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觐見各種囧】
狄肜揮退了身後跟随的侍衛，獨自走進了一間房間。
裏面的極為昏暗，只有一人跪坐在最裏端，虔誠地雙手合十，仿若信徒。
“你回來了？”那人頭也不回地問道，聲音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顯得有些生硬，“怎麽沒有提前告知？是東靈那邊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并不是。”狄肜在離那人很遠的地方坐下，淡淡回答，“有一些事情，出乎我的意料。”
“哦？”那人似乎是失笑了，“也有天機太傅出乎意料的事情嗎？”
他，正是西漠的太上皇，亞提。只是昔日的光輝盡褪，他在長年禁閉的生活中變得蒼白和陰暗，瘦骨如柴。
狄肜沉默了不多時，才道：“我帶回了一個人，就是傳說中的異世之人。”
“異世之人？”亞提訝然，終于回過頭來打量了狄肜一番，“你打算讓她嫁給波爾嗎？還是說，你打算殺掉她？”
狄肜還沒有回答，亞提又失笑道：“果然還是殺掉她吧？她出現在東靈本就已經印證了預言，我們将她留下只能是禍患。
“在你眼裏，人命不過是蝼蟻一般可以随意抹殺的吧？”
“不。”狄肜搖了搖頭，微微勾起了唇角，比冰還冷，“我打算娶她。”
“什麽？”亞提驚叫一聲，站起來走了兩步，身體甚至還有些顫抖。他指着狄肜道，“你要娶她？你是想要這個天下嗎？你想要違背當初對阿雅的承諾嗎？”
“我并不想要天下，我只是想要娶她。”狄肜眼眸中的冰冷更加郁積，像是層層疊疊的寒冰。“而且，我不打算昭告她的身份。”
軒轅舒已經公布了她的立場，他不能讓她陷于世人的流言之中。
“不可以。”亞提失控叫道。
“你不是答應過阿雅，要守護西漠、守護波爾的嗎？這麽多年，你為了打破那個預言，一直都在籌備着對東靈作戰，只是為了不讓西漠被東靈所侵吞。可這一切，你都要放棄嗎？僅僅因為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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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想過，把她殺掉。”面對亞提的指控，狄肜緩緩道來，“可我卻沒有下手。再後來我想，若是讓她活下去，或許就只有讓她嫁給波爾了。”
“但，到最後，我還是不願意。不願意将她讓給任何人，包括波爾。”
“你——”亞提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狄肜。他的面容在暗處根本看不清，只是，他知道，有一些東西和之前不一樣了，“你愛上了那個女人！”
幾乎不是問句，而是肯定。亞提心中的震撼簡直無法形容：狄肜、狄肜這樣的人，也會去愛嗎？
若是如此，他必然會為了那個女人違背對阿雅的承諾，不再守護西漠。那個時候……西漠必然會滅亡的！而他，也會死的！
不行，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必須殺掉那個異世之人，以絕後患。
“你是不是在想如何除掉她？”狄肜冷冷開口問道。
亞提沉默着，眼眸中的殺機沒有躲過狄肜的眼。“她已經喝下了我的血。你知道的，那是什麽。”
“什麽？她已經喝下了你的血！”一時間，亞提的臉色毫無血色，像是厲鬼一般。他失聲尖叫道，“趁着蠱蟲還未種好殺掉她，必須！馬上！”
“殺掉她？呵！”狄肜冷笑一聲，冰冷的視線幾乎要将面前的人刺穿，“就像是四年前，你為了活命，殺掉姐姐那樣？”
這樣輕輕的一句話，化成千萬利劍，狠狠地戳着亞提的心。他踉跄兩下，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狄肜的姐姐，狄雅，那樣一個溫柔的人如今卻變成亞提心中的刺，一碰便是蝕骨的疼痛。
曾經，那對逃亡到西漠的南楚姐弟，于他來說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愛人和朋友。而如今，又為何會變成這樣？
“這不能怪我……這不能怪我！”亞提喃喃着，眼睛已經失了神，變得渾濁不堪，“是阿雅不好，她懷疑我，她騙着我把血喂給我喝。那血哪裏能喝？只要血裏面的蠱蟲在我身體裏落了根，從此以後便是她生我生，她死我死！她的身體又那麽不好……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南楚蠱術，從來是隐秘而不可解的。而狄雅和狄肜身上，則是被稱作“同心蠱”的蠱毒。只要将自己的血喂給愛人，那麽，便是同生同死了。
四年前，狄雅将自己的血給自己的夫——亞提喝下，可是卻被亞提發現了。在亞提的一再追問下，狄雅哭着道出了實情。因為他最近沒有正眼看過自己，所以狄雅懷疑了他。
可是，蠱不一上身便能夠發作的。若是在蠱蟲生長起來之前将宿主殺死，那麽，這種蠱毒便是可以解開的。
狄雅告訴了亞提，卻是換來了亞提致命的一劍。
“亞提，已經來不及了。時效已過，蠱蟲已經在她的身上種下了。從此以後，她生我生，她死……我死！”若當初，他死在了流沙中，就不會是這樣了吧？
狄肜站起來，揮了揮衣袖，冷眼看着那個陷入自我世界的人，“所以，不要再妄想殺死她，否則，你和西漠，只能走向墳墓。”
狄肜從房間裏走出來，合上了門，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他看了看手腕處醜陋的疤痕，心想：同心蠱啊！若是阿堇知道的話，大概是會怪罪我的吧？
只是，姐姐被自己的愛人殺死的時候，為什麽沒有怪罪呢？為什麽還是要讓自己承諾，不再向亞提追究呢？甚至、甚至是讓自己繼續守護西漠呢？
是因為……愛嗎？
“阿肜，記住。西漠于我們是有恩情的。而亞提，我不怪他，真的。我不怪他，我只怪我自己……”姐姐淚眼婆娑的模樣浮現在自己的腦海裏，就像是昨日一般，“所以，你要繼續守護西漠。還有波爾……”
狄肜走了兩步，回頭看了看那家奢華卻盡是黑暗的屋子。他想：對于一個懼怕死亡的人，這樣活着，或許就是最大的懲罰了。
遠方有人小跑而來，打斷了狄肜的沉思。他眯眼望去，那人的面容有些熟悉，好像……好像是他派給紫堇的宮女。
她怎麽來了？
“太……大人！”剛跑到狄肜面前，那個沉默冰冷的宮女慌了神，她微喘着氣，有些不安道，“那位姑娘……不見了。”
不見了？
狄肜眼眸一沉，把那宮女吓了一大跳。
“無妨，到處找找吧！”他想了想，微微勾起了唇角，似乎是個笑，“她就是喜歡亂跑的一個人。”
說完，狄肜便徑直走掉了，只剩下那宮女在原地一臉傻愣。
“你是誰？”一個脆脆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身後響起。
紫堇背脊一涼，全身幾乎僵硬。她機械地轉過身，正在編排着該說些什麽好時，卻被眼前的人兒給驚愣了。
那是一個粉粉嫩嫩的小男孩，只有五六歲的模樣，身穿一套藍色的袍子，板着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好可愛！”紫堇立刻就被萌到了，一個縱身撲到了小男孩身上，抱着小小的身體蹭來蹭去。
“你是誰？你要幹嘛？”小男孩推了推紫堇，一臉嫌惡地模樣。
“小朋友，這幅表情可不行哦！不要這麽老成嘛！雖然說……”紫堇叨叨叨地說着話，沒有注意到小男孩兒一個不爽，小口一張大喊道：“來人啊……”
“呀！”紫堇一個激靈，連忙捂住了小孩兒的嘴，把他拖到一個角落裏，惡狠狠地訓斥道，“你幹嘛？把人召喚來我就慘了！”
小孩兒一雙眼直直的盯着紫堇，讓紫堇不由有些發毛。這小孩兒怎麽看着這麽眼熟啊？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明明就沒有見過……
“你是小賊！”紫堇想着想着，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離開了小男孩巴掌大的小臉。但，這個孩子竟然沒有再大喊，而是對紫堇下了判斷，“來花園偷花的小賊！”
“我、我才不是小賊呢！”紫堇紅了臉，辯駁道。腦袋轉了幾轉，不由脫口而出：“我、我是天上下來的仙女！來采花給王母做仙露的呢！”
“騙人！”小孩立馬反駁道，臉似乎被氣紅了，“我娘娘才是仙女，你不是！而且你長得那麽醜，才不是仙女呢！”
囧……居然被小孩子說自己醜……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我、我哪裏醜了？”紫堇眼睛一瞪，心卻虛得很，“還有啊，天上不僅僅只有一個仙女的！你娘娘是仙女，我也是！”
“真的嗎？”聽到這話，原本故作老成的孩子眼睛一亮，露出了原本的童真，“那……那你有沒有見過我娘娘？我娘娘很溫柔、很漂亮……只是，我都已經不記得了……”
“哈啊？”紫堇看着小孩子漸漸失落起來的臉，很快便明白過來：她娘親挂了，然後被周圍的人告知，他娘成仙女飛天了。
“嗯，這樣啊。我沒有見過诶！”見到小孩兒滿是淚水卻倔犟的眼，紫堇搔了搔頭，“那，我下次見到她，告訴她你很想她，讓她來見你好不好？”
随便欺騙小孩子是不好的，但是……這只是善意的謊言對不對？
“真的嗎？”小孩兒揚起一張小臉，眼角邊還有未滴出來的淚水，我見尤憐呀！
紫堇忍住想要摸一把的念頭，肯定道：“當然……當然啦！”
只是看着小孩閃亮亮的眼睛，紫堇的罪惡感好深。她心虛地瞥開眼，然後，就看到了熟悉的藏藍色衣角。
“波爾。”狄肜居高臨下地看着被紫堇抱在懷裏的小孩，“你怎麽在這裏？”
“師傅……”波爾怯生生的喚了狄肜一聲，站了起來，離開紫堇的包圍範圍。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哭嗎？”狄肜冷冷地掃視着波爾，把他吓得微微抖了抖身體。紫堇在一旁看着，腹诽道：頭頭桑，小孩是不能靠吓來教育的呀！
“可是……”波爾猶豫了半晌，指了指縮在一旁的紫堇，“她說她是仙女，她會讓娘娘來見波爾。”
“仙女？”狄肜終于把目光轉向了紫堇，緩緩勾起了唇角，卻把紫堇吓得縮得更小了。
頭頭桑，成人也是不能靠吓來教育的呀！
狄肜回到原話題，卻是略微皺了眉頭：“作為西漠的國主，你必須把所有的軟弱丢棄。以後不許哭了！”
“是……”
在一旁作鴕鳥狀的紫堇，在聽到對話後擡起頭，瞠目結舌地指着小孩：“你你你、你就是西漠國的國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