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個徒弟
這一路走來,也花了不少時間,總算将勾陳宮認了個遍,尤其是積原所在的院子,讓朝歌牢牢的記在了腦海裏,歸結為第一危險地帶,日後絕不能靠近半分。
顏淵本着平日裏忙碌的事實,想要讓積原照顧好朝歌,但一想現在他倆水深火熱的關系,便執起朝歌的手道:“日後若有疑難,在書房等我回來便可。”
本就明眸善睐之容顏,笑起來更是燦若星辰之光,顏淵片刻停頓,習慣性的安撫她的腦袋,輕拍兩下:“朝歌真乖。”
師父就要去書房,朝歌原地徘徊一陣也要離去,轉而在拐角看到積原,歡笑的顏色立馬黯淡下來,再看他手提利劍,更是吓得魂飛魄散,手腳并用的逃走了。
徒留積原伸手的衣袖迎風亂擺。
師父在書房批閱昆侖大小事務,一側有随行的弟子侍奉,夜幕之下的青燈與廊下的燭火交相掩映,晚風徐徐,溫暖的黃色暈染開,意境美妙得讓朝歌扒在門口,不忍進去打擾。
這樣流連不過多久,顏淵也是無法無視餘光裏若隐若現的那幾條晃動的尾巴,便停筆吩咐道:“藏睦、德标,這裏沒你們的事了,退下吧。”
守着師父的德标略微點頭,而門口突然隐身出現的藏睦把一旁的朝歌吓得炸毛,也是俯首道:“是,掌門。”
原地旋起莫名的風向,兩個人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師父擱筆,看朝歌還在尋覓着像一陣風離開的兩個人,淺笑起來,“進來吧。”那聲音在暗夜裏如同清泉淙淙流過,滋潤過心房的每一個角落,讓人不知不覺平靜下來。
少女不再彷徨,大步流星奔跑過去,撞進顏淵的懷裏,尾巴扇動得書案上的紙頁翻飛。師父将她提攜起來,朝歌順勢倚坐,“真是一時半刻都不能遠離呢,這麽晚了還不睡嗎?”
小狐貍的臉蹂躏着師父胸前的衣襟:“朝歌……在等師父。”甜而略顯稚嫩的嗓音,雖然有一種讨好主人的嫌疑,但也讓人無法拒絕她的好意,顏淵輕籲一聲,伸手到朝歌腋下,一舉站起将她抱過頭頂,猝不及防的少女立馬拽住他肩膀的衣襟,“那麽,我們回房吧。”
回想五百年前,顏淵也就少年模樣,曾幾何時還跟她一樣野蠻鬥毆的人,現在像是脫胎換骨一樣,俨然父兄般抱着她,聽她的撒嬌,任她的無理取鬧。
“師父……會一直在我身邊吧?”低頭可及的墨發,精致的面容,以及往下無暇的頸項,在微弱的光線中,會有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數百年前,曾經也是這樣抱着她在瀛洲島打打鬧鬧的人,某一天放下她,離開她之後,再回想起來就像是一場虛假的夢魇,讓人恻然心痛。
顏淵側頭稍仰,少女沉澱着某種情感的眸色倒影過來,“會的,一定會的。”
等到日上三竿,朝歌終于醒來。
刺眼的陽光讓昏沉的視線有所清楚,少女伸了伸懶腰,正要往隔壁房間去找顏淵之際,一擡腿就踩到了讓人費解的柔軟物體,等到定睛發現腳下躺着老鼠的屍體之後,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簡直讓整個勾陳宮都為之一動。
遠不止這一只死老鼠,一眼望去,院子裏整整齊齊排列好數百只,仿佛昨夜遭了禁忌,統統死在朝歌門口一樣。
哇哇大哭的少女避難一樣轉眼就撞破顏淵的房門,腿軟的爬了進去。而躲在樹後試圖偷看朝歌反應的積原這才意料到适得其反的效果,想要伸手之際,門已重重關上。大師兄無語的看着一地狼藉,只得将死老鼠一只只拾起來,扔到無窮遠處。
下午師父回來,書房裏久久不見朝歌過來粘他的身影,卻是等到了積原的負荊請罪。
積原三跪九叩,大致明白自己犯了不可原諒的錯,“昨日問了散融師弟,才知狐貍食鼠,便不假思索的捕了老鼠給小師妹……誰知,竟然把她吓哭了。積原知錯,請師父責罰!”
師父擱筆扶額,哭笑不得,“那她現在人在何處?”
“小師妹尚在師父的房裏睡覺。”
“不知者不罪,你且下去吧,為師去看看她。”
積原正要告退,師父稍作提點:“朝歌喜歡葡萄,記住了。”
積原茅塞頓開:“積原記住了。”
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顏淵,盤旋的恐怖之感終于有所消退,朝歌也不再哭訴今早的遭遇,任師父拿着毛巾給自己擦拭臉頰,“一天沒吃東西,朝歌可是餓了?”
“嗯嗯。”
正說着,門口有輕微的走動聲,師父起身,積原将一籃子葡萄迅速丢下,即刻閃人,紫□滴,分外誘人。
次日天晴。
這回朝歌有所準備,起身時蹑手蹑腳走到門邊,輕輕打開一條縫隙,确認了院子裏沒有可疑物,這才敢走出來。
令人費解的是,門口放着一籃子葡萄。這個節氣裏,葡萄可是意外難得的,更別說新鮮采摘的,就連露水還殘留着的葡萄。小狐貍喜出望外,抱起來四處看看發現沒人,便歡天喜地的抱回屋子裏了。
師父中午從書房出來,依舊沒有見着朝歌,回到院子裏才發現肚子吃得鼓鼓的少女正在房裏睡得昏天暗地。
置辦好日常用品的兩名弟子也是進入勾陳宮來,看看所謂六界難得的九尾靈狐。
由于師父的命令,不準靠近吓唬朝歌,清凝和散融只好就着一扇窗戶偷窺,小狐貍翻了個身往裏,外頭的人都失望的嘆氣,但看那尾巴真是多得眼花缭亂,散融激動不已:“真的……真的有九條嗎?讓我數數。”
清凝一記爆栗打在他頭上:“噓——小聲點,吵醒她就不好了。”
“可是怎麽只有六條?數來數去只有六條啊!”
“你想她一路從瀛洲逃到昆侖,還是在魔尊的眼皮底下,死個兩三回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真是可憐呢!”
“哪有可憐,分明這麽可愛,好想抱抱她哦。”
清凝鄙夷的神情注視着身邊的寵物狂:“喂你口水流出來了。”
散融卻不為所動:“好了好了,快讓開一點,我都看不見了……”
清凝站直起身,指着一邊的散融道:“積原,師父讓你照顧師妹的對吧,所以這家夥一定要防範好,他從小到大,都不懂養死多少寵物了。”
散融即刻反駁,兩個人你吼一聲我瞪一眼很快就讓房裏的人有了反應。
聽聞不是熟悉的聲音,蘇醒的朝歌尾巴筆直豎起,就要鬥毆的兩個人即刻互相捂住嘴巴,鉗制好對方的動作,大氣不喘一口。
就在片刻的安靜之中,房門嘭得一聲打開,化身為原形的小狐貍連滾帶爬的逃之夭夭了。
于是乎一大幫人追追打打着奔到書房之際,恢複人形的小師妹正抱着師父的大腿嚎啕大哭着,顏淵眉宇間稍顯厲色,眼神深邃:“給我跪下!”
清凝散融噗通一聲跪地。
“積原是否告知過你們絕不能追逐朝歌,你們是聽得不夠明白還是明知故犯?”
散融垂死掙紮着說是清凝吵醒了朝歌,顏淵顯然不想聽太多解釋,“積原你領他們去祠堂受罰,再有一個月內不準踏入勾陳宮半步!”
兩個人有氣無力的遵命道:“是……師父。”
走遠了之後散融和清凝依舊罵罵咧咧,“定是師姐你長得太醜,吓着師父的寵物了。”
“胡說,分明是你跟餓虎撲食一樣,是個人都會怕的,更何況是只小狐貍。”
“師姐你一定嫉妒吧,真是可惜,要是讓我選一個的話,我也會像師父一樣寵着小狐貍的。”
清凝嗤之以鼻:“你以為師父跟你一樣是個變态嗎?”
“變态?那叫善良。”
“那就是變态。”
跟在後面的積原默不作聲,仿佛已經習慣了前面兩個的争吵一樣,被當做空氣的大師兄終于有人問候,散融收手道:“說起來,這只小狐貍好像還是大師兄的救命恩人呢!”
積原不作解釋,清凝道:“所以師父才不是随便收留別人,正是因為小師妹的草藥曾經續過積原的命,師父才對她另當別論的。”
散融偷偷湊近,但聽清凝的聲音越發沒有底氣,不免嘲笑道:“這是嫉妒哦,□裸的嫉妒,師姐一定喜歡師父吧!一定是的!”
被一下子戳穿的人像是惹急了一樣:“才不是,只是……尊敬而已,尊敬罷了。”說着就氣沖沖的跑遠了,任憑散融原地恥笑着:“哈哈,臉紅了!果然一說就中。”
積原制止住指手畫腳的散融,稍加提點:“就要到太和殿了,以後這種話不能放在嘴邊了,知道嗎?”
散融擺擺手,“沒關系,開玩笑而已。”
積原莫衷一是,散融摸摸腦袋:“好了好了,不說就是了,我知道的。”
狂風席卷過空蕩的太和廣場,平地而起的沙塵掠過眼睑,閉眼睜眼之際,遠去的清凝已經消失在散融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