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重圓?”
“什麽啊?是我爸媽跟他爸媽過來市裏這邊開會,昨天搞突然襲擊,只好回去做樣子,結果把他們應付走,我昨天晚上走的時候忘了把帶過去當道具的東西拿走,今天本來是要過去拿的,才到樓下,就被你電話喊來了。”
“哦”楊思思點着頭,好像是有點失望的樣子,不過轉而卻又憤憤道,“嗯,堅決不跟他複合,不說他劈腿這事不值得原諒吧,就看他今天胳膊肘往外拐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是東西,這樣向着外人的沒法跟他過!”
“說誰不是東西呢?”何景遲清冷的聲音忽然從車窗外飄來,聽不出喜怒,卻讓楊思思禁不住嗆了下,趕緊是咧出個笑容回頭道,“說我們家彭少呢,該指着他的時候,就沒在身邊過,嘿嘿,何大律,今天還得謝謝你。”
10、言語不和
何景遲顯然是聽見了楊思思之前的話,卻也不願跟她計較,只是輕哼了聲,也打開車門坐進車裏,不鹹不淡地說道,“思思,我看你以後還是少開車出來為妙,你開車上街,簡直就是全市的一大安全隐患啊。回頭得跟魏叔叔說,特批給你的車一個安全警示牌,挂顯眼的地方,寫上‘見此車者,請繞行五百米’。”
楊思思聽了這話,自然是不服,立即回嘴道,“喂,不是我的問題好不好,是那小子不長眼。”
何景遲和夏芒聽了這話,會心地相視一笑,何景遲只是無奈地搖搖頭,嘴裏卻說,“可憐的彭少啊……”
“關他什麽事?他怎麽可憐了?”楊思思心思比較直,一時轉不過彎來,愣愣地問道。
“可憐他找你這麽個颠倒是非,胡攪蠻纏的媳婦呗。”何景遲戲谑地說道,沖着夏芒擠了擠眼睛。
楊思思臉上挂不住,當場就有些急眼道,“胡扯,這麽說,我還可憐夏芒呢,找這麽個花心、沒責任,始亂終棄的老公。”
這話一出,車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夏芒只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飛快,幾乎是有些窒息的感覺,眼看着何景遲的臉迅速黑了下來,她手足無措地拉着楊思思嗫嚅着,“思思,別胡說……”
楊思思顯然也就是一時氣不過,沖動之下說的話,看見何景遲變了臉色,心裏也有點慌,可是卻又不想示弱,只是自己嘀咕着,“難道不是嗎?是還不許人說嗎?”
“楊思思!”何景遲窄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黑眸緊緊地盯住楊思思,帶着抹銳利的光芒,“你要不是彭展的媳婦兒,我……”何景遲清冷的聲音,好似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連名帶姓地喊出楊思思的名字,就讓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下意識地一只手慌忙去抓緊了夏芒的手臂。只是何景遲的話才說了一半,電話響了起來,适時地打住了他接着要說出口的狠話。
電話是彭少打來的,這會兒正好下了飛機,他跟何景遲是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這次新加坡這家公司的侵權案,是他們倆一起接的,何景遲為了趕回來給夏芒慶祝生日,提前回國,這會兒彭少處理完餘下的取證之類的事才回來,回家前,想問問何景遲晚上還要不要回所裏碰一下相關的事。沒想到何景遲接了電話,卻是惡狠狠地說道,“彭少,給你半小時趕緊過來環湖中路認領你媳婦兒,否則後果自負。”說完就挂了電話。
彭少那邊顯然是一頭霧水,何景遲一撂電話,他就立即給楊思思撥了過去。楊思思本就是大小姐脾氣,之前撞了車就是一肚子不痛快,這會兒讓何景遲又吼了一句,心裏一下子委屈的要命,接了彭少的電話,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彭少在電話裏也不知怎麽回事,只好胡亂地勸了幾句,問明白地點,說是這就過來,就匆匆撂了電話。
Advertisement
夏芒嗔怪地看了眼何景遲,趕緊便手忙腳亂地又是扯紙巾給楊思思抹淚,又是好言安撫着,輕輕拍着楊思思的後背給她順氣。何景遲斜睨了一眼抽抽搭搭的楊思思,一拉車門下了車,倚着車子,深吸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煙,慢條斯理地抽了起來。
好不容易安撫好楊思思,夏芒也是趕緊下了車,走到何景遲身邊,有些責怪地語氣說道,“景遲,你這是幹什麽啊,大夥都是朋友,楊思思那大小姐脾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招惹她幹什麽,這弄得多尴尬,一會兒彭彭來了,怎麽說嘛?跟咱們欺負了人家似的。”
何景遲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也是有些後悔,不過卻只是苦笑了下,眼神一柔,伸手摸摸夏芒的頭,嘆息般說道,“芒芒,還是你好。全世界所有的女人加在一起,也沒有你好。”
夏芒一愣,瞬間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匆忙別過頭去,心頭的悠然一蕩的溫暖卻迅速退卻,只是略有些苦澀地想着,全世界的女人都沒有她好麽?若真是如此,為什麽他卻不愛她,而愛上別人呢?也許,男人愛一個女人,并不是看她好不好的吧。
忍回了眼中的濕意,夏芒對着何景遲柔聲勸道,“景遲,一會兒彭彭來了,咱們好好地去吃頓飯,有機會就跟思思道個歉吧,別弄得太僵了。”
“好,聽你的。”何景遲扔掉了手裏的煙頭,擡眼看見不遠處保險公司的車停到了楊思思的車跟前,他對着夏芒一笑道,“去吧,哄哄那倒黴丫頭去,我過去跟保險公司說明情況。”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晖灑在何景遲的身上,似是給他的背影鑲上層金邊一般,好像偶像劇裏的男主角一樣耀眼。下班之後的他還是沒來得及回家換衣服,此時仍穿着雪白的襯衫,只是領口和袖口都已經松開,袖子松松地挽到胳膊肘,帶着股慵懶的灑脫。襯衫下擺收進黑色的西褲中,細腰窄臀襯出一雙修長的腿,颀長的身材有着模特般标準的比例,是有天生的好基因,亦有他每天堅持鍛煉的成果。
夏芒望着這背影有些失神,她一直知道何景遲的優秀,無論是外表還是才華,可是直到分開的今
天,她才認真地想到這個問題,或許她是真的配不上他的。曾經,她那麽理所當然地擁有着這個男人,竟是從來沒想過,或許平凡如她,即使那樣努力地追趕着他的步伐,終有一天還是會追不上,而他已經耐心地等過她二十年,人生中最美好的二十年用來等她,已經是足夠的縱容,他更該擁有的是天生就能和他比肩的女人。
楊思思一個人在車裏呆的發悶,這會兒也是拉了車門走下車,站到夏芒的身邊,看着她的眼神追随着何景遲,仍是餘怒未消地恨恨道,“芒芒,咱争點氣行嗎?咱就去找個比何景遲強一百倍的男人,氣死他去,離都離了,就別惦記他了。”
“會有人比他強嗎?”夏芒無助地回過頭來,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問道。
“當……然……”楊思思激動的語調,有點不自信地弱了下去,“應該有吧……你就是還沒遇到而已。”
夏芒這才回過神來,不在意地笑笑,“思思啊,你也真瞧得起我喽,真有那麽好的人,人家憑什麽看上我呢?28歲,離了婚的女人,沒本事,沒追求,有什麽可圖的?”
“呃,芒芒,你別這麽……灰心,你看你,長得好,家世好,性子又好,賢妻良母一個,能娶了你的男人才是有福呢,28歲怎麽了,正是女人最有味道的時候,你千萬別妄自菲薄。”楊思思有些着急道,一時忘了自己委屈和氣憤,忙不疊地安慰着夏芒。
夏芒只是溫柔地對着思思笑笑,挽了她的手臂輕聲說,“我沒妄自菲薄,也沒對未來絕望,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你不用為我擔心。”說完,又是對思思皺皺鼻子,耍賴道,“行了,思思,別氣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跟景遲生氣,他大概今天在所裏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脾氣不好而已,不是沖你。”
楊思思想起自己剛才的痛哭流涕,也是有些赧然,嘆口氣道,“鬼才跟他生氣,還不是替你不值。其實,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才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呢,明明你這個當事人沒事,我卻總是替你氣不過。”
夏芒搖搖頭,臉上是恬淡的笑容,把頭靠向楊思思幽幽地說,“思思,我沒什麽不值的,其實,我倒是覺得自己已經過分幸運了。”
楊思思伸手攬住夏芒,一時也是有些感慨,小心翼翼地問道,“芒芒,那你後悔麽?”
“後悔什麽?後悔跟景遲結婚,還是離婚?”夏芒漫不經心地問道。
“都有啊,芒芒。有時候我真的替你難過呢,你這一輩子,也是活了小三十年了,好像一直都是為了何景遲而活着,可是到頭來,卻又是一場空。夏芒啊夏芒,你真活成了你的名字了,‘瞎忙’。”
夏芒聽了這話不禁失笑,知道楊思思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能這麽和她說話,證明剛才的事已經不放在心上,便也順着她的語氣開玩笑道,“還真是呢,思思啊,這麽說,我要好好回去跟我爸媽理論下,沒有起名字這麽不負責任的,芒種生人,就給我起名夏芒啊,現在一語成谶,我得讓他們負責。”
楊思思聽了也就跟着笑,兩個女人笑了會兒,看見一輛由遠及近的出租車,在她們眼前停住,彭展急匆匆地從車裏下來。他看見夏芒也是先意外了下,但也來不及多說,趕緊就走到楊思思跟前,焦急道,“思思,你怎麽了?怎麽得罪老何了?”
何景遲跟思思他們也都是同學,本是同齡人,但是從初中開始,何景遲就顯示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所以彭展即便是比何景遲還大了幾個月,卻是一直喊他老何。
“我撞車啦,咱們新買的那輛車,差點撞報廢啊!”楊思思見彭少終于來了,忍不住就開始撒嬌、抱怨,蘭花指一擡,指向不遠處的事故現場。
彭少順着她指得地方看過去,不由得倒抽了口涼氣,回過頭來緊張地把楊思思從頭到腳摸索個遍,嘴裏擔心道,“那你人沒事吧?”
楊思思在男友面前瞬間就又變成了委屈的小媳婦,往彭少懷裏一倒,哼唧道,“有事,有事,心都疼死了。”
彭少知道她是撒嬌,看見人沒事也就放心下來,可是随即卻看着在稍遠處正在跟保險公司協商,指揮着拖車的何景遲,又疑惑道,“那老何生那麽大的氣幹什麽?思思,你撞的老何的車啊?那他車呢?”
11、夜半獨處
楊思思在彭展懷裏笑得花枝亂顫,“要不老何總說你豬腦呢,完全不會拐彎,我撞老何的車幹什麽,老何是過來替我解決事故的,撞我車的是個不長眼的小子。”
彭展自然是更一頭霧水,迷惑地看着夏芒,讷讷問道,“那老何怎麽氣成那樣,聽他剛才那語氣,要把思思大卸八塊似的。”
夏芒失笑,“哪有那麽嚴重啊,沒事,彭彭,這倆人沒事就愛鬥嘴,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天熱,又是遇到撞車這麽不愉快的事,都心裏不痛快,随便口角兩句,已經沒事了。”
“哦。”彭展這才松口氣,想起客氣道,“芒芒,謝謝你跟老何了哈,我們家這傻丫頭就知道惹禍……”話音沒落,卻是慘叫出聲,腰側的肉被楊思思狠狠地捏了下,她嘴裏不依不饒道,“你才傻呢,你們全家都傻,你才愛惹禍呢,你們全家都愛惹禍……”
彭展自然是求告讨饒,趕緊又去哄楊思思開心。夏芒看着這倆小情人打情罵俏着,不自覺地悄悄站遠了一步。她認識的很多人的感情都跟彭展和楊思思似的,每天打打鬧鬧,有時總是怕他們真的會打急了眼分開,可是到頭來,他們的感情卻比自己的不知道要堅固多少倍。反倒是她跟何景遲,認識二十幾年,戀愛十年,結婚五年,在一起吵過的架一只手的手指都能數的過來,卻是這樣悄無聲息地便跟分開了。
何景遲處理好了那邊的事,看着拖車拖走了楊思思慘兮兮的R8,才是走過來,拍拍彭展的肩膀說道,“辛苦了,彭少。”
彭展立即呲牙一笑,“得了,老何,跟我客氣啥,走咱吃飯去,甭跟我們家思思一般見識,她就是嘴不饒人。”
何景遲順勢笑笑說道,“沒事,也是我的錯,說着玩的話,說急了,今天天熱,心裏有點煩。思思,對不住哈,我請你吃飯。”
楊思思本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主,何景遲這麽正兒八經的一道歉,她倒是手足無措起來,直往彭展身後躲着,嘴裏喃喃道,“沒事,沒事,我一着急就愛胡說八道,你別生氣就好。”
一段小插曲就此結束,何景遲開車帶着這三個人大快朵頤了一番,原本吃飯的時間就已經有些晚了,等到吃完飯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把彭展跟楊思思送回家,何景遲問夏芒道,“芒芒,回咱家?”
“咱家”這倆字,離婚之後在何景遲嘴裏一次兩次的說出來,每每總還是會讓夏芒心口一窒,她卻也只是靜靜搖頭說道,“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我就回家了,東西明天再拿。”說完還盡力地對何景遲笑笑說,“不是還欠你頓飯,明天你要是方便,我正好下班過去做給你吃。”
何景遲偏過頭對着夏芒笑笑,“好,那明天我中午不吃飯了,就等晚上那頓,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再搭車回去就好。”
夏芒沒再跟何景遲堅持自己回去,看他熟練地把車停進了公寓的地下停車庫,夏芒走下車,随口問道,“要不要上樓喝杯茶,市宣的韓叔叔前一陣出門去貴州,讓人給我帶了點小葉苦丁來,我不太喝的慣,你正好愛喝,也是去去火。”
何景遲倒是沒有絲毫的遲疑,便習慣地過去拉了夏芒的手往電梯間走去,夏芒的手在空調車裏呆得久了,有些冰冷,被何景遲幹熱的大手一握,微微有些瑟縮,何景遲似是有所察覺,更緊地往懷裏拉了拉那只手,回頭對着夏芒一笑說,“你是寒涼體質,不适合喝苦丁,茶葉一會兒我打包帶走。”
“賊不走空啊。”夏芒抑制着心裏微微異樣的感覺,調侃道。任由何景遲握着她的手,進入電梯。電梯停住,夏芒才想起要從包裏掏鑰匙,何景遲卻已經從口袋裏掏出鑰匙包,拿出鑰匙打開了夏芒公寓的門。他們彼此家的鑰匙,車的鑰匙都在另一個人那裏有個備份,以防意外情況的發生,離了婚之後,也依舊是如此。
何景遲的鑰匙包依舊是他們蜜月旅行時夏芒買給他的那個淺咖色小牛皮的範思哲小包,五年過去,已經很有使用感了,離婚之前倆人還很好時,夏芒一直說再給他買一個,何景遲卻總是搖頭,“最初的才是最好的,既然沒壞,就接着用嘛。”就是那句“最初的才是最好的。”打動了夏芒,讓她最後也并沒再給他買。
這是他們離婚後,何景遲第二次來夏芒的小公寓,第一次是幫夏芒搬過來時,何景遲裏裏外外地逡巡了幾圈,幫着夏芒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好才準備離開,走之前卻還是猶豫地對夏芒說,“芒芒,你要是住不慣這種小公寓,你就回去咱家住,我搬到這裏就好。”
夏芒只是搖搖頭,“這裏離單位比較近,可以多睡會兒呢。”何景遲便是寵溺地對她笑笑,“你呀,小懶豬。”說完又囑咐句一切自己小心,才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堅持搬出來到這裏,不是夏芒的矯情,把以前兩個人住的小別墅留個給何景遲也不是夏芒高風亮節。只是,那裏留存了太多他們共同生活的記憶,夏芒怕自己被覆蓋其中,永遠都掙脫不出來。
進了屋裏,何景遲也不需要夏芒招呼,自己就先去了廚房找茶杯,又是很容易地按照夏芒放東西的習慣找到了茶葉,泡好茶才回到客廳,問夏芒道,“你喝咖啡嗎?我去給你泡,哦,還是別喝了,這個時間喝完,你又該睡不着了。”
夏芒正是略有些緊張地坐在沙發上,眼睛無意識地看着電視裏的畫面,感受着何景遲的味道充斥在她這小小的空間中,心口有一剎那的酸澀。聽了何景遲的話,她一時有些錯覺,好像自己才是客人,而何景遲是這裏的主人一樣。竟是恍惚着脫口而出道,“哦,景遲,你別照顧我了,我坐一會兒就走了。”
“走,走去哪?”何景遲好笑地看着夏芒。
夏芒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得厲害,居然把這裏當成了何景遲的家,微微有些窘意地笑笑,卻是俏皮地還嘴道,“喂,還不是你,到哪裏都是喧賓奪主,剛剛我走了下神,就以為這裏是你家,我是來做客的,該走了呢。”
何景遲聽了,誇張地嘆氣,“芒芒,這是你的逐客令麽?你在暗示我該走了?”
夏芒只是雙手交疊在腿上,擡起一雙含笑的眸子靜靜地望着何景遲,并不說話,何景遲也就這麽安靜地望着她。
離婚半年多的時間,夏芒沒有絲毫的變化,長長的黑發直溜溜地垂在身後,柔滑的幾乎可以去做洗發精的廣告,天生白皙的皮膚幾乎看不見毛孔,即便是已經28歲,臉上卻也沒有一絲的細紋。她并不是太在意保養皮膚的事,以前只是偶爾一驚一乍地想起來會說,“完了,景遲,女人25歲之後就走向衰老了,我要留住青春的尾巴,不能你還年輕着,我就成了黃臉婆。”何景遲并不管她,就看她緊張了幾天,卻又會把這件事忘了,有時候自己出國或是同事從國外回來,總是應夏芒的要求帶些護膚品回來。可是,許多,卻也不過是經心了兩天也就丢到了一邊,夏芒搬家的時候,看着一大堆已經過了保質期的瓶瓶罐罐,有些氣餒地對何景遲說,“景遲,我是不是個特別敗家的媳婦?”說完這話,眼神卻是迅速地黯然了下去,因為,那時,他們已經領了離婚證,她再不是他的媳婦。
不過即便是這樣的不經心着,夏芒的皮膚卻依舊水嫩得吹彈可破,除去一身職業裝,穿上休閑的衣服,若是再紮起個馬尾,簡直就跟還沒畢業的大學生無異,甚至,還有人把她當做高中生看待過。
何景遲仍舊記得,前兩年他們住的別墅區換了物業公司,物業的人挨個業主上門走訪時,是夏芒開的門,物業公司的老大姐和藹地對夏芒說道,“小姑娘,爸爸媽媽在家嗎?”
“老公,有人找咱爸媽。”夏芒故意這麽喊着,何景遲走出來,看着目瞪口呆的物業大姐和滿臉調皮笑容的夏芒,不禁莞爾。
如今,只怕是再沒人會錯認夏芒是個乳臭未幹的學生了吧,即便她依舊清新的好像是才澆過水的小白菜一般青嫩,但是曾經那靈動的大眼中,純淨的眼神卻終究是不複存在了。自己到底還是傷害到她了嗎?何景遲心裏酸酸的想着,這個他等了一輩子的女孩兒,到頭來難道終究還是等丢了嗎?
見何景遲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那雙從七八歲時就吸引着她無法側目的深邃雙眸,此時透出幾許茫然的神情,似乎,還略帶着一點點傷感?夏芒片刻間似乎又有了那種從進電梯開始就有的異樣感覺,只好站起身,甩開這情緒說道,“景遲,苦丁你真帶走嗎?我幫你裝起來。”
何景遲回了神,對着夏芒皺眉頭,不滿道,“這次你是真的下逐客令了是吧?”
夏芒故意裝着無所謂的樣子回視他,“好,我不逐,那你還想坐到幾點啊?這都快十一點了,你再不走,還住這不成?又不是明天見不到。”
何景遲裝模作樣地委屈起身,撇撇嘴,“那說好了啊,明天見。”說完,接過夏芒手裏已經包好的茶葉,卻是順勢猛地一拉,把夏芒拽進他的懷裏,好一會兒,聲音才悶悶地發出,“芒芒,你自己一個人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12、自作主張
何景遲走了好一會兒,夏芒依舊能感到他的氣味和他的溫度殘留在她的身體上,讓她不由自主地抱緊自己的雙肩,夏芒離婚以來第一次感到這種無助的孤單。原來,她的身體竟是這樣地渴望着擁抱,一個屬于她與何景遲之間的擁抱。
潮潮的濕意迅速地在胸口蔓延開來,夏芒在剛剛何景遲擁他入懷的那一刻幾乎要脫口而出地喊出來,“景遲,我不要一個人,我們還在一起好嗎?”只是,何景遲離去的那麽倉促,甚至沒有顧及到夏芒依舊微微展開的雙臂,一雙手還無意識地在空中抓了一下,想要抓住那匆忙離去的背影。
但,即便他顧及到,即便他留下來,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何景遲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何景遲。她總擔心沒有人照顧何景遲的生活,沒有人幫他洗好衣服,做好飯菜。何景遲亦是擔心他,怕她一個人的夜晚會害怕,怕電腦壞掉看不了美劇,她會發瘋。那種經年在一起而産生的彼此間的依賴,從沒有人會去否認。可是,那終究不是愛,不是夏芒要的那種愛。
她無法想象如果她依舊不離開,依舊霸住何景遲,那個依舊寵她,護着她的男人,心中卻有着別的女人時,她該如何自處。那二十幾年來她始終不願去面對的問題永遠是,她從小追着,拉着,自打懵懂時便想與白首偕老的男子,心中到底有沒有愛過她。小于出現之前,夏芒可以騙自己說,那就是愛,只是,小于出現之後,夏芒終于明白,那不過是習慣,或者是親情。
吸吸鼻子,揉掉眼裏的水汽,夏芒笑着自言自語,“親情不好嗎?媳婦永遠都是能換的,親人卻不能,這樣我們才會一輩子心裏有彼此,不是嗎?”
可是,夏芒一邊強迫自己笑着,一邊,眼淚卻是落得更加瘋狂,原來她并不甘心,原來她從來就沒有甘心過。
她可以跟何景遲離婚,因為她篤定,離婚并不是從此退出何景遲的生活。他們之間的血脈相連,怎會是那一紙證書可以阻隔。她依舊是盼着他愛她,不是兄妹之情,不是同學之愛,而是純粹的男人與你女人之間的那種相愛,但,那不過是奢望,如果朝朝暮暮、耳鬓厮磨都換不來這樣的愛,分離又怎麽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呢?
這一夜夏芒睡得并不怎麽好,何景遲對她的留戀并不會讓她心裏好過幾分。因為他們的分開,原本就不是因為彼此的絕情。她至今也依舊篤信,如果她不提出離婚,他們依舊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但,那又怎麽能一樣?那和她從七八歲開始,就懵懂着的美好期盼又怎麽能一樣?
這感覺好像是你愛吃了已久的罐頭,你一直堅定地以為是豬肉,有一天卻發現原來是你從不吃的羊肉,不,那種感覺不是惡心,因為它依舊是好吃的,羊肉也并非什麽讓人惡心的事物。可是,你卻再沒法說服自己咽下去了,因為它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東西。你或許依舊承認它好,或許偶爾,還會回味起那味道,但卻從此不會再買。
她不想讓自己後悔,不想讓自己不舍,可是卻無法阻止自己在何景遲的眷戀中,升騰起那不甘心的情緒,不甘心這個懷抱不再屬于自己,不甘心這個男人并不愛自己。
一早頂着兩只紅腫的眼睛去上班,任誰第一句跟夏芒說的話,都是問她,“昨天沒睡好?”她也只能是笑着點頭,掩飾着自己的情緒,嬉笑道,“今年夏天,蚊子出來活動得好早。”
人們都是善意地笑笑,沒有人懷疑她的說法。她碩士畢業就分配到政法委工作,周圍的同事也都是認識經年,在他們心中,這個家世背景優渥,名校研究生畢業,聽說還沒畢業就早早跟個門當戶對的小夥子成家的姑娘,根本就是含着金湯匙出生,一切都幸福而完美。她沒睡好覺這件事,似乎也的确只有肆虐的蚊子才能解釋。
渾渾噩噩整個早上,吃了中午飯,夏芒才覺得心裏好過了些,便開始認真地想,今天晚上該給何景遲做幾樣什麽菜,既然答應了他,那麽無論此時此刻她是多想躲開他,也總是要實現了承諾才好。打開網頁,夏芒随意地搜索着夏季菜譜,想做幾樣新鮮的菜品。內線電話卻響了起來,是主任喊她進去一趟。
主任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在機關工作了一輩子,如今正在為副處升處級的事而忙碌着,具體工作很少插手,都是讓副手負責,她找夏芒,讓夏芒有點意外。
不過,她對夏芒一直很好,一是,因為她知道夏芒的背景,她先生在夏建國還在市裏在任時,就在市政府工作,知道夏芒是夏建國的閨女,二來,也是這孩子一向讓人省心,一點沒有高幹家庭出來的孩子的各色。若是她不知道她是夏建國的女兒,完全不會聯想到這麽個不谙世事,簡單、随和的小女孩兒是個高幹子弟。他們這種機關裏,從來不乏各種各樣關系背景進來的人,但是毫無野心,又毫無架子的大概只有夏芒一個。
“小夏,今天方頭兒來跟我說,你準備報名司考的封閉培訓班,問這邊能不能給你假,我還說呢,你這孩子,怎麽不自己來跟我說呢?咱們辦公室最近事情也并不多,而且我一向鼓勵年輕多學點東西,多考點證書,對自己今後發展有力的事,咱們都是支持的。以後這樣的事,直接跟我說就好了,知道嗎?”主任的語氣很溫和,絲毫沒有指責的意味,卻仍是說的夏芒很不好意思,嗫嚅道,“主任,不是我跟方頭兒提的,嗯,可能是……”夏芒猶豫了下還是接着說道,“可能是我愛人無意中跟方頭說得這事,其實我也還沒想好要不要報名呢。”
主任卻是笑得更加慈祥,“你看你愛人對你多好,怕你不好意思跟領導請假,特意給你要個人情呢?去考吧,小夏,趁着還沒孩子,把能學的能考的都搞定,等以後有了孩子,你就是想學,都怕沒精力了呢。我已經跟人事的小張說完你的情況了,7月初開班嗎不是?你到月底的時候就歇吧,先放年假好好玩幾天,然後全力投入學習,争取一次過關,知道嗎?”
盛情難卻,夏芒只好千恩萬謝地從主任辦公室裏走了出來,原本猶豫不決的事,這會兒卻成了趕鴨子上架,連不去上培訓班都不行了,畢竟假期都給她空了出來。夏芒這會兒對何景遲一貫雷厲風行的作風,還真是有了幾分無奈,那天才說替她跟領導說一句,本來也以為就是句無心的話,沒想到已經就說妥了。這會兒,夏芒真的開始犯愁學費的問題了。
夏芒仔細地想着,要是記得不錯的話,工資卡裏從跟何景遲離婚之後到現在大概也就只有一萬出頭的存款。離婚後,她的日子過得并不捉襟見肘,卻也從不精打細算。她住的酒店式公寓,物業、車位、水電之類的費用原本就貴,還有車子的保養、耗油、罰款之類的花銷大概就能用掉工資的一半。
以前夏芒沒計算過錢的問題,因為,家裏有個能賺錢的何景遲,根本就不用操心存款的問題。自己一個人過之後才知道,生活成本原來是這麽高。她時常會有些咋舌,不知道那些跟她一樣工資差不多一個月就是幾千收入的人,日子都是怎麽過的,她還不用還房貸呢,就基本上存不下錢,可是好似其他的人,不僅還貸款,還要孩子上學,贍養老人,日子照樣過得生動有趣,想來,這理財果然是門學問呢。
不過這會兒也不是感慨的時候,關鍵是學費問題怎麽辦,如果要去參加這個培訓班,這幾天就要去報名了,下個月的工資還沒發下來,她現在還真就是拿不出那幾萬的學費。人生中第一次,夏芒居然為了錢的事苦惱了起來。最後也是無計可施,夏芒決定先跟楊思思借點錢去報名,好在那妞工資未必比她高多少,口袋裏的錢卻是從沒少過,做生意的老哥跟做律師的老公永遠是她錢包最堅實的後盾。
一個電話過去,沒多說一句廢話,楊思思就痛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芒芒,你什麽時候要?我晚上給你送過去?要不咱倆晚上一塊出去吃飯吧。我嫂子開的那個會所說是換了個淮揚菜的廚子,換過之後,我還沒得空去呢,我記得你還吃南方菜,是吧?”
“嗯,我晚上有事。”夏芒這麽說的時候,忽然有點無來由的心慌,生怕楊思思問她是什麽事,她并不擅長說謊,可是楊思思若真是問了她,她還真不好意思開口說是回去給何景遲做晚飯,怕又被她奚落。好在楊思思倒是并沒有多問,就只說,“那好吧,你回頭有時間電我,我随時給你送過去。”
下了班,夏芒一刻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