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3)
子繡些小件針繡活。
屋外大雪紛飛,寒風刺骨,守大門的門房開着小側門縮在旁邊的小房子裏取暖,其中一個跟廚房關系好讨了兩個紅蕃烤着吃,正想噼哩叭啦的炭火把紅蕃烤熟了翻出來,那香甜的味道引得另一門房嘴饞的去抓,結果被燙的夠嗆。
“哈哈…阿四呀阿四,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呵燙着了嗎?活該!”烤紅蕃的門房取笑一番,手上試探的扒拉扒拉紅蕃,感覺溫度可以了正待扒開,結果被門外一聲撕心裂肺似的哭喊給驚的掉到地上。
“爹呀娘呀,兒子不孝呀!”
兩門房呆了一秒,趕緊起身從角門往外望去,瞧見門口停着兩輛青油布騾車,一個粗布衣裳的老頭跪在門前臺階下,伏地痛哭。就這麽會從青油布騾車上陸續下來些人,男的女的少的跪了一地。
如果錢掌櫃在不用通報,他都能認出這些人是誰,赫然就是自兵禍後就無音訊的易家庶三房。可兩門房不認識呀,兩人對視眼一人守着角門看情況,另一人趕忙跑裏面去通知管事。管事一問也沒敢多說,立馬報了錢管家。
錢管家正在賬房跟管賬的核實這個月支出,一聽放下手中賬本:“走,去看看。”錢管家雖跟易家其餘人打的交道不多,可也知道其餘人的,一聽管事報上來的情形,已經猜的□不離十的。畢竟,可沒哪個人家敢胡亂認官家親戚的。錢管家從角門一看,看那跪一地的人皺眉,嚎成那樣子是生恐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一家子吧?為了引起注意就跪在門前大哭這種馊主意也就庶三爺那拎不清的人幹的出來,知道的是認親,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嚎喪呢!錢管家雖然不太喜歡這庶三爺的做法,不過表面還是快走兩步在庶三爺面前拱了拱手問:“可是庶三爺一家?”
庶三爺卻是不理,仍舊嚎啕痛哭,嘴裏哭喊着‘兒子不孝兒子不孝’等等,旁邊庶三娘也是用袖子擦着眼淚,一幅愧疚悲痛的模樣。
跪在之後的易雲青擦了擦淚,道:“我爹愧對老太爺老夫人,這幾年中無一日不擔心無一日不憂愁,自兩個月前得知消息不遠千裏趕了回,這一時情難自控所以……”
所以帶着一家子跪在這是哭給老太爺老夫人看?可就算作戲也不該在大門前作,沒的讓人看笑話。再則,這宅子的名主是大少爺,跪在門前這麽嚎哭可不是下嫡房臉面?錢管家心裏暗氣,給随行的小厮門房個眼色,笑對庶三爺道:“三爺,我已經讓人去通報老太爺老夫人,您看這就随奴才去拜見老太爺老夫人?”
庶三爺仍舊不理,錢管家作勢要去扶不想庶三爺一推讓他一個踉跄要不是小厮手快扶一把,錢管家恐怕要摔個大跟頭。
跟随的管事瞧了,讨好笑對庶三爺道:“三爺,您看這都已經通報了,這不好讓老太爺老夫人等吧?”說罷跟小厮要強硬拉他起來,庶三爺卻是一點都不客氣。
直罵:“滾你們這些狗奴才,惹惱了三爺,爺要你們好看!”
管事瞪直了眼,錢管家氣樂了。餘氏管家一向待人寬厚,只要沒犯錯不犯懶,都極少責罰絕不苛刻,可這剛找上門來的庶三爺到好,開口就把整宅子裏的仆役都給得罪了。
一衆仆役氣惱。他們雖是奴才,可那也是人,有尊嚴有人格,犯了錯打罵還有理,可這沒犯錯沒犯懶就動則‘好看’那就是說話的人本身有問題。
錢管家在京中也呆了好幾年了,庶三爺這點算計他是一清二楚。就是跪在這裏想讓大老爺出面來請,好讓外人瞧瞧他這庶三爺的面子做為他以後耀武揚威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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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氏跟通報瞧向老夫人。
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眼露鄙視:“跪門前嚎喪似的哭,這哪是認親呀,認仇也不為過了。”
餘氏想通了庶三爺的打算,但如今她可不比先前綿軟,身為朝中三品官員的嫡母出門去接許久無音訊的庶小叔,這可不是瞧不瞧得起的問題,而是臉面的問題。而且打的還是易雲卿的臉面。“那娘的意思是?”
老夫人想了下:“你爹已經知道了吧?”
“兒媳婦已經讓人通知了。”
老太爺剛好進門,擺擺手:“不用了,我已經讓人去叫了。”老太爺年紀越發大了,午睡時間不可缺少。可今兒美美的午睡被打擾不說,如果庶三爺真是孝心上來請罪,老太爺還興許有些高興,可一上門就像結仇似的給嫡房下臉子,那一點高興立時就煙消雲散。
老夫人跟餘氏對視眼,指揮丫環婆子收拾。
老太爺派了身邊管事去,前腳才到,後腳易謙也走了來。
門房見了,忙打開大門。
庶三爺聽了動靜心中一喜,可擡眼一見是易謙,立時眼中就露出不悅。挺直的背又彎了下去,覺着份量還不夠。
易謙從小就是個小大人似的懂事早,又一直有大老爺跟老太爺教其念書,近三年又念了正統的書院,人才十歲,可心思卻已經超過同齡人不少了。瞧見庶三爺的神态哪有不明其意的,心中冷笑偏頭對錢管家道:“錢管家,我三叔公一家已經失了近五年的消息了,那年兵荒馬亂的誰知道出了什麽事?”頓了頓從丫環手裏接過暖爐暖在手裏,拉了拉貂毛披風道:“我們家如今不同往日,可要防着那些肖小騙子亂認親戚。”
70庶三爺上門(下)
錢管家悶笑,對易謙暗豎手指:小少爺,您這話可真損。
庶三爺氣着了,幾年來都沒長進的脾性指着易謙就要罵。
錢管家咳一聲,對其道:“不管你是不是我家三爺,可也要慎言呀。”
庶三娘忙拉了庶三爺一把,用眼神勸他別壞大事。
易謙瞥眼,涼涼道:“是真是假太爺爺一瞧便知。當然,如果你們不是我三叔一家,那必然是不敢進。考慮清楚呀,這門是進還是不進?不進,也好,錢管家。拿了家裏的門牌去請官府人來,就說有人冒充我家親戚上門圖謀不軌,讓其關進牢房好好審審。天子腳下皇城重地,還有刁民敢冒充官家親戚,必須嚴懲滅了這股歪風!”
庶三爺可不敢驚動官府更不敢進牢房,小人之心腹君子之腹的認為,易雲卿會竄通官府在牢房裏害他,到時候真一個冒充官家親戚的罪名一下來,他們三房死絕了也沒人給說過公道話的。
錢管家看其神情松動,征求易謙同意的眼神後便三言兩語給其個小臺階下,領着一家子要進宅子。
庶三爺不情不願的起身上了臺階,卻在下一刻佯裝悲哭沖向大門。
大家族的大門可只為嫡子開,哪有名不見經傳的庶子通過的道理?
錢管家心道糟,易謙人小也擋不住,到是易謙的兩個十五六歲書童機靈竄上來跟庶三爺來了個對撞,撞完忙跪地請罪。
就這一功夫,錢管家跟另一管事皮笑肉不笑的攔在庶三爺面前。“三爺,路在那邊。”
易謙諷刺笑聲,甩袖進了大門回了小書房。
冬陽迎了兩步,問:“如何?”
“沒事已經進來了。在門前我見了太爺爺身邊的管事,想來就算我不出面太爺爺也會出面的。”不過那結果可不是易謙想要的。憑什麽那樣的親戚他還要哄着敬着?不一頓棒子打出去就算不錯了,還想讓家主人去請?作夢!
“進來就好。這麽跪在門前哭也不像話。”說實在話,雖然礙于長輩面子冬陽一向不道家裏長短,可他心裏也的确膩歪這庶三爺。想起三房,冬陽就想起易雲春。“可有見着你六叔?”
易謙臉色古怪下,搖頭:“見是見着了,不過如果不是認識,還真以為六叔才是長子。氣色憔悴神情黯淡,比三叔要顯老不少。”
易雲春比易雲青那是要老實不少,庶三爺庶三娘那也不是水端平的,這幾年一家生計恐怕都差不多落老實的易雲春身上了。
冬陽想着就想去見見。
易謙拉了他:“小爹爹你這時候去純粹是給自己添堵。在大門作戲就嚎的那樣,見了太爺爺更要死勁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瞧着都影響食欲。”
冬陽頗為哭笑不得:“那是長輩,”
“可長輩也要有長輩的樣子不是?”易謙反駁。“剛才在門口小爹爹是沒看見,既然假裝哭着沖向大門,要不是我身邊的兩個書童機靈與其對撞,讓其得逞這笑話準能笑掉好些人大牙!那呀,爹爹的臉算是丢盡了。”把冬陽拉回軟座上,捧了熱茶塞他手上道:“反正我已經讓人去守着那了,問起就說小爹爹你不舒服我正陪着。那些嚎哭作戲的,沒得讓人糟心。”
冬陽也不想去聽庶三爺如何辯解如何求原諒,打發大丫環去聽消息囑咐随時通報,這才又靜下心來陪易謙念書。
易謙所料不差,庶三爺庶三娘一見着老太爺老夫人就是跪在腳邊各種嚎,說這幾年如何如何想念呀如何如何擔憂呀如何如何找呀,當初就是如何如何失散呀,反正總之,把他自己說成個十全大孝子。
老夫人被嚎的頭疼,再一看一屋子哭的慘不忍睹的臉,心裏就犯堵。要不是不合規矩,她恐怕能找出十七八個理由的躲回裏屋躺着。
嚎叫哭喪似的哭的老太爺也心煩,拍桌子惱道:“夠了!”
庶三爺忙噤了聲:“爹~”
老太爺擺手,看這一家子:“兩年前雲淑那孩子也找着了,如今正在來京的路上,到時候一家團聚也算是老天有眼吧。”
庶三爺擦了眼淚,哭道:“托爹的洪福兒子得以保全一家…”
被打斷午睡又被這麽一鬧,老太爺臉色就顯出一股子疲倦來,擡手打斷其話,看向餘氏道:“老大媳婦,你讓人收拾間院子先讓三房住下,以後如何看雲卿的意思。”
老太爺話中的意思讓庶三爺跟庶三娘心中驚了驚,交換下視線還待哭嚎,那廂老太爺已經不願再多談。餘氏接過話頭吩咐兩句,錢管家忙讓人領路,嚎了半天的一家子就這麽被半強迫的領出院子。
餘氏告退。
老夫人身邊的得力大丫環瞧了眼,招呼其小丫環手腳麻利的把東西收了爾後自守到門邊。
“老爺也不要多想。這麽多年過來了也不差這半點了,想多了是給自己找不自在。”老夫人勸了勸,老太爺嘆口氣。
一上門就跪在門前哭喪似的給人看戲,還賴在門口想讓嫡房接,進門後只顧嚎哭傾訴自家的不容易當年兵禍發生如何艱苦,他也不想想再艱苦,他三房加他自己有三個成年男丁,比冬陽只一人就照顧四老再帶易謙還更艱辛?
“老大那已經派人去通知沒有?”
“聽老大媳婦說,已經派人去了。”
老太爺抹了下臉:“雲卿那也派人知會了?
老夫人點頭。這事不管易雲卿趕不趕回來,都要知會聲讓其知曉。
“等老大回來讓他來見我。”老太爺說完,覺着眼皮直累就着軟座躺了。老夫人招手讓丫環拿來棉被接到手裏,親自給老太爺蓋好。
瞧老太爺疲憊的神色,老夫人嘆氣:“唉,兒女呀,真是上輩子的債……”
易雲卿聽了消息不致一辭,不過晚間還是推了宴請回家吃的晚飯。飯桌上庶三爺一見着易雲卿那叫一個熱情呀,誇的跟神仙似的,老太爺打斷兩三次都沒減其熱情。
易雲卿只淡淡的笑,淡淡的應酬,不過從庶三爺那一番誇神仙似的誇贊中聽出,當初兵禍庶三爺一家逃出揚洲逃到個小山鎮住下,一住就是幾年,那鎮子消息不通又窮鄉僻壤的,這次得知消息還是因為易雲卿海外通商給國庫賺了大錢弄的人人皆知才被他們無意中聽到消息的。因為擔心老太爺跟老夫人,所以急忙賤賣了鎮上的土房子做為盤纏趕往京城。
旁邊易謙聽了冷笑。擔心老太爺老夫人是假,來分富貴才是真,還說什麽賣了房子為盤纏不就是想告訴他們已經無處可去了嗎?想讓太爺爺可憐收留他們在宅子裏就直說就是,何必這麽拐彎抹角的暗示呢?那點心思誰看不明白?
易雲卿也看的清楚。如果真是孝順,當年兵禍時就不會只顧自己逃跑連問都沒問一聲,兵禍結束後也不會連揚洲城的消息都不仔細打聽下,如果仔細打聽下或回揚洲看一眼,不管是村子裏重建的屋子還是他任揚洲知府的消息,随便一人都能知曉。可惜庶三房并沒有,想來對方怕從來沒想到他能從軍中活着回來還掙了不錯前程,冬陽也不可能一人照顧四老一少安全躲過兵禍吧?
晚飯後各自休息。易雲卿在床上摟了冬陽道:“三叔那一家小心思多的很,你躲着點。”
冬陽點頭,惹不起總躲得起,對方總不能追着他算計。半晌,問:“雲卿,這事你怎麽看?”
聽着冬陽喊自己名字易雲卿就是高興,摟緊了在其後背安慰的拍拍道:“就算三叔一家住在這裏我也有辦法讓其使不出壞來。不過素日只有千日抓賊哪有千日防賊的?聽爺爺的意思,他已經讓爹在外面找房子了,只等房子找到收拾好恐怕就會讓人搬過去。”
“三叔會肯?”看今天這架式,已經是把自己當這家裏的主人了。
易雲卿笑着啾冬陽一口,道:“不肯也得肯。如果他安份守已住在京城不惹事生非,一生安寧是不差的,可要不是,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在京城這重子嗣的地方,庶與嫡根本沒可比性,更何況還是早早就分出去的庶子?嫡子在家享盡榮華富貴庶子卻朝不保夕過活的大有人在。如果這三叔實在拎不清,他不見意讓其成為朝不保夕裏的那一員。反正,關于他的流言蜚語已經夠多了不差那一點。
71麻煩
屋外大雪紛飛,寒風刺骨,屋內冬陽歪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粗使丫頭輕手輕腳的給爐子裏添炭火,生恐吵着欲睡不欲的主子,添完炭火提了竹藍,打開簾子後卻被屋檐下的人影吓了一跳。眨眨眼回神:“……六少爺?”
聽了聲響的大丫環掀了簾子瞧,也是一怔:“少六爺?”說着忙把人讓進花廳。“六少爺來怎麽也不讓丫環們通報下?”
易雲春不好意思笑下,尴尬的由着丫環把他身上的雪花拍落。肩上的雪花落了不少,要不是丫頭掀了簾恐怕還在呆站更久。
小丫頭捧了熱茶來,易雲春接了在大丫頭的迎領下坐下。
早有機靈的丫頭到裏屋去瞧冬陽睡着沒,睡着了當然要告訴大丫頭再權衡要不要叫醒見客;沒睡那自然是禀報了。
冬陽午睡時淺眠,丫頭掀了帷幔進來就醒了。“……?”
丫頭福了身行禮,輕聲道:“少夫人,六少爺來了。”
“是來找大少爺的?”
丫頭搖了搖頭,幫着攏了攏衣袖再把躺椅上的棉被折了:“沒說找大少爺,瞧着好像在屋檐下站好久,而且,連小厮都沒帶。”
餘氏做事是個設想周到的,庶三爺一住下,餘氏便送了兩房人伺候。易雲春兩兄弟連帶庶三爺身邊都配了小厮服侍,可謂是照顧的極周到。
厚重擋風的帷幔拉開,雖然花廳裏要比外面溫暖不少可對從更溫暖的地方出來的冬陽還是有點不适。
大丫環忙捧來參茶跟手爐,小丫頭把炭火添暖些。
易雲卿起身行禮:“大嫂。”這禮行的僵硬拘捉似乎有什麽事難以開口,可又不得不說。
大丫環瞧了給旁邊伺候的小丫頭個眼色,讓其退下,爾後自行退到一邊。讓兩人獨處可不行,但至少可以離的遠些。
易雲春瞧着小丫頭離開,又看大丫頭離的遠這才鼓起勇氣說:“大嫂,我想回揚洲。”
“……怎麽?這裏住的不習慣麽?”冬陽狐疑,瞧這兩天庶三房的派頭,那應該是‘非常’習慣才對呀。
“大嫂,是我跟我媳婦想回揚洲。”
冬陽懂了,并不是庶三房一房都想回揚洲,只是易雲春兩口子想回揚洲。這區別可大了。“…三叔三嫂不同意?”
“我還沒跟爹娘說。我爹娘是不會同意我跟孩子她娘回揚洲的,所以想找大哥幫着出個主意。”整個三房說最老實的唯有易雲春,孝順又聽話還尊敬兄長,這放到普通人家的嫡次子身上那是最好不過的,可他倒黴的碰上庶三爺跟易雲青那種自私的人,從小到大沒少被欺負。唯一一次違背庶三爺的意願恐怕唯數娶親這事了,可娶親這事背後還是易雲卿出的主意。
“…這事是你媳婦提的?”易雲春孝順絕對不會提出把爹娘留在京城,而他帶家小回揚洲,這主意的源頭唯他媳婦不作第二人想。而他媳婦,冬陽見過數次,是個溫順賢惠且有成算的人,壞人說不上可也比易雲春多兩個心眼,不然不至于在這種情形下提出回揚洲。
易雲春猶豫下點頭:“是孩子她娘先說的,不過我也同意這事。先頭原本就分家的,只是兵禍擔心爹娘安危所以又住到一起,現在好了爹娘有哥跟嫂子照顧我也能安心帶孩子跟她娘回揚洲。”說着粗糙裂了數道口子的大手摸了摸後腦,讪笑道:“說實在話,京城是繁華富饒,可我跟孩子她娘都覺着還是揚洲那村子裏的日子過的自在些。”
別人聽了一定會笑,世上有多少人想在京城這天子腳下安窩,可他們到好,現成的富貴窩不要還想着回揚洲那窮鄉僻壤的山裏對去,腦袋被門夾了吧?可,這就是老實人的想法,也是最真實的想法。
這種想法,有時候冬陽也會贊成。
“這事我會跟大少爺說的。”至于易雲卿會不會答應幫這個忙,那他就不能保證了。
易雲春謝過起身,卻正碰了易雲卿掀了簾子進來。
“大哥。”易雲春忙見禮。
冬陽起身迎了兩步,易雲卿拉了冬陽坐下看易雲春:“有空多過來坐坐,一家人沒那麽多虛禮。”
易雲春拘促應了,沒答兩句就找了理由離開。
易雲卿也沒多留,看其離開後對大丫環道:“收拾東西,我帶你們少夫人去山上觀雪。”冬陽喜歡看雪是整個府裏人都知道的,這兩年在福洲雪景極少可少了很多遺憾。
老夫人聽了跟餘氏相視一笑道:“雲卿這孩子也是的,為了帶冬陽看雪恐怕連差事都沒顧了。”
“可不是麽,”餘氏說完又笑說:“好在冬陽身體恢複不錯,不然這麽大雪我可不準他出門。”說罷讓管事婆子去傳她話囑咐随着的人小心伺候。
老夫人到是随着觀雪的話題想起了她年輕時候看雪時的情景,閑唠有趣話題還真來了興趣,對餘氏說:“他們年輕人去看雪,我們這些老的也別閑着。老大媳婦,去準備準備,咱們呀,明天也去看雪景。”
餘氏笑着應了。
老夫人這廂敲定明日行程,不想易雲卿這邊卻并不順利。庶三爺庶三娘帶着易雲青跟她媳婦跑了來,說是也想跟着去山上觀雪。
易雲卿深覺好笑,他們夫夫倆去觀雪,這做叔叔的怎麽就好意思全家出動跟着去?說的好聽點是不解風情,說的難聽點就是居心叵測呀。易雲卿能讓他們跟着去嗎?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三叔想去觀雪我娘會安排人的,至于我們嘛,就先走一步了。”說完領着冬陽從正大門踏步而出,不管身後庶三爺如何氣惱,扶着冬陽上馬自己翻身而上,跟被青底黑面皮毛披風包裹住的冬陽道句‘坐穩了’便一抽跨下壯馬跑開。
等庶三爺一家從側門出來時,就見個隐約的人影了。
易雲卿身邊的随待見了,機靈的打個哈欠對其餘丫環婆子道:“走走回屋裏再休息會,反正大少爺會帶少夫人先逛一圈,我們不急着趕過去。”
庶三爺聽了一瞪眼:“你們這些狗奴才還想着偷懶?快起馬車追過去,這冰天雪地的我那侄子侄媳婦身邊不需要人伺候?”
錢管家從角門跑了來,也不管庶三爺在怒瞪什麽,抓了随待跟大丫環就道:“你這奴才們,府裏事情還沒做完呢!就想着大少爺出去躲懶?哪有那道理?!走走,快回府裏把手上事情做完再趕過去不遲。”說罷對庶三爺一行道句‘對不住’連理由都懶得想的敷衍兩句就把人重新領回府裏。
一時若大的随行隊伍就散了個七七八八,把個庶三爺涼在雪地裏,那個臉色呀,氣的叫一個黑沉!
易雲青上前叫了聲:“爹。大房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連些丫環小厮都能給我們臉色看,長此下去如何得了?!”
庶三爺氣的回瞪眼:“你住嘴!但凡你能有你大哥一半本事,那今天情況就會反過來!”
庶三娘在旁邊哼了哼:“老爺,您自己要是個有本事的就不要靠青兒,自己就能掙份體面。”
庶三爺心中惱,冷哼聲甩袖回府。庶三娘跟易雲青都以為庶三爺會去老太爺面前告大房一狀,不想庶三爺卻直接回了院子,對兩不明就已的人道:“你們懂什麽?在爹眼中我們再怎麽好也是庶,大房是嫡,再加上家裏現在這種情況,就算大房做錯了爹也會幫大房不會幫我們。”
“那爹,我們就這麽算了?”
“什麽算了?!”庶三爺想到這幾天的情況心中就惱火,餘氏就是設想的太周到所以什麽都沒讓他們沾上一點半點。還沒開口那廂就已經堵了他的口,要他怎麽找麻煩進而得利?“我在等。等你四叔找上門來,你四叔是個精明的也精于商人算計,怎麽得到利益他最清楚,到時候我們三房再混水摸魚少不了我們的好處。大不了跟四房結盟,到時候有你四叔算計我們來些混的,大房怎麽的也要分些肉來。再則你那嫡大姑,好像也有些不滿呀,呵呵……”
不得不說庶三爺的算盤是打得極響的,可惜有那麽句話叫‘計劃趕不上變化’,在庶四爺還沒趕到京城之前,也就是在四天後,大老爺就把宅子找好了,餘氏也手腳麻利的讓人收拾整齊,在三房一家措手不及之下,老太爺開了口讓他們搬出去。
庶三爺當時就懵了,爾後就是伏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模樣差點讓老夫人把晚飯給吐出來。
老太爺可是鐵了心的,任庶三爺一家如何哭求就是半點不心軟。
庶三爺看說服不了老太爺就把槍口對準大老爺跟餘氏,什麽叫大房看不起他們三房呀,就因為他們是嫡他們是庶呀,什麽叫雲卿發達當官了就嫌他們這些窮親戚呀,然後又拐了一道彎說什麽他們留在府裏也是為了嫡房好呀,什麽說雲卿位高權重就怕言官參一本什麽不顧庶叔死活呀,什麽的,拉拉吧吧的一大堆,聽的老夫人閑煩不說,連老太爺都把眉頭皺的老高了。
庶三爺哭的像個可憐蟲似的哭紅了眼睛,袖子一擦眼淚鼻涕,那模樣哪有出身世家子弟的風範呀,連個普通老百姓都不如。紅眼睛看着大老爺道:“大哥,不是我說,雲卿也太不顧官家規矩,他是三品天子近臣,一言一行皆是朝庭典範,可他呢?最近這些事就不說了,單說正門這事,誰家三品大官的大門是準許個男妻出入的?誰家三品大官又只有個男妻卻連個妾都沒有的?大哥,爹,你們在家裏是沒聽見,外面傳雲卿的話傳的可難聽了,什麽,”庶三爺還待說,老太爺猛得拍桌子,吓的庶三爺立時噤了口。
“住口!”老太爺瞄眼庶三爺,那眼神是恨不得踢他兩腳。“冬陽出入正門是我準許的,雲卿也同意的,這是我易家家事言官說破天去那也是家事!冬陽怎麽了?誰又規定雲卿當官了就一定要娶女妻女妾?皇上這朝庭之主天下之主都沒說什麽,你到好出口就是朝庭言官的,要真想有這臉面,那也自己考個仕官掙個臉面試試!”閉眼再睜開,冷聲:“如果沒有這份本事,就不要口出狂言!”
庶三爺反正是個拎不清的,當下一抑脖子道:“以前我年輕時不也得過先生誇贊,那時如果爹爹不是看中二哥而不重其他兄弟,當時要是鼓勵兒子讀下去也未必不能掙份體臉。”
老太爺被氣的倒仰,易二爺的事可以說是老太爺心中的痛,不即是失去兒子的痛也是對易雲卿的痛,家裏人聰明誰也不會在老太爺把這事提出來,可庶三爺到好,提出來不說還一幅這麽口氣像是巴不得氣糊塗老太爺。
大老爺沉聲:“老三,你住嘴!”
庶三娘也不是個要臉面的,當下賴在地上拍手掌嚎哭,什麽易家列祖列宗呀,什麽嫡房欺負庶房呀,什麽看不起三房呀,什麽的。
把個老太爺氣的又是上火,一把砸了桌上的茶碗,怒道:“我老頭子還沒死!你叫的哪個列祖列宗?!”
老夫人是被這一通鬧劇給弄的頭疼心也疼。曾也是當家主母的她,可沒得時間跟這幫說理不清的人糾纏。借着老太爺這一怒,冷聲道:“老三,不說當初易家已經分家另過,就算沒分家也沒得賴在嫡兄家的道理。這房子是皇上賞給雲卿的,與我跟你們爹毫無關系,讓我們住在這裏那是雲卿孝順照顧我們兩,說起這個我還想起了。當初分家可以說是嫡庶差別不大,說好每房都要出供養,這好幾年來都是大房照顧吃穿用度你們三房可是沒出一個子沒倒過一杯茶。”
庶三爺一噎,庶三娘可不管分家,她只知道她不想離開這富貴豪華的大宅子,如果可以,她更想嘗嘗管事夫人的好處。“什麽分家不分家,什麽嫡兄不嫡兄,反正老太爺跟老夫人就是瞧不起我們三房!如果我們有這能耐我們會餓着老太爺跟老夫人嗎?沒出一個子沒倒過一杯茶,我們三房到是想呀,可有消息嗎?說起來兒媳婦還懷疑,雲卿當那麽大官怎麽就會弄不到我們的消息?這明顯不是弄不到是根本就不想弄,或者還找人阻擋我們的老太爺老夫人,為的是什麽?就是嫌我們三房窮嫌我們沒本事!”
老夫人氣的臉黑沉黑沉。老太爺氣的指着庶三娘,要是可以他真想讓庶三爺休了她!大老爺也是氣着了,餘氏是根本就不想跟這些滾肉刀說話。
庶三爺跟庶三娘一瞧這态度,心裏暗樂。還以為他們贏了,卻不知他們越有滾肉刀的架式就越死的快,要知道,現在府裏真正撐門面的可不是老太爺也不大老爺,而是易雲卿。
易雲卿知曉老太爺今晚會通知三房讓他們搬出去,所以之前晚飯後就帶冬陽回房,為的就是不摻和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可不想三房到是死皮賴死的賴上了,聽丫環們說還氣着了四老。這,他就不得不管了。走到門口時正巧聽了庶三娘的話,丫環們打了簾子後跨步進來,道:“三嬸,我到想知道我是怎麽阻擋你們找老太爺跟老夫人的。說不出個一二來那你就是污蔑朝庭官員,拿了我的帖子,府城可不管你是不是我三嬸,過堂就是十大板子。那府城衙役打板子可不是家仆們打板子,十板子的後果保管你永遠都忘不了。”
庶三娘縮了肩,視線閃躲明顯是害怕了。
易雲卿也不揪着這住不放,視線轉向庶三爺,又相繼在易雲青跟他媳婦等一直低着頭站在後頭不出聲易雲春身上轉了圈,道:“這府宅是皇上賞給我的,想留?可以。說服我,只要說服我那想留多久就留多久。說服不了我?哼。錢管家,給三房收拾東西,來時是多少東西走時就是多少東西,不準少一根線也不準多一根,多了或少了,我拿你拭問!”庶三爺這種滾肉刀,說理或講什麽孝道倫理都是假的,要想壓服他,壓得他不能反抗那只有動拳頭!拳頭大,拳頭落到身上疼,那就知道老實了。
錢管家忙行禮道是,招呼兩個得力的管事站在那虎視眈眈的盯着三房,大有事情一落定就帶人把三房掃地出門的樣式。
庶三爺想硬着脖子再擺出滾肉刀的架式,可在易雲卿那淡然的視線下,脖子怎麽都硬不起來。
庶三爺軟了,庶三娘也怕了,這兩個賴着不走的主力軍不頂事,易雲青這只敢在後搖旗吶喊的就更沒膽子頂上去,于是,讓四老頭疼不已的三房讓易雲卿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第二天一上午,乖乖的一個個上他們的青布油車。老太爺跟老夫人商量跟讓餘氏拿了一千兩銀子給三房,權當留點情份,相對等的,原本打算給三房的房楔,老太爺卻讓餘氏留在手上沒給三房。
老太爺是想給三房一個警醒,告訴他們房子是嫡房給的,如果不安份守已還給嫡房惹事生非,那嫡房随時可收回房楔。
不過庶三爺能不能随時記着這警醒,那就不得而知了。錢管家算是盡職盡責把人送到新宅子,宅子是個三進的住三房一家足夠。家具用品之類的,餘氏都看着收拾好了,再加上這陣子庶三房用的細軟搬進去,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