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舉案齊眉
時光荏苒,這一年過得意義非凡,從控制不住動物天性喜歡各種調皮搗蛋的小狐貍一下成長為三百六十度全面無死角的正常人類,朝歌可謂是付出了異常的艱辛痛苦。
雖然這種自己求虐的過程有時讓人生不如死,但回想起來卻又這麽充實。曾經數百年的光陰都虛度過來,這樣的事實卻始終無法催起一顆奮進的心,直到現在——
如果改變不了這個讓自身恐懼的世界,那麽唯獨可以做的就是改變恐懼世界的自己,在自己還是清醒的時候,不再選擇沉淪在溺愛中,這種巨大的割舍和痛苦,将迎來最為輝煌和幸福的未來。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離成仙似乎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
站在柱子跟前,朝歌對着自己的身高刻上歷史性的一杠,每天一道,疊加了一年,終于形成粗犷的一條,大概有四五公分,讓人欣慰不已。連随後回來的顏淵也比劃道:“快到為師胸口了呢。”
朝歌也回頭道:“感覺習慣了不再吃飯之後,反而長得更快了!”
“也許多吃點的話,會長得更高。”
“唉,師父要帶我下山去玩嗎?話說上回的煙火晚會到現在還讓人念念不忘呢!”
“那是人間的新春時節,普天同慶,自然歡樂。”顏淵如是說,朝歌進屋拉下毛巾,舀水浸濕,擦去修煉之後的滿頭大汗,回頭顏淵坐在桌邊品茶,“眼看着新春又至,今年還要出去走走嗎?”
朝歌擰一把水,折疊好毛巾過來,半是彎腰,給顏淵擦拭額間道:“暫時還不想去,眼看着就要突破第五境,不能就此打住。所謂長痛不如短痛,早修煉早升天。”
顏淵被她一番略是自我戲谑的話逗笑,“一氣呵成倒也不錯,只是這幾日為你護法,真是看得我心驚膽戰。”
“連我自己都不怕走火入魔,師父應該更加相信自己才是,不過——”絞着毛巾的朝歌回頭好奇道,“如果真的走火入魔,會怎麽樣呢?”
“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往那方面去想才好,專心致志而不急于求成,進步雖緩,日積月累的話,成功便指日可待。”
朝歌挂好毛巾,拖了凳子坐到顏淵邊上:“哎?那師父有沒有走火入魔過呢,是不是因為沒有經歷過,所以也講不出個玄虛來呢?”
好話經她這麽一說,倒是讓人有些誤解:“那并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朝歌。”
“可是我覺得很重要,師父你想,要是我連走火入魔是個什麽症狀都不知道的話,就算真的走火入魔也發現不了的。”
“為師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朝歌仰頭不甘道:“師父總是能恰到好處的扼殺我的好奇心呢。”
顏淵起身拍一下她的肩膀:“天色不早了,為師去燒水,沒事的話,便先進房看書吧。”
“又是《森羅萬象》嗎?可那是掌門修煉的禁術,我看八百年都不會懂的。”
顏淵溫柔一笑:“你倒是先看個八百年試試再說。”
看書不過半個時辰,外頭竟下起了小雨,本是冬日陰寒的天氣,更覺得冷氣入侵,朝歌起身關窗,轉身點燃熏香,披了件外衣坐下繼續。
與其說是看書,倒不如算是發呆,因她翻來翻去同一頁,其中的漢字倒是認識,可拼在一起是何種含義,怎麽也參不破:“也是,要是我能看懂的話,都可以做掌門了。”
合上書,書案邊的花瓶裏臘梅正是含苞待放,朝歌伸手去撫摸一下,莫想花骨朵最外層的花瓣竟暗然落下,讓人敬佩:“真有氣節,寧可含苞凋零,也堅決不做溫室花朵,果然是臘梅。”
顏淵進來準備沐浴的器具,道:“一個人自言自語什麽?”
朝歌撐着腦袋苦悶道:“朝歌在想,天寒地凍,師父給我暖床可好?”她一絲不茍的調戲,卻沒聽到身後有何反應,等轉過身來遭一記爆栗:“再這樣沒大沒小,回到昆侖定是要受罪的。”
“沒事,朝歌覺得回到昆侖,積原他們一定好奇為何我腦袋上長了這麽大個包,拜師父日久天長的捶打所賜。”
顏淵不跟她閑扯,走出卧房:“天冷的話,便多泡一會,為師在外間守着,別再睡着了。”
這一段時間的強效修煉之後,隔着一道門的兩個人都十分勞累,一個趴着桌子昏昏沉沉,一個伏着浴桶已經酣眠。
蠟燭燃盡時一瞬的黑暗讓外間的顏淵驚醒過來,喟嘆一聲便進屋道:“朝歌?”
燃火術照亮周圍,顏淵闖進去之際,朝歌正是抖抖瑟瑟醒來,唇色蒼白:“好……好冷……”
顧不得任何嫌隙,顏淵将她從水中一把撈起,淨身術去了一身水漬,放到被褥中擁抱住,拍拍她的臉,大驚失色道:“醒醒,朝歌!”
朝歌牙齒打顫,渾身瑟瑟發抖,感覺到顏淵身上的溫暖便一個勁兒鑽進去,道一個字:“冷……”
将什麽禮義廉恥抛至腦後,顏淵脫下外衣,被子裹住兩個人的擁抱,“現在可是好些了?”
渡氣之後的朝歌終于蘇醒過來,仰頭有些呆滞道:“師父……肚子好疼。”
“一定是凍着了,朝歌莫怕,師父抱着你。”
朝歌搖頭,輕輕推開一點距離,羞道:“是……是葵水來了。”
顏淵一怔,轉而還是将她納入懷中:“無礙,先暖起來再說。”
“有礙,”朝歌認真的表情不容小觑,“弄髒了師父的話,還要我多洗一件衣服。”
顏淵看她面無血色,卻還有力氣争辯,伸手溫暖她道:“從明日起,為師洗衣。”
“好的,”得到這項保證的朝歌抱住顏淵,心滿意足的一蹭再蹭,“朝歌等的就是這句話。”
看她如願以償的小聰明,顏淵啞然失笑,朝歌埋頭閉眼,正想入睡,伸手之際卻發現最為關鍵的問題:“師父……我、我身上怎麽什麽都沒穿?”
顏淵才要解釋,朝歌已經像觸電般将他推開,裹住被子道:“師父……轉過去,我要穿衣服。”
顏淵也是速速轉身,不再多說,低頭只見中衣上幾點紅梅,比起書案上的花色更為耀眼。
等她一切完畢,顏淵轉頭,朝歌已然全副武裝,将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道:“師父也睡吧,我……我先睡了。”
熄滅燃火術,屋子重歸黑暗,靜谧的夜晚飄過一縷縷熏香,讓人不知不覺入眠。
事實證明,師父昨晚說的都是大話,因為他洗了一個上午,衣服上的血污還是留下了異常清晰的痕跡。興許是隔夜再洗,又是浸泡了冷水的緣故,血斑想要去除的話,似乎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待到朝歌再三嘗試之後,得出結論道:“師父,我們得下山買衣服了。”
新春佳節,置辦年貨是滿大街人來人往的要事,師徒二人一身白衣翩跹走在人群之中,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朝歌看着琳琅滿目的布匹成衣,計上心來:“師父,反正住在玉虛峰,好歹也買一兩件尋常人家穿的衣服吧,不然每次出來都這麽紮眼,真是讓人不快啊。”
等到顏淵的一個“好”字,朝歌便立馬來了精神,對着生意興隆的店鋪躍躍欲試,顏淵本是随意看看,也被拉進來攙和着陪她逛街,從發上珠釵到腳底鞋襪,全都閱覽一遍,兩個人就這樣融入新年購物的氣氛中。
當天夜晚趕不回玉虛峰,便只好找了客棧住下,隔壁兩間,朝歌細數着白日裏跑腿的成果,顏淵坐在窗邊俯視這座邊城的熱鬧紛呈。
夜深人靜之際,房裏的燭火微微燃起,似是不滿這股亮光的朝歌翻身向了裏床,絲毫沒有察覺到透窗而來的一道身影。
就連坐在床邊也沒有任何聲響,男人低頭俯視她熟睡的模樣,試圖伸手,随即便感應到有人穿牆過來,掀起一道清風,燭光散滅,男人瞬間消失,徒留顏淵追擊的影子。
這不是幻覺,而是有人在跟蹤他們師徒二人,并且法力高強,來無影去無蹤,甚至連守在地底的藏睦都沒有察覺到。顏淵走到桌邊,伸手那一點蠟燭還微微冒着熱氣,“果然……”
逛街一天睡死在床上的朝歌正是美夢進行中,顏淵坐到身邊之際,也是在夢呓着葡萄,不禁讓人發笑。
她睡得這麽沉,就連顏淵撫摸她的臉頰都沒有感覺到不适,偶爾翻個身,掀開一點被褥,露出大好春光,顏淵随即撤離轉身,回頭再望一眼,不作停留。
回到玉虛峰之後一直在整理着買回來的東西,朝歌幸福的趴在床上各色各樣的衣物之間,喃喃道:“真像是過年一樣,買了這麽多。”
顏淵不置可否,臨窗看書,朝歌繼續收拾。
雖說買的東西很多,但具體買了什麽她還是記得十分清楚,可手裏這件金色的肚兜,她卻沒有任何印象。因為是和師父一同去購置的,這種亵衣是不可能在他在場的時候去買的,朝歌絞起眉宇,展開肚兜。
上等綢緞,繡工精良,其上繡着上古神話——伏羲女娲。
察覺到身後靜默的氣氛,顏淵回頭道:“怎麽了?”
朝歌連忙捂住肚兜道:“沒什麽!”
伏羲女娲,禁斷之戀,違背倫常,如果是出自師父之手,這種含義讓人毛骨悚然。但是有更重要的一點是,伏羲女娲雖是禁斷,卻非師徒,而是兄妹,那樣算來……
越想越沉重的朝歌就快被自己的妄想壓垮,繼而挺起腰板默念:管它呢,有得穿就好,權當是一年前騙她肚兜的賠償。
翌日辰時,已是陽光明媚。
在外間等候遲久的顏淵踱步兩圈,剛要進屋問候一聲,朝歌已經先一步開口道:“師父……能進來一下嗎?”
顏淵甫一注視,就見朝歌衣衫半落,停步旋身道:“何事?”
朝歌回頭道:“呃……我不太會穿……這些衣服。”這兩三年的道袍生涯已經讓人習慣了最為簡單的穿法,誰知民間的衣裳居然有這麽多講究。
本是因着一些男女隔閡,非禮勿視,顏淵才低頭側顏,卻想這樣站在朝歌身後,正是一覽中衣裏紅色的肚兜,襯着潔白如玉的肌膚,傲人的線條盡收眼底,顏淵将她中衣扣好:“可是嫌冷?”
朝歌搖頭:“都這個時辰了,不冷。”
顏淵憑着大概的感覺給她把高腰長裙、外衫、菱紗披帛等一件件整理出順序來,系上最後的衣帶終于大功告成。
朝歌轉過身來,顏淵給她擺弄着空空蕩蕩的脖頸間,皺眉道:“會冷吧?”
朝歌自我伸手感覺一下:“還好。”
顏淵看她一頭蓬松的秀發,也道:“說來有長發散着,也不會太冷,為師給你绾發吧。”
“好的。”朝歌走到窗邊坐下,溫順的等待顏淵給自己梳發,本以為是件享受的好事,卻想顏淵托過長發一梳到底的時候,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像是無數細蟲齧咬着一顆心,又是瘙癢,又是暢快。
朝歌的發色并非太過健康的烏黑,像是因為傳承了九尾棕色毛發的緣故,陽光照射下,纖細柔韌,閃着別樣的光輝。透過銅鏡,看到的只有自己一張凝神注視的臉,偶爾顏淵彎腰,溫婉眸色映入鏡中,讓人怦然心動。
“師父,我們還有半年就要出關了吧?”
顏淵漫不經心回答,輕柔的繞過朝歌的長發,垂目的姿态更是優雅溫柔:“嗯。”
“出關之後,好像還有兩年才到仙劍大會。師父錯開了這剛過去的一屆……嗯,大師兄他……師父不擔心他去年比賽的狀況嗎?”朝歌說得前言不搭後語,顏淵也算是聽明白一些,“積原天資優越,又是勤勤懇懇,腳踏實地,為師一點也不擔心他。倒是你,在下一次仙劍大會到來之前,一定要将仙身修好,否則上臺會吃很多苦頭。”
“有了仙身就能刀槍不入嗎?”
“也不全是,防禦自然高出很多,複原也是快得不止一點。”
“唉?那師父的意思是希望我修得仙身之後在臺上多挨打一陣嗎?”
顏淵無奈道:“怎麽淨是喜歡扭曲我話裏的意思。”
“朝歌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若不想受傷,你得盡快修成仙身,在這之後,為師才能傳授你《森羅萬象》,否則你現在就算看個八百年,還真是毫無裨益。”
“那師父還讓我看。”
顏淵略帶責備而寵溺道:“是為師高估了你作為神族後裔的天賦,沒想到我的徒弟竟然笨得可愛。”
朝歌死豬不怕開水燙,仰頭道:“師父,我自打娘胎出生就沒修煉過什麽,現在想要一步登天當然是好高骛遠了。哪像其他的師兄師姐,有師父天涯海角的找回來親自教授,自然突飛猛進,無人能敵了。”
“那朝歌是怨我五百年前初次見面沒有收你為徒嗎?不過若是那樣的話,你便是積原他們的師姐了。”
“那樣的話……”朝歌左思右想,還是作罷,“我這個沒有一點天分的大師姐一定會被他們嘲笑的。”
插上紫萼,顏淵将她扶起,看她唉聲嘆氣的模樣道:“我顏淵的徒弟生得世上第一美貌無雙,天下人傾盡羨慕不及,又怎會被人嘲笑呢?”
朝歌捂住臉嘟着嘴道:“師父這麽說我會不好意思的,哈哈。”
“好了,話不多說,出去修煉吧。”
“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