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明月笑着将紫藤花拿起:“蘇家三娘是個有心思的,特意過問過我,用了老太君的一枚累絲金簪清晨早早起來将紫藤花固定在了金簪上。”
郜老太君仔細看,果然紫藤花正好能簪在發間,要不這紫藤花可真不好往頭上去呢
明月幫她簪上:“三娘子還特意買了相配的紫水晶雕刻蝴蝶,雖不貴重,勝在精巧。”正好別在老夫人發間另一側。
老太君怪罪:“這不是老來俏了。”嘴角卻抑制不住上翹。
明月打趣:“老太君可有些日子未曾這麽開心了。三娘子如今還在門房候着等信呢,老太君可有什麽吩咐”
“這倒也是。這小娘子花了好心思。”
老太君想了想,“無事,你叫她回去吧,就說這法子不錯,我都等不及想看明兒的簪花了。”
明月要走,老太太又叫住她:“難為三娘子有心,贈了我老婆子一塊紫晶蝶,你将我庫裏那枚紅寶簪送過去做回禮。”
莺莺拿了紅寶簪。
綠兒在旁也跟着雀躍,奶娘也欣慰:“這紅寶簪以後可做娘子嫁妝,又有侯府這筆訂單的銀子,娘子陪嫁也多些份量。”
莺莺笑:“倒不急着做嫁妝,我想先給花滿蹊開了腳店。”
“說來我們花滿蹊如今也算是在士庶中有些小小的名聲了,可總是沒有店鋪,如此一來別人想要訂購花卉都是将名簽給我們的熟客,由我們去府上定制,或是由熟客介紹。”
她盤算好了便扭身去了街上,尋了汴京城裏專司房屋租賃的中人打探哪處有合适的店鋪。
可惜就算是最破落的店鋪賃起來是三貫錢一月,
綠兒吐吐舌頭:“這錢在我們大理可以租一年了呢。”
中人感慨:“小娘子此言差矣,這裏可是汴京城,八方十國裏最大的都市,寸土寸金,沒有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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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沒有租下這爿店面,而是先去了木器店,定制了一幅“花滿蹊”的招牌。
她交了錢才覺踏實些,日子總歸還長,總能找到合适的店鋪。
莺莺歸家時就見中庭有客人。
她正欲從側門避開,卻驚訝出聲:“蕭大人?”
蕭照一身黑色騎射服,身姿挺拔如竹,正俯身從小厮手裏接過一個竹篾編籠,裏面兩只灰色的大雁正嘎嘎叫。
蕭照聞聲,轉過頭來卻看見了莺莺。
他眼中一瞬閃過一絲光芒,笑着打招呼:“原來蘇娘子是這家的人。”
恩公為何來此處?
莺莺不解。
蕭照也欲上前與莺莺見禮,
只不過他的雁還未放下就聽院內傳來一陣喧嘩:“我不嫁!我不嫁!”
而後就見蘇環拿着剪子從內院闖了出來。
她頭發披散着,胡亂散落在肩膀上,衣服散亂着,眉目間有紅血絲,一路鬧将過來。
蘇環身後跟着一串婆子和丫鬟,卻因蘇環四處揮舞剪刀的緣故,沒有人敢近前。
原來蘇環這幾天雖然被禁了足,可今日是蕭照來下定的日子,蘇三夫人便忍不住告訴了她。
蘇環一聽那還了得,尋了個剪子想辦法鬧了出來。
蘇三夫人又急又慌:“環兒!你莫要任性!”
正堂內來陪客的蘇開淩和蘇瑁父子忙上前去阻攔,蘇開鴻急急忙忙跟出來給蕭照見了個禮,神色有些慌亂:“許是小娘子在家嬌慣壞了正與她娘鬥氣呢。”
蕭照“嗯”了一聲:“蘇大人快去瞧瞧女兒。”
蘇開鴻氣得大邁步就往蘇環身邊走。
他原想侯府蕭家兩頭婚事都敷衍着,誰想女兒在蕭照面前鬧了這一出,定要好好教訓女兒一番。
他厲聲問:“四娘!你受了驚吓快進去!”
言語之間隐約警告。
蘇環有些畏懼這個父親,可她想起前世的悲慘遭遇,心一橫:“我便是當姑子去也不嫁給蕭照!”
爹娘是瞧着她上山陪侯府進香并未任何收獲,因此又傾斜到了蕭家這門親事,可她無論如何都不願再重複前世的守寡了。
當即心一橫,一定要毀了這門婚事。
蘇開鴻額頭青筋一陣跳,這還怎麽圓謊?
三夫人急得哭泣:“環兒,你何苦這般作踐自己?”
蘇環梗起脖子:“爹,娘,逼女兒嫁人女兒現在就自戕當場!”
後院裏老夫人、小魏氏等人也過來,将蘇環團團圍住。
蕭照将大雁籠遞給莺莺,
趁着她們正鬧做一團撿了一顆石頭,從空隙裏扔了出去。
蘇環正舉着剪刀,忽然覺手腕吃痛,她條件發射下松開了手——
“哐當”一聲,剪刀落到了地上。
蘇瑁幾人忙上前将剪刀奪了下來。
蘇環手一松已經被家裏仆婦包圍了起來,她一愣,擡起頭看見了扔石頭的人,她一眼就認出了蕭照。
比起侯爺那等溫潤的長相蕭照無疑更富男子氣概,他濃眉如墨,鼻梁高挺,偏古銅色的肌膚下男子魄力噴薄欲出。
這還是蘇環重生後第一次看見蕭照,她嫁過去蕭照已經卧病在床,是以今天也是她兩輩子第一次看見筆直站立着的蕭照。
他站在庭中通身氣派不輸王公貴族,甚至隐約還有淵渟岳峙的氣魄,讓人忘之生畏。
蘇環心裏有一剎那的搖擺。
前世她的确驚嘆過蕭照的容貌長相,也曾設想過若是他身體還康健便是粗茶淡飯單憑夫婿的長相她也不輸給蘇莺莺。
要不,這世她仍舊嫁給蕭照?
她有前世的記憶教蕭照避開禍患,有他禁軍都頭的俸祿還有蕭家的家底,他們也可生活得舒舒坦坦。
不!
蘇環很快就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那人命裏注定會死,又豈是自己能改變得呢?
何況她如今已經獲得了世子的青睐。
侯府本就底蘊深厚,最主要的是她重生那年郜英彥已經成為儲君心腹,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她絕不能将到手的富貴跑了l
蘇環冷起臉來,硬着心腸推開前來勸說自己的娘親:“我不嫁給他!”
可容不得她多嘴,很快就被三夫人塞了帕巾,仆婦們推搡鉗制着将她拉到了後院。
一場風波,蘇家三老爺親自給蕭照賠罪:“是我們家小娘子畏懼嫁人,還請莫要怪罪。”
“這情況也有的是。”蕭照不再多提。
他淡淡道:“何時等貴府理清這檔子家務事再來與蕭某談便是。”說罷轉身就走。
三老爺慌了,顧不得自己長輩的架子,忙追過去:“蕭大人 !蕭大人!”
大老爺和蘇瑁跟着追過去。
三夫人哭哭啼啼,老夫人敲着拐杖訓斥三夫人和看守四娘子的婆子,小魏氏在旁斡旋,蘇璎和蘇珠兩個在旁瞧熱鬧。
蘇家亂做一團。
莺莺站在中庭看戲,這一圈鬧下來她也看懂了,原來三房給蘇環說了一門親事,那人也正好是蕭照。
想起蘇環處處争奪侯府婚事,莺莺立刻了然:蘇環愛慕富貴不願嫁給蕭照。
蕭照今天拎着大雁應當是來納吉,婚姻六禮依次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莺莺立刻明白了在自己忙着做生意的時候,三房悄無聲息給蘇環定下了蕭照做夫婿,還走完了納采、問名兩個步驟。
三房三番五次幫着蘇環争取侯府婚事,卻也舍不得丢下蕭大人這門親事,真到最後兩頭露餡又當如何?
莺莺搖了搖頭,三房可真是貪婪至極。
“咕咕咕”大雁不滿叫了一聲。
莺莺她這才察覺自己手裏還拎着那對大雁呢。
她失笑,拎着鳥籠回到自己院裏,而後抽開鳥籠門,後退幾步,柔聲對籠中大雁說:“快點飛走吧。”
大雁聰慧,見鳥籠門打開便雙雙出了籠子而後撲撲翅膀飛了起來。
莺莺兒時曾聽父母講過,說大雁是出了名的忠貞不渝,是以民間嫁娶都以木雁替代。
恩公有心特意捉了活雁過來,可惜蘇環既不喜這門婚事,那不如放了它們自由,省得關久了惹得它們驚惶。
莺莺仰頭看着兩只大雁盤旋出蘇宅,而後越盤旋越高,最後飛遠。
她才放心低下頭,蘇家人沒有察覺這邊的動靜,應當還在争執不休。
回房後莺莺安心設計新的簪花花箋,綠兒坐不住去外頭打探。
到了晚上帶來了消息:蘇家老夫人對三老爺和三夫人發了好大的火,兩口子都被罰跪了祠堂,蘇環則被關起來繼續禁足。
“為何不将四娘子懲治得更重些呢?”綠兒不解。
“定是因為蘇環還要嫁人,所以蘇老夫人不敢得罪。”奶娘嘀咕。
莺莺了然:“蘇老夫人雖然懲罰了三房,卻也未明說要将蘇環許給哪家。”
這蘇家上上下下也太黑心了些,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知大父親為何與他們不同。
奶娘感慨:“ 說起來蕭大人一表人才又心底善良,哪裏都比侯府世子那個繡花枕頭強,可惜三房不識貨。”
綠兒不解:“可侯府到底萬貫家財……”
奶娘教育她:“若人不行便是金山銀山守不住也白搭。”
莺莺笑:“說起來這兩人與我們二房沒什麽幹系,還是謀算明日給侯府老太君供什麽樣的花卉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