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冬陽沒好氣的瞪他眼,視線移向院子裏那兩棵桃樹。院子裏的花木在兵禍中都被禍害的沒有了,桃樹也從三棵變成了兩棵,還滿是殘枝斷枝的也不知能不能活。

大年初四兩人回到平陽府城,面對那高高一疊的拜貼,易雲卿從中挑了三四張回拜了,其餘的便全由管家處理。

或許會說易雲卿這麽處理有點自視甚高,可他的确有這資本。混跡官場或有點見識的都看得出來易雲卿在平陽府留不長久,留在這裏一來是的一方重建的确需要個能人,二來也是皇上借此機會想要磨練他,磨練之後也是更大的機遇跟責任。當然,也有增加易雲卿資歷的意思。

顯赫家族是不想惹這注定權重的未來重臣。官場中人也看清其中門道,與其為點私利去為難這頂頭上司,不如好好巴結好好表現圖着留個好印象,沒準以後能被推薦成為新任知府。

因此兩種原因,平陽府重建速度快到讓人感到驚訝,奏折遞上去皇上一看找監察使暗仿後年末就下了诏令,讓易雲卿上京述職。

這诏令下的又急又快,讓易雲卿準備的時間都沒有,只得先派人護着老太爺一等先上京,他交接手上公務再騎快馬追上去。

50梅枝

待老太爺一等到京城時,已經是臘月中旬。

大雪覆蓋着整座紫禁城。老太爺從車窗中看被掃的幹幹淨淨的街道跟仍舊不絕的行人,心內不免唏噓:“我以為我這一輩子再沒機會來京城。”

老夫人也是滿懷傷感:“我們這都是托雲卿的福。哎,這都是命,當初老二身為二品京官讓我們都被迷了眼,以為把易家帶向再次輝煌的非他莫屬,所以聽他之言打壓雲卿逼迫雲卿,可結果呢?非但沒有輝煌反而惹下抄家大禍,自己也落的滿門抄斬。反到是雲卿,毅然參軍用性命撥得太子格外開恩赦免易家,戰戰兢兢不辭辛苦重建揚洲府才有現在的榮耀。”想起那個從小最是聰明伶俐的二兒子,老夫人不即擦了擦眼淚。不管犯了什麽罪,落了什麽樣的下場,給家裏帶來什麽樣的禍事,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一個做母親的,永遠沒辦法真心痛恨自己的兒子,更何況現在老二一家已經滿門抄斬,再也見不着了。

老太爺安慰的拍拍老夫人的手。

“老太爺,到了。”車外管家輕聲喊。打開車門扶出老太爺,爾後是老夫人,大老爺跟餘氏走了來分別扶了。

冬陽從最後一輛馬車下了來,懷裏抱着已經睡着的易謙。

大門前的雪已經被掃的開開淨淨,丫環婆子管家小厮站在側門邊恭候,看人數不下五六十個。雙開的紅漆大門,旁邊左右兩個小門,還有門前兩座威武霸氣的石師,不僅老太爺驚了,連老夫人都吓了一跳。

早就候着的管家帶着一衆家奴行禮。“見過老太爺老夫人,大老爺大夫人,夫人,小少爺。”

“錢掌櫃?”老太爺認了出來,這候着的管家就是當初勸他們轉移的錢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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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太爺還記得老奴。”這管家正是當初鎮上食鋪的錢掌櫃,說來也是他命該。逆軍作亂時他拼死給村子裏的老太爺一等送了消息,避免了當晚的禍事,爾後在收回揚洲時他又作為內應立了一功,兩功加在一起又見其忠心耿耿且行事穩重,易雲卿便讓其先行來了京城。現在又幹脆做了皇上賞下來的新宅子的大管事,做為一個小食鋪的掌櫃來說,算是熬出頭了。

老太爺現在可沒心思敘舊,忙問:“雲卿現在只是從四品官職,這宅子…?”京中宅子規格是從各人官職走的,眼前這宅子的規格明顯超出了易雲卿的品級!

錢掌櫃微微欠身:“老太爺請放心,前幾日大少爺到了之後便面了聖,皇上已經提了大少爺正四品官職,還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賞了這宅子。”言下之意便是,皇上金口玉言,賞了不住或破壞改格局才是最大的不敬。

大老爺看了看,勸道:“爹,既然卿兒接了這賞就必然有他的道理。要實在不放心,等卿兒回來我們再好好問問他。”

老太爺也知易雲卿不會亂來,只是心裏還是有點不放心,因為這宅子真的是太超規格了呀!

餘氏作為女人還不太明白裏面的彎彎道道,可當進到裏面看那亭臺樓閣假山石道,十步一亭五步一景時,才真真意識到老太他說的那‘超規格’是什麽概念!這哪是什麽正四品官員的格局,住個一品都不是問題!

晚間易雲卿回來面對一家子虎視眈眈的問題,笑道:“爺爺奶奶請盡管放心,皇上賞這宅子,一來是補償我在軍中立的功勳。畢竟我現在從的是文職,在軍中立的功勳是不能累加的。二來是做給朝延官員看的。三嘛,怕是皇上以後懶得再賜宅子了。”幹脆一次做到位,懶得以後再下旨。這事于歷史中其餘皇上來說或許做不出,可這事于朱禮這皇上來說,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老太爺大老爺一等你望我我望你,最後老太爺輕咳一聲,叮囑易雲卿不能驕傲自滿等等才放其回自己院子。

冬陽因旅途勞累,餘氏便讓其早早回房休息。易雲卿進院子時,冬陽才睡着不久,旁邊易謙也是一臉通紅的睡着。

‘噓’示意丫環們噤聲,輕輕撈開紗簾抱出易謙讓丫環們送回去,易雲卿自己則輕手輕腳脫了衣服躺到旁邊,等手不冷了這才貼上去把人抱入懷中。爾後,休息。

第二日冬陽醒來,眨巴眼,似乎一下子沒明白睡前是小的睡醒就是大的?

易雲卿眯了眯眼,手臂一撈把人再次撈入懷裏,嘀咕:“…再睡會…”

“…大少爺,上朝…”

“今天沐休。”

冬陽掙紮着鑽出來:“…那也要給老太爺大老爺他們請安。謙兒等下也過來了。”

說起易謙,易雲卿還有意見,就着眼前的脖子咬了口:“昨兒怎麽還讓謙兒睡在這裏?”

縮了縮:“…謙兒還小…”

易雲卿換了個地方咬:“還小?我這麽大的時候都過了童生了。你呀,可不能這麽慣着他。”慣得他都沒邊了都,每次說請安不要這麽早卻老是不聽,害冬陽也不敢跟他睡懶覺怕被堵在被窩,接間害的他沒了早晨剛醒耳鬓厮磨的樂趣。

冬陽橫他眼,鑽出被窩。

室外聽了響聲的大丫環領着一衆小丫頭推門進來,給火爐裏添了炭火,捧着烤的暖暖的衣服穿過起居室的兩道紗簾,再繞過八屏紅木綴玉屏風,抖開綢緞面的棉袍服要給冬陽穿上。

冬陽擡了手,從丫環手中接過自己穿了。不管多久他還是不習慣丫環給他穿衣服。

兩大丫環見了,福了福身退出屏風外,讓冬陽自己穿衣穿鞋襪。

易雲卿見了笑:“你呀,這些小事怎麽老是不能習慣?”早上不習慣被人貼身伺候,吃飯不習慣有人布菜,洗澡更不習慣被盯着,害那些貼身丫環每每都以為冬陽不喜歡她們。

“我自己有手有腳,幹嘛要勞動她們?”再則男女有別,真跟那些丫環近了,這連兒子醋都吃的男人不定生些什麽事端出來。

易雲卿對冬陽的暗自白眼視而不見,掀開被窩起身套上衣服,伸開手由着冬陽給他系腰帶。

一身白色綢緞棉袍,上有低調奢華暗繡,再配上深色祥雲暗繡綴玉寬腰帶,把他身形勾勒的更為高挑氣質更是不凡。

大丫環們才剛撈起起居室的紗簾,易謙像掐着點似的跑了來。嘴裏永遠先叫的是冬陽。“小爹爹,謙兒給您請安。”

冬陽笑下,伸手給他攏了攏棉服領子。

易雲卿黑着臉瞥他眼。

易謙這才對其行禮請安:“爹爹,謙兒給您請安。”易謙這是小孩心性,怪易雲卿昨晚沒經過他同意便讓丫環把其抱回房間,而不是讓他繼續留在小爹爹旁邊睡。要知道在溫泉山洞避禍的那一年多,他都是跟小爹爹睡的,可惜一出山那位置就沒他的份了。昨晚想着又能一起睡了可結果一覺醒來還是在自己床上,那種一早起來就不爽的心情誰能體量呀?

易謙不爽,易雲卿更不爽,所以原本打算帶他一起去看梅花的決定改了改只帶冬陽一人去。

瞧着後方眼巴巴瞧着的易謙,冬陽心軟。

易雲卿攔了他:“明年春就要下場考童生了,這時候最是要緊不能分心。”

“可是…”

“謙兒的心已經野了,若再不收一收恐怕在科舉上沒什麽成就。皇上有意廢除推舉制統一由科考選撥人才,所以謙兒若想入仕唯有考科成績出類拔萃。”易雲卿這麽說是瞧準了冬陽小事上能心軟,可大事絕不含糊的習性,所以才扯了虎皮作大旗。其實事情哪有他說的那麽絕對,朱禮是想廢除推舉制,可那是對付世家大族推舉親族弊端的小手段,易雲卿作為這小手段背後出謀劃策的人要想給自己兒子弄個小官職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冬陽不知這背後彎彎道道,一聽這麽嚴重立時收起心中那一點心軟。到了山外的梅花園,冬陽看這滿山遍野的梅花在大雪鋪蓋下那份獨物的清冷傲骨,就算他不懂詩詞不懂白雪紅梅的風雅,也覺着眼前景色是獨一份的漂亮。“我可不可以摘兩枝帶回去?”冬陽問。

“我讓人去問問這梅園的主人。”知曉冬陽折梅不是為玩,而是給不能來的易謙帶回作禮物。

随待去問了下,回來搖了搖頭。

冬陽也知道這麽好的梅花被折了有點可惜,所以也說不上失望。

“等下回去時讓人去買些梅花,反正你不說我不說,也沒人告訴謙兒這梅花不是這折的而是買的。”這點小謊易雲卿說的毫無心理負擔。

冬陽猶豫下點頭,原本不能來易謙就有些不開心了,他不想連這點禮物都讓他失望。冬陽對折梅已經沒了興趣,卻不想由遠而近走來三個被丫環婆子擁護的貴族小姐,其中一身披白毛披風頭帶金鳳簪的明亮女子捧着一大束紅梅,款款而來,白嫩粉紅的雙頰在紅梅的襯托下越發紅潤。

三個各有千秋的華服貴女眼含羞意來到易雲卿面前,緩緩福了一禮。“小女子,見過大人。”

“小女子,見過大人。”

“小女子,見過大人。”

易雲卿好整以暇的看着,微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捧着紅梅的女子上前一步,含羞道:“小女鄙姓福,是這梅園的少主人。剛才聽聞家奴說大人想要折幾枝梅,所以小女子送了來。望大人不要見怪家奴的冒犯之罪。”說罷又是微微欠身施禮,端的是容貌明亮溫柔淑雅儀态萬千。

易雲卿今年二十六歲,正四品的官職不算突出,畢竟以京中貴子來說正四品的官職還不會放在眼裏,可架不住這人已經入了皇上的眼呀,有消息靈通的知曉皇上還是太子時在戰場上受了必死的重傷,是此人拿出一株千年老人參救了皇上的命。這救命之功和從龍之功,早在易雲卿沒到京城之前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各世家打聽易雲卿的出處,發現出自平陽易家,被打壓、流放、參軍、立功、再從文職任揚洲知府,這傳奇性的經歷流入各千金貴女耳中可謂個個是春心萌動,這等出身世家文韬武略豐神俊秀的好兒郎可不謂是如意郎君?

易雲卿一入京便被皇上诏見,升了官職不說,還賞了一座與本身官職不附的大宅子,這裏面的深意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易雲卿做為這一朝天子的近身紅臣京城的準新貴,誰都想好好結識下混下臉熟。認識不過于熟悉,熟悉不過于結親,自家有女的勳貴之家都盯準易雲卿的妻位,至于那個所謂的‘男妻’,每人都沒當回事的一笑致之。男妻嘛,歷來比女妻低半籌,只要他想在京城立足想進入朝延高層,那麽必娶貴女!

似乎所有人都這麽想着,似乎所有家有待嫁女兒的勳貴家都瞄準了這個位置,可易雲卿經過繁華、低落、再到現在的前程似錦,他會這麽容易被控制?

在很久前他就決定,他不會娶貴女也不會擡貴妾,今生唯有一人便已足矣。

對三位貴女的示好,易雲卿對冬陽笑了下:“這下好了,你要折的梅花有人送來了。”大丫環聽了機靈的從女子手中接過梅花,福了福身。

“奴婢代少夫人謝小姐好意。”

明亮少女臉上一白,幾乎站立不穩。心裏突突直跳,為什麽?出了什麽問題?明明應該親自過來接,爾後她含羞道不謝,兩家交好意思不言而喻,明年她便能成為易少夫人!可為什麽?不接就罷了,還轉首贈給自己的‘男妻’?!這話要傳出去打的是她的臉、丢的是她的顏面、損的是她的閨譽呀!

易雲卿對這些主動送上門來的女子可沒什麽好臉色,不過想着好甭與她父親同朝為官,撕破臉皮誰臉上都不好看,便道:“這梅是內子代小兒折的,在這裏我便代小兒謝過小姐。福大人與我同朝為官,請小姐代我轉為問好。”說罷便轉身離開。

易雲卿這話給這些千金小姐留些餘地,臉面是丢了但至少不會危及閨譽。也算是賣福尚書一個人情吧。

51姑奶奶

出了梅園讓人把梅花先行送回去,易雲卿則帶着冬陽到京城有名的酒樓吃了午飯,末了好好逛了逛京城的繁華地段還帶他看了皇宮前門,待到回家時已經是未時三刻。

一進門錢管家迎來道:“大少爺,家裏來了客人。”

易雲卿并不意外來了客人,甚至來的是什麽人都已經猜到了。“是大姑奶奶?”

錢管家僵硬着點下頭。

冬陽對這所謂的大姑奶奶有點印象,是老夫人嫁入京中的嫡親女兒。

“大姑奶奶帶着一位小姐直接跪到門口,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是大夫人看着可憐也覺着不像樣子便把人請了進來。這時候還在老夫人那。”雖然是第一次見,但錢管家可真看不上這什麽大姑奶奶,哪有女兒上門見爹娘還沒見就跪着哭,還哭的那麽慘活像哭喪似的。

冬陽也不喜歡這氣勢淩人的大姑奶奶,喜歡仗勢欺人不說表面還裝賢惠善良其實背地裏比誰都惡毒。冬陽就真真見到過一次變臉,在人前對自己帶過去的大丫環變成丈夫通房表示的通情達理,可轉背就設計打掉了通房肚裏的孩子。那個大丫環可是跟了她十幾年的貼身丫環呀,一直都是戰戰兢兢的伺候着沒一點不周全的地方,可她轉臉就能下手。這份毒辣讓冬陽每次見了都心裏不舒服。

易雲卿也知他這大姑不太讨人喜,對冬陽道:“玩了這麽久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老夫人那看看。”

“…不管怎麽樣都是長輩,還是去看看吧。”既然來了也不能讓這點小事落人話柄。

老夫人老太爺的院子是整座宅子中最安靜的,兩老畢竟年紀大了經不得吵,可現在還沒進院子就能聽到屋子裏哽咽的哭聲。

兩人對視眼進到裏屋,兩老坐首座老夫人正用帕子摁眼淚,餘氏守在旁邊陪着,老太爺沉着臉喝茶,大老爺幹脆默然。

冬陽有點摸不着頭緒,易雲卿領着冬陽向老太爺大老爺四老見了禮。對旁邊仍在掉淚的李易氏卻是不理不睬,對那什麽八杆子打不着的表妹更是視而不見。

李易氏,也就是曾經的易家嫡親大小姐,雍容華貴保養得體的臉上立時一僵,用帕子用力摁了摁眼角,吃通之下立時又流下淚來。“卿哥兒可還是怪姑姑?也是,是姑姑懦弱是姑姑沒能力才害的老夫人老太爺受了這麽多苦!卿哥兒不原諒姑姑也是應該的!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老太爺被吵的腦門疼:“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李易氏一驚,抽了抽鼻子:“爹……”

老太爺擺擺手。“雲卿,你先帶冬陽回房休息。”待兩人離開,視線轉向李易氏:“我跟你娘還沒死,不需要你哭喪。”

“爹,是女兒不孝……”

“爹知道你也有難處。”老太爺擺擺手阻止她說下去。只是這難處呀并沒有她說的那麽嚴重,不或許該說,在難處上她完全的選擇保護自己。“今天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跟你娘以後都會住這邊,你要還有點孝心就時常過來陪陪你娘。”語罷頓了頓:“我跟你娘呀,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了。”

“爹,娘,是女兒不孝……”看着兩老染了白霜的頭發,李易氏心酸的哭了起來。如果說剛開始還有點作戲,在這一會兒已經完全是出自真心。畢竟這是生她養她的爹娘,不是仇人,她從沒想過要害兩老。

老夫人又被勾出了淚水。

老太爺擺手,讓餘氏送李易氏出門。

不說老夫人如何傷心跟老太爺如何商議,冬陽這廂跟易雲卿回房。兩人換了衣服歪在起居室的軟榻了,丫環送上熱茶點心。兩人就着熱茶吃了些,冬陽想了下問:“大姑奶奶在姑爺家過的不好?”

易雲卿放下手上書,就着旁邊小爐子上的熱水給兩人繼了些茶水,又伸手壓了壓冬陽腿上的毛毯。“憑我大姑那性子能讓自己吃虧?橫豎也就受些委屈吧。再則她生了兩個嫡子,又無大錯,李家不能平白無故休了她。”就是因為她在易家逢難的時候毫無動作所以李家才沒拿到錯處。“我這大姑性格偏執頗為自私自利,你以後見了都避着吧省得被欺負了。”

冬陽點下頭,道:“我以後都避之不見。”

答應的這麽爽快,易雲卿反而好奇了:“在我印象裏你好像一直都不喜歡我這大姑,怎麽?她得罪你了?”

搖頭。想了下把無意撞破她變臉的秘密說了說。

“這種陰私大宅子裏多的是,你呀,怕是永遠都弄不懂的。”同樣是活在大宅子裏,這種妻妾通房争寵陷害的事他可是從小看到大的。“也沒必要弄懂,傷神。”

他的确弄不懂:“你說老太爺老夫人會原諒大姑奶奶嗎?還有你今天這麽失她面子,她會不會計恨?”

“計恨是肯定的,拿我沒辦法肯定會找你麻煩,所以你更要避遠點。至于爺爺奶奶會不會原諒她嘛,出自一家,‘打斷骨頭連着筋’,”

“…會原諒大姑奶奶?”

“也不能說會原諒,至少怕是沒以前親密了。”在很多事情上,肯定會有個輕重取舍。

冬陽似懂非懂,手拿塊糕點小口吃着,易雲卿瞥了眼:“就快吃飯了,少吃點點心。”冬陽拿着糕點的手下意識怔住,不知是該丢還是該放進嘴裏。

易雲卿瞧了,抓了他手喂進自己嘴裏還挑逗的輕咬了口。冬陽臉上閃過一絲窘态。

添炭的大丫環瞧了,紅着臉低頭暗笑。

易雲卿沐休只有一天,第二日天還沒亮便要起身上早朝。冬陽跟丫環一起伺候着穿朝服。

穿着朝服官靴的易雲卿一派莊嚴端正,繡祥雲的金玉腰帶,漆黑有玉跟寶石點綴的官帽,高挑的身形,強壯的體魄,讓冬陽在整理領子時幾乎看呆了。腦中神游的想起昨日梅園那幾個不顧閨譽的千金小姐,送梅枝是假,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在想什麽?”伸手擡了擡冬陽下巴,易雲卿笑問:“看呆了?”長臂一撈把慌張退後的人摟入懷裏:“我準許你再看一刻鐘。”

“大少爺……”

易雲卿暗嘆。人在懷中如美玉在懷,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為什麽就改不了口呢?!‘大少爺’三字比‘雲卿’兩字好聽?!帶着這份郁悶吃了早點,披了大毛披毛攔了要送的冬陽:“時候還早你再睡會。要送就乖乖聽大夫的話把身體養好,等以後好了你就不想送我都得讓你送到宮門口。現在不行。”

冬陽點頭不是,不點頭也不是,其實他覺着自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目送易雲卿離開,在丫環催促下躺回床上休息,原本只打算眯下眼的可不想這一睡便只睡到日上三竿。忙爬起來去請安。

老夫人不即不怪罪還嗔道:“你這孩子真是的,說過多少遍你身體沒好不要來請安,奶奶知道你孝心,有這份心意就夠了。”轉頭又對餘氏道:“冬陽的藥跟補品不能停,每日讓大廚房炖好準時送過去。”

餘氏點頭:“娘,這些兒媳都知道,您老就放心吧。”如果說老夫人關心冬陽或許有一些是因心存感激,那餘氏就是真心疼冬陽,不參其餘因素,單純的疼這個良善的孩子。

一早就過來請安的李易氏心中暗恨,帕子絞的死緊。怪老夫人偏心把她涼在一邊,也怪餘氏目中無人,更怪冬陽身為晚輩卻那麽久沒跟她問安。僵着臉見縫插針的笑道:“這就是卿哥兒的男妻吧,果真風姿獨特。”眼裏閃過一絲輕視,這麽個土包子男人哪拿得出手見人?

跟在李易氏旁邊的李家女,李淑真含羞上前福了福身:“淑真見過嫂子。”

李淑真并不是李易氏的嫡女,而是姨娘生的女兒,抱在李易氏身邊教養為的不過是嫡女身份以後好議份好親事。李易氏這自私自利的性子哪會真心教導這庶女?平時也就擺擺樣子罷了。沒有嫡母的悉心教導,再仗着自己容貌出挑,李淑真養就了個飛揚跋扈眼高手低的脾性,到了議親的年紀女兒家心思萌動,再一見了易雲卿的風姿品性,立時便傾心暗許。回家一聽爹爹嫡母有意結這門親事親上加親,興奮帶羞甜的一晚沒睡着。一早精心打扮過來請安想着留個好印象,不想見着冬陽立時醋性大發,再一瞧那通身禦賜錦緞玉石,早把易雲卿當自己男人的李淑真立時便發作了,陰陽怪氣的福了福身,用帕子摁了摁眼角道:“聽聞是嫂子打獵賺銀錢,才能顧得外婆姥姥周全,淑真謝謝嫂子。”

老夫人臉色立時一僵。

餘氏氣的混身發抖。

冬陽能感覺這氣氛不對,可他想不明白這話有什麽不對,畢竟這是實話不是?

李易氏臉上笑意僵了下,跟在李易氏身後伺候的大兒媳婦李秦氏忙拉了下李淑真,用眼神示意少說話。

李易氏的大兒子,也就是李秦氏的夫君到覺着這話沒錯,瞥了眼還不懂其意的冬陽,眼內鄙視的意味很是明顯。不過表明上還是要過得去的:“嫂子,淑真說話直了些,望嫂子不要見怪才好。”

冬陽或許不明白,可餘氏跟老夫人哪有不明白的?!李淑真的話是沒錯,可不該在這個場合說,在這場合說就是掀人傷疤踩冬陽臉面!‘打獵賺銀錢’,這是暗裏說冬陽是個獵戶比不上她京中官家貴女的身份!

冬陽不喜歡這些說話彎彎道道的,皺了皺眉對餘氏跟老夫人行了禮:“大夫人,老夫人,我有點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了。”

餘氏點頭,讓身邊的丫環婆子送冬陽回去。

等冬陽一走,老夫人重重放下茶杯揉了揉額角,冷眼瞧了眼李易氏:“老大媳婦,我有點累了,你就代我送一下大姑奶奶吧。”李淑真的意圖老夫人明眼看的一清二楚,拿了金贊就以為自己是鳳凰的庶女還敢肖想她易家嫡長孫?!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餘氏扶了老夫人回內室,用眼神示意丫環婆子阻了要上前的李易氏,再回來時眼內的冷意讓一向狠毒的李易氏都是一驚。

“大嫂…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見怪。”

餘氏用帕子摁了摁嘴角,冷道:“姑奶奶一向教導有方,我哪敢見什麽怪?”幾十年的姑嫂,哪不知李易氏的為人?若不是有她的默許,一個庶女敢抱在身邊做嫡女養還敢弄上門來認親?!還敢打着雲卿妻位的主意?!“姑奶奶也知道我們才到京城不久,府裏事情還沒忙完呢就不相陪了。來呀,代我送大姑奶奶。”她雖性子綿軟,可也沒得讓人這麽騎在頭上!今兒敢明目張膽的下冬陽面子,明兒就能踩到她頭上!這樣的人她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52姨娘

不說李易氏回去如何處置李淑真,傍晚易雲卿回來聽了這事,當時便冷笑了笑。他不需要玩陰謀弄謀略,只要在朝堂上表示跟那所謂的姑父不熟,自會有巴結的人上來替他收拾李家。

李家姑父因易雲卿的忽視,直接被原本就看不慣的上峰給撸了下來,一撸就撸出了文武百官的份額。這時候才知道自家如意算盤打歪的李家如何陪罪如何求請。不提。

眼見年關,餘氏忙着備制年貨準備年節人情往來,整天沒憩口氣。這日好不易喘口氣,錢管家前來回話:“大夫人。”

餘氏掀了掀眼皮:“可是老太爺他們有什麽吩咐?”

“不是。是大門口來了輛馬車,說是姨娘回府。”

餘氏詫異放下茶碗:“姨娘?錢管家,你糊塗了吧?”

“大夫人,我也覺着奇怪。”他在這邊做了這麽久事,從沒聽說過易府還有什麽姨娘呀。“老奴去問了問,說是平陽婁府小姐。”

“平陽婁府?”餘氏冷笑聲。她想起來了,易雲卿曾經是有個妾室姓婁,不過那妾室擡入府中不久便出了流放的事,那妾室娘家看得不了什麽便宜便在當晚把人擡了回去。怎麽?這時見易家發起了,又想着巴上來?天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去告訴門房,把人攆走。當時兩家商談休書已給,便兩不相欠了!”

錢管家回身去處理,不想兩刻中又滿臉尴尬回來:“大夫人,那婁室不肯走,這會在門口已經鬧起來了。還有那送婁室來的馬車是出自城東婁府。”

“城東婁府?”

“老奴打聽了下,那婁府老爺在京任五品官職,說是婁室的親叔叔。”錢管家這半輩子可沒見親叔叔送親侄女上門認妾室身份的,還有臉在門口大鬧?這究竟丢的是誰的臉面?

餘氏也是啼笑皆非,落破的時候恨不得退避三舍劃親界線,現在發起了,什麽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這事先不要驚動老夫人跟老太爺。你帶人去城東婁府說明情況讓他們把婁室帶走,如果婁府不肯,你就直接報官。讓官府把這事掰扯掰扯。”一個沒生孩子的妾室連正經的休書都不會有,相必婁家必然是拿這事作依仗吧?

“要不老奴把門外綁了送去婁府?”這麽在大門前鬧,實在不像話。

“不用。別讓人覺着我們易家優勢欺人。這麽着吧,你派三四個能說會道的家丁守在旁邊,把事情給他們說清楚,有好奇打聽的圍上來讓家丁們機靈些。”婁室不就是以為她在門前大鬧,讓她瞧不過去先把人請進府裏再說麽?曾經的妾室一進府,就是有七八張嘴都說不清。說丢臉,哪能比得過貪戀虛榮、愛慕榮華、只肯共富貴不肯共犯難的女人?而且這女人還是個無所出的妾室!城東婁府妄想憑這麽個女人巴上易家,真真癡心妄想。

或許誰都想不到易家會這麽沉得住氣,任憑個曾經的妾室在大門口大哭大鬧,餘氏的沉默以對注定讓婁府的算盤落空還偷雞不成還失了把米。臭了名聲不說,還生生把易雲卿給得罪了。

因為婁室的大哭大鬧引得冬陽注意,當晚便起了低燒。

易雲卿回府時冬陽才剛喝了藥睡下,得知事情始末是又氣又心疼。脫了外衣陪着躺床上,用冰涼的手探了探冬陽額頭的溫度,感覺其露出抹舒服的神情,一手伸出被窩外交替着給他捂額頭。餘下卻是不客氣,對着那張嘴是又吮又咬。“就愛胡思亂想!把自己折騰病了,存心讓我心疼!”

“…沒…”

“還說沒心裏不歡喜發出來就是,用掃把攆覺着不解氣可以拿棍子打,家裏這麽多仆人,還怕打不贏兩三個?”

因為發燒有點不舒服的冬陽感覺有點委屈:“…好歹是姨娘…”

易雲卿氣的再咬一口:“曾經的!”

“……”嘴角被咬疼了,低了頭生悶氣。

易雲卿拿他沒暫。手捏了他躲避的下巴湊上去輕柔的吻,似是安慰也是安撫,更是疼惜。“聽着冬陽,”抱了人額頭貼額頭:“這話我只說一遍。此後只唯有你一人,與子相守,與子偕老。”

“…大少爺…”

易雲卿嘆息。此情此景,為什麽還是‘大少爺’呀?

曾經的妾室上門這出戲讓京中人士看得是津津有味,褒貶不一,不過貴勳之家內眷對餘氏不聞不問沉默的處理方式卻是贊賞有佳。原本就是,個曾經的妾室還讓當家主母出門應服,不管結果如何都是擡了這妾室的臉面,蹬鼻子上臉的人多的事,到時候更掰扯不清。沉默,任其鬧再報官釜底抽薪才是高竿!

餘氏沒想到自己這麽做到贏得京中好些貴婦的好感,一時拜帖如秋風送落葉般的投了來。

轉眼到了過年這天,易雲卿特意推了皇宮內的宮宴陪着家人過年。

一家子圍一桌吃年夜飯,老太爺吃的滿嘴油沫。“好久沒吃冬陽燒的菜了。記得在溫泉洞府中我們最愛的就是冬陽獵的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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