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到府城時候還早,王掌櫃找了間茶樓鋪子憩憩腳,順帶問知府大人的住處。

店小二到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聊了些關于新任知府的閑事,末了問:“客官這是要去拜見知府大人?”

王掌櫃打着哈哈敷衍過去。

店小二也沒多想,給一家子添了茶水道:“客官要是去拜見知府大人求事情,那小的就勸一句客官就別白廢心思了。新任知府上任三個月,除了走衙門辦公事,找關系求事情想從後院進,沒一個成的。”

易雲淑聽了,笑下問:“知府大人的後院就成了鐵桶不成?”

“那還真是鐵桶。這位夫人不知道,新任知府有一男妻,聽聞身體不好所以謝絕一切訪客。想從後院走關系的呀,一個個都被謝絕了。城東謝家知道吧?那可是福洲首富。首富謝夫人連下三張拜帖,可連知府夫人的影子都沒見着。”說罷看四周沒人又悄悄道:“現在城中都流傳說知府夫人的男妻是個絕世美人,知府吃醋所以攔着不讓任何人見。”

易雲淑聽了被茶嗆着了。

王掌櫃趕忙給了店小二賞錢打發其走,回頭給她拍背,嘴裏怪道:“都多大的人了,連喝口茶都會嗆着。”

要不是環境不對,易雲淑真想笑到錘地。忙用帕子掩去笑噴的嘴角道:“真想看看大嫂知道這傳言後的表情。”

王掌櫃拿她沒轍。“這事可別跟大嫂說,要是氣着大嫂了,大哥得心疼死。”

擺手表示自己知道。這笑話也就心裏知道就好,真說出來氣着冬陽,瞧易雲卿那寶貝程度準能收拾她。

一家休息夠,按店小二所說的來到府衙後院。王掌櫃遞帖子給守門的小厮,兩小厮到也機靈,瞧眼門前馬車行禮道:“可是姑爺?”

王掌櫃點頭。

兩小厮收了帖子,道:“昨日少夫人就吩咐過姑爺跟姑奶奶會來,特意交待過不需通報。”

易雲淑帶兩兒子走來,聞言,抿嘴一笑。

兩小厮忙躬身見禮。“見過姑奶奶,見過兩位表少爺。”見易雲淑伸手遞來裝賞錢的荷包,兩小厮紛紛驚慌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姑奶奶這般可是折殺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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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迎了來,見着笑道:“拿着吧,姑奶奶跟姑爺第一次給的賞錢接着就是。不過就此一次,下不為例。”說着,給易雲淑兩人見禮,兩小的也招呼了聲。

王掌櫃跟管事忙客氣一番。一行入內,冬陽迎出屋子,兩小的正正經經見了大禮。

冬陽忙扶了,又給了荷包。

易雲淑笑道:“大嫂,快別慣着兩小的,見兩面又是給荷包又是給東西的,讓小妹都怪不好意思的。”

冬陽聽了笑下。

閑聊到中午,易雲卿抽空陪着吃了頓飯午後又回衙門處理公務,晚間冬陽親自下廚,兩家圍作一桌吃的熱熱鬧鬧。

易雲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留宿吃飯的這段時間,‘知府後院被敲開’的消息已經像飓風似的席卷整個福洲。等待他們的将是無止盡的奉承、巴結與讨好。此事略過,不提。

轉眼秋去冬來又春至,福洲海港在易雲卿有條不紊的安排下,歷時一年零十七天終于在這中夏落成,高高豎起的提壩、還有錯落有至停船的馬頭。每一塊石頭每一塊木板都可以說是幾百甚至上千人嘔心瀝血的傑作。

那日,皇帝親派欽差代表皇帝參與落成儀式,還豎起了皇帝親筆提字所雕刻在巨石上的海港名稱。

那日,百姓歡呼舉天同慶,熱鬧非凡。

那日,從內陸駛來三十多艘商船,把個海港弄成了不夜城。

那日,福洲沿海貧窮了幾輩子的百姓、漁民,看到了希望。

海港建成跟內陸通了商,易雲卿稍作休息又秘密投入到建海市的緊張工作中,能穩穩抗住大海風浪的巨大商船;能在大海中航行卻不會失去方向的船手;初步探過的海上商道跟能銷售的商品;能保證商船安全能與海盜抗衡的海師等等,都需要易雲卿親自把關跟确定。一通忙活下來,效果到是顯著,只四個月就敲定了第一期海市往來商船等事件,易雲卿親自送載滿了布匹、絲綢、瓷器、香料等近三十艘商船入海。

在那等待的三個月內,不知有多少人睡不着。三個月又二十五天,商船經過大海的猛然變臉跟海盜襲擊,總共回來二十一艘船,其餘九艘不是沉了就是被海盜破壞的不能再用了還有一艘被海盜給直接搶了。剩于的二十一艘,帶回來整整十艘的海外洋玩意,五艘帶飲用水跟糧食,兩艘只坐人,其餘四艘在船底倉庫裝的是金子!

黃澄澄亮晶晶的金子!整個十五箱碼的整齊的金磚金幣,把個朝庭禦使的眼睛都差點晃花。

老禦使是戶部從三品的老官員,這次下來就是想讓他在戶部十來年的經歷估算下海市的可行性有多高。不可不說對數字敏感的老人家都是個老古董,他看不慣易雲卿年紀清清卻大開口讓朝庭把開海市的重任派給他,也看不慣易雲卿的升官速度,來到福洲後沒插手也沒幫忙,只安心等商船歸來。三個月過了商船音訊全無,老禦使就酸酸的寫了封奏折送回朝庭,明理暗裏指責易雲卿準備不足就貪功讓商船出海,造成可能無法挽回的損失。

可現在,老禦使欲哭無淚的看着眼前的箱子,才過十五天呀,可他折子都已經送出去了,他可以追回來不?

易雲卿可沒管老禦使糾結,對其一拱手道:“就麻煩禦使大人整頓這些黃金了,如有需要盡管吩咐。”

老禦使幹笑的拱手回禮。他可以想象回去後他會被皇帝罵個狗血淋頭!

易雲卿沒空想老禦使尴尬的原因,他要忙的事情恐怕還多的數不勝數。十艘海外洋玩意要分類,哪些要送回京城為貢品,哪些可以就地出售給商人争取利益最大化;要聽取海師負責人整個行程過程,再商議商隊護衛中有哪些要加強,還要插手這次犧牲人員的補償事件,還要計劃造船;更要聽取跟海外打交道的貿易負責人的意見,哪些商品是最受洋人歡迎,哪些又是最值錢等等一些事情,了解整個情況後他還要抽空兩天寫份厚度足以讓人無語的奏折上報朝庭。這些事情忙起來可不比前期準備工作要輕呀。而且,第一次商船利潤就如此大,傳回京城恐怕沒人能按捺的住,到時候捎尖腦袋往他這鑽的怕是能多到讓人頭疼。

甭管事情多到讓易雲卿這工作狂都感覺到壓力,日子還是一天天過。半年,六個月,易雲卿硬撐過各方亂七八糟的勢力再次組織一次商隊出海。這次足有四十只商船,所帶的完全不再是上次那些廉價布匹廉價香料可能比的精品,當然廉價的也是有的,只是精品比上次多一半不止。

為了保證這次商船的安全也為了多了解海外國家,易雲卿帶幾個随待瞞着朝庭先斬後奏的僞裝為一名商人跟在商人行隊中上了商船。

遠在京城的朱禮收到奏折時都已經一個月後了,黃花菜涼的都不能再涼,當時就氣的摔了奏折把個禦書房當值的太監宮女吓的簌簌發抖直接跪到地上半天都沒敢起來。

天子不立于危堂,這是古聖名言。只是易雲卿有他自己的理由,通過別人的口耳相傳這些國家情況他都覺的像霧裏看花,只有他自己親耳聽親眼看才能确定這些國家的國力是不是如他心中所想。

問冬陽有沒有跟去易雲卿當初猶豫良久,最後還是決定不帶冬陽去。一來是怕冬陽适應不了,畢竟走慣陸路的人要在船上呆近三個月,想想都全身疼;二來是怕危險,海上暴風雨是随時都能吞人的野獸,還有殺人不眨眼的海盜;三來也是怕自己分心。

臨走前一天,冬陽把親手腌制的臘魚幹臘肉幹等幹糧讓人送上商船,晚間更是親自下廚把易雲卿吃的直呼撐着了,待到兩人回房還主動脫了衣裳讓易雲卿翻來覆去的吃了個過瘾。

“大少爺……”早晨冬陽強撐酸痛的身體爬起來送易雲卿至海港,他雖失落易雲卿不帶他去,可也知道自己不去才是最好的。伸手給其攏了攏衣領,低着頭輕聲說:“大少爺安全回來我就改口……”

要不是易雲卿耳尖他幾乎以為是風太大自己幻聽了,忙拉了人确定問:“冬陽可說話算話?”

羞紅臉,點頭。順帶掙了下手,怪他在這麽多人眼前拉拉扯扯。

易雲卿可不會被他掙了去,反而再拉近些,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那先叫一聲讓我聽聽。”

冬陽不肯。叫名字這等親昵的事讓他獨兩人時都叫不出口,更何況這麽多人眼下叫。

易雲卿松手,嘆氣:“唉,原來冬陽不是真心想叫我名字,那我這次……冬陽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面對易雲卿佯裝沒聽清的故意湊近,冬陽羞惱的恨不得鑽地裏去。

易雲卿契而不舍硬要再聽下,耳朵都湊到冬陽嘴邊了。

冬陽咬唇,從牙縫中擠出兩字:“…雲…卿…”

64絕處逢生

易雲卿幾乎被冬陽這一聲給叫去半邊魂,不怪他激動,實在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冬陽叫他名字的次字十根手指頭能數的過來。成親近十年,也就是說每年一次,可比織女會牛郎呀!

“我會安全回來,到是你要是在我不在的這三個月中敢瘦一斤,我就讓你好看。聽到沒?”伸手捏了冬陽臉,在藥玉近兩年的溫養下氣色逐漸紅潤,捏上去手感奇好。

腮幫子被捏的變了形,冬陽沒好氣的拍開他手。

船上響起催促人上船的號角聲,易雲卿扭頭看了眼,不舍的碰了碰冬陽。“回家後再補個眠,閑時悶了去找雲淑聊些閑話,平時無聊了就出門走走,不過讓管家多帶些侍衛知道麽?三個月九十天我就能回來,要是讓我知道你沒好好照顧自己或病了,那我帶回來的稀奇玩意一樣都不給你!”

冬陽撇嘴。

易雲卿氣的又去捏他腮幫子,惡狠狠道:“最主要的是我回來你又敢給我耍賴看看。聽到沒?”

“……”

“嗯?”

“…聽到了…”

惡狠狠的表情立時換下:“這才乖。”話罷出奇不意的湊上去快速在其嘴角啾上一口,趁其怔住還沒生氣時轉身上船。

冬陽惱,四處瞟眼沒人注意這才松了口氣。擡眼看,俊逸挺直的人立在船頭看着他,随着商船的遠去而漸漸模糊。

“少夫人……”

冬陽回神上了馬車,掀起紗簾看向連影子都見不着了的深海,半晌才放下簾子。“…走,回府。”

易雲卿出海的事是瞞着易雲淑的,一來是這件事情本身就要保密,二來也是怕懷孕六個月的易雲淑擔憂動胎氣。不過終究在事隔兩個月後被易雲淑知曉,一驚之下就動了胎氣,把個王掌櫃吓的面色發白。

冬陽知曉忙跑了來,随行還帶了府城有名的大夫。

好不易穩住胎氣,易雲淑卻是怒氣難消,對着冬陽就是一腔怒吼:“大嫂!大哥胡鬧你怎麽就随着他胡鬧?他是福洲知府,哪有知府跟着去海上行商的?!不說海上行商的困難跟艱苦,單他身為知府卻不顧朝庭命令私自離開就是犯了擅離職守之罪,要被言官知道了,不管有功沒功都要被參上一本!天高皇帝遠,大哥又不在,皇上若信了言官,那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

這一通怒吼讓易雲淑呼吸不暢,王掌櫃吓的忙跑去扶着給她順氣。易雲淑卻是一怒給拍開:“你也瞞着我是不是?”

這時候就算給王掌櫃個天大的膽都不敢說‘是’呀,腦袋一通猛搖。“沒,我真不知道。昨兒我才聽到信,今天正想去找大嫂确認下不想你就從丫環嘴裏知曉動了胎氣。”

冬陽一身僵硬,他到不是生氣只是看易雲淑那南瓜似的肚子生恐她氣極了發生意外。

大丫環也是機靈的,一個個湊上去又是順氣又是端水的。

易雲淑也知現在生氣是于事無補,可懷了孕本身就因身體不舒服脾氣暴燥,可一聽這麽大事卻瞞着她想想都氣。這要告訴她聲,就算人上了船她綁也要把人綁回來!…哎不想了,氣的她心肝都疼。

冬陽在丫環婆子的示意下,出了屋子。

兩個大丫環拍拍小心髒一幅驚吓過度的樣子,小心道:“…真看不出平日溫順柔婉的姑奶奶火起來有這麽大脾氣,真真吓人。”

冬陽也是餘悸未消,連午飯都沒敢吃上了馬車就回了府城。

易雲淑平息怒氣後一聽又差點上了火,王掌櫃見了趕緊湊上來一通勸解,到反把易雲淑給逗笑了。“成了,大嫂可不是為這點小事就見怪的人,他是怕我見着他又着急上火動胎氣。”想想又一通火氣上來:“可這事是眼不見為淨就能不着急的嗎?”想起事忙問:“這事要壓着不能給京城爺爺奶奶他們知道,四老年紀大了這要急出個好歹來,我們都鞭長莫及。“

王掌櫃想了想:“這樣,我明天去一趟府城跟管事商量下,派個人回京城報平安。大哥出海京城肯定也得了信,這事也得跟爺爺他們通個氣,順帶探探消息。”王掌櫃在海市這方面也是牽過線得了利益的,所以很清楚海市利潤引得多少人垂涎,易雲卿拒絕了多少人。

擅離職守這事傳回京城肯定會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有功安全歸來還好,這要損失過重,那些被拒絕的貴勳世家能一口一唾液把人給淹死!

聞言,易雲淑搖頭:“大哥出海肯定經過深思熟慮,以他的心計為人肯定暗地做了周全的準備。你若冒然派人去京城探消息,一來怕打草驚蛇,二來也怕被人利用弄巧成拙。”想了想道:“管事也應該會派人回京城,這麽着吧,你挑個機靈穩重的人去,到了京城就只關心四老的身體,關健時候要能勸住四老萬不讓他們傷身,其餘什麽事都不要管,也不要與外人說半點這邊的事。”

王掌櫃記了。看易雲淑要躺下,忙移了引枕。

八個月大的肚子怎麽躺都不舒服,易雲淑只能半側着身子躺在引枕上。“等大哥回來,這事我跟他沒完!不想想大嫂也不想想京中四老,等人回來我非得去京城在四老面前告他一狀不可,不吃頓棍子不長記性!”

告易雲卿的狀?王掌櫃心中冷汗,看樣子這次可真把易雲淑給氣着了。

易雲卿擅離職守的消息傳回京城立時就引起多方注意,明理暗裏指責的奏折讓內閣看着都頭大,不過敢言正明理給易雲卿定罪的奏折到還沒人敢第一個遞。畢竟誰都知道國庫空虛,正盼着易雲卿所主持的海市賺錢給國庫添項呢,這要是人安全回來還賺了大錢,那這遞定罪折子的就算易雲卿不追究,皇上為了安撫功臣都會追加罪責。

所以,京中貴勳在等着,連皇帝朱禮也在等着。

三月歸期将近,冬陽直接搬到海港附近的房子等,連易雲淑都忍不住挺了個大肚子搬了過來,一天四五次的問,每問一次就失望一次,每失望一次就心嶣一次,問的王掌櫃年紀青青就有了白頭發。

冬陽也是急,這邊怕易雲淑難産,那邊怕易雲卿發生意外,雙重煎熬下氣色又差了一分。

大海就像只藍色巨獸,喜怒難測陰晴不定,前一刻才豔陽高照下一刻就可能雷雨交加,這日午間明明是六月豔陽,可到午後就吹起了急促的海風,傍晚就陸續下起了雨,爾後便一發不可收拾。風、雨、雷、電,四樣聚齊把個天空弄的像世界末日一般。

冬陽急的嘴角起了水泡,易雲淑肚裏的孩子也是湊熱鬧似的既然這時候要生,王掌櫃慌的六神無主,好在冬陽早讓管事請了大夫跟穩婆留在家中,準備充足到也不算束手無策。

可人要倒黴禍事都擠在一起,孩子是要生,卻是難産。大夫跟穩婆都急的滿頭是汗,吊命的人參不要錢似的往房裏送可遞出來的總是鮮紅奪目血水。

王掌櫃唬的臉色青白。

冬陽也是一身緊繃,可雪上加霜的是,為大海中還舤的船指引方向的燈塔既然被風給吹倒了。“可否能修好?”如果在這惡劣的天氣下沒有燈塔的指引,還航的船只根本就沒辦法辨別方向。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比任何危險都要來得可怕。

“正在想辦法。”

“無論如何要盡快把燈塔修好。在燈塔修好之前,劉管事你帶府中侍衛去山頂上想辦法燃起火堆,讓通判派人讓每家每戶把燈都燃起來,越高越亮越好!通判大人如果問起來就說我說的,一切後果由我負責!”冬陽是被逼急了,讓通判派人敲開每家每戶再讓他們點起燈,這放到有心人眼裏就是擾民。言官肯定不會放過這機會抹黑易雲卿論他個制家不嚴之罪,可海上如果真有商船在還航呢?冬陽承認,他賭不起。

在山頂艱難的燃起一堆火束時,整個海港人家一家家都亮起了燈,一盞十盞百盞在這風雨雷電交加的黑夜中或許是微弱的,可若千盞萬盞呢?就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樣,同樣能起讓人震驚的作用。

在被驚擾的百姓們抱怨時,他們不知道海上隆大的商船隊伍見到這黑夜中的點點星光時的激動,這是他們回家的方向,也是他們活的希望!

滿舵,右轉!

滿舵,右轉!!

滿舵,右轉!!!

一聲聲嘶啞的大吼聲被相繼傳到後方,絕處逢生的希望讓一個個原本筋疲力盡的船員立時混身是勁!

滿舵右轉!那是他們來時的方向!!

易雲卿看着那遠處燃起的片片燈光,也是激動交加,手抓着船杆用力到發白,別人或許會以為他是想站穩身體,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緊張的。

船隊護航的水師負責人走來,搓把一臉的雨水喜道:“不管這讓百姓燃起燈火的人是誰,老子都要趕過去給他磕三個響頭。他奶奶的,太及時了!”想起這燈火若再遲個半時辰的後果,這七尺大漢都忍不住心頭發顫。

易雲卿笑下:“去的時候記得叫上本官,本官也要好好謝謝這人。”

65平安

不知是誰注意了海上出現的燈火,一傳十十傳百,碼頭上那面巨大銅鑼被人冒雨敲響,這沉寂在黑夜中的海港像是被人突然吵醒了一般,家裏有健壯男丁的不要人叫就自主聚齊到碼頭來幫忙。留在家中的女婦們也沒閑着,一個個煮上濃濃的老姜湯備上松軟的幹糧就等忙完回來的男人祛寒充饑。

冬陽是被銅鑼聲吸引的,不顧大雨跑到屋外差點跟報信的小厮撞個正着。

小厮也顧不得行禮,直接喜道:“少夫人,回來了,商船回來了!”

屋內王掌櫃聽到這話,強硬推開守産房的丫頭沖進屋裏握住滿頭滿臉汗水的易雲淑的手道:“聽到了嗎?淑兒聽到了嗎?大哥回來了,商船回來了。淑兒你聽到嗎?”

精神已經恍惚的易雲淑聽到這話,強打起精神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回來了?你沒騙我?”

常言道男兒流血不流淚,可這會王掌櫃已經顧不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的顏面,胡亂用袖子抹了把滿是熱淚的臉,點頭:“沒騙你,沒騙你,你聽到碼頭那面巨大銅鑼的響聲嗎?那是官差在聚集百姓來碼頭幫忙的號聲。”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身下巨痛,易雲淑不知打哪來的力氣猛的使勁,一聲嬰兒嘹亮的哭聲響徹屋內外。

才出宅子不遠的冬陽聽到這聲嬰兒哭聲,愕然回頭。

給冬陽打傘的兩個大丫環喜極而泣。“少夫人你聽到嗎?姑奶奶生了生了!”

跟在旁邊的小厮喜的是直念叨菩薩保佑,其實他忘了他根本不信佛。

傾盆大雨還在下,海港雖然能避風可澎湃的海水拍擊着船身讓船不能順利的入港,而這時候就純粹的靠人力拉。足有嬰兒手臂粗的纖繩一頭拽在岸上百姓手裏,另一頭連着商船,随着指揮人嘶啞的吆喝聲用力、使力、站穩,再用力、再使力,再站穩,直到五十多只商船全部安全入港。

易雲卿抽出身跟通判道:“安排好食宿,讓大夫備好藥材給船員們看脈。還有讓人去清出兩間安靜舒适的宅子,羅羅國跟高麗國的使臣還有商船也在船隊裏。”

通判瞪直了一雙小眼睛,結巴道:“…使使使臣?!”

“羅羅國來的是太子跟國相,高麗國來的是公主還有國舅,”說話間從近碼頭的兩艘船下來兩隊奇妝異服人馬,男的高大女的衣着暴露,看那女人從衣間露出來的肌膚讓旁邊的百姓漢子都不好意思的移開視線。

易雲卿迎了上去,叽哩呱啦些外文聽的通判是兩眼暈花,不過好在表面還是沒露被怯也沒過多好奇失了朝庭臉面。有理有節的把人護送到收拾好的宅子,又讓懂外文的人好好翻譯表達他的歡迎之情,爾後才轉身去忙別的。

站在高處的冬陽一眼就看見了穿梭在人群中的易雲卿,雖然是漆黑的夜中,火把燈籠的光線微弱,可他還是看見了。

小厮丫環還在伸長脖子望。

只要見着人安全,冬陽也就放心。偏首對小厮道:“你在這等大少爺。”

兩大丫環狐疑:“少夫人,您不等?”

搖頭。“這裏恐怕一晚上都忙不完。”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氣色有多糟他自個清楚,這要再被男人發現他立在亭子裏吹風淋雨,準能回頭就收拾他。末了冬陽還叮囑小厮跟丫環道:“萬不要告訴大少爺我來過,就說我一直在家等。”

回了宅子冬陽換了幹淨衣裳去看易雲淑時,碰着正要出門的王掌櫃。

王掌櫃怔了下神忙問:“大嫂可有見着大哥?”

點頭:“見着了,大少爺正在忙船隊的事情恐怕一時半夥都回來不了。雲淑跟孩子呢?讓大夫請過脈沒有?”

“請了,大夫給淑兒開了藥喝了剛睡着,孩子吃了奶也睡着了。大夫說女人生産就像從鬼門關走一遭,全看老天爺高不高興;穩婆也說這要碰到普通人家,幸運的能保一個,不幸運的恐怕全保不住,也就大嫂疼惜用人參給淑兒吊命。剛才淑兒也叮囑我讓見了大嫂要好好謝謝大嫂,若不是大嫂,我們這家恐怕傾刻間就保不全了。”言罷,王掌櫃對着冬陽就是深深一躬身。心裏對冬陽的感激是真心的,要不是冬陽不要錢似的用珍貴人參終易雲淑吊命,就算幸運能保一個對這個家都是沉重的打擊。

冬陽忙扶了。“這要說謝那就是折殺我了。雲淑跟你都叫我一聲大嫂,孩子出生也要叫我聲小舅舅,不管用多珍貴的藥只能要讓母子平安那都是值得的。”把人扶起問:“大夫開的藥可有缺什麽?”

“不缺,都有。大夫也說了只要撐過一關以後調養就是。不過也有說以後怕不能再懷了。”王掌櫃摸摸頭,要別的男人一聽媳婦不能懷了恐怕心裏不高興,可王掌櫃經過這一夜的驚吓,巴不得易雲淑不再生了。一晚就去了半條命,再來一次非得雙雙交待不可。“淑兒已經給我生了三個嫡子,夠了。”

冬陽眨眼:“是男孩子?可我聽雲淑的意思她想要個女兒呀。”

王掌櫃擺頭說:“這種事哪能人選?操心三個兒子就夠了,要真想女兒以後讓老大早點成親,拿媳婦當女兒疼也是一樣的。”

丫環婆子低頭悶笑,女兒跟媳婦怎麽能兩樣?在有些人家眼中,女兒是寶媳婦是草的大有人在。

“大哥還在碼頭吧?我去看看有什麽可幫忙的。”

見王掌櫃堅持冬陽便也沒多加阻攔,囑咐小厮注意其安全,讓管事婆子帶一幹丫環警醒些,便回了房休息。

他以為只要養好精神第二天氣色飽滿就能讓易雲卿氣性小些,豈不知王掌櫃一跑去三兩句就把冬陽給無意識賣了。還賣的一幹二淨,讓旁邊那小厮急的跳腳卻只能眼睜睜看着。

易雲卿聽了,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不聽話就算了,還敢陽奉陰違還撒謊,等着!回去收拾你!

一晚上的忙亂,黎明時分易雲卿總算得以回宅子稍作休息。丫環婆子忙捧來熱水,侍候着洗了澡換了衣裳,機靈的兩個随待從廚房端來碗細米粥。易雲卿一口氣喝了擦了嘴,回到冬陽屋內悄聲掀了床賬躺了上去。瞧着熟悉的臉,聞着熟悉的氣息,懸了近三個月的心這才落了地,忍不住湊上去親口小心把人攏進懷裏這才閉眼休息。

兩個都是幾天沒睡個好覺的,這一放心睡着,再睜眼時都已經過了午飯好久。

冬陽先醒,只是沒敢動怕吵醒用手臂攏着他的人。閉着眼睛又過了近半時辰等易雲卿醒這才睜了眼。

“…早就醒了?”吹了近三個月海風又經過昨天那場大風暴,易雲卿的聲音都嘶啞了。

冬陽起身倒水,想想幹脆把茶壺也一并提了來。

易雲卿笑下,不客氣連喝三杯水才感覺嗓子舒服些。示意冬陽把水壺放下,握了他手嘶啞着聲音問:“昨天是你讓通判派人敲開百姓門點的燈?燈塔壞了也是你讓管事上山燒起火堆?”見其點頭,輕聲說:“你又救了我一次。也救了船隊所有人,很多人都想要親自來謝謝你。”

要不是冬陽讓管事上山燒火堆又讓百姓點燈的笨辦法,沒了燈塔的指引,易雲卿所帶領的船隊肯定會在暴風雨中迷失方向,在那樣惡劣的情形下在大海中迷了方向,可以肯定是九死一生!

“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易雲卿聽了不笑反怒,禁了人在懷裏磨牙道:“這是應該做的,那其餘應該做的呢?不聽話瘦了兩圈,還冒雨跑到碼頭,陽奉陰違不說還撒謊,當我的話是耳邊風不是?”

冬陽噤了聲,滿眼都是‘你怎麽知道’的驚訝。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真真是給慣出毛病來了。”伸長手在其屁股上拍一巴掌,惡聲道:“說,還敢不敢了?!”

疼到是不疼,可這麽大人了還被打屁股單這羞意就能讓冬陽幾天不敢見人了。“…我只是擔心你……”

“還敢頂嘴不是?”又是一巴掌:“擔心我讓小厮管事跑一趟就不成?非要自己跑來在那吹冷風,自己什麽身體不知道?最可氣的是既然還讓小厮丫環給瞞着,真是給慣的!”

被連打了四五下冬陽也來了脾性,悶聲鑽進被子裏躲着不出來。

易雲卿瞧了立時脾氣消了不少,想起這三個月離開又了無音訊還碰上易雲淑難産,想必冬陽心裏也不好受,雖然不聽話愛惜自己身體,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想了這些立時心就軟了,湊上去哄了半天都不見好,幹脆負于行動。一通火熱摩擦下來,保準什麽脾氣都沒了。

66回京

船隊安全回程的消息讓快馬送回京城,朱禮收到消息轉首就給福洲派來禦使,一是護送使臣上京;二是押解船隊物資;三是給易雲卿宣旨上京的調令。

前兩道是口述,後一道卻是十打十的聖旨,好在易雲卿早有準備不至于被弄的手忙腳亂,商船上的貨物都被清點的差不多了,後繼事件也有了章程,交待通判讓其注意便起程回京。

一路來有各路官府打點食宿,行程比原本想的要快些。

在立冬前一天傍晚,冬陽看到了時隔兩年多的京城城門。依昔還記得兩年多前易謙淚眼婆娑送他們出城門,那份依依不舍好像還在昨日。“立冬後城門會早兩刻關,讓管事加快車程。”

趕在城門關之前入城,一行向易宅而去。

宅內大老爺跟餘氏正陪着老太爺跟老夫人用晚飯,錢管家跑來報喜四老立馬放下碗筷。老夫人在餘氏的攙扶下起身,又是喜又是怪道:“這孩子肯定是火急火燎趕回來的,也不顧着自己身體。”想起這麽晚趕回來肯定又累又餓,老夫人忙拉了餘氏道:“快老大媳婦,讓廚房趕緊準備熱菜熱飯,派兩個機靈婆子丫環到冬陽院子裏看看有什麽要添項的,要緊的是生上炭火,用炭火一烤房子就不那麽冰冷了。”

同樣被大老爺攙扶的老太爺笑呵呵的摸了摸下巴染白的胡須,笑道:“這些都是次要,緊要的是派人去書院把謙兒接回來,。”

“對對對,謙兒這幾天可每天都在念叨,兩年多沒見冬陽恐怕都想的緊。”老夫人笑着附和,不是親生,可冬陽跟易謙的感情那可是勝過親生。

餘氏笑着應了。

一行剛在暖屋坐定,那廂簾子已經被掀了起來。

冬陽踏進屋內快走兩步在丫環遞來的軟墊上跪了行大禮。

老夫人忙擡手讓其起來,餘氏下軟榻親自扶了,慎怪眼:“你這孩子。”說着就拉冬陽在軟凳子上坐了。

老太爺上下打量眼冬陽的氣色,暗自點頭。

大老爺問:“雲卿要幾時進京?”

“明天上午跟兩國使臣一起進京,不過聽大少爺的意思有許多公務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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