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見老太君面色不虞,明月忙替三娘子辨明:“老夫人,她是想請我往後多吆喝吆喝她的花滿蹊,好幫她招攬些客人。”

“花滿蹊?我上次所吃的紫藤花糕可是她店裏的?”

“正是。”明月不敢隐瞞,“今天跟她聊起,我也才得知。”

侯府老夫人感慨:“這孩子蘭心蕙質,做的花糕可口精致。當時我滿口稱贊她也不出來領功,可見是個謙遜不圖虛名的。”

明月慢條斯理幫老夫人梳理頭發:“那是蘇三娘子的嫁妝店鋪,如今生意不錯,所以給了我金镯請我宣揚。”

老太君爽利笑:“這孩子倒是個不動歪心思心心念念走正道的。也罷,你拿着便是,以後多替她在外面丫鬟堆裏宣揚宣揚這店鋪。”

她又想了想:“下月我房裏簪花的生意便讓那花滿蹊來做罷。你去說與她,也算是給她那一對金镯一個交代。”

明月忙謝過老太君:“多謝您成全。”

明月是侯府老太君身邊得臉的大丫鬟,這些年別說在深宅大院,單是在侯府上下都有許多人脈

當即認認真真幫花滿蹊人前人後宣揚起這單生意,花滿蹊的名聲越盛。

這是後話不提。

卻說當晚莺莺收到明月跟前小丫鬟送來的信:“明月姐姐說下月我們老夫人房裏簪花的生意便給 你們來做。”

莺莺聞言大喜,她拿出個小荷包打賞了小丫鬟。

綠兒興奮得團團轉,今天三娘子說那天侯府似乎對花滿蹊格外有興趣,與她們交好說不定能給花滿蹊打開銷路,沒想到這就有了機會。

汴京城裏女眷們早起都要梳洗後簪花,有時候郎君們也簪花,蓬門小戶從街上擔花叫賣的小販手裏買,大戶人家有專門的婢女管着此事,小半由自己後花園裏進獻,大半則由外面的鮮花鋪子包攬。

一般這種都由專門的花圃包攬,能分得一杯羹定能獲得豐厚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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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在燈下盤算:“我們如今自己沒有花田也沒有花圃,說到底做着二道販子的活計,是以那花束要選用的更加用心才好。”

“非但講究新鮮,還要配色得當,最好有詩句相襯,或要應季的吉祥傳說才好。”

莺莺越想越激動,索性找了紙筆寫寫畫畫起來。

綠兒不懂:“娘子,怎麽還要有詩句?”

莺莺笑:“老夫人什麽花圃的精巧花卉沒見過,我們的花送過去要讓她眼前一亮自然要多些心思。”

她邊在紙上寫寫畫畫籌謀邊念叨:"第一天我便上門親自送花以示尊敬……”

“不成不成!”綠兒忙阻攔,“娘子以後若是要嫁進侯府,這不是上趕着巴結婆家人?會被人看不起的!”

莺莺搖頭:“那可不是什麽婆家人,那是我們花滿蹊第一個大主顧!”

“娘子為何要這般辛苦?”綠兒咬唇,“嫁進去做個穿金戴銀的世子夫人不好麽?到時候任是多大的花圃不都得看娘子臉色?”

莺莺抿嘴笑:“你這小丫頭鬼點子倒多,你且瞧瞧——”

說着她從包袱裏取出帶來的錢袋子放在小丫鬟耳邊搖了搖:“你可聽見了銀錢響?”

“聽見了。”綠兒老老實實回答,“可這與侯府何幹?”

莺莺語重心長:“嫁入富貴人家便是聽錢袋子響,人家晃晃錢袋子連銀錢一枚都不用出便能勾得那等心志不堅的人為己所用,殊不知別人的錢袋子再多錢再響都與自己無關。”

“別人心情不好收了錢袋子,你還不是兩手空空?”

綠兒恍然大悟:“娘子的意思是錢袋子還是自己的好?”

莺莺笑着将錢袋子收起來:“自己的錢袋子雖不及侯府的大,可是是自己的,想怎麽花用便怎麽花用,攤手向上問別人讨錢好哪有自己有的自在?”

綠兒也若有所思:“娘子所說比奶娘所說要有道理些。”

“奶娘也是為我好,只不過她老人家不懂錢袋子還是自己的好。”莺莺笑,又拿起了毛筆,“今兒我們便辛苦些,想好怎麽給侯府老太君做這一月的簪花。”

蘇環在老夫人那裏跪了許久來受罰,若不是蘇老夫人思及明日還要與侯府上下見面只怕還會再久些。

臨出門前老夫人猶不解氣,恨恨告誡她:“若在侯府人跟前落下個陷害骨肉的名聲,別說嫁進侯府了就算一般的婚事只怕也懸。”要蘇環低頭認錯才擺擺手讓她退下。

蘇環揉着膝蓋往自己房裏走就見西廂燈火仍亮着,她啐了一口:“我呸,半夜不睡點燈費油等着看我出醜!真是個壞坯!”

殊不知莺莺正神采奕奕籌謀下月如何別出心裁務必讓侯府眼前一亮,最好勾得全汴京的貴門都來花滿蹊訂貨才好哩。

第二天一早,莺莺早早就爬了起來,問過小沙彌許可後采了禪房裏的花借用竈間做了一道糕,

給蘇老夫人端一份,又請明月給蘇老太君端一份。

老太君早膳時看到了個花糕,嘗了一塊點頭:“怪不得我吃着那糕點好吃,原來是因着三娘子心靈手巧。”

“什麽?蘇莺莺一直在竈間做飯?”蘇環打着哈欠起來,就聽自己的丫鬟來禀告。

“正是,聽守門的婆子說她一大早便做點心給侯府老太君送了過去。”丫鬟急急忙忙道,又問,“四娘子,那我們也要去麽?”

蘇環斟酌片刻,随後搖搖頭,只覺好笑,“這個蘇莺莺也太呆笨了些,不知道要讨好未來夫婿,卻窩在後堂讨好個隔着輩分的長輩。”

“難道老太君還會因着自己瞧順眼就違逆世子的意思不成?”

蘇環想起昨天與世子約好今天要去後山尋找石蒼蘭,當即叱罵丫鬟:“快來與我梳妝,将我眼下的烏青再遮上一遮。”

她就不信了,蘇莺莺忙着讨好老太君還能有時間好好梳洗不成?

她這邊鬧得人仰馬翻裝扮完畢,才急匆匆往外走。

昨天上完了香,今日便是在山間游玩,侯府老太君早就請蘇家人一起游山。

雙方約在一處涼亭,蘇環先到了,見那邊世子也攙扶着侯府老夫人過來,後面浩浩蕩蕩跟着一堆女眷。

她忙行禮。

老夫人不鹹不淡請她起來,侯府夫人卻問:“怎的四娘子出門不與祖母、姐姐同行?”

蘇環這才反應過來,她昨夜沒睡好,今日又惦記着趕緊與世子見面,竟将祖母與蘇莺莺置之腦後。

她忙腦子飛速轉動,胡亂想了個借口:“我來瞧瞧外面風大不大,好禀告祖母是否應當添衣。”

侯夫人毫不掩飾撇撇嘴。

好在蘇環昨天與郜英蕊刻意交好博得了她的好感,因而郜英蕊出言相幫:“那不是蘇家人來了?”

蘇環瞧過去,一眼就見蘇莺莺扶着蘇老夫人。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她都要氣死了。

蘇莺莺居然與她穿了同樣粉嫩的衫子!

蘇環早就想着山間多綠,她穿件粉衫正好相映成輝更顯嬌俏。

何況蘇莺莺昨天就穿了這件衣裳,那肯定不會今天再穿第二次。

誰知她居然大咧咧就又穿了出來!

粉嫩衣衫搭鵝黃褙子,一身的嬌俏朝氣,站在樹下仿若山間仙子忽然下凡。

蘇環與她穿得差不多,只配的是粉色褙子,她出門前也裝扮得自認有幾份嬌媚,可是兩人一對比高下立判。

蘇莺莺若是仙子,那蘇環便瞧着如個跟班丫鬟,左右有股上不了臺面的小家子氣。

蘇環眼神越發不善。

莺莺可不管蘇環的目光,她不喜這門婚事自然也只帶了兩身換洗衣服。

今早做點心弄髒了衣裳,換下來便又穿了昨天的舊衣服,橫豎昨天她避開諸人,這衣裳也沒見過人。

蘇環咬牙看完蘇莺莺又急着去瞧郜英彥。

果然郜英彥站在樹下幾乎要呆了過去。

那對眼珠子幾乎要黏在蘇莺莺身上下不來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蘇家三娘子。

初知這門婚事時他百般不願,如今想來自己可真是不知好歹!

好容易回了魂立即擠出個笑容:“這位想必也是三妹妹了?”

蘇老夫人瞧在眼裏心裏也欣慰:三孫女生得好,這婚事穩妥了大半。

再想起三孫女昨天被關在院裏也一聲不吭,今早又早起給她做點心還攙扶着她過來,單是這孝心氣度就比蘇環高上不少。

再反觀蘇環今天居然一人揚長而去,絲毫不顧忌家人。

這麽一個白眼狼就算嫁了侯府只怕也會轉頭小人得勢騎到自己頭上。

侯府夫人推自己兒子一把:“你這渾小子還不見過蘇老夫人?”

又笑:“蘇老夫人好福氣,你家四娘子說先過來是想替您老人家瞧瞧要不要加衣呢!”

蘇環一下被人打醒,她剛才只顧着盯着蘇莺莺和世子,倒忘了自己還在麻煩中呢!

蘇老夫人一愣,可在外面到底還是要維護蘇環的面子,便笑了笑含糊應了過去。

蘇老太君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才道:“走吧,我們去山間瞧一瞧。”

又說:“我們這些老骨頭爬不動,省得攪了你們年輕人的雅興,你們自去山間玩去。”

世子果然立即走到莺莺跟前:“三妹妹恐怕不知道這山裏有一種稀罕的石蒼蘭,我帶你去瞧瞧。”

明明世子昨天說好了和她去看石蒼蘭!

蘇環暗恨,幾乎将一口銀牙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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