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欲擒故縱
藏經閣內,朝歌躲在陰暗的角落閱着禁書。因為有積原給的令牌,可以說走遍昆侖每個地方都毫無阻礙。
本是想要求得三十六計的人此刻卻沉迷于未知的領域,瞪圓了眼睛欣賞着《房中術》上噴血的畫面和描寫。一開始還羞澀得看一頁合一次書本的朝歌,現在已然能夠坐下來咬着手指思索,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奇妙的一門學問。
師父說求知若渴是件好事,半途而廢不可取,所以朝歌決定把《房中術》看完再去找別的書。
直到中午藏經閣的人陸陸續續的離開去用餐,朝歌這才頭重腳輕的起身,把書塞回原位。
轉身過來,散融像個陰魂一樣出現在不遠處,靠着書架嬉笑道:“小師妹,師父在後山等你呢!”
朝歌突然想起昨晚的約定,就要匆忙離開,回頭又是開口道:“散融師兄,你曾經給我們講述兵家三十六計,在你看來,哪一計才是最可取的?”
散融瞥一眼偌高的書架,思忖道:“要說三十六計,個人推崇的自然是美人計了。不過如果是美人出面的話,用一招欲擒故縱,敵人便是手到擒來。”散融邪邪一笑,看朝歌嘀嘀咕咕走遠,不覺輕笑起來。
初見第一面,顏淵正是面向着浪潮等待,見朝歌按時過來便微微一笑。本是一心思索着“欲擒故縱”的朝歌但看師父的仙人之資,腦中立馬帶入方才閱歷的男女之事,不覺臉上一燙,繼而猛地搖頭,一本正經的走過去道:“師父好。”
對于顏淵的若即若離,她也決定采納散融的欲擒故縱,便用了最為尊敬疏遠的口氣:“讓師父等待,是朝歌的過錯。”
昨晚還是氣呼呼的人,現在一下子變成沒有任何脾氣的模樣,倒是讓顏淵有些費解,但也沒有多問:“那便開始吧。”
師父和大師兄陪練的唯一不同就是,大師兄在一旁有多安靜,朝歌就能達到同樣心神歸一的狀态;而師父哪怕隐去了真氣以防打擾,朝歌也能感覺到四面八方充斥着顏淵的氣息。
看來有師父在的一天,她就很難修煉成仙。
緩緩地,朝歌睜開眼,監視的師父一眼就看出她神游天外,便問:“在想什麽?”
“在想……今天晚飯吃什麽,因為沒吃午飯。”朝歌嚴肅的答道,顏淵無奈扶額。
師父起身道:“也罷,你先起來吧,內功心法還是你獨自參悟的好,為師便教你外丹修煉。”
朝歌迅速起身,彎腰有禮:“請師父賜教。”
然後師父從懷裏掏出了幾粒葡萄,指尖夾着柄兒,那晶瑩的紫色經由陽光的穿透,讓人垂涎欲滴,“若得到了哪怕一粒葡萄,今日的訓練便算過關。”
朝歌強忍着口水“嗯”了聲,下一秒就如餓虎撲食一樣撲了上去,可是師父一個靈閃,她立馬趴地。
撣撣身上的灰塵,朝歌死命瞪着顏淵手裏的葡萄,瞳孔漆黑一片,口中念念有詞,繼而一聲呵斥,便是憑空消失,顏淵稍稍側頭,朝歌已經出現在身後,剛要伸手去抓的時候,師父竟是瞬間移動到了十步之外,從容不迫。
一個時辰下來,顏淵毫發無傷,甚至連手裏的葡萄也不曾因為劇烈的動作掉下一個,朝歌卻氣喘如牛,面色潮紅。
苦追不得,朝歌突然指手遠方:“大師兄!”趁着顏淵發愣攻上,可是對方只是輕輕一彈她的腦門,就把她推倒在地,朝歌咬牙切齒,強硬的站起來。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眼看着太陽都要下山了,師父手裏的葡萄都癟了,她卻依舊沒有成功,甚至連師父的衣服都不曾碰到過。
師父就像剛來時那樣兩袖清風的站着,面上表情如初,而朝歌卻發線淩亂,一身泥濘。
“老實說,當初大師兄用了多長時間才搶到的?”
顏淵回想之後作答:“似是半年。”
朝歌徑直躺倒。
顏淵端着飯菜過來的時候,朝歌并不在房內,她此刻正在溫泉裏神經兮兮的想着所謂的報複究竟要怎麽實施。
“欲擒故縱的話……”朝歌伏着岩石思考,旺旺正繞着溫泉巡回,以防勾陳宮的另外兩個男人撞上。
“啊,旺旺你別再轉圈了,我頭都暈了!”
旺旺只得遵命停止巡邏,找了個舒适的地方睡下來。
顏淵放下飯菜之後便去了書房,等到朝歌沐浴回來都冷了,便端着去了積原那裏熱一下再吃,兩個人在葡萄架下有說有笑。
朝歌還是覺得積原比較親近,因為是同一條路走來的人,他多少能感同身受的了解在師父手底下修煉的痛苦。
晚飯過後又吃了很多葡萄,飽飽的心情意外的好,朝歌伏着石桌就陷入了夢鄉。
顏淵一直等不到過來奉茶的朝歌,便起身回房去看她是否累着了,事實也的确如此,不過是由積原抱着她回房的,而她正揪着積原的衣襟睡得舒服。
顏淵一言不發,等到積原告別,這才推門而入,朝歌抱着棉被睡得天昏地暗。
顏淵給她剝去外衫,她死活不肯,一個用力過度,便将她整個肩膀都剝得光溜溜的,顏淵趕緊給她穿上。見她臉上紅撲撲的,以為是天熱,便開了窗通風,回頭卻聽她說着夢話,喊着“師父”。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朝歌白日裏看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到了晚上做一場夢也算正常。但是當師父看她緊抱着棉被呻吟的時候,還以為是被夢魇困住,便伸手試探了她的腦門。
朝歌生平頭一回春夢,就這樣被師父看了滿場,并且春夢的對象還是他自己。
襯托着夢境的虛假,溫泉上方蒸騰的水汽更是讓人霧裏看花,朦胧遙遠,唯獨朝歌的嬌喘隔着一泓水一絲不差的傳過來,這麽甜美,這麽撩人心房。
夢裏的夜色顯得更加浪漫一點,比起現實中朝歌對着一床棉被自渎要活色生香得多。
顏淵呆滞的神情久久沒有恢複,直到朝歌弓起身子,掙紮出一身汗水來才霍得起身,握緊拳頭。
後知後覺自己粗重的呼吸,交錯着床上朝歌□過後的喘息,顏淵快步離開這個讓人心神紊亂的地方,關門吸氣,遏制住自己的咽喉。
方才那一場夢魇中少女的聲音,仿佛擴大了回旋在耳邊,久久不衰,直至走火入魔。
這一天朝歌坐堂遲到了,原因是半夜來的葵水把床鋪弄得如同殺人現場一般,她一整個上午都在洗着淩亂的衣物。
師父回來的時候,小狐貍正在搖着尾巴晾衣服,看到道袍又恢複嶄新如初的白色,尾巴更是搖擺得厲害,仿佛在自豪洗衣服的本領一樣。
顏淵有些煞風景道:“為師已經讓清凝為你做了新的衣物,這兩年來你長得甚快,再穿這些便束手束腳了。”
小狐貍的尾巴一下耷拉垂地,默默無聞的回到了房裏。
到了中午遇上了散融,正是和清凝二人争吵着什麽,見到朝歌也只是稍稍打了招呼,不忘一句:“小師妹沒來上早課吧,現在去祠堂跪一個時辰,之後我便來檢查你的功課。”
朝歌正要垂頭喪氣離開,清凝又是喊住:“衣服已經捎人放你房裏了,朝歌。”
朝歌立正點頭,接着垂頭喪氣離開。
她一直在祠堂跪着,但是過了時間散融并沒有過來,因為要是以往的話,她會先一步離開,散融只能撲個空。久而久之,“檢查功課”已經成了毫無威脅的話。
但是這一回不同,師父在後山等着,她就偏要守在這裏,跟他過不去。
守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顏淵卻過來了,朝歌正是對着三清的塑像伏着供桌睡午覺。
顏淵拍拍她的肩膀,朝歌便迷迷糊糊的醒來,含糊着:“大師兄……你給我送吃的來了?”
顏淵起身甩袖道:“朝歌,罰跪時不得瞌睡,尤其在三清之前,更不得行為不端。”
朝歌一下清醒了,搞清楚了眼前的是師父而不是大師兄,有些沮喪道:“是散融師兄不過來檢查我功課,要說罰跪時間早過了。”
看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讓顏淵有一種無力感:“原來你平日便是這樣與弟子們共同學習的?大家都在潛心修煉,你一個人睡得神魂颠倒;大家規規矩矩,只有你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
朝歌并不明白自己突然挨訓的原因,有些驚恐的看着顏淵,再低頭想想,似乎師父說的都是事實:“呃,師父——”
顏淵無名的火氣打斷她道:“從現在開始,給我端端正正的跪好,一直到明天早課開始,不準離開一步!藏睦,看着她。”
“啊師父——”朝歌措手不及,轉身顏淵已經離去,藏睦像幽靈一樣從地底冒出來将門鎖好,又是潛回地底:“得罪了,請好好的跪着吧。”
“不跪會怎麽樣?”
藏睦探出一個腦袋:“掌門有更多治你的法子……譬如三個月之內不準吃葡萄。”
朝歌趕緊噗通一聲跪好。
雖然被罰得莫名其妙,但也并沒有讓朝歌消極,反倒和藏睦聊起天來:“師父說只要我好好的跪着,沒說不能幹別的事吧。”
藏睦道:“三清面前,不得睡覺,不得喧嘩,不得進食。”
“好的,那請前輩幫我去一趟藏經閣借本書來,我想看書。”
藏睦思索道:“什麽書?”
“《房中術》。”
“何謂房中術?”
“便是在狹小房間裏适合練習的法術。”
“嗯,可以,我去去就回,你好好跪着。”
“多謝前輩。”
天暗之際,終于有人過來敲門:“小師妹?”
正是看到精彩之處的朝歌連忙擦了口水正襟危坐,“呃,大師兄?師父說了任何人都不能見我,你先回去吧,記得給我準備好葡萄,我都快餓死了。”
藏睦探着腦袋兩邊看看,門外的積原終于作罷,“哦,那我走了,你若有事,讓藏睦通知我。”
“好,謝謝大師兄!”
積原走後,沒多久又是清凝造訪,藏睦阻擋在門口道:“奉掌門之命,看守朝歌,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清凝嗤笑一聲:“藏睦啊,其實我是來找你的,剛剛路過太玄殿聽天樞長老的十二宮在議論你呢。”
“什麽?”藏睦突然變色道,“他們又對我抱有意見?他們說什麽了?”
清凝抓抓腦袋,“具體什麽也忘了,好像說你跟幽靈似的跟在身邊,掌門也不害怕,不妨你自己去聽聽,事後禀告師父,該怎麽罰就怎麽罰。”
“說得有理,我去去就回,你幫我看着朝歌。”
“嗯。”
藏睦嗖的一聲鑽入了地底,清凝一腳踹開門,扔了串葡萄進來,又是嘭得關門,“記得在他回來之前吃掉,一點核都不許剩給別人看到,別拖我下水!”
清凝說完這話,朝歌已經狼吞虎咽完畢,抹了抹嘴角道:“你說什麽?”
清凝冷哼一聲離開。
藏睦回來的時候一切已恢複正常,除了朝歌打了一個飽嗝以外,讓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被人蒙了。
但是轉眼朝歌又開始看書,藏睦靜悄悄的鑽進泥土。
半夜朝歌看書看到□,藏睦突然在身邊冒出來,吓得她大喊大叫,藏睦道:“喧嘩一次,記下了。”
朝歌推卸道:“是你吓我的,也有一半責任。”
“那麽,喧嘩半次,記下了。”
朝歌拾起《房中術》往他頭上砸去,藏睦躲得及時,旗開得勝道:“你砸不到我。”
朝歌就要起身去踩他,藏睦又嚴肅道:“起身一次,記下了。”
朝歌握緊拳頭,“算你狠。”但她突然靈光一現,轉眼伸展出尾巴,一下擊破藏睦的藏身之地,藏睦躲閃及時,又是一條尾巴鋪天扣來,接着第三條、第四條,直到藏睦避無可避,終于道:“我輸了,你可以選擇,起身一次、喧嘩一次、睡覺一次,或者吃飯一次。”
朝歌道:“我要坐着就好。”
藏睦點點頭,轉身過去:“三清在上,藏睦什麽也沒看到。”
坐了沒一會兒,小狐貍就打起了瞌睡,轉身道:“半次坐着完畢,朝歌請求睡覺。”
藏睦回頭看她跪到原來的位置,裹着毛茸茸的尾巴,開始呼呼大睡,便轉身朝着大門道:“三清在上,藏睦什麽也沒看到。”
黎明穿透窗縫進入,藏睦從土裏鑽出,朝歌撐着下巴嬉笑道:“沒有不遵守約定哦,只睡了半個晚上。”
藏睦點點頭,安心的鑽回土裏。
眼看着太陽逐步上升,朝歌也是伸個懶腰就要起來去上早課,突然聽到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朝歌以為是積原就要迎上去,藏睦卻道:“掌門來了,我要去禀報了。”
朝歌又坐回地上,伸手碰到棄置一邊的《房中術》,趕緊慌慌張張把它塞到墊子底下,下一秒師父推門而入。
祠堂一切完好,沒有任何打鬧過的痕跡,師父的眼神十分複雜的看着朝歌,朝歌躬身拜禮:“師父早。”
“嗯。”
“師父沒什麽事的話,朝歌去上早課了。”
朝歌一瘸一拐走過他身邊,師父有些疑惑的問過藏睦:“一直都跪着嗎?”
藏睦面無表情道:“是的,掌門。起身一次,喧嘩半次。”
“為何?”
藏睦畢恭畢敬的道來,顏淵倒也信了,因為朝歌走了沒多遠就倒在了地上,繼而爬着起來,堅持去上早課。
而這時積原也是匆匆忙忙的趕來,一眼看到朝歌的影子,趕緊放下籃子将她扶住道:“我送你。”
背後猛地射來一道陰冷的目光,察覺到的朝歌并沒有回頭,反倒熟視無睹身後不遠處的顏淵,倚進積原的懷裏,感謝道:“大師兄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清晨的陽光下積原的笑容清澈美好,這是顏淵從來沒有想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