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逃離昆侖

而在太玄殿持久找不到朝歌的積原,回到了勾陳宮禀告顏淵,二人提早回來,卻不見朝歌歡迎的身影,着實讓人起疑。

散融搖頭,清凝起先沒有注意,只以為朝歌一定躲在哪裏偷玩,再一想之前帶她去過後山,本以為她是在埋頭嫁接櫻花,莫想整個山坡找了一圈,連個人影都沒有。相比于在勾陳宮等待的顏淵,積原顯得更為擔心,直到下山時在山腰回頭一瞥,望見遠方那蜿蜒的道路之際,才想起許久之前告知朝歌的下山之路。

意料到事情嚴重性的積原攔住清凝道:“半個時辰之內,請幫我穩住師父,我很快就能找到小師妹的!”

清凝看積原一個靈閃消失,也是有所猜測,便慌慌張張的趕回了勾陳宮。此刻顏淵正忙着處理積壓數日的文件,頭也沒擡便問:“朝歌呢?”

清凝道:“師父,她尚在後山。”

“修煉?”

清凝道:“徒兒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師父,想來那應該是小師妹的……秘密。”

顏淵擡頭疑惑:“秘密?”

“小師妹在後山的櫻花林裏,正是照顧着那些師父曾經從南方帶回來的櫻花。若是徒兒沒有猜測的話,想必是要給師父不久之後的生辰一個驚喜吧!”清凝演繹得有聲有色,就連顏淵也被忽悠過去,“是嗎……那你先退下吧,讓旁人不要叨擾她。”

清凝就要退下,顏淵猛然察覺:“櫻花的事,是你告訴她的?”

清凝的腳步一頓,顏淵又道:“還是她自己發現了這些珍貴的種子是當年我從瀛洲島帶回來的……”

清凝大愕,但轉眼恢複平靜,低頭道:“既是師父從瀛洲帶回的櫻花,也應當是交給小師妹打理最好。”

“嗯,下去吧。”

“是,師父。”

清凝出去的時候一路無言,散融正巧過來,刺探道:“怎麽了?因為小師妹被責罵了?”

清凝不語,伸手擋住正午焦裂的陽光,回頭與散融對視上,突然釋懷一笑:“好失望啊。”

散融轉身看她離開的背影,伸手又止。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可是走遍山川,走遍大街小巷的積原始終沒有發現朝歌的身影,她就像憑空消失一樣,讓人無法追尋。

從一開始擔心她偷偷下山之後會受懲罰,到現在只想着她不要出事就好,積原祈禱着能夠盡快把她找到,并且安然無恙。

而另一邊想要全力奔向昆侖的朝歌卻是半途淌水的時候,無力支撐暈了過去,一下沉入水底,順流飄遠,等到醒來已是日暮黃昏。

身體裏不知灌了多少水,開始是驕陽似火讓人暈眩,後來紮入水裏,醒來忍不住打顫,夕陽的光輝根本無法溫暖自己。頭昏腦脹加上饑腸辘辘,朝歌覺得能不能回到昆侖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了,當務之急是怎樣見到明天的太陽。

如今的地理位置超出了自己認知的範圍,方圓十裏之內也不見任何人煙,看來又要重複當年從瀛洲到昆侖的一路艱辛了。

遠天的太陽就要埋入群山之間,再走也走不出即将到來的黑暗,朝歌索性一屁股坐下來,揉着腦袋思考今晚該如何度過,但願不要在這荒山野嶺中遇到豺狼虎豹才好。

已經入夜,積原一身風塵仆仆的趕回來,清凝正在勾陳宮門口等待,見他空手而歸不覺皺緊眉頭,“看來,只有去遲長老那裏借取昆侖鏡了,這樣的話,小師妹受罰也是在所難免的事了。”

積原喘口氣道:“師父呢?還沒發覺嗎?”

清凝道:“散融進了書房就沒出來過,應該是和師父有要事在談,恰好給我們拖延了時間。”

積原先走一步:“那麽馬上去長生殿。”

山間雖然荒無人煙,但還要找到了一些草藥,朝歌将就着嚼了咽下,一來治一下感冒,二來也能填飽肚子。可是草藥異常幹苦,朝歌一邊嚼一邊吐,表情十分痛苦。

遠處的山頂有狼對着圓月哀嚎,朝歌抱緊自己突然想起最為嚴重的問題。

她此次偷偷下山,回不回得去是一個挫折,回去了還要挨打,更是讓人畏懼。積原曾說散融以前偷偷下山去玩,回來被發現了差點被師父打斷了腿,關在水牢反思了三年。昆侖執法之嚴,任何人都不能違背,哪怕是掌門的直系弟子。

本以為萬事都在意料之中,莫想她第一回下山就被逮個正着,看來以後還是要有同謀才好,不然也得像積原那樣有本事才行。

失策失策,看來現在這個狀況,不回昆侖才是聰明的選擇。但是光這樣離開,想來不久之後又要餓死在人間,因為朝歌除了種草藥以外還真是一無長處。

朝歌一個人自言自語,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樣子十分有趣,而注視着昆侖鏡裏意象的顏淵卻是眉頭緊鎖,一手抹掉了幻想,起身離開長生殿。

積原和清凝正是議論着一路走來,擡頭卻看顏淵站在殿上,吓得目瞪口呆:“師……”

顏淵冷漠道:“是來借昆侖鏡?”

清凝一下跪地,顏淵甩袖揚長而去,積原跑上前求情道:“師父!下山的路是我告訴小師妹的!求師父——”

顏淵道:“一個始作俑者,一個欺騙尊長,你們倆不必跟上來,自己去太玄殿領罰!”

積原還要說話,清凝大喊一聲:“大師兄!”,積原也就不再上前,随她離開。

已是深夜茫茫,大風蕭瑟,朝歌抱着身子連打了幾個噴嚏,終于從睡夢中凍醒,揉揉酸痛的鼻子,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修長的身影。

顏淵一身孑然的站着,與朝歌想象中擔憂焦急的神情相異,取而代之的是不可言說的冷漠與微怒。

意識到這一點的朝歌欲言又止,重逢的溫馨與喜悅煙消雲散,顏淵孤高的打量着她現在的狀況,不多做解釋,便是拉起她的手道:“回昆侖。”

莫想朝歌一下甩開,剛有鬧別扭的眼神一看到顏淵又是吓得焉掉,低頭戰栗道:“師父……師父不要罰我,我就回去。”

顏淵面無表情道:“你私自下山,鑄成大錯,為師怎能不罰?”

果真如此,朝歌仰頭倔強道:“那我不回去了……”

顏淵看她是真心策劃想要逃離昆侖,卻為這一點無關痛癢的事情,讓人寒心,便伸手又要抓她,朝歌見顏淵氣勢洶洶而來,吓得連忙倒退,顏淵跨步擒住她輕而易舉,朝歌覺察到手腕間不容分說的力量,明白這回師父是來真的,更是六神無主,死命的掙紮起來。

在顏淵的力道之下,她的反抗起不到任何作用,便只能皺着眉頭和顏淵扭打起來,大喊着:“放開!放開我!”

朝歌掙脫了這只手,那只手又被吊過頭頂,越是抗拒,越是痛苦,“痛——師父!師父不要!放開我!”

顏淵怒道:“既然還叫我這一聲師父,便跟我回去!”

“不要!我不要回去!”朝歌用了蠻力也掙紮不開,便狠命拳打腳踢,顏淵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将她束縛在胸懷裏,氣道:“事到如今還要任性!昆侖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放開——快放開我!”朝歌再過努力的抵抗在顏淵看來簡直弱不禁風,扭打不過一會兒,她就已經泣不成聲了。

顏淵彎腰一把将她橫抱起身,朝歌驚慌失措尖叫起來,捶打顏淵不見效果,便抓住他的肩膀,猛地起身一口咬上顏淵的脖頸,顏淵大吃一驚松手,捂着頸項下方,鮮血淋漓。

剛要動怒的師父再看朝歌滾落在地,長發散亂,衣衫不整,甫一上前,她就梨花帶雨的退縮。但看顏淵再無任何動作,朝歌立馬抹了眼淚三下五除二手腳并用的逃走了。

顏淵無奈嘆一口氣,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走不過百米,憑着動物靈敏的感官,朝歌立馬發現了匍匐在前方道路上等她羊入虎口的幾匹餓狼,草叢中那一雙雙暗紅的眼睛讓她吓得花容失色,又是大呼小叫着原路跑回,一下撞入顏淵的懷抱,上氣不接下氣道:“師父!師父……狼……有狼……嗚嗚……”

顏淵面不改色道:“跟為師回去嗎?”

朝歌猛地吸一口氣,止住哭泣道:“不回。”

顏淵便推開她,轉身離開道:“那為師回去了,你一個人珍重。”

朝歌喊他不是,讓他走也不是,只能楚楚可憐的拉住師父道:“我……我怕,師父陪我。”

顏淵挑眉道:“天色已晚,為師還要回勾陳宮就寝。”

左右顧忌的朝歌一不注意,顏淵就要離她遠去,便拽着他的手臂不給松開,支支吾吾道:“朝歌……朝歌把衣服鋪好,師父就可以睡覺了。”

“夜深露濃,會着涼的。”

“那朝歌抱着師父。”

“不行,為師被你咬得脖子疼,得趕緊回去治。”

“我!我給師父去找草藥,敷一下就好。”

“可為師還是想回去。”

朝歌哭哭啼啼,顏淵更是加快步伐,動搖她的決心,到了最後,少女簡直像死纏爛打一樣,從身後抱住顏淵,哭着道歉:“我以後……不咬師父了……也不……偷偷下山了……師父不要丢下我不管……”

顏淵回頭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狼狽模樣,抽了手帕給她擦拭,卻想指尖一片滾燙,摸上她的額頭,驚愕道:“怎麽發燒了,這麽燙?”

朝歌氣喘不已,雙頰嫣紅,淚水撲簌流下,只覺得視野越發含糊,到了最後便倒頭暈了過去:

“朝歌!”

朝歌一連昏迷了兩個夜晚,顏淵寸步不離的守護,等到積原領罰回來,才托付了他照顧。

“師父……小師妹現在身體虛弱,等她醒來是否——”

顏淵自然知道積原的關心所在,答道:“觸犯戒律,倘若不罰,昆侖威嚴何在。”

“那——”

“一切等她醒來再說。”

“……是。”

夜幕降臨,沐浴完畢的顏淵折回院子,屏退了積原,坐到朝歌床邊。

出汗出了兩三天,高燒終于完全褪去,朝歌卻遲遲不見醒來。顏淵打了水到床頭,毛巾浸入溫水之後,便拂袖給昏睡中的朝歌脫衣。

這兩三天來一直如此,是師父在親密無間的照顧着朝歌。擦拭之後,顏淵起身洗手,打開櫃子找幹淨的中衣給她換上。

正是從沉睡中醒來的朝歌感覺渾身僵硬,翻了個身,抱着被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無寸縷,不覺大驚,睜大眼睛就看見師父拿着衣服轉身過來,吓得連忙閉上眼睛挺屍。

顏淵掀開一半被褥,将她抱起,朝歌忍不住顫抖一下,當陌生的指尖劃過身體各處,更是覺得血脈張騰,一張臉立馬紅到脖子根。顏淵不經意擡起她的下巴,皺眉道:“又發燒了?”

顏淵靠得這麽近,仿佛要将朝歌的整個心逼出嗓子眼,偷偷睜開一條縫,顏淵脖頸處的咬傷近在眼前,朝歌扶着顏淵肩膀的手不覺抓緊一分,然後繼續挺屍。

顏淵将她放下,打開床頭放置的藥盅,熱氣和苦味一下溢出,舀一勺吹好,輕聲道:“張開嘴。”

以往要是昏睡中的朝歌,也會似懂非懂的張嘴喝藥,可是這回卻沒有任何反應,顏淵一手擡起她的下颚,試圖讓她張嘴,可朝歌才碰到藥液就咳嗽起來,有氣無力的倒入顏淵懷裏。

顏淵趕緊拿了手帕擦拭,撫摸着臉頰的手越發覺得高溫起來,便大義凜然的喝下湯藥,扶住朝歌的肩膀,吻上她。

朝歌一下睜大眼睛,打顫的牙齒一不小心咬住,近在咫尺的顏淵也是當即反應過來推開她,兩個人一齊不知所措。

湯藥經過喉嚨的時候,嗆着的朝歌忍不住咳嗽起來,打破這尴尬的氣氛,顏淵起身道:“為師回房了,你好好休息。”

趴在床上的傷患卻一下來了力氣将他拉住,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再清醒一點:“不要走。”

顏淵道:“還有何事?”

“不舒服。”

顏淵回頭坐下,“哪裏不舒服?”

朝歌得了便宜賣乖道:“看不到師父就不舒服。”

顏淵道:“莫要撒嬌,把衣服穿穿好。”

朝歌卻倚到顏淵懷裏蹭幾下,幸福道:“師父不要打我。”

“你若再這樣調戲為師,我可真要打你了,快把衣服穿起來,這樣成何體統。”

“分明是師父輕薄我……要是師父敢罰我,我就告訴長老們你方才給我穿衣服的時候……摸了好幾下呢!”

顏淵被她說得面子全無,倒也不慌不忙,推開她道:“你不妨現在去告訴長老們,你這樣闖禍不斷,目無尊長,誰會相信你。”

朝歌頓時理虧,氣不打一處來:“可師父就是摸了!我都醒着呢!師父給我穿肚——”顏淵一下捂住她的嘴,凝眉道:“小聲點。”

朝歌甩開他,盤坐在床上抱胸,顯得格外有理。

顏淵無可奈何道:“念你有恙在身,為師還決定從輕發落。但看你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看來是不能輕饒了,否則日後,還不知會怎樣無法無天。”

朝歌即刻改變态度:“師父我錯了……”

顏淵起身,居高臨下道:“把衣服穿好。”

“是。”

“喝藥睡覺。”

“是。”

終于等到朝歌躺下,顏淵俯身給她掖好被子,“好好休息,明日辰時來祠堂領罰。”

朝歌淚流滿面,看顏淵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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