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指尖拈出一枚銀針,在日光下閃着幽幽的光。

他居然發現了此物?蘇環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蕭照将銀針拿了過來:“這枚銀針正紮在馬匹左後腿,當時誰在馬匹左後腿都是嫌疑案犯。”

蘇家人都面面相觑。

長壽一下激動了起來:“那不就是明兒嗎?我為了趕馬站在馬右邊。”

諸人回憶可不就是,馬镫石就在馬車右邊,右邊又是府門,的确沒有道理站在左邊。

明兒一下嘴唇顫抖起來。

她梗着脖子:“便是站在那裏又如何?說不定你先紮了馬,而後又返回到另一處。”

“我一個女流之輩,怎麽敢紮針?又怎麽忍心對馬下手?”

這話說得極其有道理。

蘇家人又沉默了下來。

蘇三爺一看那銀針就知道是自己女兒下的手,可他又沒有傻到在諸人面前拆臺女兒,因而出聲:“這小厮本來就不是我們蘇家人,說不定他就有問題。”

小魏氏也在旁道:“當初三娘子進府,說自己的奴仆不歸蘇家管,這幾個人身契都不在我家,誰知他們懷着什麽心思!”

奶娘氣得渾身顫抖,莺莺拍拍她的手寬慰她:“三叔父,大嫂子,你們無憑無據還是莫要污蔑我的仆從。”

小魏氏“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就在這時蕭照的小厮氣喘籲籲撥開了人群:“都讓讓!都讓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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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還跟着個生意人打扮的老伯。

明兒一見那老伯不由得身形蕭瑟了一下。

蕭照便道:“這銀針不是尋常婦人們的繡花針,又細又修長,多半是醫館針灸所用,末端還刻着杏林堂幾個字,我索性叫我小厮去尋這家店鋪。”

那老伯擦擦額頭的汗:“諸位好,我是杏林堂售賣藥品的,也賣些針灸器具。這銀針正是我店裏出售來用作針灸的銀針。”

蕭照便問:“敢問這位老伯,你且仔細回憶,那位丫鬟可眼熟?”

明兒一聽就臉色慌張起來,只往後面藏。

老伯一看:“這不就是那天那個丫鬟嗎?神神秘秘買銀針卻又不買全,我問一根銀針怎麽夠針灸?她慌裏慌張放下銀子就跑了。”

沒想到本來已經無解的案情就這樣被蕭照揭開了真相,原來他适才安排小厮出去是去尋銀針主家。

在場諸人不由得佩服起蕭大人。

奶娘放松呼了口氣。

三老爺則肩頭瞬間耷拉了下來。

蘇老夫人嘴角下垂得越發厲害。

蘇環心頭亂如麻:這可是她的丫鬟!

蕭照沉聲道:“這下真相大白,丫鬟買了針,又刺往三娘子的馬匹。你可要抵賴?”

明兒慌得額頭出汗,她又不是作奸犯科的老手,誰知做了一次就被人察覺了,以後可如何是好?

她忙求饒:“冤枉!冤枉啊老夫人,不是我!是……”

“啪”一聲,三老爺重重給她來了一耳光,“你個賤婢,在環兒身邊居然懷着這般陰險的心思!”

“不是,不是!”明兒正要辯解,卻見蘇環死死叮住她。

她打了個寒戰,忽然想起自己父母家人的身契都握在三房手裏。

當即不再喊冤,轉而求饒:“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蘇老夫人便道:“既然如此,瑁兒媳婦,你安排幾個人将這丫鬟關起來,我們再按照家法處置。”

“慢着!”蕭照似乎不想讓事端就此過去,反而問她:“丫鬟害人,害自己的主子說得過去,害與自己有口舌之争的說得過去,為何要害一個隔房的主子?”

丫鬟眼珠子一轉:“誰說無關。她的丫鬟頂撞了我好幾回!”

蕭照還欲再問,就聽蘇三老爺上前道:“賢侄,這是我家家事,還請賢侄莫要再插手了。”

随後他揮揮手,立刻有人将明兒押了下去。

三老爺悄悄抹了把汗。

蕭照也起身告辭:“既如此,蕭某便告辭了。改天再來拜訪。”

他本想今天來退親,可蘇家如今這情形,只怕無心再與他細談此事,只能改天再來了。

三老爺急着處理家事,也無心留他:“賢侄慢走。”

蕭照轉身就走,莺莺才看清原來有血滴答答從他下擺滲了下來,走路也一瘸一拐,

她慌得喚住蕭照:“恩公。”

蕭照仍舊輕描淡寫,眉都不蹙一下:“無妨,适才拉馬時被馬磴子割傷了,修養幾天就好。”

莺莺心裏有些愧疚,若不是蕭照救她又何來的這般波折?

她忙小聲吩咐長壽:“你去問問他小厮他家住址,買幾份上好的跌打膏藥送過去。”

長壽應了聲是。

至于蘇家人。

這次明擺着便是蘇環有意要謀害莺莺,在場的人一眼都看出了明兒是受蘇環指使。

若是往常倒也罷了,蘇環親爹是如今撐着蘇家體面的文林郎,蘇環自己不管與侯府還是與蕭照成婚都将是門第比蘇家高的少奶奶。

可這次不一樣。

蘇環居然在外人面前重重丢了蘇家的臉,

當天街坊鄰居就都議論起蘇家四娘子如何謀害姐妹,說得有鼻子有臉。

大娘子的婚事也遲滞了下來,大夫人差人委婉去問,對方就說聽聞此事覺得蘇家門風不正。

大夫人怒了,哭到老夫人跟前去。

四鄰的風言風語終于使得老夫人終于下定了狠心,蘇老夫人将蘇家其餘兩房長輩叫去不知商議了什麽,不顧蘇環的哭求将明兒發賣了事。

蘇環自己也挨了重重的戒尺,蘇家甚少體罰孩子,蘇環這還是破天遭頭一次挨打。

她臉漲得通紅,手上一片腫痛,更要命的是戒尺是在蘇家正堂當着蘇家上下打的,蘇環的臉都要丢盡了。

而且在她養傷期間丫鬟們出去探聽得到的消息都是左鄰右舍都在罵蘇家四娘子心思歹毒殘害姐妹。

蘇環沒想到自己的名聲都壞了,定親前婆家人定然會在在街坊裏打聽,若有這麽個名聲,她還怎麽定親?

“娘子,那四娘子再也不好說親了!”綠兒從外面轉了一圈回來神采奕奕,“我可跟左鄰右舍都說得清楚。”

莺莺點點頭,叫街坊鄰居們知道蘇環所作所為本是她授意的。

平日裏蘇環小打小鬧到底是女孩兒家嫉妒所以忍了她,可這回是想要她命,就這麽輕易放過豈不是懦弱可欺?

蘇環受到該有的懲罰後莺莺便懶怠再理會蘇家的事,她只往街上轉悠尋找合适的鋪面,花滿蹊總要有固定的店址。

爹娘的私産全被她兌換成銀票拿在身上,如今有一百兩銀子,可是這一百兩銀子放在汴京城裏也不算什麽。

莺莺只好去做招牌的店鋪去看招牌,“花滿蹊”的招牌已經做好了,紅底金漆氣派非常,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莺莺摸摸招牌頗有些遺憾:“可惜我還沒尋到店鋪,便在你這店裏多放些日子。”

“好嘞!”頭發花白的店鋪掌櫃不以為意。

他從“一窟鬼茶坊”、“劉家上色沉檀香”、“蔣檢閱幹濕腳氣四時丸”一堆木制招牌間直起身子來,忽得想起一事:

“對了,兀那小娘子,多年前也有家花滿蹊來尋我做招牌,你可是分店?”

“真的?”莺莺喜出望外,“這多年前的事情您還記得?”

“大宋百姓生活富裕便有買花插花的閑情逸致,窮些便在大街上叫賣,再有錢些便設了攤子,少有開店的,是以老兒記得清清楚楚。”掌櫃的很得意。

“當年老板娘喚做蝶娘,是個利落人。”

“那後來呢?”莺莺急急切切問。

掌櫃的想了想:“蝶娘忽然失蹤,花滿蹊本是賃來的店面,關了店也無甚可惜,她那店鋪就開在這一片。”

莺莺心裏一動,問他:“不知老丈可知在這片租賃爿腳店需多少銀錢?”

掌櫃的摸了摸腦袋,想到一個地方:“說來也巧,我知道有處店鋪正開着呢,我喚中人帶你去看。”

中人很快就到了,熱情帶着莺莺一行人去看房。

商鋪在一處熱鬧街巷上,臨街一門一窗,頗為敞亮。

商鋪門前的青石板路再往前便是汴河,交通便利方便以後花農們劃船運花過來。

商鋪背後還有個淺淺的小院,正好方便堆放拆卸下的花枝。

莺莺一看就瞧中了,不過為了講價便矜持些,只看不大說話。

奶娘要老練些,上來就挑刺:“這房後院也太窄了些,走人都得側身,難免長青苔!”

中人笑:“這卻是有緣故的,牆那邊是戶人家,格局是個兩進的院落,現在這商鋪就是人家的。”

“這商鋪原來是個跨院不大住,便租給一個外地的行商,這個行商是個有頭腦的,問過了主人家之後便請了泥水匠另開了一扇窗,将門窗都往巷子裏開,臨街賣些針頭線腦,如今他要回鄉這院落便空了下來。”

他是個會做生意的:“那戶人家有些勢力呢,你們賃了他家的房子,潑皮無賴也不敢找麻煩。”

中人看莺莺意動,又道:“要不是你們生意幹淨花香怡人也是雅事,我還不敢接單呢,人家又不差錢,讓我找找不觸犯刑律的生意,若不成就不賃了,賃價也比市面上便宜,就圖個人氣免得無人住塌了房。”

一聽比市面上便宜,莺莺忙道:“我們這做的是花卉買賣,又多是外接的訂單,不會過于喧嘩。”

中人應了聲好:“說了是兩貫錢一季,我便請了房主來簽約。”

低價就租到了好房子,莺莺一行人有些開心,便在商鋪裏候着主家過來。

過一會中人帶着主家進來,莺莺擡頭一看愣了,不正是蕭照?

蕭照也一愣:“蘇三娘子?”

作者有話說:

24章要入V,當天萬字,第二天也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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