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此刻的心情。她走出小區才想起,自己的東西還沒拿,這會兒細想卻又是覺得他們很可笑,果然是做賊心虛,老人們就是在餐廳裏吃飯聊天,又怎麽會去他們的卧室參觀,那些作假的功夫這會兒看,還真是多餘了。只要是門口鞋櫃裏擺好幾雙鞋,衛生間裏放上自己的牙刷,其實,就已經是天衣無縫了。
夏芒在小區門口猶豫了下,終究還是沒往回走,反正明天中午還是要過來拿車的,到時候再把東西拿走就好。
緩慢地拖着步子,夏芒不知怎麽心裏有了幾分不安。她跟何景遲之間的事遲遲不敢跟家裏人說,因為雙方的父母都太過強勢,是絕不會容許他們離婚的,兩家人從年輕的時候就認識,自家的孩子能結了連理,青梅竹馬又是門當戶對,老人們十分樂觀其成,若是現在告訴他們其實這小兩口已經離婚,只怕還真能壓着他們立即再去民政局辦了複婚手續。
自己的父母喜歡何景遲,就跟疼自家兒子一樣,何景遲的父母喜歡她,也跟寵自己的閨女無異。此時此刻,若是知道他們離婚的消息,未來的日子想見便不會再太平。所以,瞞下這個消息是何景遲的主意,夏芒也的确是怵頭通知家裏,可是日後怎麽辦,他們心裏也沒譜。
夏芒猶記得高三的時候,新來的班主任是個大學才畢業不久的很認真的老師,也許是聽了流言,也許是覺得夏芒跟何景遲之間的确是有些不清不楚,有一天,請了他們的家長過去。
請家長的那一天,夏芒心裏還有些小小的緊張,放學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媽媽跟何景遲的媽媽走進了老師的辦公室,心裏就開始突突地打鼓,在走廊裏看見何景遲都沒敢大聲喊他,出了教學樓的大門,才追在他身後氣喘籲籲道,“何景遲,等會兒我啊,咱們一起走。”
其實,他們每天放學都是一起回家的,只是何景遲從不刻意等她,偏偏就喜歡一放學站起來就走。女孩兒一般都是磨蹭些,等收拾好東西,夏芒每次都是要緊跑幾步才能追上何景遲,每次喊着,“等等,我們一起走”時,何景遲都會回頭,沖着她燦爛地笑,就好像是他專門就是走給她追,專門就是要聽這句話似的。
一路上夏芒有些猶豫地問何景遲,“你說老師請家長來,不會是說咱們早戀的事吧?”
何景遲伸出手拍拍夏芒的頭,“胡說什麽呢,誰早戀了?我是你哥。”
夏芒的臉漲的通紅,低了頭,卻是自己結結巴巴地說,“可是,我喜歡你啊,我跟你說過的。”
“你是跟我說,又不是跟老師說,何況咱們又沒戀,你怕什麽。得了,芒芒,有我呢,我今天晚上在你們家吃飯、寫作業,要是你媽說你,我替你擋着。”
夏芒的心,一下子就安了下來。果然,何景遲那天放學回家打了個招呼,就到了她家,在她家吃完晚飯,又是寫完作業,複習了會兒功課才走。
李桂茹跟劉美華原本也是同事,倆人的孩子又一樣大,那會兒計委大院裏,這倆小鬼頭的身影到處遍布,花池子裏邊捉蝸牛,樓梯的扶手上打滑梯,爬樹摘桑葚,拿着抹布去堵噴泉。這倆小鬼是當年計委大院裏出名的惹禍精,上至計委當時的主任,下到各部門的處長,科員,幾乎就沒人不認識這倆孩子。
倆同病相憐的母親,自然是感情比同事更好上幾分,尤其是後來自己的先生都到了市裏任職,他們都搬到了家屬大院,又成了鄰居,情分就更是好。另一個家的孩子也都當是自己家的那麽寵着,而且後來倆孩子也不像當初那麽調皮,學習又是都格外的好,就更是讓兩位母親看着就歡喜。
何景遲一去,果然劉美華一晚上高高興興的,半個字也沒數落過夏芒,看他們一起寫作業,還一會兒送點飲料,一會兒遞點水果的。讓夏芒的心就更是踏實了下來,琢磨着也許是自己心虛,找家長可能是為了是不是保送的事也不一定。
何景遲跟夏芒家再好,畢竟也不可能住在她家,到了晚上作業寫完,又看會兒電視,九點多鐘也就回家了。夏芒見何景遲走了,就趕緊去洗澡,躲開了老娘。洗完澡從浴室蹑手蹑腳地回卧室,卻聽見母親正在跟父親說他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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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你知道小芒他們班主任找我什麽事麽?”劉美華說道,語氣有點無奈。
“什麽事?小芒這麽乖又不會惹禍,是不是商量保送的事啊?要我說,我還是鼓勵孩子參加高考,也是個歷練。保送的話,專業之類的孩子也未必喜歡。”
“也說了幾句保送的事,不過那不是重點,陳老師是說咱們家小芒跟老何家的景遲早戀呢,讓家長監督下,別影響了學習。”
夏芒屏息站在自己卧室門口,緊張地聽着父母後邊的對話。夏建國似乎是沉默了會兒才說道,“不可能吧,他們倆都是聽話的孩子,不會早戀的,就是自小在一塊長大,比較親近而已。”
“是,我跟老李也是這麽跟老師說的。”劉美華說道,不過語氣忽然變得有些興奮道,“不過,建國啊,從學校出來,我跟老李還說呢,要是這倆孩子真能早戀也不錯呢,景遲也是咱們從小看起來的,那孩子多好。他們倆要真是在一塊,別說,我們這倆當媽的,還是挺支持呢。”
“胡鬧……”夏建國的雖是斥道,聲音裏卻帶着笑意,“沒見過你們這麽不着調的媽,人家老師喊你們去說注意下孩子早戀問題,你們倆倒恨不得現在就給婚事定下來似的。”
“定下來怎麽了?這倒退幾十年,我們這關系,定個娃娃親很正常啊,再說了,咱家小芒就算跟景遲戀愛又怎麽了,雖然是早點,可是沒影響學習啊,我看學習上還能互相幫助呢,以前小芒物理成績多差,還不是景遲給補過來的。”
“去去去,睡覺,瞎想什麽呢,孩子沒早戀,你倒盼着早戀,你要是覺得好,這事就別問就完了,也沒有非要給倆孩子送做堆兒的。”
“沒問,我就是沒問啊,不過還沒準真有問題,你看景遲打放學今天就在咱家,生怕我說夏芒似的,我左看右看,就越覺得這倆孩子般配。建國,他們要是在一起你贊成嗎?”
“贊成是贊成,但是我可不贊成早戀。”夏建國哭笑不得道。
“嗯,那就睜一眼閉一眼,早戀晚戀,早晚戀上就得。”劉美華欣慰地說完這句話,屋子裏就安靜了下來。
夏芒碰着砰砰亂跳的胸口,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踮着腳尖,悄悄走回卧室,心裏的甜就快從嗓子眼溢出蜜來一般。原來母親是這麽贊成她跟景遲在一起呢,那她未來的路一定好走許多。至今,夏芒還總是記得那天聽到父母的對話之後,那種狂喜的心情。
手機在書包裏的震動,打斷了夏芒的胡思亂想,拿出電話,不意外地看到又是“老公”兩個字在閃爍。
“你怎麽走了啊?芒芒,也不說句話就跑,放下電話,我滿屋子找了半天人。”何景遲的聲音有些生氣。
“呵呵。”夏芒讪笑,“看你接電話呢,就沒打擾你。”
“那就不能等我打完電話打擾我?”何景遲的聲音依舊緊繃着,顯示着他的氣惱。
“我……擔心,我在一邊你不方便說話。”夏芒遲疑地說道。
電話那邊一時只聽見何景遲喘息的聲音,半天無語,夏芒小心翼翼地喊道,“景遲?”
那邊這才有了回音,“行了,你在那等我吧,你非要回去,我送你回去,這大晚上,你一個人怎麽行,我正好是要出去一趟,先送你回家。”
正好是要出去一趟?接了小于的電話,這會兒出去,夏芒心裏一緊,卻又是慶幸自己走得明智,否則何景遲跟小于出去約會,她自己呆在那實在是太奇怪了。
身邊剛好路過一輛空車,夏芒伸手攔下,匆忙對何景遲說,“不用了,景遲,我剛好攔到車了,我先挂了。”
不等何景遲再說話,夏芒匆忙就挂斷了電話,鑽進了出租車裏,跟司機報出地址。她幽幽地嘆了口氣,心裏默默地想着,既然已經放棄了這段婚姻,既然已經決定把愛何景遲當成自己一個人的事,就別在去想他現在會在和誰約會,以後又會和誰在一起這樣的問題了吧,那,對于她已經沒有絲毫的意義。
第二天中午,夏芒在食堂吃過午飯,準備去何景遲那邊拿車,順便收拾下東西,但是那裏畢竟不是自己的家,要過去總是要打聲招呼的,撥通電話,夏芒說道,“景遲,我昨天東西沒拿走,還放在你那呢,我中午拿車,順便上去拿趟東西,你看方便麽?”
何景遲的聲音似乎還跟昨晚一樣帶着些惱意說,“芒芒,以前我就跟你說過,那裏到什麽時候都是咱家,你要去不需要跟我打招呼。我要知道你現在要這樣跟我劃清界限,當初你說離婚的時候,我肯定得好好考慮考慮了。”
夏芒尴尬地笑笑,什麽話也沒說。心裏只想着何景遲的話,“那裏永遠是咱家。”哎,這話如今自然可以這樣無所謂地說,等到有一天那個家再有了別的女主人,又怎麽還可能是他們的家呢。難道,到時候她出入着,真的把自己當成何景遲的妹妹麽……
何景遲見夏芒不說話,又在電話裏道,“大中午的天多熱啊,晚上再說吧,你中午就別跑了,不是也沒什麽你急着用的東西?”
“好吧。”夏芒應道,原本想着中午去,是為了不太打擾到何景遲,怕晚上過去的時候,何景遲會在家,不方便,不過他既然這麽說,夏芒也就不再繼續堅持。
夏芒沒想到的是,下班的時候,何景遲把車給她送到了單位的門口,看見何景遲坐在她的C30裏沖她招手,她有一剎那的恍惚,才拉開車門道,“景遲,你怎麽來了?”
08、不思進取
“給你送車過來啊,要不你還要搭車,這個時間最不好搭車了。”何景遲理所當然地說道。
夏芒笑笑,看何景遲并沒有從駕駛座位上下來的意思,便拉開副駕駛的門做了上去,問道,“你是回家嗎?”
“是啊,所以,你得送我回去。”何景遲熟練地把車開進車河,又說,“順便給我做晚飯吃。”
夏芒只是笑眯眯地看他,“你這哪是給我送車啊,分明是勒索我做飯給你吃。”
何景遲不滿意地撅撅嘴,“怎麽叫勒索呢,你做飯給我吃不行麽?”
“行。”夏芒當然只能這麽說。
“對了,芒芒,你今年是準備參加司考了是吧?”何景遲忽然問道。
“呃,是。”夏芒他們法律系的畢業生,尤其研究生,大半都是在學校的時候就通過了司考,何景遲自然是屬于特別優秀的那批,一次過關,其餘的有的兩次,有的三次,但是無論如何,畢業前也都拿到了法律職業資格證書,夏芒最初跟何景遲一起考過一次,但是沒考過,後來也就不那麽上心了。她沒想做法官,也沒想做律師,考司考也不過是為了跟何景遲一起複習,一起考試而已,既然何景遲已經過了,那麽她也就不再有興致繼續考下去。所以,夏芒幾乎是少有的法律系碩士研究生裏沒有資格證的那一個,這事她倒也從來不覺得丢人。
可是,跟何景遲離婚之後,夏芒只覺得日子一下子變得漫長而虛無了起來,長夜漫漫連等待都無從等起的日子,總是需要些事情開打發時間的。以前還沒離婚時,夏芒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其實時常抱怨何景遲的晚歸,尤其是事務所才成立的時候,何景遲每天都要為了建立客戶資源而應酬,夏芒只有一邊看着美劇,一邊等待着他回家。等待總是讓人焦急而惆悵的,而離婚後夏芒才明白,沒得可等,其實卻是件更加令人惆悵的事。
于是,夏芒幹脆決定給自己再找點事情做,完成早在大學時就該完成的事。她并沒跟何景遲說過這件事,想來何景遲知道,定然是聽了楊思思或者彭少說的。何景遲這麽一問,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是,我想考個試試,不過沒準還是考不過的,就當考着玩吧。”
“這就對了,念了6年法律專業,總不能白念吧,早就勸你考呢,就算你不想當律師,以後進公檢法系統也好啊,在政法委這幾年都快給你呆廢了。”
夏芒暗自攥了攥拳頭,攥得指節都有些發疼,想起以前還沒離婚時,何景遲的确就是時常勸她再考次司考,那時候,她覺得考了也沒意思,她的理想就是當個賢妻良母而已,賢妻良母這個角色是并不需要從業證的,有那時間她倒是寧願學學廚藝或者插花之類的有關家庭建設的事。夏芒印象最深的事就是那個時候何景遲勸她時還說過,“芒芒你太不思進取了,我那新招的助理小于,本專業都不是法律,但就是對法律感興趣,來所裏一年,今年就把司考拿下了,估計一年內就能實現自己創收,你連人家小女孩兒都不如,還是法學碩士呢。”
夏芒那會兒卻是不在意地笑笑,“她要給你當助理,當然要考司考,我是給你當媳婦,我考那些有什麽用。”如今想來,這話卻真是可笑,當年的助理拿了上崗證,也許就要成媳婦了,而她這個媳婦卻是已經下崗,最後連助理都沒得當。
“嗯,先考下來再說吧,我爸倒是問過我要不要去法院,一中法現在的院長跟我爸也認識,我爸問過,我的學歷背景進法院也是沒問題的。”
“所以啊,別考個試試,要考,就必須拿下,你這幾年落下的太多了,指着自己看書估計夠嗆,去報名個補習班吧,封閉學習的那種,應該是七月份有開班的。”
“封閉啊,我得問問我們主任行不行……”夏芒猶豫地說道,其實主任那邊挺支持她考司考的,打早還勸過她讓她報名個補習班,這邊可以給她假期。可是夏芒猶豫的卻是學費的問題,市裏最有名的萬國司考培訓,普通的封閉課程要兩萬左右,VIP要四萬多。她離婚的時候一分錢也沒要,雖然她平時花錢并不多,但是她一貫是個對錢沒什麽概念的人,自己的那些工資存下的也沒多少,這半年來的積蓄并不夠學費。跟父母張嘴要這個錢,她卻又怕父母起疑,何景遲的律所做的風生水起的,要是這點錢還跟老兩口張嘴,她跟何景遲的離婚的事定然穿幫。
夏芒自小養尊處優,還真是從來沒為錢的事情發過愁,這個司考班的事在她腦子裏想了下,最後就也放棄了,反正她對于那張證書也不是特別的期待,只不過就是閑着打發時間而已,放在以往這點學費倒也不是大數,花了就花了,可是現在既然并沒有這個能力,何苦讓自己為難呢。
何景遲大約是并沒有想過夏芒這些事情上的難處,因為以前沒離婚的時候,家裏的財務的事他從來也沒管過,永遠都是賺多少錢都上交到夏芒手裏,雖然他也知道夏芒離婚的時候,家裏的存款一分錢也沒要,但是他可能也沒想過,夏芒自己是連點私房錢都沒有的。
夏芒不會理財,更沒存私房錢的概念,就知道自己的工資,平日裏家裏的開銷就用的七七八八,何景遲給她的錢她留下日常要用的,其餘的就是到銀行存個活期,後來銀行裏那些做理財業務大姐時常見她存錢,就動員她做理財,她也就全都委托給那些大姐,什麽時候存,什麽時候取,什麽時候有了新的理財項目,那些業務大姐都會打電話給她,她也就從不上心。家裏投資的事,買房子或者其他的,何景遲跟她要多少,她就取了給他。甚至最後離婚的時候,這兩個自小的大少爺跟大小姐,倒是誰也不是出于矯情沒提財産分配的事,而是似乎沒覺出錢的意義在哪。
離婚協議書是何景遲親自拟的,財産分配上卻只是寥寥夫妻共同財産一人一半這樣一句話,連個細則都沒有。作為律師,這樣的一份協議顯然十分的不靠譜,民政局辦離婚手續的時候,工作人員還特意拿着協議問過他們,“財産分配上沒問題麽?”倆人的腦袋都搖得撥浪鼓似的,真的是誰也沒當回事。
也許,在何景遲心裏,還是有着這麽多年跟夏芒在一起的習慣,所謂我的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所以在這些細節上反倒是沒必要糾結。而在夏芒心中,這樣一段她以為能是地老天荒的感情和婚姻居然能出現裂縫,早就讓她根本想不起任何現實的問題。
不過,在跟何景遲離婚這件事上,連楊思思都有點不理解夏芒,在楊思思單純的想法裏,老公劈腿,不帶走他全部財産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怎麽之後還能跟朋友似的相處,對那個渣男人沒有絲毫的恨呢。夏芒還真不是聖母和虛僞,她對何景遲的确是恨不起來。因為說到所謂劈腿,她其實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甚至也認為何景遲也并沒有在真正意義上背叛他們的感情。只是,他心裏有了另外的一個女人,從他的眼神、動作和話語裏,夏芒能感覺出何景遲對那個小于的在意,所以才會在看見那樣一幕之後,頓時覺得心灰意冷。
這種灰心不是對何景遲的灰心,反倒是對她自己的灰心。
因為某種程度上,夏芒相信何景遲絕不會因為這個驟然出現在他心底的女人而動搖他倆之間的婚姻關系,而小于的出現也并不是取代她而存在,而是填補了何景遲心裏原本的空白。夏芒絕望地發現,她追了那麽久、盼了那麽久、愛了那麽久的那個男人,也許從頭到尾都是只拿她親人一樣看待着,從來沒有一種男人對女人那種強烈的愛。他寵她,他對她好,
一切只是因為他們認識已經二十幾年了。二十幾年,即使是一件用慣了東西,都是會有感情的,更何況是個大活人。但是,在何景遲身上第一次看到那種閃耀着激情的目光,夏芒卻是在他看着小于的時候才見到的。
所以,堅持還有意義麽?二十幾年的相處都沒有激情的火花,又怎麽能指望着青春日薄的今後,能尋找到這份激情呢。結束,是一個因為跟何景遲的愛既然從頭到尾都是她夏芒一個人的事,那麽,就幹脆徹頭徹尾變成她的獨角戲就好了。夏芒不想自己因為嫉妒,而變得不堪,無論如何,現在的何景遲眼裏,她夏芒即便不是他深愛的那個女人,卻是也是個好女人。她可不想最後的最後,因為她的嫉妒和煎熬把自己也變了模樣,最後在何景遲心目中也不再複絲毫的美好。
所以離婚這事,到今天為止,苦頭夏芒吃過,心酸夏芒忍過,但是她卻還是認為,這是個正确的決定。
胡思亂想中,車子已經停進停車場,何景遲跟夏芒說,“走吧,咱們去買菜。”這話說得自然的就好像他們依然是夫妻一般,夏芒也就只是順從地點點頭,只是,還沒走出幾步,她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楊思思在電話那邊氣急敗壞地說道,“芒芒,快來,我跟人撞車了,正打得不可開交呢。爺爺的,我上個月才買的車啊,我非讓丫撞我的吃不了兜着走,趕緊過來幫我。”
09、事故現場
楊思思報上了事故地址,再沒多容夏芒問一句就已經挂了電話,夏芒握着電話呆愣了下,才是回過神來對何景遲說,“景遲,思思那邊跟人撞車了,我得過去一趟,晚點或者明天再來拿東西,我先走了。”說完就回頭往車子走去。
何景遲一把拉住夏芒的手臂,皺眉道,“她人沒事吧?你別着急,我跟你一起去。”
“哦,人應該沒事,在電話裏還能大吵大嚷呢。”夏芒說着,看何景遲走向駕駛那邊,也就沒多猶豫,拉開了副駕駛這邊的門重又坐回了車子裏。他們倆在一起,無論是開誰的車,只要有何景遲在,夏芒就不會當司機,至少過去的那麽多年來,一直如此。
上了車,夏芒跟何景遲說完地址,何景遲才又問道,“報保險公司了麽?這楊思思真不是省油的燈,撞了車,人要是沒事歸保險就好了,找你幹什麽?”
“呃,彭彭不是還沒回國嗎,她一個小姑娘,肯定又着急又害怕,想個人陪着她的。”夏芒立即替楊思思解釋道,看着何景遲依舊緊蹙的眉頭,馬上又補上一句,“明天,明天我再來做飯給你吃。”
果然,何景遲的眉頭舒展開來,唇角一勾,綻出抹笑容,眼神依舊盯着路面,一直手卻是躍過排擋,熟練地找到夏芒的手握了下道,“不是,不是可惜這頓飯沒吃上,我是想,我要是沒跟你在一起呢,她給你喊去,還得害你跟着一起着急,你遇上這樣的事也是愛慌張。”
“哦。”夏芒垂了頭,心裏湧進一絲的甜,無論他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什麽樣的變化,有一點倒是從來不曾變過,那就是何景遲對她的關心和呵護。
眼前是那雙熟悉的大手,修長而有力,此時剛剛從她手上移開,重新又握住排擋,微微用力的時候,手背上會有幾條凸起的筋,讓這雙原本顯得有些秀氣的手顯出些男人的粗犷。她看着這雙手,從一個男孩兒的手,變成一個男人的手,亦是看着這雙手的主人,從一個調皮、傲慢的小小子,變成了個成熟、內斂的男人。其實,即便是現在,想想這些,夏芒依舊會有種幸福感由衷而生,無論那個跟何景遲能白頭偕老的女人是誰,見證了他成長的,陪他走過青蔥歲月的,卻永遠只有她一個。
何景遲覺出夏芒的沉默,開口問道,“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夏芒随口搪塞着,“想司考的事呢。”
何景遲便應了一聲,繼續開車,沉默了會兒才說道,“芒芒,這事你別
管了,你們主任那邊我去找人跟她說一聲吧,你們部門也沒那麽多的事,一兩個月的假也并不難請。”
“不用……我明天自己去問主任就好。”夏芒趕緊說道。
何景遲卻是沒理會夏芒說的話,眼睛盯着前邊,忽然苦笑着搖頭道,“啧啧,撞得還真夠狠的。”
夏芒這才擡頭,原來,眼前已經是事故現場,楊思思上個月才買的橙色的R8這會兒斜在馬路的一邊,左側後半部撞了個碩大的癟,保險杠都被撞得跟車身分開了一截,不過還沒掉下來。車頭沖着一邊的護欄,在後邊看不清前臉的慘況,但是駕駛室裏白花花的一片,顯然氣囊都已經彈出來了,昭示前邊也一定是慘不忍睹。
何景遲穩穩地把車靠到路邊,才熄了火,夏芒已經忙不疊地跳下了車。政法委什麽都好,就是着裝上要求很嚴格,這種政府職能部門對員工的服裝雖不要求過分整齊劃一,卻必須端莊保守,所以上班時間,即便是現在這樣的夏天,也職能是襯衣和一步裙。裙子在膝蓋附近,裙擺又窄,夏芒緊跑兩步,覺得裙子實在是礙事,便也顧不得的往上提了幾寸,因為幾米開外的楊思思,這會兒正指着對面一個男人的鼻子罵着,指尖幾乎戳到人家臉上。那男人很高、很壯,楊思思踩着八寸的高跟鞋還比人家低了半個頭,她卻依舊那麽嚣張地昂着腦袋嚷嚷着,看得夏芒心驚肉跳。
夏芒三兩步上去,趕緊拉回楊思思的手,不好意思地對面的男子笑笑,小聲安撫道,“思思,別着急,有話慢慢說,給保險公司和交通隊打電話了麽?”
楊思思見夏芒來了,眉頭擰得更緊道,“芒芒,你可來了,給我看着這個混蛋,別讓他跑了,我去再打幾個電話……”話沒說完,忽然看見夏芒身後不疾不徐走來的何景遲,表情出現幾秒鐘茫然,才開口道,“何大律怎麽來了?芒芒你們怎麽在一起?”
夏芒無奈地嘆氣,“思思,我們為什麽一起來不是重點,你要給誰打電話我?不就是碰了個車,你有必要搞這麽大嗎?喊保險,叫4S店來拖車就好,別鬧了。”
“我鬧?芒芒,我新買的車好不好,首保還沒出呢,差點給我撞報廢了,他丫還說是我全責,這事沒完,我讓丫的賠我輛新車,要不甭想走。”
“這位小姐,的确是您的全責,是您突然并道過來,我才跟您蹭上的。”儒雅而幹淨的男聲在身後響起,夏芒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顯然是事故另一方的那個男人,很年輕
,白白淨淨的一張臉,五官端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英俊,藕色的POLO衫,卡其色長褲,整個人看着都給人一種幹淨清爽的感覺,跟他的聲音一樣。被楊思思這樣不依不饒着,雖然他說出口的話不服軟,面上的笑容卻還是閑閑散散的,沒有一絲的火氣。
楊思思聽了這話,卻更是急了,“我打閃火了你看不見嗎?你眼睛瞎的是吧?你甭想推卸責任。”
“小姐,這個事情咱們也讨論過了,不是說您打了閃火之後就可以強行并道的。交通隊來了,也會出責任确認書,我想,咱們就不用自己讨論這個問題了。”
“交通隊?交通部來了,你也得賠我車,是你撞的我,不是我撞的你,你在後邊,追尾永遠是後車全責,你別以為我不懂。”
男人依舊是好脾氣地笑笑,并不說話。何景遲卻是嘆口氣上前,先是給夏芒拉上去的裙子又拽了下去,才說道,“行了,思思,你們這不算追尾,你們不在一個車道上啊,我覺得的确是你的責任,別争了,讓保險公司來解決吧,一會兒等4S店拖車來了。大家彼此留個電話,賠付的事以後再聯系,都這個點兒了,我請你吃飯去,別在這鬧了。”
楊思思雖然因為夏芒的事,對于何景遲有各種各樣的不滿意,但是偏生最是怵這個人,這會兒何景遲一出面當和事老,她聲音都不自覺地低了下來,好似是自己嘀咕道,“不行,修好了也是輛撞過的車了,怎麽也不一樣了,我得讓他賠我個新的。”
夏芒望向一邊停着的君威,車頭也是個大癟,前機蓋鼓了起來,保險杠也是遙遙欲墜着,夏芒不是太懂車子,不過大概也知道君威跟R8之間的價格差距,只怕楊思思這車的修理費,都夠半部君威的價格了。即便是這個男人的全責,他大概也沒有這賠償能力,而且這會兒何景遲都說了,原本似乎也是楊思思的責任,于是再這麽糾纏下去的确是太沒必要,便是趕緊攬住楊思思的肩膀又是哄又是勸道,“好啦,思思,修好了跟以前就是一樣的啦,實在不行,讓彭彭再給你買一輛,你讓人家賠你輛新車,可真就是你不講理了。”
楊思思大口地喘着氣,似乎依舊是氣着,可是夏芒跟何景遲兩個人卻并不幫她,她這會兒也是沒轍,恨恨地瞪了那個男人一眼,咬牙切齒道,“算你小子好命,我今天不跟你計較,你走吧。”
“哦,小姐,那您看方不方便把您的駕駛證副本和電話號碼留下,我修完車跟您聯系,再找您要修車的費用,我會把發票提供給您的。”那男人的聲音依舊很禮貌客氣,不疾不徐。
“你說什麽?還要我賠你修車的錢,我看你真是撿軟柿子捏是不是?好,既然這樣咱就杠上了,你讓我修你的車也行,你賠我新車。”
何景遲聽了這話對着夏芒使了個眼色,走到那個男人跟前,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夏芒心領神會,連拖帶拽地把楊思思往她的C30跟前領過去,嘴裏說道,“思思,你別管了,讓景遲跟他溝通,你知道,景遲是律師,他不會讓你吃虧的。”
楊思思別別扭扭地讓夏芒拽着,不忘回頭對何景遲喊道,“何大律,別輕饒了那小子。”
拉着思思坐進了車裏,夏芒才是長出一口氣道,“思思,你這是幹什麽啊?大熱的天的,撞了車人沒事就是萬幸,修車有保險賠付,再說就算保險不賠,你也看不上這點錢啊,最多也就夠你買個包的錢而已。幹什麽鬧成這樣?”
“是錢的事嘛?我新買的車,熱戀期還沒出呢,就給我撞成這樣了?我心疼不許啊,再有了,你沒看撞我那倒黴小子,一臉皮笑肉不笑的勁頭,我最煩他這樣的。”
“行了,行了,不着急哈,我看那孩子不錯,挺有風度的,我老遠瞧着你指鼻子罵人家,人家都不急,你也別太過了。一會兒彭彭就下飛機了吧?咱們一塊吃飯去,化氣憤為食欲哈。”
楊思思依舊是氣哼哼的,不過自己氣了會兒,卻又忽然好奇地轉過頭來看着夏芒道,“對了,芒芒,你怎麽又跟你前夫在一起?你們要死灰複燃?呃,不對,破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