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個願望

後面的車程倒是很安靜,梁栖月一坐車就容易犯困,不一會兒倒頭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車子停了下來,梁栖月揉了揉眼睛,嘟囔着:“到了?”

梁肆:“十六到了,不是我們,你繼續睡。”

但梁栖月聽到這句話徹底清醒,發現沈既望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降下自己這邊的車窗,剛好要與想敲窗的沈既望撞上,少年漂亮的眼眸微動。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移開,話是對着梁肆說的:“五點來接我。”

兩人中間隔着一個梁栖月在進行秘密對話,梁肆點點頭:“行。”

沈既望準備轉身走人時,瞄到眼前的梁栖月雙手扒在車窗上,整顆腦袋都探了出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正看着他。

他擡起手,幹淨瘦長的食指輕觸到她的額頭,把她腦袋往裏推,力道卻不大。

沈既望:“注意安全,車窗關上。”

……

車子在半個小時後安全抵達梁家老宅,梁栖月下了車後整個人還是不在狀态。

她擡起手,不知道是第幾次摸向自己的額頭。

那裏仿佛還殘留着沈既望手指的溫度,熱熱的。

梁肆從後備箱拿出行李後見她還站在原地,推了她一下,“進去啊。”

此時的屋內一片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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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一共有四個孩子,梁伯昌、梁仲遠和梁叔明目前都在梁氏集團工作,小女兒梁季苓遠嫁國外,很少回來。

原因是梁季苓跟自己的父母不親近。

梁老太太是小地方出身,思想觀念傳統,重男輕女,嫁給梁老太爺後就費盡心思培養自己的三個兒子,對小女兒卻不管不問。

梁季苓嫁去國外後,更是印證了那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暗地裏還總是說“白養了她這麽多年”。

梁季苓幹脆眼不見心不煩,家也不回了,反正這個家有她沒她都一樣。

之後梁老太爺年紀大了,就把自己一手創辦的梁氏集團交給了三個兒子打理,自己卸任後則跟老伴在這宅子裏過着養老生活,梁家三兄弟時不時就會過來探望。

梁伯昌看着梁仲遠一直往門口方向看,“阿遠,先喝口茶,不用一直看着的,阿肆他們應該快到了。”

梁仲遠:“謝謝大哥。”

梁叔明拿起茶杯抿了口,“二哥這是望女心切。”

梁仲遠也不隐藏自己想女兒的心思,“第一次這麽久沒見到七七,都有一個多月了。”

梁叔明的妻子秦琴在一旁開口:“那以後七七要是嫁出去了,二哥可怎麽辦哦,嫂子又不在了……”

提到已故的妻子,梁仲遠喝茶的動作一頓。

梁叔明眼神警告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讓她說話注意點。

大門口那裏傳來家裏阿姨的呼喊,她後面跟着兩道身影,“阿肆和七七他們回來了。”

梁栖月一進門就看到了自己的爸爸,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笑聲清甜:“爸爸!”

“哎!”

梁老太太一下樓就看見抱在一起的那兩父女,面色稍冷,一說話的矛尖就對着梁栖月,語氣帶着訓斥:“多大的人了,一點都不成熟,整天嘻嘻哈哈的。”

梁仲遠摸着自己女兒的腦袋,看到了她偷偷做着嫌棄的鬼臉,眼裏滿是寵溺,“不管七七多大,她在我這裏永遠是小孩子。”

所以随她怎麽鬧,他都會寵着。

兒子不給自己好話,梁老太太冷哼一聲,看着梁栖月的眼神愈發不滿。

三個兒子中她最喜歡的就是大兒子梁伯昌,性子穩重,最寵愛的是三兒子梁叔明,做事圓滑嘴又甜,關鍵是兩人娶的媳婦和生的兒子她也滿意。

至于二兒子梁仲遠,看似溫和,不争不搶的,但犟得很。當初拒絕了她介紹的商業聯姻,又不顧她的反對娶了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為妻,生下了一個女兒。

後來他妻子去世,她讓他再娶,又被拒絕,說自己這一生只會有一個妻子一個女兒,堅定的态度讓梁老太太心裏生刺,至此就多了層隔閡。

梁老太太被家裏的阿姨扶着從樓梯下來,坐在一旁的長沙發上。

三兒媳秦琴看到了自己婆婆變黑的臉色,在一旁煽風點火,“二哥寵着七七沒問題,可是她的性格還是要改改,成熟些比較好……”

大兒媳林岚這時開口:“七七今年才十八歲,跟小毅一樣大,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這樣,活潑好動,挺好的。”

她口中的小毅是秦琴的兒子梁毅,性格比梁栖月活潑好動多了。

秦琴如果反駁她的話,就相當于是拉自己兒子下水了。

“大嫂說的是。”秦琴順着臺階下。

當事人梁栖月見這位三嬸已經被大伯母“降住”,就沒再說話。

她對這種場面早已司空見慣。

她媽媽還在的時候,跟大伯母的感情挺好的,但這位三嬸就愛找她們的茬。

仗着家裏有這麽一點錢,就瞧不起她媽媽普通的家庭背景,覺得自己和林岚都是富貴人家出身,更是不屑與她媽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而梁栖月作為這一輩唯一的女孩,夾在堂哥梁肆和堂弟梁毅中間,無論是性別和性格,都是梁老太太心裏最不讨喜的一個。

秦琴又一向是站在梁老太太那邊的,自然連帶着梁栖月一起不喜歡,所以對她總是話裏話外都帶着刺。

人齊後就可以開飯了,家裏的阿姨将煮好的菜端到餐桌那邊,幾人起身跟着過去。

梁栖月去洗了個手,順手幫忙端了一下菜。倒不是她要出風頭,純粹是看煮飯的阿姨一進一出的來回會有些累,就搭把手。

這一幕被秦琴看到,推了一下自己準備落座的兒子,讓他也去幫幫忙。

梁毅在自己媽媽的眼神威脅下,不情不願地加入端菜的隊伍裏,還惡狠狠地瞪了梁栖月一眼,覺得她是故意的。

兩人從小就不對付,做什麽事都要反着來。

梁老太太看到梁毅端菜的動作,頗為欣慰:“小毅真懂事。”

剛才端着菜從梁老太太面前走過好幾回的梁栖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自己這位奶奶向來眼神不好,從來都看不見自己的存在。

她把自己爸爸喜歡的蝦放到他面前,跟着在旁邊坐下。

菜她也不端了,梁毅這麽喜歡端就讓他端好了。

吃飯的時候她就專注幹飯,把一只剝了殼的蝦放進旁邊梁仲遠的碗裏,又給自己剝了一只,沾上家裏阿姨調的秘制醬汁,味蕾得到很大的滿足。

梁仲遠看她手上都是醬汁,貼心地抽了點紙巾給她擦,梁栖月朝他甜甜一笑,他頓時心都軟化了。

不管自己父母怎麽說,別人怎麽看,他的女兒在他這裏就是最好的。

他要她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長大。

跟兩父女這片溫馨和睦的小天地不同,另一邊,梁老太太正在對梁肆噓寒問暖的,又提到他現在的學業情況。

“阿肆今年都讀大三了吧,大四實習就可以來公司幫你爸的忙。”

梁氏現在的董事長是梁伯昌,梁肆是他的獨子又是家裏的長子,以後公司肯定是交給他的。

而梁叔明的兒子梁毅,以後大概會跟他爸一樣,在公司當個副總。

秦琴一想到以後自己的兒子這輩子只能被梁肆壓着,心裏就不是滋味。

餘光看到對面吃着飯的梁栖月,郁悶的情緒又散了點,不過至少比這位二哥強一些,誰叫他家只有一個女兒呢。

于是秦琴就把話題扯到了梁栖月的身上,“七七今年讀大一,有沒有想過轉專業啊?當時怎麽就選了個服裝設計專業,應該阿肆一樣讀金融,畢業了就可以去公司工作。”

“難道你以後是想跟你媽媽一樣當個小裁縫?”

見她提起自己媽媽,梁栖月才停住幹飯的動作,擡起眼來,眸色有點冷。

秦琴見到她這表情,捂了下嘴,“忘了金融專業可是南清的王牌專業,不是這麽容易能考上的。”

梁栖月聽着她這陰陽怪氣的話,點點頭,“是啊,金融專業确實難考,所以我只能考美院了。我也是運氣好,拿了個專業課第一,一不小心考上的。”

秦琴聽着她這句看似謙虛實則驕傲的話,臉色有點僵。

就算在她眼裏美院的服裝設計不如金融,可畢竟屬于南清大學的專業之一,能考上國內TOP3的學校才是最重要的。

梁栖月的目光落在她旁邊的梁毅身上,她既然提到了自己的媽媽,那就別怪自己碰她兒子了。

“不過我都能考上南清,梁毅弟弟也一定可以的吧。”

默默吃飯的梁毅突然被cue,心生不妙。

梁栖月無視梁毅眼裏快要噴火的樣子,把話題引到他身上後還繼續在那裏說道:“梁毅弟弟今年複讀的情況怎麽樣?以前跟我一起讀高三的時候,我好像都沒在年級兩百名的排行榜看過你的名字。”

她看着自己三嬸那越來越黑的臉色,笑容佯裝友善,“不過梁毅弟弟這麽聰明,想考南清還是有很大機會的,拿個年級前五應該也不是難事。”

“到時候也千萬別跟我一樣選美院,要向梁肆哥學習,考上金融專業才好。”

她這番“貶低”自己又誇獎了梁肆,還“鼓勵”梁毅的話,完全讓人挑不出錯處。

坐在她斜對面的梁肆偷偷在桌子前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又很快收回。

梁栖月看到了,忍住自己快要翹起來的嘴角,只能皮笑肉不笑的。

旁邊的梁仲遠也沒說任何制止的話,靜靜地看着自己女兒穩定發揮。

秦琴的心裏憋着一口氣,又無處可撒。

只能怪自己兒子不争氣,他唯一比不上梁栖月的就是學習成績。

去年高考後本想着送他出國讀書渡下金就算了,反正以後都可以在梁氏集團工作的。

可誰知梁栖月竟然跟梁肆一樣考上了南清。

梁家這一輩就三個孩子,兩個都考上了南清,她的兒子怎能落後。

秦琴當即就拍板,讓梁毅滾回學校複讀。

梁老太太出來打着圓場:“行了,大家繼續吃飯吧。吃飯就吃飯,讨論什麽學習。”

坐在主位上的梁老太爺此時開口:“梁毅,你确實要跟梁肆好好學習,吃完飯後就讓梁肆輔導你的功課。”

梁毅:“好的爺爺。”

梁栖月打了一場“勝仗”,急需補充體力,剝蝦的速度也快了些,還一臉笑眯眯地跟旁邊的梁仲遠說話:“爸爸,你覺不覺得今天的蝦特別好吃?”

梁仲遠:“好吃你就多吃點。”

“好。”

梁栖月把蝦放進嘴裏,用力咀嚼着。

看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後,她垂下眸,臉色突變。

她以後就算是做裁縫,也能有出息。

也比梁毅強。

……

午飯後衆人在客廳裏閑聊,梁肆待到傍晚,突然說晚飯不在家裏吃。

林岚挽留着自己的兒子,問他去哪,不能吃了晚飯再出去。

梁肆:“慕霖生日,有個聚會,我得走了。”

梁老太太這時突然插話:“是慕家那位?”

梁肆:“對。”

梁老太太變臉極快,“那你快去,別耽誤了時間,也幫我們跟人家說聲生日快樂。”

從梁老太太放低姿态,以一個長輩跟晚輩送祝福的态度中,梁栖月可以猜到——

這位叫慕霖的女生,家裏應該挺有錢的,而且所在的慕家地位不低,所以梁老太太才會這麽歡喜地推着梁肆出去社交。

這幾天梁栖月想清楚了很多,只是沈既望的青梅竹馬而已,又不是女朋友。

她人都還沒見到,就先敗下陣來,不是她的作風,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白些。

“梁肆哥,我可以跟着去嗎?”

梁肆見她趴在沙發椅背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想到自己三嬸今天午飯時的故作刁難,今晚這頓飯她怕是也食之無味。

“可以。”

梁栖月看了眼自己的爸爸,看到他點頭後,興奮地站起身來就要跟梁肆走。

秦琴見梁栖月也去,覺得她是想跟着梁肆一起巴結人,當即就推了自己兒子梁毅一把,“阿肆,把小毅也一起帶去吧。”

梁肆本來在看着在玄關處穿鞋的梁栖月,扭頭望了過來,說出的卻是拒絕的話:“我今天下午看到小毅的作業還挺多的,出去玩容易分心,還是讓他留在家裏安心學習吧。”

梁毅本來也不想去,他跟慕家的人又不熟,比他媽媽先一步回答:“梁肆哥說得對,我要在家裏做作業。”

留在家裏他還可以關在房間裏玩游戲,出去還要被梁肆看着,他當然選擇前者。

秦琴恨鐵不成鋼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沒再多說。

梁肆擺明了是不想帶梁毅出去,他這人還挺偏心,對比梁毅,明顯跟梁栖月更親近些。

去的路上梁栖月還是坐在副駕駛,聽着旁邊的梁肆戴着藍牙耳機在那裏打電話,說自己多帶個人去。

過了一會車子停下,兩兄妹在小區門口等了一會,還是不見沈既望的身影。

梁肆這才給沈既望打了電話,打了第二次,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喂。”

屬于男生熟悉的低沉聲線傳來,尾音拖長。

聽覺上感覺比平時更低啞了幾分,更倦懶些,像是剛睡醒。

梁肆開的是外放,梁栖月聽到這聲音耳朵簡直要懷孕。

梁肆聽着他這聲音:“你剛剛在睡覺?”

“嗯。”

“我在你家樓下,不是約好的五點?”

那邊有拖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沈既望應該是起來了,留下一句:“等我五分鐘。”

梁肆挂了電話後就坐在原位上等,餘光瞄到旁邊的梁栖月,看到她一邊的耳朵紅紅的,蔓延至臉頰處。

“你很熱?”

梁栖月剛才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被他突然說話的聲音吓了一跳,“啊?”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點,含糊地回道:“有點。”

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聽到沈既望剛才說話的聲音才變成這樣的吧。

梁栖月不知第幾次點開手機,發現已經過去了四分鐘,最後一個數字一跳,五分鐘一到,有道高大的身影從門口出現。

長腿,窄腰,上衣還是那款熟悉的無袖純色黑T。

不過頭上卻多了頂帽子。

黑色鴨舌帽遮擋住了男生的大半張臉,隐匿在傍晚即将消散的霞光裏,他唇角還含了根點燃的煙,白霧缭繞臉龐。

沈既望是打開後座車門時才發現梁栖月的存在,兩指動作飛快地取下手裏那根煙。

說話的嗓音有抽過煙後的暗啞感:

“等我一下。”

梁栖月看着他往後轉身,往垃圾桶的方向走,毫不猶豫地将那根只燃盡三分之一的煙撚熄,扔了進去。

她無意中發現他的一個習慣。

他從不在女生面前抽煙。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某天,正在戒煙的沈既望煙瘾犯了,問她能不能抽一根。

梁栖月非常體貼地說了句可以。

他拿出煙的同時,梁栖月就舉起了自己手上的菜刀。

沈既望默默地把煙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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