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爺!
易雲卿不急着表态,問:“爺爺奶奶是什麽意思?”
“你四叔堅持,老太爺擰不過說會考慮看看,老夫人沒說什麽。”
老太爺這麽說是想等易雲卿回來商量,畢竟嫡子嫡孫在這邊,卻跑到庶子家過年,說出去恐怕會敗壞嫡房的名聲。
老太爺這麽說完全是考慮到嫡房的感想,大老爺領這份情。
“爹,”易雲卿笑下:“我們雖然是嫡房比庶房重些,可四叔也是爺爺兒子的,奶奶怎麽說也是嫡母,既然四叔說要盡孝,我們怎麽也沒攔着的道理。”
餘氏一怔:“卿兒是同意的?”
“娘,四叔既然說是盡孝那怎麽也不會虧損待爺爺奶奶,村子裏最多也就些閑話,不需再意太多。”庶四爺這麽做無非就是想炫耀下他現在的家本而已,鎮上蓋了大房子,又添了一房妾室還另制了間鋪子,爾後還跟本地首富搭上了邊,明面上要說易家現在的三房人,的确是這四房後來居上,其次是三房,最後才是嫡房。三房之所以不攔着,恐怕也是存了看嫡房笑話的意思。只是,他易雲卿沒小心氣到連這點小事都要記教。
大老爺也沒心意攔着四叔盡孝,便道:“那明天卿兒你跟我去把老太爺老夫人接了過來住上陣子,等小年後再送兩老去鎮上。”
聞言,餘氏領了家裏長工把房間收拾好,老太爺老夫人一來更是極盡周全孝順,只到小年後把兩老安安穩穩的送到鎮上庶四爺家。
這次過年雖然兩個輩份最大的不在,但忙着祭祖的一家子也沒輕松多少。
大年初一,易謙早早爬起來一個個拜年。“爺爺奶奶,新年好~祝爺爺奶奶新的一年裏身體康健,龍馬精神!”
虎頭虎腦精神氣十足的易謙,一口清脆童音一身精致新裝,只站在那裏不笑都能讨的餘氏歡心,更何況現在笑的跟個善財童子似的,把餘氏歡喜的摟在懷裏狠狠的磨磨蹭蹭一番,末了從袖子掏個大紅包塞到他手上:“給,奶奶給大紅包,好好收着別被你爹爹發現了,留着買零嘴吃。”
大老爺在旁嘀咕:“你就慣吧!”
聞言,易謙鬼精明的撲到大老爺懷中,各種撒嬌賣萌,哄的大老爺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手從袖子連掏出兩個紅包:“來,爺爺給紅包,留着買玩耍玩。”那模樣早就忘記了他剛才還說餘氏慣孩子。
餘氏慎瞪眼:“老爺還說我慣着孩子,你不也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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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幹笑下:“你都給了紅包,我不給免的孩子說我吝啬。”
喜滋滋拿着三個紅包的易謙抽空擡頭:“爺爺奶奶都大方,還有小爹爹,就爹爹小氣!今兒謙兒給他拜新年,都沒給紅包。”
正往這走來的易雲卿一聽,走來敲他:“大年初一的你就給我告狀,有你這麽當兒子的嗎?”
易謙抱頭。
看他小手捏着三個紅包,易雲卿順手抽了來:“這紅包爹爹給你收着。”
易謙委屈的癟嘴,眼淚汪汪的看着屬于自己的那三個紅包。
餘氏立時心就軟了,沒好氣打下易雲卿:“這麽大人了還跟孩子制氣!”把三紅包重新放回易謙手裏,柔聲道:“奶奶的乖孫兒不哭哈,你自己收着紅包不給你爹爹,奶奶說的就留着給你自己賣零嘴零耍。你爹爹要是有意見,乖孫來告訴奶奶,奶奶收拾他!”
易雲卿哭笑不得:“娘,”
餘氏瞪:“叫什麽,你小時候不也是這麽過來的?那時候你可比謙兒嚣張多了!哪象我乖孫這麽乖巧?”說罷笑眯眯的摟着易謙,一幅有孫萬事全的知足模樣。
冬陽走了來,易雲謙忙走去讨安慰,把個餘氏、大老爺看的是悶笑不已。
早飯罷,一家子相繼穿上厚實的棉衣棉褲裹上大皮披風,餘氏跟大老爺坐馬車。易雲卿的意思是一家子就坐馬車走算了,反正馬車夠大,可易謙這小毛孩愣是想騎馬,易雲卿逗他想讓誰帶他騎馬,小毛孩非常不給面子的直指冬陽。
餘氏跟大老爺當場就笑場了。連冬陽都是抿嘴悶笑。
易雲卿覺的很掉份,冷臉道:“你小爹爹不會騎馬。要麽我帶,要麽坐馬車,二選一!”
平常易謙或許還不會跟他老子這麽對着幹,可這會有餘氏大老爺撐腰,旁邊還有他最愛的小爹爹站着,量他老子也不敢拿他怎麽樣,所以很是硬氣的仰頭:“小爹爹會騎馬!”
冬陽在旁點頭:“是,大少爺,我會騎馬。”
“冬陽很久沒騎過了吧?”易雲卿給其使眼色,讓他認同自己的話。
可冬陽這次當沒看見似的偏了頭:“不騎快了就沒關系的。”
要不是不想自己兒子太掉份,餘氏不然非得好好打趣下不可,掩嘴悶笑下喊道:“卿兒快來駕馬車,再不走時候就晚了。”
易雲卿各種不願,可當冬陽穩穩把易謙抱到馬上然後登鞍翻身上馬,那份幹淨利落與敏捷,一看就知是騎馬的好手。易雲卿郁悶。
冬陽把易謙包進自己的披風裏,手環着小家夥的腰,腿夾着馬腹腰身挺直穩穩當當的。
餘氏那邊喊:“卿兒。”
沒法,易雲卿只得乖乖去駕馬車。一路上聽着易謙歡喜的笑聲,還有縱容他的溫和男子,牙癢。
一家子出門的早,到鎮上時比約好的時間還要早的多,可當看到庶四房門前那兩輛馬車時,餘氏當場就冷了臉。
庶三房的馬車停在門口,人肯定也就到了,可與兩家約定的時辰還要早近一個時辰,這代表什麽?!原本老太爺在庶四房過年就惹人閑話,嫡房跟長輩拜年原本就要先庶房一步,這是規矩。跟庶三房也是說好了的,可庶三房越過了嫡房先一步拜了年,這是耍了他們嫡房呀!
大老爺也是心裏不舒服,勸餘氏道:“算了,三弟或許有他的原因。沒準四弟也會攔着的。”
餘氏冷笑:“老爺說這話不覺自欺欺人麽?”庶三房這麽做明擺着就是下嫡房的臉面,庶四房連接老太爺來過年的事都越過他們,三房下他們面子不更樂見其成?!
易雲卿抱了易謙下來,瞥了眼三房的馬車道:“娘,大過年的犯不着生氣。”
大老爺也拍拍餘氏的手,讓其收拾好神情,總不能給老太爺老夫人拜年是虎着張臉的。
餘氏深吸氣,忍了。
聽到門前聲晌,庶四爺跟庶四娘到是熱情洋溢的到門口接了,庶三爺庶三娘也到門口迎了迎,等到給老太爺老夫人拜過年請過安,庶三娘既然笑呵呵的告罪。
“大哥大嫂!想着來給老太爺老夫人拜年一家子就早出門了會,怕誤了時辰,可不想這一早就早了這麽多。有什麽怪罪還請原諒弟妹則個,回頭呀,我給大哥大嫂陪罪。”
餘氏心內氣的吐血,可當着老太爺老夫人的面她能較真?深吸氣忍了:“三弟妹說的什麽話?能急着給老太爺老夫人拜年那是你們孝順,我還攔着不成?老太爺老夫人到四弟這來過年我們都沒說什麽,還再乎你這麽一點?”
餘氏忍着氣把場面話圓了過去,為的是一家子臉面不在大過年這天找晦氣。要是換了別人,有三房逼易雲卿停妻娶王家小姐這事,再有今天這事恐怕當下就大打出手撕破臉皮了!
聞言,老夫人對餘氏可是另眼相看。餘氏這話看似輕巧,可在暗地裏卻給嫡房賺了個大肚的名聲來。原本之前還在想,如果嫡房當場跟庶三房撕破臉她這老夫人嫡母該如何處理呢,這會兒是不需她頭疼了……
這些內宅女子間的彎彎繞繞冬陽是毫不知情,就算當場聽了也沒去感覺其中的暗藏機鋒。
大年初一在四房住下,一衆也在吃飯時見了庶四爺那懷孕的寡婦妾室,餘氏好聲好氣的打了招呼給了見面禮,深交卻是不願的。
給老太爺老夫人拜完年,接下來就是易家三房的相互走動,三兄弟各自走完又是跟左鄰右舍請客吃席,忙完後挑了個大年初八,大老爺跟易雲卿去鎮上把老太爺老夫人接了回來。
過了元宵,這年味也就逐漸淡了。
41參軍
正月還沒過,易雲春跑了來。
彼時易雲卿正在書房寫信,聞知他來意筆鋒不自滑了下。盯着幹淨信紙上那抹不協調的濃筆,易雲卿很淡定的繼續寫下去。寫完吹了吹墨痕,擡頭看局促不安的雲春:“三叔在給你說親?”
點頭:“爹說的親事是鎮上富商的女兒,姓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來都是這般。你來找我做什麽?”端過旁邊的茶杯,慢悠悠用杯蓋撥了撥飄浮的茶葉,擡眼見易雲春不作聲,道:“不喜歡那女子?”
“……!”
“有喜歡的人了?”
“……!!”
“是去年打獵在山上碰到的那位?”
“……!!!”
“你已經跟三叔說了,但是不同意吧?”
“……!!!!”雲春臉上的表情已經全部告訴了答案。其實幾個兄弟姐妹最怕易雲卿的就是他這種不動聲色便能把你心底的話給挖出來,挖出來後任意把玩揉捏,連反抗的餘地都不留。
易雲卿笑下,放下喝了一半的茶:“這事我幫不了你。不過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去鎮上把你爹要你娶的那女子家的背景查清楚,特別需要注意對方是不是有官家親戚,爾後去找爺爺,道明你真正想娶的是誰說,爺爺便自會定奪。”
易雲春還在遲疑,他是怕老太爺怪責。
“男子漢大丈夫連心裏的話都不敢說出來,何談擔當責任?就算爺爺要罵你那也是在說了之後,說都沒說就先膽怯了,那你幹脆回去等着你爹讓你娶的女子上門!”
“大哥……”
易雲卿擺手:“走吧。我言盡于此,其餘的你自己看着辦。”
冬陽正端了點心來,結果看易雲春魂不守舍的走了,不即狐疑:“六少爺這是怎麽了?”
“心裏有了喜歡的人,可三叔不同意讓他娶鎮上一商戶家的女兒。來找我想辦法,我讓他去找爺爺。”伸手捏了塊點心吃了,嗯,有點甜了。
“老太爺會同意?”
易雲卿笑的意義不明:“這事看天意吧。對了,明天我要去縣城會留上幾天,如果三叔三嬸來了…你躲着點吧,我娘會應服。”
易雲卿去了縣城,所以易雲春婚事的後繼發展并沒有摻合,不過事情與他料想的差不多。
老太爺一聽鎮上那家有官家親戚立時就猶豫了,易雲春一說他想娶的那名女子是隔壁村的大姓,雖然女子本家是苦了些,可頂不住對方是村子裏的大姓人人都沾親帶故的。原本老太爺就對易雲淑嫁了王家的事有意見,現一聽易雲春喜歡的女子是個地道的本地人且是大姓,立馬把大老爺庶四爺喊了來,硬壓着庶三爺應了。
不說庶三爺如何反抗如何氣的老太爺吐血,如何跟嫡房四房撕破臉皮,最後的結果是,易雲春在老太爺的主持下娶了那名女子。婚事老太爺主持越過了三房讓老夫人主辦,雖然倉促但很是隆重風光。
庶三爺庶三娘暗地裏氣的吐血恨的牙癢,在同月,王家媳婦易雲淑傳來懷孕的喜訊。也是在同月,王家主持了分家。
分家是王家內部事情,所以怎麽分如何分的村子裏消息也不多,只易雲淑在分家前來過嫡房一趟,跟餘氏關在房裏說了老半天。
這些雜事冬陽管的少,只一心照顧一家子。易雲卿則與去年的閑置不同,三天兩頭往縣城跑,忙個不停。春撥忙完,易雲卿已然數天不見人影。好不易回來,卻做了個讓一家子都提心吊膽的決定。
“爹娘,我要去參軍。”
餘氏當場反對:“不行!戰場不是兒戲,我不想落的個白發人送黑發人!”
大老爺也很是驚訝,勸道:“卿兒,我知道你心中有報複。可文人不同武人,你從小嬌生慣養,怎麽吃的了軍隊裏那苦?再則戰場上憑的是真功夫真刀子,你又不會功夫,就算僥幸得了個戰功你沒有背景恐怕也會被上頭的人奪了功勳。”
“爹,既然決定參軍那我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讓人奪了我的功勳。我不是繡花枕頭,就算上了戰場也不定是挨打的份,再則我還有百步穿楊的箭術,有這些足夠我在戰軍上立足了。”而且他要做的不是上陣殺敵的将軍,而是在後運籌帷幄的謀臣!
餘氏還是不肯。
易雲卿也知道他不可能憑一嘴之力說服擔心他勝過任何的餘氏,也說服不了大老爺,他要說服的是老太爺跟老夫人!
老太爺與老夫人被請了來,屋內餘氏在哭,大老爺一個勁的嘆氣,易雲卿看屋內四老,道:“今上,不好了。”
老太爺眉頭狠狠一跳,擡手讓其先停口,對冬陽道:“冬陽,你去門口守着,這個院子不要讓人靠近!”
冬陽依言關了門,守在門口。因門內說話聲音特意壓低過所以他聽不清楚到底說了什麽,這時候他也沒心意想聽,耳內只環繞着易雲卿那句話‘我要參軍’。
房門關了一上午才再次打開,餘氏已經哭暈了過去,大老爺摟着哭暈過去的餘氏也是雙眼含淚,有悔恨、有欣慰、也有痛苦、還有不舍。
冬陽知道,結果出來了。而這個結果……偏開視線,對易雲卿投來的視線視而不見。
易雲卿心裏一突,伸手想象往常一樣握冬陽的手。
冬陽轉手不着痕跡掙開:“我去準備午飯。”
“冬陽……”易雲卿嘴裏閃過苦澀。
老夫人看在眼裏,心內微微嘆氣。
六神無主的做了頓午飯,冬陽沒胃口随便吃了些,一下午易雲卿心慌的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只沉默的在身後跟進跟出。
晚間回房,冬陽沉默的開始收拾衣服。
“冬陽……”
“大少爺準備什麽時候走?”冬陽問。
“我……”易雲卿張了張嘴,随便啞然:“一個月後,随威武軍往北邊邊境,迎面塔塔兒人。”
“是鞑靼人?”
點頭:“是鞑靼人。三十年前簽定的和平合約大概已經名存實亡了,北邊境的鞑靼人數次搶奪我大安子民辛苦勞作的成果還僞裝成游民數次挑釁。今上龍體欠安,東宮太子自領請命北上與鞑靼協商新和平合約。”說是商談和平合約,但是誰都知道這商談肯定會談崩,打仗是遲早的事。
“皇上龍體欠安,太子現在離開京城?”
“太子是位明主,更是位雄主。離開京城的确是被人算計,可太子也是将計就計。”太子在今上龍體欠安時離京的确是有違常理,但太子這麽做也是想通過離京試探各王爺皇嗣,也是對京中功勳世家的一次摸底。不得不說,這是次冒險,非常大的冒險。“在繼承皇位之前,太子有內外兩場仗要打。外,便是這鞑靼;內,就是不安份的王爺跟他們身後的功勳世家。這兩場仗,難!非常難!而就是在這難的時候,我去投誠才顯得更有意義,太子也才會赦免易家罪責。”見冬陽還是一臉擔心,握了他手道:“太子伴讀常東來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次他也會跟太子一起北征。”在易二叔的壓制下,易雲卿不即制下了一份不錯的産業,還結識了兩個家事顯赫莫逆之交。一個便是這常東來,是以武封候的威武候的世子;第二個是明德山莊的少莊主,明德山莊雖然不問官場事物,但勝在消息靈通。易雲卿在這小山村還能收到各方詳細消息,這少莊主功不可沒。這兩條關系在易家落罪時作用不大,所以他事先給了書信讓其不動,免的牽連。
“冬陽。我不甘心。在這裏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可是我不甘心在這山村裏碌碌無為一輩子。我想一展我心中報複,一展我二十多年來所學,這樣才能對得起我不管苦夏還是苦寒在書房所學。”不鳴則已,一鳴則沖天,這才是他隐忍的目地。随即苦笑:“易家流放罪責壓身,經商很容易引來一些窺伺,稍弄一些手段都能壓易家一頭,所以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這是易家唯一的出頭之路。”
冬陽看眼前的人:“大少爺。我知,也懂。”
42或許該改口了
“大少爺不該困在這小山村,而是該像游龍一樣像飛鳥一樣像魚兒一樣,天高任飛海闊任游。”易雲卿能名動整個平陽府,引的身為二品京官的易二爺很是憚忌,憑的是什麽?不是易家嫡長孫的身份,而是他本身所學。也正是因為這名聲讓京中貴勳之家看中想要招為女婿,也正是因為這些看中易二爺才以避争儲紛争為由說服老太爺及族人讓易雲卿娶了冬陽,美其曰:權益之計。
那年,有多少貴族千金小姐碎了一地神女心?
“‘學得文武藝,賣于帝王家’,大少爺的心性意志,我都懂。所以我支持大少爺。請大少爺安心去參軍掙取功名,我會在家好好照顧老太爺他們跟謙兒。”心裏是這麽想可是還是好難受,悶得像透不過氣來一樣,眼睛酸澀難愛,滿溢在眼眶的眼淚好似随時都會掉下來。
“冬陽……我求求你拜托你別哭,別哭…”為什麽不提前告訴他參軍的打算?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看到這溫和之人的眼淚傷心的眼神,長久會讓自己心軟放棄報負,碌碌無為的守在這個小山村閑渡一生。
‘學得文武藝,賣于帝王家’,這是他苦夏苦寒中唯一支持他的信念,如果連這份信念都放棄,那以前所受又算什麽?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輸了。
被緊緊抱在懷裏的冬陽偷偷擦了眼淚,顫着聲音回:“…我沒有哭,我只是眼睛裏進了沙子。”
“冬陽…”易雲卿柔和念着懷裏人的名,他何其有幸,能得到這人,擁有這人,甚至相守這人。
等我,屬于我的這抹冬日陽光,我會回來,帶着屬于我們的榮耀。爾後相守,永不分離。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就過,餘氏在大老爺的扶持下哭的快要斷氣,老夫人摁眼淚的帕子也是濕了幾條,老太爺抿緊唇,袖子裏緊握的手也表白他現在并不平靜,易謙在一旁忍着哭聲也是直抹眼淚。
易雲卿一身輕裝,恭恭敬敬的磕了三響頭。起身看下四周冬陽不在,随即又苦笑,沒在,也好。心中不知是慶幸還是凄苦,易雲卿最後看一眼這個家這些親人,翻身上馬飛快離去。
餘氏撕心裂肺的哭聲猛得撥高,剛從深山內回來的冬陽一看白了臉:“大少爺已經走了?!”
易謙哭着喊:“小爹爹你去哪了?爹爹剛才等了你好久…”
老太爺沉聲:“雲卿才走不久,快些興許能趕上。”
冬陽一聽忙把背上的包裹取了下來,掏出裏面一長形木盒:“我在山上采了兩支老人參,我這就給大少爺送過去!”說罷已經不管不故的追了上去。
老太爺一驚,人參這等天材地寶是救命良藥,更何況是配得上‘老’字的百年老參,在戰場上那等藥材缺稀的地方這兩老參就是救命的仙藥!老太爺急了,兩條腿的怎麽快得過四條腿的馬?眼見冬陽已經跑的沒影,忙喊:“快,老大,把家裏的馬牽了給冬陽送去!”
餘氏也知輕重,忍了哭意把馬鞍架上看大老爺騎馬追上去,又忍不住哭了開。
老夫人走來安慰:“別哭了,雲卿那孩子是個有福的!定能平平安安回來。”
“娘~”餘氏這聲‘娘’喊的悲切,讓老夫人也是再度紅了眼。
“好孩子,‘兒行千裏母擔憂’,身上掉下來的肉哪個不疼的?雲卿是去為國盡忠做一個大安子民都該做的事,你該感到榮幸與光榮!為了自己更為了雲卿你才該堅強,好好的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等着雲卿榮回!”
或許是老夫人的話勸住了餘氏,哭聲在逐漸減低。
這廂冬陽騎着大老爺送來的馬,一路飛奔而過,遠遠瞧見前方的人影,扯開喉嚨喊‘大少爺’,或許是離的遠了還是易雲卿沒聽見,兩人的距離在漸漸拉開。冬陽急了:“易雲卿——!雲卿——!!”
前方易雲卿還沉靜在離開親人的悲傷,沒有見到冬陽心裏更是悶悶的,更想到冬陽只叫他‘大少爺’卻極少叫他的名字更是憋屈,恨不得現在打馬回去把人找出來逼着他喊上數百聲他的名字。
“雲卿——雲卿——”
心頭這麽想後頭就出現這個聲音,是幻覺嗎?
“雲卿——雲卿——”
不是幻覺!易雲卿猛得調轉馬頭,往來的方向而去,而在轉彎處那個打馬飛來的人不就是他心心念念幾天未見的男妻?“冬陽——!”
兩匹馬快速接近,沒等馬停步兩人飛快下馬,易雲卿長手一撈把人抱入懷中:“…我以為你不來送我了…”
“大少爺…”一想到再慢一步就追不上這人,冬陽心裏也覺苦澀。
對冬陽恢複‘大少爺’的稱呼不滿,皺眉:“為什麽又叫‘大少爺’?我喜歡聽你叫我名字!”末了重申:“只叫名,不帶姓!”
冬陽橫他眼,拿出木盒打開:“這是我采的兩支老人參,已經掠幹水份了,你帶在身上好生保管留作救命用。”
易雲卿看的清楚,兩支人參都是新采,一大一小,小的也有兩三百年份,大的恐怕上千年,這是真正的救命仙藥。在戰場那種人命不是人命的地方,這就相當于兩條或許更多條命。“你上山幾天就是為了給我采藥?”
點頭。
什麽話都堵在嘴裏說不出口,只得珍而又珍的映下一吻。一吻罷,牽了他手:“走,送我去鎮上。”翻身上馬把人禁在懷中,冬陽那匹馬就牽着。
冬陽紅了紅臉,想着這人就要暫離,忍着心中酸意安份坐了。
易雲卿抱着人,原本說着悄悄話的,可後來忍不住開始左叮囑右叮囑,先頭還正常些說讓少上深山,少勞累,家裏不缺錢,有什麽想要鎮上沒有的,就托錢掌櫃去買,可說到後來就歪了,不準看村內的小媳婦也不準看村內漢子,要小心村裏那個俊俏寡婦等等,把個冬陽說得是恨不得挖個洞鑽了。
末了,冬陽忍不住嘀咕:“大少爺這些話應該先說給自己聽。”
易雲卿笑:“我去的是軍營,那裏是禁止女子出入的。”
冬陽撇眼,那還有男人呢!
“冬陽可是有吃醋?”易雲卿嘴角咧的越開,笑意怎麽掩都掩不住,捧了他臉在唇邊啾上一口:“我呀心眼小,住了你,可怎麽還容得下別人?”
冬陽心內歡喜可也越發不好意思。“大少爺,我該回去了。”
易雲卿黯然松了人,讓其回到自己的馬上,抓着的手卻是不放。“冬陽,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什麽約定?”
“如果我一年內回來,那你以後只能叫我‘卿’;如果兩年內回來那叫就‘雲卿’;如果三年內那就叫‘易雲卿’。”
“那要超過三年呢?”
“不,我不會容許超過三年。”緊了緊手:“冬陽,我跟你做這個約定。先說好,你到時候不認賬那我可找老太爺老夫人給我作主!”
冬陽也知這男人曾數次誘他改口,可他臨到頭卻是有什麽堵了喉嚨似的,愣是叫不出來。今要不是急着怕追不上,恐怕這也是叫不出口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不等冬陽反駁易雲卿立馬拍板定下,湊上前親了一下:“冬陽。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
埋在喉嚨裏的‘好’字讓離別情緒又重幾分,易雲卿深深把眼前人映在眼裏,轉身打馬離去不敢回頭。他能感覺得到身後人的視線深深的定在他身上,他怕回頭撞入那眼中,他會更為不舍,更為依戀,那樣只會引得他的冬陽更為痛苦。
目送易雲卿離開直到再也看不到背影,冬陽才往回。
老太爺站在屋前等,一看冬陽回來看其表情松了口氣:“追上了就好。有老人參,相當于多幾條命。這樣,我老頭子也就放心了。”這一個月來老太爺像是老了好幾歲,可想而知易雲卿參軍一事也是讓他極為心嶣。擡眼看冬陽疲憊的模樣,心內是欣慰也是感嘆,一家子都沉靜在離別傷感中,只有冬陽想到了戰場上的危險入深山采老人參,這比千萬句叮囑都強!“我讓你娘在廚房熱着飯菜,先吃些再去休息,別傷了胃。”
“是,老太爺。”
老太爺微微眯眼:“冬陽呀,你或許該試着改口了。”
43約定
老太爺老夫人在易雲卿離開後搬來與大老爺餘氏住一起,對三房跟四房通告下,對兩房問起易雲卿的去處,老太爺也沒瞞兩房。兩房對易雲卿去參軍的事可謂是驚訝至極,紛紛前來探口風,庶四娘語氣用語還客氣些,庶三娘則暗地冷笑諷刺,老夫人看在眼裏拍拍餘氏的手讓其冷靜,暗自冷笑在心。
庶三爺跟庶四爺雖然表面表達了些關心跟擔憂,但大老爺也看出了其中并沒幾分真心庶三爺甚至有幾分惡意,一想到以前種種再想到現今,大老爺心也冷了。
老太爺看在眼裏,心內也是嘆氣。罷,罷,皇帝家都不是鐵板一塊呢,端看各人造化吧。
唯一前來真正擔憂的是已經分家就快分娩的易雲淑跟易雲春,易雲松因為被家裏寵的不問人情世故,也就做了做樣子。
轉眼一月,易雲卿第一封家書才送到家中。信中說他被直接分到威武候世子門下,太子還要過陣子才能到,爾後是軍營中的情況。易雲卿的書信并沒有都挑好的寫,也有寫不習慣的地方,可最後都會以堅定的語氣表示自己能承受。
這封千裏之外寄回的家書讓一家子高興了好一陣子。
餘氏喜極而泣,老夫人也是松了口氣。老太爺跟大老爺則是好好弄了桌菜,熱了兩壺酒喝的醉薰薰的。
冬陽握着信,看向北方那邊的天邊,想着。在這同片天空下那蔚藍的方向,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在做什麽呢?在訓練?在寫字?或者也擡頭看着這邊,在想他?
或許真是心有靈犀,在冬陽握着信擡頭看天時,易雲卿的确望了望天邊閃了閃神。
旁邊威武候世子常東來笑砸他一拳:“怎麽?在想哪個美人?”
揉揉被砸疼的肩膀,笑的溫柔:“不是在想哪個美人,是在想我的男妻。月前寄出的家信算算日子也該在這兩天到了。”
常東來差點摔下馬,驚道:“不會告訴我你玩真的吧?你真的喜歡上你那個農民百姓出身的男妻了?”
“怎麽?難道不行?”易雲卿反問。
常東來撓撓後腦勺:“也不是不行啦。不過我記得當初你娶他也是不情不願的吧?這時怎麽改主意了?”
易雲卿可不想跟他分享他跟冬陽的種種經過,瞥他眼道:“這些你就不需要清楚了。只記得以後見了你給我放尊重些,乖乖獻上見面禮叫聲嫂子聽到沒?!”想起冬陽不太喜歡別人叫他‘嫂’,摸摸了下巴改口道:“叫衛大哥也行。”
常東來立時不幹:“讓我叫個陌生人作‘大哥’?不幹!堅決不幹!”
易雲卿不急着跟他争辯,因為他知道這小子是個愛吃的,最愛吃各種肉鍋子,而他的冬陽做的最好的也是各種肉鍋子,到時候見了讓冬陽做頓肉鍋子大宴,保管樂的這小子連‘親大哥’都願意叫。
遠處數匹馬馳來,易雲卿精神一正:“來了!”
常東來立時正神,打馬迎上去對打頭那高瘦男人跪迎:“微臣恭迎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來人正是東宮太子,朱禮。古井不波的眼睛看着馬前跪迎的常東來,甩甩馬鞭:“常東來呀常東來,你這樣子做給誰看呀?你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心裏在埋怨我讓你在烈日下等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的?”
常東來擡頭,起身狗腿的去給朱禮牽馬:“殿下,沒等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的,最多也就半時辰吧。”
朱禮沒好氣橫他眼。回到軍營裏早就立好的大賬,洗去一身風塵,常東來親自捧了杯茶放朱禮手上。
朱禮斜他眼:“在我記憶中你就三次給我捧過茶。一次是六歲時闖了禍讓我給求情彌補;一次是跟王家小子打架把對方打殘了,你爹關你禁閉,讓我把你撈出來;三次是下旨成婚的事。今兒是第四次!唉,不容易呀不容易!”
常東來幹笑。他雖然從小是太子伴讀,可一來他不愛讀書二來性格如此,三來他是太子表兄弟,所以平時很是随意,一點都沒君君臣臣的覺悟。“太子殿下,那您可誤會微臣了,微臣到是想給你捧茶呀,可您身邊跟着□個太監宮女的伺候,微臣給您捧茶那不是搶了他們碗飯嗎?古來二恨是什麽?一不是恨奪妻恨搶飯仇嗎?”
朱禮嗤笑,喝了茶放下,理理袖子:“人呢?”
常東來怔下:“人?什麽人?”
朱禮瞥他眼:“沒人呀?那沒人本宮要休息了,常伴讀也休息吧。”
糾結的常東來一臉扭曲,退不是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