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新厭舊
手上綁着紗布,端起托盤的時候,因為用力過度,有一絲絲鮮血滲出,積原攔住道:“不如我去吧,小師妹還是休息一陣的好,你已經砍了一天——”
朝歌繞開他道:“大師兄你還是去修煉吧,讓你陪了我一整天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看她執意如此,積原也只好作罷,提劍去了後山。
黃昏的光線總是有一種飄渺的感覺,朝歌向着書房而去,德标正是守在門口,見她過來不像以往那樣點個頭問候,卻是停頓道:“呃……”
朝歌随意轉頭,透過窗戶卻見批閱文書的顏淵正是擡手一杯熱茶,小抿一口,頭也不擡的放下,而更為震驚的是,此時此刻彎腰呈遞茶水的另有其人,背身之際,窈窕纖細,婀娜多姿,轉過身來居然是百媚。
那一雙含情目始終如一的落在顏淵身上,雖然顏淵不為所擾,但是窗外的朝歌卻被驚愕得腦子一陣嗡嗡直響。
轉眼再看德标,德标低頭,似是抱歉,朝歌握緊杯盤,心想着究竟自己哪個環節出錯了,卻想下一瞬顏淵起身,朝歌連忙旋身躲避,只聽那一聲千嬌百媚:“掌門是要沐浴嗎?弟子這便去溫泉服侍。”
她以為她是誰?是服務皇帝的妃子,還是侍奉公子的丫鬟?一定是《花間事》看多了,才這般做作,讓人咬牙切齒。朝歌晃晃腦袋,直覺顏淵就要出來,趕緊小跑幾步,躲到拐角,果真下一秒顏淵便揮袖出來:“不用跟着過來。”
朝歌再一看百媚失魂落魄的模樣,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你要是敢跟過去,我——跟——你——沒完。”
朝歌在房裏放了茶盞,坐下來再三思考,起身就要整理了衣裙去溫泉“巧遇”,讓師父不要忘了她的存在,繼而又坐回原位想道:“不過這若是傳說中的若即若離戰術,我現在這樣倒貼上去,豈不是功虧一篑?不行不行,我要冷靜。”
急中生智,朝歌起身推門道:“我讓清凝師姐把她安排走不就得了?”再一想又嘭得關上門,“不行,萬一是師父讓百媚過來的怎麽辦?”
旺旺睡在角落被她的行為争鬥聲吵醒,不滿的叫幾聲,朝歌回頭忽而邪惡的笑起來,走到旺旺身邊,摸摸它的腦袋道:“旺旺乖,現在主人交給你一個重大的使命。”
旺旺即刻站起身來,神聖的吼幾聲,朝歌陰險的面容忽然湊近,語氣冰冷道:“知道勾陳宮有個叫百媚的女人嗎?就是她!一直圍着師父轉的那個女人,見她一次,咬她一次,事成之後,主人我重重有賞!”
旺旺堅定點頭,主仆二人眼裏的火花四射,分外兇殘。
夜裏朝歌蹑手蹑腳的去了書房,見德标疑惑的盯着她便噓一聲,德标繼而站直,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透過窗縫,果然看到百媚殷勤的守候在顏淵身側,朝歌拍拍懷裏的旺旺,将它放下來,旺旺昂頭挺胸路過德标,轉眼就要踏入書房的時候看到顏淵又是吓得屁滾尿流的跑回來,跳到朝歌手中,嗚嗚兩聲,似是在解釋什麽。
朝歌轉個身,壓低了嗓音教訓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旺旺你是神獸,就要有神獸的尊嚴,師父有什麽好怕的,主人給你撐腰呢!快去快回,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這一回,旺旺如同身負使命的烈士一般,視死如歸的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眼瞅到百媚,旺旺想都沒想就飛騰躍起,張口咬過,百媚尖叫一聲,向顏淵傾倒,正是批閱文書的顏淵也是在電石火花間擱筆起身攬住。結果旺旺沒咬着百媚,也是強硬不屈的扯着她的道袍,只聽撕拉一聲,百媚便衣不蔽體了。
朝歌大驚失色,趕緊跑了進來,連同德标也是第一時間闖入,抱過旺旺,交予朝歌。
顏淵扶着不雅的百媚,怒形于色道:“朝歌!”
朝歌趕緊抱着旺旺跪下,德标亦是半折膝蓋道:“掌門息怒。”
旺旺更是吓得魂飛魄散,一直拱着朝歌的胸懷,仿佛明白了自己觸怒了不可一世的師父。
百媚抱胸低頭,泫然淚下,顏淵呼一口氣道:“德标,給她披上衣服,送回房間。”
朝歌目送她遠去,覺得委屈道:“師父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顏淵更是怒不可遏:“你究竟在做什麽?是你讓它過來襲擊百媚的?”
朝歌抱着旺旺道:“師父你吓着旺旺了,它現在渾身發抖,好像尿在我身上了。”
“別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顏淵離開書案,走上前來,一身氣場讓人望而卻步,旺旺驚魂未定,穿過朝歌的道袍鑽進了領口,只露半個腦袋在外面,嗚嗚的哽咽着。
朝歌鼓着腮幫子看頭頂,又是看看地上,最後陰沉道:“師父想罰就罰吧,朝歌沒有怨言。”
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她還預留了一個底限,若是超過五十棍或者面壁思過一個月以上,她決定去找積原求情。可惡的是,居然沒咬傷百媚,反而讓她占了師父的便宜,失策失策,早知自己變成狐貍去咬了。
“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旺旺也照罰不誤。”顏淵居高臨下,做了最後的退讓。
朝歌沉默不語,左顧右盼,忽而憤怒道:“要罰就罰,哪來這麽多廢話!我敢放旺旺咬人,就已經做好被罰的準備了,誰怕誰……”
她就好像破罐子破摔一樣,怎麽着都不肯說出心裏話,顏淵本是有網開一面的意思,卻想朝歌不給他臺階下,便大聲呵斥道:“藏睦!将朝歌押到祠堂,面壁思過十日,禁水禁食!”
十日不算難事,但禁水禁食着實讓朝歌眼前一黑,感覺此次真是自讨苦吃。
回來不過短短幾日,朝歌再度光榮的進了小黑屋,連同旺旺也是待罪之身,不得赦免。
不過還好她早有準備,衣襟藏好了一點水糧,以照顧旺旺;更是帶了《天人衡中》,這十天權當靜下心來修煉即可。
夜裏和藏睦聊天之際,朝歌怨聲載道:“你說師父怎麽就這麽傻呢?”
藏睦道:“侮辱掌門一次,記上了。”
“師父就是個大傻瓜!”
“侮辱掌門兩次,記上了。”
“師父真是傻到無可救藥了,可惡!”
“侮辱掌門三次,妄語一次,記上了。”
“藏睦也這麽呆。”
“侮辱——侮辱我就算了……”
“你果然好呆。”
旺旺在祠堂裏游蕩了幾圈累了,便鑽進朝歌的領口喝水吃食,藏睦湊近一點道:“它在……喝奶?”
朝歌挺胸道:“對啊,我發育完全了,能給它哺乳了,信不信?”
藏睦盯着那偷藏水糧之地,異常凸起,點頭思忖道:“很大,很好。”
剛開始的三天還好,因為就以往而言,這是習以為常的事情,此次只是複習而已。可是第四天第五天,在藏睦的嚴加看守之下,得不到任何施舍機會的朝歌終于無法适應,腦子變成一團漿糊。
白天修煉,晚上睡覺,管它記過了多少次,照睡不誤,有時睡得過久,旺旺以為她暈了,還是用口水把她舔醒的。
到了第八天,身上結了蜘蛛網,朝歌看什麽都是兩個影子,指着旺旺道:“哎……這是你的雙胞胎嗎?長得好像啊……”繼而昏死過去。
半夜察覺到有清泉流過唇齒之間,朝歌甫一睜眼,藏睦就用手刀将她打暈道:“三清在上,保佑她什麽也沒看見。”然後收了水壺,游到角落等她醒來。
每天早上路過祠堂一次,到了第十天顏淵的腳步終于停留,向着這裏過來,“怎樣?”
游出來的藏睦如實禀告道:“小師妹妄語五十三回,侮辱掌門兩百四十九回。”
“妄語什麽?說我什麽?”
“妄語——可惡、混蛋、變态、人渣、禽獸……等等不記得了,侮辱掌門——傻傻的、大傻瓜、傻到無可救藥、傻得跟旺旺一樣、怎麽會這麽傻……”
顏淵擡手止住道:“本座知道了,你退下吧。”
朝歌打着呵欠醒來,也不懂這是第幾天了,推着胸口的旺旺道:“旺旺……不吃了,天亮了。”
旺旺搖着尾巴剛要鑽出來,再看顏淵朝這裏走來,又是一下子拱進去,哇哇的叫起來。朝歌推推昏沉的腦袋,這才發現亮得很,不知誰把門打開了,自言自語道:“結束了……嗎?”甫一起身就要摔倒,幸而有人扶住她,朝歌掄着起來,幹笑一聲:“藏睦你怎麽突然變好看了……我走了,不送。”說罷,兩條腿顫巍巍的離開了祠堂。
顏淵疾步上去,朝歌已經跌倒在外頭,像是重演一樣,積原飛奔過來抱起她道:“小師妹!”
朝歌終于放心倒下,臉色蒼白道:“大……大師兄……”
渡了仙氣淨身之後,朝歌整整吃了兩籃子葡萄,并且沒有絲毫間斷,身體雖小,胃口超大。吃完就躺積原房裏,呼呼睡大覺。
醒來之後一身輕松,從小溪洗完澡的旺旺毛發也是才幹,一下跳上床,爬到朝歌圓滾滾的肚子上,像是做馬戲一樣,惹人開懷大笑。
積原端了茶水進來,朝歌拍着旺旺鄭重其事道:“主人給你生個小狐貍,以後陪你玩好不好?”
旺旺附和的叫上兩聲,跳下床去,積原不知為何竟有些臉紅,坐過來道:“撐着難受嗎?”
朝歌擺擺手道:“沒關系,撐死總比餓死好,再說也撐不死,不然孕婦大着肚子不是很危險嗎?”
積原想想也是,但總覺得這樣比喻有些怪異,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哦,我泡了茶,小師妹喝點會消化得快。”
朝歌扶着床沿起身,展顏道:“大師兄就是好,哪像師父已經被狐貍精迷得神魂颠倒了,連自己徒弟的死活都不顧。”
剛說完又覺得不對勁,趕忙改口道:“呸呸呸,什麽狐貍精,狐貍精明明是我,不不不,我也不是狐貍精,只是狐貍而已……”
積原就要捧腹大笑,朝歌冷眼道:“看我被師父冷落了,大師兄很開心嗎?”
積原趕緊搖頭否認,“不是不是……無論如何,我都是站在小師妹這一邊的。”
朝歌不經悲從中來:“這樣想來,當初我來昆侖,只圍着師父轉的時候,你們也是非常讨厭我的吧?”
積原再次搖頭,“在師父心裏,小師妹是和我們不同的,我們都知道,不會因為這一點而誤會什麽。”
“我不同?我還羨慕你們是師父的正式弟子呢!要是我早點來昆侖的話,想必早就修煉成仙了,也不必現在遭罪。”
積原有話直說道:“小師妹……很喜歡昆侖嗎?”
朝歌一口否決:“誰喜歡這個變态的地方,動不動就受罰,以前在瀛洲可安逸多了。”
“那小師妹為何後悔沒有早點來昆侖呢?”
朝歌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倔強道:“我……我要是知道在昆侖有個每天給我送葡萄的大師兄,一定會更早來的!”
她的關鍵是葡萄,可在積原看來,自己成了重中之重,心跳驟然加速,看着朝歌神采奕奕,也是倍感歡喜,“小師妹的話……我願意一直摘葡萄給你。”
朝歌的神經一動,再看積原分外動容的表情,轉向裏床不妙道:“什麽意思……”
積原只聽她碎碎念,靠近想知她究竟在說什麽,卻想朝歌吓了一跳:“你幹嘛?”
“吓着你了嗎……抱歉。”
朝歌越發覺得這種氣氛很微妙,便爬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還是回房好了!”莫想剛一下床就要摔倒,積原提心吊膽的接住她道:“小師妹腿腳不便,還是我背你回去吧!”
到了黃昏就是愁,卻因為在門口遇到百媚送師父回房,更是愁上加愁。
百媚沉吟不決的站在身後,直到顏淵令下才戀戀不舍的離開,而積原卻沒有将朝歌放下來的意思,彎腰致意一聲“師父好”,便推門将朝歌送進屋去。
而後,百媚送飯菜過來,被顏淵屏退,關門之際卻遲遲不見隔壁的積原出來。
坐在書案前的顏淵像是雕塑一般,無聲無息的看着瓶中枯萎的花朵,突然有聲音從隔壁若隐若現的傳來。
因為隔着一座外間,朝歌的呻吟變得異常模糊,似是勾人心魄的喊着:“好疼……大師兄……輕點……啊!疼啊,不要這麽用力!會吵到師父的……”
顏淵一下破門而入,呵斥道:“你們在做什麽!”
這一眼望去,朝歌正躺在床上拿着枕頭毆打跪在她下半身處的積原,長裙撈起,積原滿頭大汗,兩個人格外不雅,見顏淵進來,一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顏淵上前一把拉起積原,積原撞上窗邊書案,嘭得一聲,顏淵怒發沖冠斥責道:“在做什麽!”
朝歌還是頭一回看顏淵這般大發雷霆的模樣,比起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緊張的抱住枕頭,張口結舌道:“大……大師兄……在給我……推拿……筋骨。”
積原撞得不輕,尤其是顏淵的力道下來,傷着他也不為過,起身解釋道:“師父不要誤會……”
搞清楚狀況的顏淵雖是平息一點憤怒,但依舊高着嗓門道:“夠了,退下!”
積原也不再敢多說一句,扶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