不過他的孫女想必也差不到哪裏去。”蕭五公感慨,“你小子不放心可以去打聽打聽。”
蕭照輕笑:“我打聽什麽,五伯看重,那必然是個賢妻!”
蕭五公不滿:“她是與你過一輩子,你自然要瞧仔細了。”
蕭照搖頭:“我自然會敬着她愛重她,您放心吧。”
蕭五公知道當初蕭照母親抛棄他改嫁的事情給年幼的蕭照心裏留下了個巨大傷口,是以他對婚事也是不鹹不淡不大上心。
便嘆了口氣不再多談,只盼着等小娘子過門後蕭照能開竅,兩人能和和美美。
他轉而又問:“聽說你與太子走得很近?”
蕭照點頭:“太子生性淳厚,志存高遠。大業承繼指日可待。”
蕭五公喝了一口茶水:“你如今大了有自己的打算,我便也不攔着,只不過刀劍無眼,到底還是要以自己安危當先。”
蕭照笑:“那是自然。”他眉目間自信舒展,毫無畏懼之意。
等從蕭五公家裏出來,小厮問:“少爺,你當真不去瞧瞧新娘子?”
蕭照在他腦殼來一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子還想玩出花來?”
“少爺當真是不解風情。”小厮捂着腦門呲牙,“對了,少爺每次見到那蘇三娘子牙瓜子都笑咧開了,怎的今日不與她一起吃飯?”
蕭照一愣,随後勒令他:“莫胡說,白白傷了人家小娘子的名聲,我也是要有家室的人了,自然要行事正立身穩,免得傷了未來妻子的心。”
過幾天,侯府的管事娘子到了蘇家拜見老夫人:“回禀老夫人,侯府請您與三娘子一起上山進香。”
老夫人臉上露出喜色:“自然是去,快賞這位。”
管事娘子拿着賞錢喜滋滋回府複命。
蘇家人則全家都暈乎乎的。
要知道尋常小門小戶們相邀不過是讓小厮跑腿送一張帖子便罷,若親家這樣的才會親自登門送請柬。
可這是侯府啊,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侯府,居然親自來送請柬。
“這不就是因着三娘子的顏面麽?”
“看來侯府很是看重三娘子!”
蘇家漸漸便有了這樣的聲音,其中以二娘子蘇珠最為甚,她上次被蘇環算計了一回,最是恨她。
三房亦是緊張,這回可不能搞砸了 。
三老爺親自去老夫人房裏求老夫人:“娘,您瞧這回去山上……”
蘇老夫人垂眸:“不是娘不想幫你,實在是侯府的禮單上只寫了三娘子一人。”
“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您不多備個備選的?萬一世子瞧中了環兒呢?”
老夫人不答話。
三老爺忙上前給她捶肩捏背:“娘,您老人家想想,環兒自小被您看着長大,以後出息了自然也會看顧咱們家,可那個孤女……”
他頓了頓:“北街不是有個孤女出嫁了不贍養翁翁還被告到官府去,您還記得這事嗎?”
蘇老夫人當然記得,她的手一頓。
的确,這些天蘇莺莺讨得了侯府老太君的歡心,她便對蘇莺莺好了許多,還将她娘和她都進了家譜,可卻差點忘了蘇莺莺可是那個女人的骨血。
當即面上露出些厭惡之意。
三老爺忙道:“還有,為了把穩我們蘇家還能将兩個都送進去,環兒端莊做大,三娘子美貌做小,姐妹倆共事一夫,将侯府牢牢攥在我們蘇家手心。”
老夫人想了許久終于答應:“那便也帶環兒去吧。只不過她這回可要舉止規矩。”
三老爺忙不疊答應下來。
和侯府老太君一起進香這對目前最大品階也不過是九品的蘇家着實是件大事。
蘇老夫人拿出了比上次春筵還要鄭重的态度對待。
除了給小娘子們做新衣裳外,還命令管着布匹的小魏氏取些家裏的綢緞出來給兩位小娘子們自行做衣裳:“你們小娘子們巧思多,這裏繡個花帕,那裏縫個褙子,有布匹也好。”
衣服也還好,可送給莺莺的那布匹不知是哪年從庫房裏翻出來的,花樣老舊,還有因着放久了生朽的洞。
綠兒剛翻開便驚訝“啊”了一聲。
衣物是要穿着見人的自然不敢作假,綢緞卻可。
蘇家老夫人樂得看下面兒女們為她手裏銀子争鬥,因此慫恿着扶植起小魏氏與大夫人柳氏打擂臺。
好好一個家,就為着老夫人私心拆得七零八落。
小魏氏與魏氏兩人幾乎要将這家掏空,這回給莺莺下馬威,為的就是替魏氏出這口氣。
綠兒義憤填膺:“娘子,我去尋小魏氏算賬!”氣得直呼其名姓。
莺莺搖頭:“不是現在。”
于是過兩天莺莺便穿了一件新衣裳出現在蘇家正堂上。
她将那碎綢緞做了一件百衲衣。
作者有話說:
笑魇花花語:笑口常開。
抱歉今天修文晚了,評論區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