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互引誘

師父一個上午不知去了哪裏,早上就沒見到過人影,想必是去修煉了。朝歌坐在欄杆上倚着柱子發呆,等到肚子餓得不行了,這才跳下來,四處走走去尋找可以充饑的。

沒想到玉虛峰雖然沒有獸類,但野生的瓜果蔬菜還找到不少,朝歌一邊用衣袍兜好,一邊吃得飽飽,心滿意足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正是歡快的走着,突然身後有響聲傳來,轉頭再看,卻是一只雪白的狐貍正咬着她的衣擺,可憐兮兮的望着她。

朝歌随即眼睛發亮,心想着是煮了好,還是蒸了好。

小狐貍仰頭看見朝歌雪亮而兇惡的眼睛,退後三步吱一聲溜走,朝歌立馬扔了芝麻去撿西瓜,對着小狐貍窮追猛打而去。

剛吃飽的朝歌有的是力氣追它,兩條腿不夠用就變成真身四腳并用,氣勢洶洶的追殺過去,小狐貍吓得毛發豎起,五尾追得不亦樂乎,到了最後再也沒心情陪它玩樂,便是張開尾巴,暗黃色的毛發沖天生長,幾乎要将小狐貍頭頂的天空包圍。等它回頭一瞬,五條尾巴已經逼近眼前,小狐貍慘叫一聲,下一秒就被捆住吊起。朝歌變成人形,拖着小狐貍的尾巴,愉快的回去了。

小狐貍醒來之際已經被綁在書案上,一身亂七八糟的綢緞,脖子上系了一只鈴铛。外間的朝歌正在燒水,唱着五音不全的童謠,每聽到鈴聲就進來看一次,小狐貍掙紮的動作立馬恢複挺屍的狀态,等她出去,又開始尋思着怎麽逃離朝歌的晚餐。

等到黃昏,師父終于修煉回來,朝歌坐在欄杆上差不多就要睡着,顏淵走過去的時候,一不平衡倒了下來,接個正好,讓她清醒過來。

本是腦袋一片空白的朝歌,看見顏淵歡天喜地将他拉進外屋,神秘兮兮道:“我找到給師父的生辰禮物了!”

朝歌将他攔在外間道:“師父一定猜不到是什麽!”

顏淵附和着微笑道:“是要我猜嗎?”

朝歌點頭,顏淵想着回來一路上有瓜果落在地上,理所當然道:“是葡萄嗎?”

朝歌搖頭,轉而開心道:“要是師父送給朝歌的話,就肯定是葡萄了。”

顏淵略加思索:“那是……參悟了昨日為師教你的法術了嗎?”

朝歌有些沮喪道:“師父不在,朝歌沒有修煉,一直在找吃的。”

顏淵拍拍她腦袋:“就知道你會偷懶……不過朝歌要送給我的,還真是猜不到。”

朝歌見自己的心思無法被識破,不禁得意道:“我要送師父一只小狐貍!”

“狐貍?”顏淵咋舌,被朝歌拉着往裏道,“是真的,一只小狐貍,很可愛很可愛。”

本是興奮得想要炫耀的時候,但看空空如也的書案,朝歌立馬傻眼,跑過去傷心道:“狐貍呢?我的狐貍呢?”

書案一堆淩亂的綢帶,顏淵也是不太了解狀況,随即發現地上有鈴铛便拾起來,朝歌還在滿屋子尋找,到了最後簡直要哭出來,扒着顏淵道:“狐貍不見了,我本來要送給師父的……”

顏淵溫柔一笑:“狐貍的話,為師倒是看到了。”

朝歌回頭四處看看,焦急道:“在哪裏在哪裏?”

顏淵俯□,給她系上鈴铛,輕輕一笑道:“就在為師眼前。”

本是十萬火急的心情被顏淵這樣好意的嘲弄之後,朝歌一下怔住,六神無主的低下頭來。

氣氛變得酸澀而難熬,顏淵正要伸手安撫她,卻想朝歌仰頭認真道:“那……那師父要我嗎?”

悸動不已的心此刻仿佛忘記跳動,顏淵蜷起指尖,良久才道:“要——”

朝歌左顧右盼道:“我、我不介意……給師父做一天寵物。”

那只不知如何是好的手,終于垂放下來,顏淵釋懷道:“這倒……不必了,朝歌能好好的陪伴在我身邊,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

“可是我什麽也沒準備好,明天就是師父的生辰了。”

顏淵拍幾下她的腦袋,脖間的鈴铛随之碰撞出悅耳的聲音,“現在很好,為師別無他求。”

顏淵轉身要走,朝歌卻心有不甘拉住他道:“是不是因為是神仙,就不能輕易說出自己喜歡的東西呢?”

顏淵直截否認道:“不是的。”

朝歌執意道:“就是的!神仙就是這麽不夠坦率,如果連想要的東西都不能去争取的話,我也不想要做神仙了……因為師父——”已經是宣洩出來的情緒,再也不能收回,“不,不止是師父,連積原、清凝也是——因為你們看起來并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

感情必須藏在心中,喜怒不能形于臉色,不得飲酒作樂,不得想說就說……失去了這麽多自由,《神仙戒》卻只能給一個長生而已,那神仙還不如妖怪活得痛快。”

并沒有為此番狂妄之論而生氣的顏淵,反倒低沉道:“那朝歌覺得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身為昆侖掌門,身為三清四禦,當以天下為己任……我也從未覺得是種負擔,在其位謀其職,就算沒有《神仙戒》,這也是道行上千年的人應該看清楚的事情。”

“胡說,我也活了将近千年了,為何只有我沒有看清呢?”

顏淵從容不迫道:“因為……你是有凡塵過往的人,經歷過生死親情,所以無法釋懷。可對于我而言,出生降于昆侖,自小都是受着這種約束長大的人而言,所有的過往不過是重複的時日而已,已經沒有必要去為此而打破什麽,忤逆什麽了。

《神仙戒》并未給過我什麽,也沒有拿走過我任何,可是朝歌,它會帶走你的自由和感情,卻只能留你陪在我身邊……我最後問你一遍,你是否願意呢?”

身後的人已經呆若木雞,顏淵等了良久她都沒有答複,靜止的動作也沒有牽引起鈴铛的響聲,就這樣僵硬的站着。

在朝歌看來,《神仙戒》或許是顏淵的矛盾所在,但在自己而言,絕對不是。因為她完全可以放棄修仙,放棄昆侖,如今的外界對她而言不算危險,反倒是一個比起昆侖更為廣闊自由,讓人向往的地方。

可是顏淵只在昆侖,就像當年守着瀛洲,是因為那裏有重要的親人。

這一分一秒的等待,終于在顏淵的衣襟離開她手中停止:“師——”

“無論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是去是留,是選擇卑微的留在他身邊做一輩子的妖怪,還是成為與之并駕齊驅的神仙。

現在而言,朝歌并不知道什麽才是可以放棄的,什麽才要牢牢抓住。

夜裏沐浴之後,顏淵照例休息,朝歌卻遲遲不進屋,坐在門口神游天外。

月上中天,庭院裏今早栽下的野花野菜也是如朝歌一般,垂喪着腦袋,有氣無力。光想着要給師父準備禮物就算是個難題了,現在師父還要确認她修仙的答複,更是難上加難。

一頭漿糊的朝歌沒有說服顏淵,反倒引火燒身,把自己逼到了兩難的境地。正是一籌莫展着,遠處叢林突然傳來沙沙響聲,放眼看去那白色一團,不是早上抓着的那只狐貍?

陰霾頓時煙消雲散,朝歌一躍而下,雷厲風行的追了上去。小狐貍回頭一瞄,轉眼便撒腿往黑夜奔去。

等了一個時辰,在床上輾轉難眠,顏淵便穿衣起身,打算去看看朝歌。

外間不見朝歌,也未曾坐在欄杆上,顏淵剛要出門去找,不遠處便慌慌張張跑來朝歌的影子,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顏淵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脫衣披到她身上:“怎麽累成這樣?”

朝歌回望夜間空無人影的森林,總算安心的舒一口氣,顏淵道:“進屋吧,該睡了。”

有些不對勁的朝歌并未回答任何,跟着顏淵進了卧房。

顏淵将床鋪鋪好之際才要轉身說聲“晚安”,卻被少女一把抱住,款款深情道:“師父……”

顏淵松不開她的手道:“怎麽了?”

“師父不要我嗎?”不同于以往說話會腼腆的少女,現在的朝歌顯得更加妩媚動人,但看顏淵愣住,加力一把竟将他推上了床鋪。

差不多奔出十裏之外的朝歌再想回頭,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記着追出來的道路。狐貍不見了,返回的路天黑之下一時間也找不到,真是得不償失。

先在原地休息一陣,趁着月色也許能找到個安生的地方,朝歌目窮所及,磕磕碰碰的走在山林間,脖子上的鈴铛也是晃晃悠悠的響着。

背抵着牆壁的顏淵深邃的眼神流淌着不可比拟的神色,而朝歌正跪着爬向他,萬般引誘着,“師父不喜歡我嗎?”

匍匐之間,本是松散的領口露出大片春光,形成最為魅惑的風景,“可是朝歌好喜歡師父。”

不動聲色的顏淵垂目,視線所及朝歌傲人的胸口,游移往上,是光潔白皙的頸項,距離過近,隐隐透着醉人的體香,萦繞在周圍。

少女拉開腰間衣帶,顏淵也撫上她脖頸,本以為就這麽開始,卻想天旋地轉之間,那只手已經擒住她的下颚,反按上床沿,力道之大,少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而此刻垂視的目光已然退卻溫柔,變得三分暴戾:“朝歌說玉虛峰有狐貍,我本不相信,因這地域下了神咒,擅闖者會立馬灰飛湮滅。現在看來,果真不假。你道行甚低,是誰指使的?”

睜大眼睛的少女毫不屈服道:“你不可能分辨出我們,分明是同族,有相似的氣味——”

顏淵不與她多說,皺眉逼供道:“朝歌在哪裏?”

少女化成原形,竟流露出一絲不屑,“被魔尊看上,能夠成為寵物是她的榮幸……”

顏淵早該料到如此,松手轉身去追尋,少女本以為就此釋放,卻想顏淵一聲令下:“藏睦,帶回昆侖處置!”

從地底幽幽冒出來的黑影遵命道:“是,掌門。”

随着并不清晰的印記一路追查,終于聽到林間有朝歌的聲音傳來,夾雜着鈴聲點點,顏淵靈閃消失,分秒逼近。

而在荒山野地裏被欺壓得不知作何反應的朝歌,衣衫已落至胸口,抗拒的呻吟更似美好的邀約,兩手被按至頭頂,身上的人意猶未盡的挑釁着:“不是喜歡師父嗎?師父會十分溫柔的……”

聽到不遠處一聲呵斥,淚眼朦胧的人突然醒悟,對着十尺之外和身上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瞪圓了眼睛:“師父……有兩個?!”

事到如今再趁火打劫也沒有絲毫意義,佯裝顏淵的人灑脫起身,恢複本來面貌之際,顏淵亦是确定心中的想法:“魔尊重黎。”

孤傲的男人拾起地上散落的肚兜,香豔的放至唇邊輕吻,劍眉微挑,十分諷刺道:“本座是不是該感謝你,竟将我看中的寵物調教得這般惹火身材。”

越是挑戰,顏淵眼色裏的暗黑積得越深,“魔尊意欲為何?若是想要帶走朝歌的話,一早便可,何必挑釁?”

重黎道:“那樣便毫無樂趣了。”

顏淵從容不迫上前,重黎也未曾退卻一步,但是彼此靠近的時候,內力的防護相互抵觸,形成風向,掀起一地落葉,聲音刺耳。

看顏淵沒有任何動手的傾向,重黎不免失望:“重視的人被本座侵犯了,你沒有表示嗎?”

顏淵凝眉握拳,“如果魔尊想就此讓我或者朝歌背負挑起事端的責任,那麽你錯了。既然你在做戲,我又何必當真。”

重黎倒是一愣:“好聰明的覺悟,那麽後會有期了。”說罷便将手裏的一抹豔紅塞入衣襟,轉身三步,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雖然始作俑者離開,但這并未平息得了任何該有的憤怒,顏淵俯身,不同尋常的朝歌竟陷入沉思,繼而才反應過來,松開手裏的衣襟護着胸口道:“……師父。”

顏淵将她橫抱起來,朝歌埋頭在他胸懷,委屈道:“師父……沒什麽想問的嗎?”

“魔尊讓人支開了你我,親自扮作我來挑逗你,是嗎?”顏淵說得輕巧,朝歌聽得臉紅心跳,颔首道:“嗯……不過——”

“不過什麽?”顏淵有些難以理解道,“為什麽沒有認出來呢?就算……就算傻傻分不清楚,也不該任由他——”

“可是他開口問我要禮物,我真的以為是師父!”

顏淵不語,朝歌高亢的辯解又歸于蒼白,“我也……也懷疑過,因為他、他開口要我的肚兜,我以為是師父才給的……誰知他後來……就調戲我……”

顏淵覺得朝歌的思想已經不能用他的水準來衡量,緘口無言。

朝歌道:“師父都說了玉虛峰不會有人過來,我以為是真的。”

“那……那朝歌你會覺得為師是那種生辰禮物要——要你肚兜的人嗎?”顏淵稍加指責,與懷裏的人目光相接,彼此相視移開,朝歌更是又怕又羞,“我以為只要是師父想要的,都應該給的。”

顏淵目視前方,争取不受幹擾,靜下心來道:“先不說為師是不是那種人,就算……是的話,你也應該拒絕。”

“可是師父會生氣的。”

“師父不會。”

“現在師父就生氣了。”

本想教育她,卻想被她的思想牽着鼻子走,顏淵猛然察覺,反駁道:“胡說八道。”

一路相互争論着回到竹屋,燭光閃爍,微風搖曳着窗邊書案上的梨花。

朝歌幸福的爬到自己床上,顏淵也是随之躺下,突然朝歌一下跳起來道:“不對,我床上有奇怪的味道!”

顏淵起身道:“是嗎?”

朝歌沿着床邊嗅了一圈,自豪道:“我的鼻子很靈的,是人是鬼都分得清。”話音剛落,又覺得這樣吹噓不好,她方才還沒分清顏淵和重黎呢,便改口道,“只要沒變身的,我都能知道,朝歌的床上有別的狐貍的味道。”

顏淵剛要解釋實情,朝歌又感慨一聲:“我知道了,一定是之前捉的那只狐貍,她肯定回來過,還把我床上弄得一團糟。”

顏淵不做表示,繼續聽她自言自語,“好奇怪,居然有迷疊香的味道,難不成這只狐貍遇到危險了?”

“迷疊香?”

看顏淵皺眉,朝歌解釋道:“師父不知道嗎?我們從小時候起就會服用迷疊香,然後這種香就留在身體裏,在緊急狀況,譬如——”朝歌眼前一亮,“逃命的時候就可以呼出迷疊香,把人迷倒,然後就可以趁機逃亡了。”

顏淵眉頭皺得苦大仇深:“是……這麽一回事嗎?”

朝歌道:“曾經哥哥是這麽跟我解釋的,可是後來我來昆侖的一路上雖然用過,想要擺脫魔尊的追捕,但是好像沒什麽作用,還是被追了很久。不過還好我逃得快,他們就像瘋了一樣追着我打,想想都恐怖。”

顏淵心裏默哀,果然不是那麽一回事,看來可憐的徒弟是被騙了:“朝歌,其實迷疊香……應當是——媚香的一種。”

“嗯?”

顏淵思考着是否該告訴她真相,或者又該如何委婉的告訴她真相,便從頭說起:“朝歌可知為何妩媚之人會被稱為狐貍精?”

朝歌冷下臉色道:“師父你是在說我嗎,我知道狐貍精的意思,師父不能這麽直接的罵我。”

顏淵道:“為師沒有這個意思,為師是要跟你解釋你們狐族自小食用迷疊香的原因。”

“師父也知道嗎?”

“不,師父是猜測的。”

“哦,那我聽師父的。”

“實話說來,雖然這六界美貌之人多了去,但是唯獨狐族被喻為文書中最為……美豔的存在,也許就是因為它本身攜帶着讓人意亂情迷之香,便是迷疊。”

朝歌不得要領:“可是迷疊香是用來迷倒人的。”

“誠然是迷倒,但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顏淵已經給了提點,朝歌三思過後,茅塞頓開,“迷倒?”

顏淵默認,朝歌剛要開口說她好像在無數《花間事》的小說裏看到過這個場面,再一想便是峰回路轉,驚嘆一聲:“迷疊香居然是春藥!”

顏淵不置可否,朝歌仿佛發現驚天秘密,轉而想起:“那、那那只狐貍不是為了逃命……是要對師父亂來嗎?”

沒想到朝歌的思維跳躍這麽快,能夠由此及彼,立馬反應到最為關鍵的問題,“師父你沒事吧!”

顏淵擺手讓她不用大驚小怪,“區區伎倆,無需擔心。”

朝歌不可置信的爬下床來,伏到顏淵床頭,顏淵即刻起身道:“怎麽了?”

朝歌合掌道:“好好奇,想試試……可是對師父沒有用,多一點會有用嗎?”說着便到處吹起氣來,別說迷倒,這種愚蠢之舉簡直要把人氣倒。

顏淵窘迫道:“三更半夜了,快去睡覺。”

朝歌正是興頭上,趴着床就不肯離開,哈氣在掌心,猛吸一口道:“雖然聞得到,不過好像對自己沒有什麽效果呢。師父呢?師父感覺怎麽樣?是不是把窗戶關起來會好一點?”

整個屋裏萦繞着朝歌身上特有的迷疊香,撲面而來,顏淵輕咳一聲,令道:“站住。”

朝歌正要起身去關窗戶,回頭卻見月色之下的顏淵臉色有些暈紅,回頭道:“師父怎麽了?師父發燒了?”

顏淵止不住咳嗽道:“給我上床睡覺,再這般調皮,為師真想打你了。”

朝歌欲言又止,趕緊爬回床上,蓋上被子躲起來吹氣,一個人自娛自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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