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見了,讓冬陽把高舉的火把壓低。

易謙小,看村子裏一片火紅就以為是着火了,其實不然,那是快速移動的火把。隐約間似乎還傳來鐵蹄飛踏而過的聲音。

老夫人跟餘氏念了聲佛號,慶幸一家子早一步離開了。否則,不被叛軍堵個正着?!

“走吧。再走段路。”老太爺嘆口氣,最後看一眼村子,希望那些樸實的村民能吉人天相吧。

夜晚走山路很是兇險,沒再走多遠便尋了個憩腳避風的地方休整一夜,待到第二天一早吃些幹糧便開始走。山路崎岖,冬陽怕老太爺一等受不住,盡量找好走又抄近的路,走走停停間到第二天午後才摸到溫泉洞府門口。

老太爺是松了口氣又提了口氣,松了口氣是一家人安全到了洞府,沒病沒痛的;提了口氣是接下來他們一家恐怕有好長好長一段時間要呆在這裏了。

為了更好的在洞府內生活,也為了不把壓力全部壓在冬陽一人肩上,老太爺把洞府內的事分為內外兩項,主女內男主外,連老太爺自己都在力所能及之下幫些冬陽的忙。

人是一種容易習慣的動物。在撐過心慌意亂的深秋,迎來漸漸習慣的初冬,等漸漸習慣了才發現,這裏的生活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糟糕,反而透出一股子惬意的味道。

這日大雪封山,一家子呆在洞內各幫各的,老夫人跟餘氏挑了個好位置開始做針線活,時不時閑聊兩句到是自得其樂;冬陽在小桌子上教易謙認字;只老太爺跟大老爺占了大桌,正在棋盤上撕殺的難解難分!

老太爺的将棋棋力比大老爺要高出不少,讓出了一炮一馬跟一相,只不過大老爺還是心情不爽,因為他覺着他老子還是在棋盤上耍着他玩。

在壓力迫使下大老爺走了步錯棋想要反悔,老太爺茶碗一蓋輕輕的飄了句。

“落子不悔。”

大老爺僵住了,一臉悔恨的把棋子放下,結果不出他所料他老爹三下五除二的把他給‘殺’了個片甲不留!連眼都不帶眨的。

老太爺掀掀眼皮子,顯然心情極好:“再來一盤,我多讓你一個馬。”

“爹,”大老爺苦笑:“兒子承認下棋下不過你,您就高擡貴手饒了我成不成?”

“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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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饒不成,大老爺選擇了尿遁,把個老太爺氣的吹胡子瞪眼,擡眼見易謙的書已經念完了,招手讓暫時閑着的冬陽來:“來冬陽,爺爺教你下棋!

老夫人唾他口:“你讓孩子休息會行不?”

“下盤棋也是休息嘛。”

老太爺如個孩子似的狡辯,老夫人懶得聽他歪理,只對冬陽道:“冬陽,要是覺着老頭子煩了你,你太可不必理他。”末了橫他眼慎怪句:“仗着自己有點下棋天份,從小到大沒少欺負人!”

老太爺不服氣,為自己辯解兩句。老夫人不輕不重的頂回來。

冬陽看着眼前的棋盤出了神,思緒飄了老遠。

易謙對下将棋不感興趣,屁颠颠的從角落裏翻出把毛粟子丢到火爐裏燒。毛粟是冬陽抽空在山裏撿的野毛粟,個不大但絕對比家種粟子要來得清香。

餘氏怕小孩子貪嘴燙了手,拿了長竹條當筷子使,把烤熟的毛粟扒出來,用灰帕子包了讓其拿到一邊吃。

其實說來,小孩子的願望是最簡單的。

47狼王,可還曾記得我

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冬去春來,夏去秋至,轉眼一家子已經在溫泉洞府生活了近一年。自半年前開始這片深山中湧入大量避兵禍的普通百姓,把老太爺一等驚的更是深居簡出,唯恐撞上被逼的無處去的村民。

他們不知道,山外邊新皇已經繼位,鞑靼已經打完遞了降書,三軍正圍困蜀王逆軍在長江以南,而他們思念的親人,正無比接近。

“易大人。”

遙望揚洲的易雲卿回頭。“王将軍。”擡手示意他坐下,道:“叫王将軍來是想問問這仗你打算怎麽打?”

“下官的意思是與三軍聯手來個猛攻。皇上繼位是為真龍天子,他們出兵就是謀逆,謀逆罪是誅九族的。所以下官想趁叛軍心慌時來個猛攻,一鼓作氣攻破這鳳陽城。鳳陽城是叛軍于長江對面的屏障,只要打破這屏障,那麽在後的懷陽、揚洲下官有信心在兩個月內全數拿下!”

易雲卿沉吟道:“王将軍是我大今出了名的猛将将軍,沒有這長江屏障兩個月內為皇上奪回懷陽揚洲等城,本監軍相信。只是王将軍,你這麽做恐怕弄到最後會吃力不讨好。”見王姓将軍一臉茫然,道:“王将軍不要忘了,在長江對面的人也是我大今子民。官兵不會謀逆,百姓不會謀逆,謀逆的只有以蜀王為首的幾個心腹。王将軍猛攻不為過,可在猛攻中定會傷及人命,就算贏了殺的也是自家人。”末了淡淡道:“傷的越多,王将軍回京城恐怕就越不好過。”

王姓将軍被這一提點,立時驚出一臉冷汗,忙拱手道:“謝易大人提醒。那不知易大人可有良策?”

“‘戰為下,攻心為上’。既然蜀王是謀逆,那我們就在這謀逆上做文章。”

在謀逆上做文章不外乎兩點,一是安撫逆軍圍城內的百姓,讓他們相信皇上這大今的真龍天子;二是說服助纣為虐的逆軍軍官或士兵,勸得他們棄暗投明。這兩條實施起來很困難也很危險,畢竟安撫百姓跟勸說逆國軍官都要人去做,但收獲的果實也是最為豐美的!

鳳陽城在易雲卿的攻心計上以最少的代價攻陷,之後依樣畫葫蘆,懷陽城揚洲城幾乎兵不血刃的重回大今朝延。做為逆軍大本營的蜀王封地在三軍猛攻下用了十七天攻陷,蜀王自知天命已到,城破當天親手殺了妻子美妾及兒女,自絕于當場!

自此,為期近一年一個月的謀逆軍,消散。

逆軍一滅,易雲卿全然不管軍隊論功行賞事易,把監軍印令一挂在自願跟着他的兵丁中挑選二十個往揚洲趕來。一路快馬加鞭、披星戴月,看到那個破敗了無人煙雜草叢生的家時,這個經過戰場鮮血洗禮而更為堅定、堅毅、堅強的男人,眼睛裏閃過的脆弱讓人無不動容。

在後的二十個親兵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該怎麽開口勸慰。

易雲卿手指微微顫抖着摸過殘破的家門,屋內他曾經精挑細選的家具家什被搬了個精光,徒留一間殘破的空屋架子。在堂屋還有漆黑的火燒痕跡,看那旁邊圍着的石頭怕是有人冬天忍不住冷意在這裏烤火取暖了,而柴火就是被劈下拆開的門。

“大人,”被派去老宅查看的軍裝漢子回來,拱手間搖了搖頭。老宅的情形比這裏還不如,空架子都快被拆的差不多了。

微微閉眼掩去眼內痛苦,再睜開時已經然冷靜如初:“留五人就地紮營看守馬匹,其餘人跟我上山!”今天肯定到不了溫泉洞府,可是他已經等不及了。等不及去确定家人的完好,等不及去确認心中的那個人是不是在想念他?

全然不知易雲卿已然入山的冬陽一早爬起來劈柴,點燃火燒熱鍋子,老夫人跟餘氏也起了。把廚房留給兩婆媳,起身把昨日遺留的一些雜事給收拾完。檢察弓箭完好後,正好開早飯。

說是早飯,也不過是兩個饅頭配幹野菜加點點肉沫泥。自半年前湧入深山裏的人增加,老太爺就發話不再吃白米飯,而是把白米磨成粉發酵成白面再揉成饅頭等面食。逐漸減少的米糧讓一家子神經緊繃再沒以前的輕松,看不到頭的日子壓的一家個個神情疲憊。

沉默吃罷飯,餘氏收拾碗筷,大老爺去搬桌子,冬陽背上弓箭,易謙也像模像樣的帶着冬陽給他做的彈弓,一大一小就這麽消失在老夫人視線中。

老夫人用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濕意:“可憐這兩個孩子。”原本獵物充足的深山被湧入的百姓宰殺不少,因食物減少而引發的争吵跟流血事件數不勝數,赫然讓曾經平靜的深山變成另一個戰場。在這樣的環境中冬陽不再帶大老爺等入山,而是獨自一人背着弓箭出門,運氣好能用半天獵來一天吃的食物,運氣不好則要花一整天或整天都毫無收獲。三個月前易謙堅持要跟冬陽入山打獵,一家子擰不過他,只得同意。

“所以我們兩個老不死的更要撐下去。”老太爺看向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妻,道:“誰都不能倒,這時候倒一個就是給冬陽壓上最後一根稻草。”

老夫人點頭:“我知道。冬陽是個孝順孩子,我們間要有一人有事,他都能用自責把自己壓垮。”

餘氏走來:“娘~”

老夫人拍了拍她手,眼眶泛紅:“好孩子~”

易雲卿領着十五個親兵連夜上山,晚間只休息三個時辰又爬起來趕路,一路行來易雲卿臉色越發沉重。他沒想到有這麽多人湧入山中避禍,人多食物就少,可以想象這裏避禍的人會為了點點食物發生怎樣的争奪。沒有律法的約束,他的冬陽帶着四個老的一個小的,能争的過這些人嗎?

在擔憂的同時,易雲卿沒忘派親兵去這些百姓中間說明情況,讓他們回到山外,重建自己的家園。

易雲卿一等裝束整齊精神飽滿,再有懂字的一看衆人随身文碟,立時跪地嚎啕大哭。

易雲卿扶起打頭老頭,目視下四方人道:“皇上也知這次兵禍最終受苦的是平民百姓,所以特赦聖恩免除三年稅收,糧食種子由各人手中補發的田契統一由官府發放。所以鄉親們不要擔心出去後無田可種無糧可收,只要勤勉勤懇,很快就能重建一個比以前更好更豐饒的家園!”易雲卿的話引得一番人又是伏地大哭,不過這次哭聲中大多都是劫後看到希望的喜悅。

安撫好避禍的百姓,派幾個親兵送這些人出山,自已則再次往洞泉洞府而來。兩個機靈青年自告奮勇給一衆帶路,可見去的方向其中一個猶豫道:“大人,您去的方向有個狼群,不下百來匹狼把那裏圍成了領地,村民們很怕很少去那邊打獵。”

易雲卿眼睛一亮:“可有狼王?”

點頭。“是有匹狼王,聽村民們說那匹狼王比普通野狼要大一半不止,沒人敢靠近只遠遠看着。”

“狼王的皮毛是什麽顏色?”

“聽說是灰色。”

易雲卿有預感,那匹狼王就是在溫泉洞府跟他搶過酒喝的那匹。狼王跟冬陽早就認識,而狼王把領地圈在溫泉洞府附近,他不相信只是巧合。“我要去的就是那裏。到了那裏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傷害狼群。”

兩個青年猶豫再三有點犯怯,可想了想,又咬牙跟緊。

□個親兵出身軍營,最信獻的就是軍令如山,現在易雲卿說的話就是軍令,沒個不從的。可三十來匹野狼把他們團團圍住時,還是有幾個犯了怯。“大人……”

易雲卿擡手示意他們別亂動,道:“把你們的殺意收起來。”如果這狼群真是那通人性的狼王帶領的,那就不會随意傷人。

人不動,狼群也不動,只眦着牙猙獰着狼嘴半伏地擺出攻擊的姿态,似是恐吓也是威脅。

警惕盯着狼群的親兵悄聲道。“大人,狼群越聚越多了。”

“無礙。”易雲卿束手站在狼群前,面對團團圍住他們的百來條野狼,鎮定自如。

兩個跟着來的青年,這時候已經吓的臉色青白及腿軟腸子都悔青了。

一匹比普通野狼要大一半不止的狼王輕巧敏捷的躍上巨石,引首狼嘯。

立時百狼齊嘯,像是回應狼王的嘯聲。

兩個青年快要吓的尿褲子了,親兵也是緊繃着神經死死盯着狼群的動靜。

易雲卿卻是曬然一笑:“狼王。可還曾記得我?”

48相見

狼王蹲坐在巨石上,自上而下的看着易雲卿,獸瞳平靜無波,好似什麽都沒想又好似什麽都在想。

□個親兵跟兩青年頭皮發麻的盯着狼群,心裏對易雲卿的話擺了個欲哭無淚的表情。大人呀,您究竟玩的哪處呀?給我們個底成不?

易雲卿與狼王對持,一點都不擔心狼群撲上來。

良久,自狼王背後走來一眉眼溫和的青年,青年身後跟着個小尾巴,小尾巴一見着易雲卿,猛的驚呼:“爹爹!”

此兩人正是出洞府打獵的冬陽跟易謙。兩人老遠聽到狼群的呼嘯以為是有村民進入了狼王的領地,急忙趕來不曾想卻是他們最想念的那個人。

冬陽怔住了,易謙卻是扒開狼群直接撲到易雲卿身上,嚎啕大哭:“爹爹…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不要我跟小爹爹了…”

“傻話。”易雲卿也是鼻頭酸酸,好好揉了揉易謙頭頂道:“謙兒長高了,也懂事了。”擡頭見還怔着的冬陽,走了去像以前一樣牽了他手:“怎麽還在犯傻?一年半不見就不認識了?”

冬陽回神:“…大少爺。”

緊了緊手,牽着的那只手掌紋粗操還裂了口子,心中滿是心疼。“一年的約定我是錯過了,可兩年的約定我沒有錯過。冬陽,你不能耍賴。”

易謙哭的打嗝,擡眼狐疑。

易雲卿彈他一腦門:“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百來匹狼群不知不覺全數退開,幾個腿肚子打抖的親後跟兩青年在重重的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對易雲卿是五體投地。幾親兵知道自家大人有個非常珍愛的男妻,對視眼後皆是拱手:“屬下見過夫人。”

兩青年瞪直了眼。夫人?!

冬陽驚了驚,看向易雲卿。

緊了緊手示意無事:“無事,他們是跟我的親兵,以後是府裏的侍衛。”

“大少爺…”

易雲卿無可奈何,也不好在這裏跟他較真,道:“走,回洞府再跟你好好說。”

洞府內老太爺一等還不知易雲卿回來了,老夫人也毫不知情,只當人跪在他們面前磕了三個響頭才猛得驚醒自己不是作夢。

老夫人喜的直掉眼淚,老太爺也是神情激動,把人扶起來欣慰的看着:“好,好,回來就好!”

最擔心的人安全回來還帶回戰事已停的好消息,老太爺激動的無以言表,聽到太子親封他監軍,在鞑靼建立的軍勳讓太子赦免易家罪責,還立下赫赫軍功,再與三軍讨伐逆軍,雖然他已經辭了監軍的職位,可有之前的從龍之功再有之後的功勳,這些就足以讓易家再次興盛!喜的老夫人跟餘氏合掌直念叨祖宗保佑!

一家子圍在一起夜談了一晚,第二日早爬起來,稍作休息便在親兵的護衛下向來時的路往回。在村子稍作停留便上了留守人準備好的馬車往縣城而來。

早一步收到消息的現任縣丞帶人迎出城門外,對易雲卿行禮道:“下官見過大人。”

易雲卿下馬:“縣丞大人免禮。”對縣丞的稱呼心中略一想便明了,恐怕是他的新職位下來了。能讓縣丞自稱下官,又這麽熱誠的,恐只有他的上官知府或通判了。按皇上的性格與對他的了解,十之□他便是新任揚洲知府。“時候不早,麻煩縣丞大人安排住處讓本官家眷休息,明日一早再回府城。還請個大夫來,為本官家眷請脈。”

“不敢麻煩,這是下官應該做的。”

住處已經收拾好了,就在縣城的譯站。縣丞夫人親自帶人好好收拾了一番,還細心的添了丫環小厮供其使喚。

請來的大夫給老太爺一等請了脈,連最小的易謙都診了脈。診出來的結果是老太爺大老爺一等到無大礙,好收休養陣子就好,易謙還小壓力不大,反而是冬陽被診出虧損過重。思慮過重又加上操勞過度,生生把冬陽健康的身子給折騰虧了,不過好在冬陽底子好,藥補與食補雙管齊下慢慢調養是會好的。

僅管有大夫的保證冬陽只要好好調養就沒事,易雲卿心頭卻還是像壓着塊大石頭般喘不過氣來。再加上冬陽晚間發起低燒,讓易雲卿更像驚弓之鳥似的守在床邊不離寸步,喂藥擦身不借他人之手。翌日一早便是什麽沒都沒顧,把人包的密不透風抱上馬車,快馬加鞭趕回府城讓府城最好的大夫診了脈開了方子,大夫再三确定不會有事,這才放下心裏懸的那口氣。

易家經過曾經的繁華似錦到後來的流放揚洲,再到現在的知府官職,可謂是從高山上直線墜落下來,又從谷低直線往上升,其結果是兩個極端,可其速度卻同樣是讓人眼花缭亂。

或許要說知府對曾經的易家來說不算一方顯赫,畢竟易家往前看有閣老太子傅,往近看有易二爺京中要職的二品京官,但前看是先祖的榮耀,而近看易二爺則為易家惹上滔天大禍。這個知府是易雲卿從龍之功得來的,也是從戰場上用性命拼來的,或許就是因為來之不易,才讓人感覺更為真實。

易雲卿回來第二天就接了知府官印,忙着重建被重點破壞的村子,忙着發放糧食種子,忙着安撫民心,忙着重修水利,忙着統計人頭,忙着重新登記可種植良田等等,雖然這些都有下屬官員去細致處理,可任一個指令下去他還需要核實跟進進度,這樣才能讓他心中有底,才能實施下一個政令。好在易雲卿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對這麽繁重的公務已經有了初步接觸,累是肯定的,可也還能勝任。

他只覺得虧欠家人,特別是冬陽。往往天還沒亮他就出了門,回來時對方已經睡了,身體還沒調養好時不時會發起低燒,他都沒辦法陪着。

這日又忙到半夜才回,守門的見了忙打開門。“大少爺。”

易雲卿這幾天一直忙着在下屬縣、鎮、村的重建事益,早出晚歸連請安的時間都沒有。對随待道:“去問問老太爺老爺他們睡下了沒有,如果睡下了就不去打擾,如果沒睡去通傳聲我去請安。聲音輕點。”

兩個随待都是識文斷字的聰明人,聞言默契時足的分出一人飛奔而去,另一人跟守夜的小厮把易雲卿迎進外院的偏房,手腳麻利的遞上茶水毛巾,換下厚重嚴整的官服官靴身着便裝,先行飛奔的随待回了來。

“回大少爺,老太爺跟老爺都已經睡下了。管事的媽媽說老太爺跟老爺都有交待,說大少爺最近官務繁忙,回來了就自行睡下就是,還交待說讓大少爺多顧着自個身子別太操累。”

易雲卿沉吟點頭,放下茶起身,兩機靈的随待立馬提着燈籠在前旁引路。這已經成了家裏的常識,不管易雲卿回來多晚都會回自己院子休息。

守門的婆子也知這一常識,所以越晚精神頭就越好,遠遠聽了聲音忙把院門打開,守夜的丫頭聽了動靜立時精神抖擻起身伺候,悄聲點了燈捧來熱水。

原本在內室休息的冬陽聞聲起了來,穿了衣裳汲了鞋子,穿過碩大的八開臘梅屏風,機靈的大丫環瞧了立馬放下手中事物把隔開內室外室的紗簾撈起:“少夫人。”

易雲卿偏了頭:“吵醒你了?”嘴上說着手卻是把人拉了來試下額頭的溫度:“還好,沒發燒。”

扒下額頭上的手,搖頭:“這兩天都沒燒了。”

“沒燒了就好,不過藥跟補品都不能少吃。這病最好一次就調養好,否則怕落下病根。”見冬陽點頭答應這才放下心,随即又道:“藥要是覺着苦就讓丫頭多備些密幹,一樣補品吃膩了就讓大夫改開一份。有想吃的想要的讓丫環跟管事說,出門記得多帶些侍衛跟丫環。”

冬陽被念的臉色暗紅,易雲卿下意識去摸他額頭以為又發燒了。結果弄的冬陽越發不好意思,丫環們也是低頭悶笑。

大丫環還算有點良心,悶笑過後把小丫頭們都攆了出去,福了一禮問:“大少爺可要吃些宵夜?”

易雲卿覺着麻煩。

冬陽起身:“小廚房有備面條,我去下小半碗來。”

“讓丫環去就是。”

“沒事,很快。”

冬陽堅持,易雲卿拿他沒辦法,只得囑咐丫環們注意些別讓其摔着還捧了綿鼠毛披風硬給其披上。說實在話,三個月來冬陽虛弱時不時發燒染風寒的身體,已經讓他草木皆兵跟心驚膽顫了。“外面天寒。”

冬陽攏了攏披風,大丫頭提着燈籠,一個小丫頭跑去小廚房點燈順帶燒火,另一個跑去大廚房找下面的高湯。

小廚房也就院子後的一棟小房子,很近。待冬陽到時,小丫頭已經麻利的點了燈正在生火,大丫頭幫冬陽把錦鼠披風摘了遞給小丫頭讓其站遠些,免得沾上油煙味。轉身捋了捋袖子手腳快速的把要用的東西從碗櫃裏搬出來,洗了鍋子燙了碗筷,到大廚房端高湯的丫環捧了湯碗來,見冬陽在動刀子切姜蔥,立時驚的寒毛倒豎忙把活搶了過來。

正好大丫環把兩個鍋子都給洗了,冬陽把高湯倒入小鍋子燒熱,大鍋子燒水燙面條。切完姜蔥的小丫環從菜藍子裏捧出兩棵大白菜,扒去外邊大葉只剩嫩嫩的菜心,洗了切成長條。

冬陽覺着白菜梗丢了可惜,道:“把葉子去了,梗子切成條,洗幾個幹辣椒跟酸椒。”面條跟燙白菜心比較清淡,不若再炒個酸辣椒菜梗子,開胃又脆口。

既然要炒菜梗子,冬陽便不急着下面條,讓丫環把另一個小竈燃了,就着大火燒爆油放切的均勻的菜梗,放調料放酸辣椒,出禍的時候還撒了幾滴醋增加酸味。然後起高湯,下面條,燙菜心。

下面條時丫環提醒了句,冬陽便下了兩碗,一碗多些,一碗少些,多的自然是易雲卿的,少些的是他陪着吃的。

兩碗香噴噴面條出鍋,丫環快手蓋上碗蓋。

另一丫環麻利的捧來錦鼠皮毛披風,冬陽對大丫環道:“再下些面條你們自己吃吧,別餓着。”

幾個丫環對視眼,福身稱謝。

房間內易雲卿正拿着本書看,聞見面條的香味吸了吸鼻子。原本感覺不餓的,可聞見這香味立時覺着有些餓了。

冬陽解了披風坐在對面。

易雲卿已經迫不及待的拿筷子吃了一口,熱呼呼的面條吃進嘴裏又香又暖,兩口面條吃下去都覺着鼻間冒汗了。緩了緩道:“在行軍打仗的時候我跟着皇上,宵夜吃的最多的就是面條,羊肉湯牛肉湯豬肉湯什麽湯料都吃過,可每次吃完總覺着沒你做的好吃。”唆口面條挾筷子酸菜梗,嗯,酸酸的又脆,正好開胃。

冬陽小口小口吃着,覺着燙了還吹了兩口。“哪有大少爺說的那麽好吃…”

易雲卿掀掀眼皮,則悠悠道:“冬陽,你打算什麽時候改口?都耍賴三個多月了,再這麽耍賴下去趕明兒我真告訴老太爺老夫人去,到時候看誰臉上不好看。”

正泡茶涼着的大丫環‘哧’一聲沒忍住笑了場。

易雲卿瞥眼:“這丫環沒大沒小敢瞧主子笑話,明兒就攆出去!”

大丫環把泡好的茶放兩人面前,佯裝慎道:“大少爺嫌奴婢在這裏礙事就直說,何苦拿理由編排奴婢?”說罷揚揚小下巴,轉出門去半關上門。

看得易雲卿頗為氣結:“冬陽,這些沒大沒小的丫環可不能慣着。”

冬陽沒好氣白他眼。現在掌家的是大夫人餘氏,深知他不是個廢心細致小事的人,又怕被居心叵測的丫環給氣着,所以給這院子裏挑的都是些相貌平凡但極利索能幹又本份的丫環,沒一個不長眼的往前湊也沒一個奴大欺主的,要他說這些丫環都是極好的本份丫環,可到他嘴裏就成了‘沒大沒小’。也不想想是誰三天兩天重申那事,才弄得那些本份丫環‘沒大沒小’的:“大少爺要不說,她們自然不會‘沒大沒小’。”

易雲卿氣結,低頭猛吃面條,心裏暗想:成,他不跟他趁口舌之快!他用‘行動’說話!

第二天,易雲卿神情氣爽的出門,交待丫環不要打擾冬陽睡覺,給長輩請過安才精神抖擻去任差。

老太爺老夫人一等對冬陽沒去請安一事沒多想,因為他們說過在他身體沒好之前是不要勞累起身請安的,餘氏還擔心冬陽又發燒了,打發管事婆子來問過沒事這才放心。

49上京

轉眼就到臘月過了小年,除夕易雲卿特意空了兩天好好陪陪老太爺一等,大年初一卻是獨獨帶着冬陽起程回了村子。

村子已經重建,沒有以前熱鬧豐饒,可好甭有幾戶人家已經讓村子有點煙火味了,不過想要恢複以前的規格,恐怕還要好長一段時間。回來之後易雲卿就派人重新修築了宅子,制了新家具,門前的院子擴大了一倍,還築了高高的圍牆。

守院子的丫環婆子收到消息把院子打掃的幹幹淨淨,不染一塵。從早晨就翹首以待,直到下午才把人盼了來。

因為只是回家小住,易雲卿便只帶兩個大丫環并兩個随待,加兩個趕馬車的,以一方知府的随駕來說可謂是低調之極。

“大少爺。”管事婆子跟管家老早就候在門前,四個丫環四個粗使婆子并守門的侍衛把個門前圍了老大一圈。

易雲卿下馬車,扶了冬陽下來,候在旁邊的大丫環立時把烤的暖暖的大毛披皮披在冬陽肩上,易雲卿接手攏了攏。

冬陽嫌麻煩:“進屋就要脫…”

牽了他說往裏走道:“現在麻煩些,總比染風寒吃藥要來得好。”

屋子裏點了炭火很是暖和,冬陽解了披風,捧了丫環端來的熱茶,揭開蓋碗蓋一股撲鼻的清香飄了來讓人精神一震。暖桌上放着五六樣小點心吃食,其中有切成細瓣的凍梨用牙簽叉了方便人取用。

易雲卿給他拿了兩塊:“這東西涼,你不能多吃。”

冬陽橫他眼,簡直比丫環還羅嗦。心裏是這麽想,可還真只吃這兩塊,等到晚間吃罷飯丫環端上凍梨解膩時,他都沒再吃。

旅途勞累,早早憩下。待第二日冬陽醒時看室外大亮,驚了一跳。

易雲卿攏了攏被窩,翻身把人抱在懷裏,嘀咕着低聲道:“…沒事還早…只是下雪了還可以再睡會兒…”沒長輩在又無公務,相比于起身吹冷風還不如呆在被窩抱着睡覺的人睡個懶覺。

冬陽茫然的眨了眨眼,讓被窩裏的熱氣一薰又睡了過去。待再睜開眼裏,便撞進旁邊人漆黑如夜的眸子裏。

“醒了?還想睡麽?”易雲卿湊近額頭貼着額頭問。

冬陽不耐煩的撇開頭,往被子裏縮了縮。這一縮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摟在他手臂中。

易雲卿暗笑,或許誰都想不到平日溫和清朗的冬陽會有起床氣,不嚴重,可獨不喜歡在他還半醒半睡又茫然的那一刻去鬧他。他不覺生氣反而覺着這小脾氣很可愛,很生動,更何況在冬陽完全醒後會為此不好意思,這時候再湊上去逗他鬧他都不會拒絕。

“冬陽…”

已經醒了的人對剛才的小脾氣有點不好意思,低着頭任由湊上來的人又親又蹭,

男人一般早上都容易沖動,讓原本只是想蹭蹭逗弄逗弄的易雲卿一時間着了火,動作越發大膽猛浪。

冬陽臉色坨紅的推移:“…大少爺,都已經早上了…”

“沒關系,今天不要請安。”手已經從衣縫中摸向禁區。

“…唔…丫環…”

“放心,她們不敢闖進來。”已經開始扒兩人衣服了。

“…嗯唔…可是…”

“沒可是。”衣服扒完,享受正餐。

屋外兩大丫環,你望我我望你,皆是臉紅又無奈。招手讓小丫環把洗臉盆跟毛巾先行撤下,衣服重新放火爐上烤,還要準備大鍋熱水,對了,還有新的被褥。

近一個時辰,屋內才傳來要水的聲音。

兩大丫環領着小丫環魚貫而入,目不斜視的從外室把手上端的提的東西放入旁邊小間的洗澡間,毛巾放好衣服搭在屏風,又魚貫而出。背對着待內室的兩主子入洗浴間,兩大丫環微微紅下臉對視下,撈開紗簾入內室匆匆處理過才讓小丫環進來打掃。

淩亂的衣裳收了,換上新被褥枕套又點燃薰香,根本瞧不出在一刻鐘前這裏發生了讓人臉紅不已的激烈□。

易雲卿把臉上緋紅好不易退的冬陽從洗澡間抱了出來,兩大丫環趕緊帶兩小丫環圍上去,絞頭發的絞頭發,遞襪子的遞襪子,穿衣的穿衣,一通忙活下來總算把兩人給伺弄好了。

易雲卿穿好了衣裳,接了丫環端來的參茶,用茶蓋撥了撥吹涼,就着自己的手給冬陽硬喂了兩口。

廚房送來早點,兩人吃了些。一出門迎面吹來的冷風跟眼前飄着的白雪讓冬陽打了個冷顫之餘又滿是欣喜。冬陽跟很多南方人一樣,都喜歡下雪,不管是出于瑞雪照豐年的說法還是對眼前這白茫茫一片的單純喜歡。

冬陽喜歡下雪易雲卿是知道的,從丫環手中接過手爐讓其捧着道:“等以後到了京城你就知道了,那兒從入冬就可能下雪,連下半個月都不帶停的。到時候呀,準能讓你看到膩。”

“那豈不是很冷?”

“是很冷。所以你一定要把身體養好,否則我可不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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