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耽誤地就從單位裏往何景遲家趕,買完了心裏已經想好的菜,就匆匆上樓開始準備做飯。六點半,四菜一湯做好,應該是何景遲下班回家的時間,這個時間的把握,多年來夏芒已經輕車熟路。可是等了二十分鐘,卻依舊不見何景遲回來,又耐心等了會兒,夏芒有些遲疑地撥了何景遲的電話,“景遲,你是加班嗎?要是加班的話,我就先把菜放冰箱裏了,你晚上回來熱熱吃。”

“呀,芒芒,七點多了啊……我都忘了時間啦,不好意思,今天接了個案子特別麻煩。那個,我這就回去,你要是餓了,你就先吃。”

“好。”夏芒應道,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律師,其實說白了也是服務行業,跟其他服務業也沒什麽本質的不同,客戶就是上帝,客戶不走,就不可能打烊。

只是臨挂斷電話的前一刻,夏芒分明聽見電話那一頭,小于那甜美的聲音似乎在稍遙遠的地方喊道,“何律,咱們晚上吃什麽去啊?”

他定了約會的吧……或許他原本就忘了跟自己今天的約定,看着一桌子的菜,夏芒忽然有些茫然,等還是不等,這是個問題。

13、溫馨晚餐

拿着手機,夏芒猶豫着想給何景遲發個短信,告訴他有事情忙就去忙吧,飯菜給他收好,她先走了。可是短信寫好,手指放在确定發送的按鈕上,卻是遲遲地沒有按下去。腦子裏一時亂七八糟地飛奔着很多的念頭,何景遲是跟小于約好了一起吃晚飯嗎?他們約會的時候又都會做些什麽呢?何景遲會吻她嗎?發現自己想得越來越跑題,夏芒嘆口氣,終于還是按下了發送鍵。

只是,按下去連一分鐘都不到,何景遲的電話就打了回來,“芒芒,我已經在路上了,最多十分鐘就到家了,你別走啊,等會兒我。”

“哦。”夏芒只是傻呆呆地應了聲,再想囑咐句小心開車,不着急,何景遲已經收了線。

天氣熱,菜也并不算太冷,而且這樣的天氣吃得涼一點問題也不大,夏芒就只是把湯又拿到了竈臺上去加熱,人就站在竈臺前,卻是神思恍惚,湯撲了出來都沒意識到,聽到湯汁撒到竈臺上嗤嗤聲,才是回過神來,匆忙關了火,拿起一邊的抹布使勁地擦着竈臺。

何景遲比他說的時間更快,夏芒還沒把竈臺清理好,何景遲就已經開門走了進來,夏芒匆匆地洗幹淨了抹布,端了湯迎出來,依舊是笑臉迎人道,“景遲,其實你有事忙就好了,這麽趕幹什麽。”

何景遲放下公文包,鞋都沒顧上換,就走到餐桌跟前,深深吸了口氣,滿足地嘆息,“太幸福了,都是我最愛吃的,都不知道饞了多久了。”

“換鞋。”夏芒嗔道,說完卻又咬緊了嘴唇,如今這裏已經不是她的家,何景遲換不換鞋進來又關她什麽事。不過,何景遲似乎完全不以為意,還很是歉然地趕緊走回鞋架跟前,一邊換鞋一邊解釋道,“餓死我了,聞見這香味就什麽也顧不得了。”

換完鞋子,何景遲進卧室換衣服,再走出來時,夏芒又是忍不住地囑咐道,“別忘了洗手。”

何景遲呲牙一笑,似乎對夏芒這種婆媽感到十分高興,聽話地哼着歌便又扭回頭進衛生間洗手。夏芒坐在餐桌跟前把原本已經擺得很整齊的碗筷又重新擺了一遍,心裏默默地想着何景遲。外人都覺得何景遲是個老成持重而淡漠清冷的人,只有她知道,這個男人私下裏會有多孩子氣,他會撅着嘴撒嬌,會皺着眉耍賴,他挑嘴、任性,有起床氣,他生活自理能力很低,迷糊卻又在某些生活習慣上固執得令人發指。可是,那又如何,她愛他,包括他所有的缺點,甚至因為他這些缺點只會在她面前暴露而沾沾自喜,因為,那證明她是不一樣的。只是,這種不一樣,或許不久的以後,甚至是現在,就已經不再是唯一。

何景遲繼續是哼着歌從衛生間出來,眉飛色舞地坐到了餐桌跟前,拿起筷子塞了滿嘴的菜,才又張羅道,“芒芒,你也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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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芒卻是有幾秒鐘的怔忪,何景遲才哼的調子是《愛情轉移》,依舊是陳奕迅的歌,她跟何景遲都是陳奕迅的粉絲,又都是戀舊的人,最愛聽老歌。每次去KTV唱歌的時候,何景遲唱起這首歌,都是讓夏芒聽得砰然心動。何景遲的聲音低沉而磁性,唱這首歌尤其投入而好聽。可是,第一次,夏芒聽到他哼唱這首歌,聯想起歌詞,心中猛的一陣刺痛。“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這首最愛聽的歌,終究是一語成谶。

何景遲并沒有注意到夏芒的失神,只是一邊大口地吃着菜一邊口吃不清地跟夏芒抱怨,“芒芒,我過幾天又要出差,煩死了,這一年能在家裏呆着的日子連一半都沒有,今天來的當事人又是要異地取證的官司,我本來都不想接了,可是标的又挺大,不接不舍的,哎,辦完這個案子,再有異地的,都讓彭少他們接吧,今年我的創收任務是基本完成了,再也不想東跑西颠的了。”

夏芒緩慢地嚼着何景遲夾到她碗裏的菜,嘴裏卻是幹澀地問道,“這次這個案子,你自己去嗎?”

“是呀,彭少還得接着處理新加坡的那個案子。對了芒芒,把我公文包拿來,有個東西給你。”何景遲說道。

夏芒站起身,忍了又忍,卻終于還是控制不住地問道,“那,小于也不跟着你過去嗎?她不是你助理?”

何景遲聽了這話,明顯地一噎,似乎是略有些驚訝地看了眼夏芒,夏芒正好走回來,把公文包遞到何景遲手裏,趕緊給他盛了一碗湯,送過去說道,“慢點吃,這麽大人,吃飯也能噎到嗎?”

何景遲把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接過湯碗,大口地灌着湯,眼睛卻一直盯着夏芒,一碗湯喝幹淨才把碗放下,先是露出個無害的笑容,嬉皮笑臉道,“湯今天火候不夠啊,雖然也好喝,但是一喝就知道,炖的時間短了,不夠濃。”

“是啊,平時都是炖足四個小時的,今天沒時間,你想喝,我以後在家炖好了給你帶來。”

何景遲又是笑了笑,抽出一張紙巾抹幹淨嘴,才是又正色道,“是,小于跟我一起過去,這個案子,我帶她一起做,不過做完這個案子,

我看她應該也是能獨立辦案了,這兩年來她進步很快,是所裏最有前途的年輕律師。”

何景遲的聲音很冷靜,即便是誇獎小于的時候,也依舊沒有一點的感情,完全不像是提起他心愛女人的腔調。夏芒研判地端詳了會兒何景遲的表情,終究是看不出什麽,也就作罷,話題一轉,問道,“對了,景遲,你剛讓我拿包,說有什麽東西給我?”

“哦哦。”何景遲這才又想起來,側過身去打開公文包,拿出個文件夾,從裏邊取出兩張紙遞給夏芒道,“你們方主任跟你說給你假期的事了吧?給,這是萬國的聽課證,這是發票,到時候,你拿着這個直接過去報到就行。”

夏芒有些意外地接過何景遲遞過來的聽課證,沒想到他不僅是麻利地跟她領導那邊打了招呼,就連報名都替他報好了。一句謝謝卡在喉邊半晌,夏芒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她知道他們之間現在的關系,何景遲為她做了這麽多,她應該表示感激。可是,她也知道,一句謝謝說出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就會被無形中拉遠。難得的溫馨的一頓晚餐,她不想破壞,便只是把發票和聽課證好好地收起來,反倒是跟何景遲開玩笑道,“景遲,你這下給我的壓力可大了,要是沒考過,白讓你投資了。”

何景遲故意做出一副嚣張的表情,拍着胸脯道,“這點投資算個啥,咱家有的是錢,夠你考一百次的。”

“喂!”夏芒失笑,“你個烏鴉嘴,還考一百次呢,考兩次就把我烤糊了。”

何景遲這才正色道,“你安心啦,芒芒。這個培訓是最專業、最到位的,你是讀本專業的,腦子又聰明,以前上學時成績就好,只要用點心,肯定一次就過。”

“借你吉言吧。”夏芒嘆息,見何景遲已經放下了筷子,便起身收拾着餐桌。一邊收拾,一邊說道,“我們主任讓我下周就放假,說是先去玩一圈,放松下,回頭再去上課,你說咱們爸媽到時候是不是也該回去了?他們要是回去了,我就去報個旅行團,玩幾天去。”

“差不多吧,我聽說他們就是三天的會,也許後天就走了。我媽好像是已經提前回去了,今天給我打電話,我正好忙,也沒太仔細聽。”

夏芒點點頭,“嗯,一會兒我也給我媽打個電話,問問他們什麽行程安排。”

夏芒拿起碗去廚房準備洗,何景遲也端起其餘的剩菜跟着夏芒一起進了廚房,說道,“你手好了嗎?碗放那吧,你別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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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早好了。”夏芒熟練地打開水龍頭,已經開始洗碗。

何景遲看夏芒手上的水泡似乎真的消了,也就沒再繼續阻攔,只站在一邊,拿了擦碗布等着夏芒洗好,他就接過來擦淨往櫃子裏放,一邊放,一邊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說道,“對了芒芒,你跟我出差得了,我們這次去昆明,正好也是能順道玩玩。”說完又壞笑着補充道,“全程差旅都是客戶出錢。”

夏芒拿着碗的手微微滑了下,洗潔精一下子倒的太多,沖出了一片白花花的泡沫,她假裝不經心地說道,“你是公務,我跟着不妨礙你嗎?”

“沒事,我争取兩天之內,不,一天把公事解決。其餘的時間陪你到處玩,咱們可以去趟麗江或是香格裏拉,你不是一直想去的麽,都已經到了雲南了,就順便轉過去。一個禮拜回來,你這邊差不多開學。”

“那……”夏芒想問,那小于呢,我去不是電燈泡嗎?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問出來太尴尬,而且心口深處聽見何景遲這個提議之後,便湧動出一種強烈的渴望。這幾年何景遲忙,他們已經是許久沒一起出去旅游過了呢,就當是最後一次也好呢,就當是最完美的結局吧,感性與理性在心裏熱烈地交鋒着,還沒有結果出來,嘴裏卻已經說道,“那你們什麽時候走?”

“周一走,我聽小于說好像是一早的飛機。我讓小于給你也訂一張,應該訂得上。”說完人就已經去客廳找電話要打。

夏芒說不出自己這時是什麽感覺,她不知道何景遲如今跟小于的關系到底到了哪一步,即便還沒發展成男女朋友,依舊是暧昧階段,那讓新歡幫着給舊愛訂機票一起出行的事,是不是也太古怪了些?

可是,想着,心裏不知怎麽卻又生出一種暢快,附加着緊張的暢快,似乎微微有着一點報複似的快樂。

14、露出破綻

不過這種微妙的快意持續了沒有幾分鐘,在何景遲進來對夏芒說,已經讓小于去訂機票時,便在夏芒心裏就忽然盡數化作了不安。

是,夏芒對小于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敵意,或者說敵意也并不準确,其實這情緒也并沒有極端到那個層面,更準确地表達,應該說是嫉妒吧。對,她嫉妒,她嫉妒小于只用了一兩年的時間,就做成了她二十年都沒有完成的事。她用盡了二十年的努力,也沒換來何景遲的愛,而小于卻那麽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夏芒從不是個強勢的女人,不要說小于還沒有明确地成為小三,即便是成為了,她其實亦沒有勇氣去面對這個人。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去面對那個成功的人,只會讓她覺得難堪。

何景遲仍然想和她一起去雲南又能代表什麽呢?又能打擊到小于什麽呢?他們之間原本也不是尋常的離婚夫妻那樣的關系。自己剛才一剎那間的興奮,稍稍冷靜下來去想,忽然就變得有些可笑。

有些猶豫着想跟何景遲說,自己要不還是不去了吧,可是這句話就在齒縫間滾來滾去,卻是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何景遲放下電話,見夏芒也已經收拾好了廚房,就興致勃勃地拉了夏芒去書房,給她看香格裏拉的旅游圖片。湛藍的天,碧綠的草,白雪覆蓋的山峰,一切美的都像是夢境。像多年來一樣,何景遲想要跟夏芒分享什麽電腦裏看到的美圖時,就會坐在電腦桌前的椅子裏,拉着夏芒跟他擠坐在一張椅子上,倆人頭貼着頭地紮在屏幕跟前。

“芒芒,咱們多少年沒去旅游了啊?”何景遲看了會兒圖片,忽然嘆息道,身子往椅子後邊靠去,拿着鼠标的那只手習慣性地抽回來,環住了夏芒的腰。夏芒一時也是忘了倆人之間現在身份的差別,把頭往何景遲身上一靠,一起感嘆道,“是啊,最後一次還是09年的時候跟思思他們一起去日本那次吧?”

“什麽呀,咱們10年明明還去過一次香港。”

“那怎麽能算旅游?明明就是去購物。”

“你還好意思說,就是你跟思思,倆人就跟不要命似的天天往商場裏紮,好像東西不要錢似的。”

夏芒撇撇嘴,“是便宜嘛,正好是聖誕打折季,化妝品五折,箱包四折,還都是當季新品咱們這邊都沒有的……”

感覺到何景遲胸膛的震動,夏芒擡起頭來去看他,果然他正是笑得開懷,拿胳膊肘垂他一下嗔道,“又笑,行了,我知道我是個敗家

媳婦……”說到一半,夏芒的聲音忽然弱了下去,猛然意識到,他們在說什麽?怎麽一不留神之間,吃完飯,收拾好餐桌之後,短暫的溫馨而熟悉的場景,好像驟然就讓他們回到了從前,全然忘記了他們早就不是夫妻的事,就跟曾經的那些年一樣,一起守着電腦,閑聊、鬥嘴,不亦樂乎。

夏芒醒過神來,下意識地就往後一躲,忘了自己只是半邊身子擠在椅子裏,若不是何景遲松松環住她的手,感覺她的動作瞬間收緊,她險些摔倒地上。

心跳得飛快,夏芒趕緊掙脫何景遲的懷抱站了起來,急促道,“哦,景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何景遲似乎是猶豫了下,才也起身道,“我送你。”

夏芒點點頭,也不跟何景遲客氣,默默走到外邊,才拿起書包,準備換鞋出門,手機卻響了起來。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夏芒朋友并不多,極少會有人在這個時間給她打電話,夏芒在書包裏翻找着手機,何景遲已經是皺了眉頭,“這麽晚了?誰啊?”

“可能是思思吧,哦,不是,是我媽。”夏芒拿起手機看了眼說道,便按下了接聽鍵。

何景遲的眉頭這才松開,站在一邊等着夏芒接電話。

“小芒,你在哪呢?”劉美華的聲音似乎是很嚴肅,讓夏芒的心裏不由自主地一緊,不安地擡眼看看何景遲才說道,“這麽晚了,我能在哪,在家呢呗。”

“景遲在家嗎?”劉美華又問,語氣依舊有些生硬。

“在啊?您找景遲有事?”夏芒小心地問道,一邊沖着何景遲直擠眼睛。

何景遲心領神會,立即在一邊出聲道,“芒芒,媽是找我有事嗎?”

劉美華在電話那端顯然是聽見了何景遲的聲音,似乎是松了口氣的樣子,說道,“沒事,我就是打電話跟你們說一聲。我跟你爸後天一早就走了,走之前可能沒時間跟你們單獨吃飯,你倆要是明天沒事,晚上聽我的電話,你爸跟幾個老朋友吃飯,都是看着你們長大的叔叔跟阿姨,你們沒事就也一起過來。”

“好的,媽,我沒事,不知道景遲所裏是不是有事。”

“沒事,明天周末,我都有時間的。”何景遲一直靜靜站在一邊,聽得見夏芒在電話裏跟劉美華的對話,趕緊說道。

“行,那明天我再給你們打電話。”劉美華說道,猶豫了下,卻又問,“小芒,你跟景遲沒鬧別扭吧?”

“啊?”夏芒心裏一驚,卻是趕緊說道,“鬧什麽別扭啊,您這是想起什麽了?”

“沒事。”劉美華的聲音一下子輕松了起來,“就是你許叔叔說是看見你今天一早從申芳小區那邊開車出來,我是怕你們小兩口鬧別扭也學他們那些孩子搞什麽分居呢。”

“什麽呀,媽。景遲不是在申芳那邊投資買了個公寓嗎,最近想租出去,我過去把鑰匙給物業,方便有人随時能看房子。”夏芒不知怎麽,這會兒忽然腦袋靈光了起來,謊話來得飛快,輕描淡寫就把劉美華的質疑打發了過去。

劉美華聽了這話,顯然是挺高興,在電話那邊笑笑,“是,是媽想多了,哎,最近好多你爸周圍朋友家的孩子,也都是你們這個歲數的,結婚沒幾年,有的分居,有的離婚的,雖然知道你跟景遲從小感情就好,可是這幾年你們倆不在我們身邊,聽他們的事多了,心裏也有點慌,今天讓你許叔叔一說,真把我和你爸吓了一跳。”

“哼,你們就不盼着我好。”夏芒撒嬌道。

“行行行。媽錯啦,好了,不多說了,有話明天見面再說。”劉美華說完這話便撂了電話。

夏芒接完電話,肩膀一垮,長舒了口氣,皺緊了眉頭看着何景遲,不安道,“景遲,你聽見媽說的話了嗎?怎麽辦?她懷疑咱了。”

何景遲卻是輕松地笑笑,伸手拿過夏芒的包,重新又挂回到衣架上,拉了她的手坐到沙發上,才戲谑道,“行呀,我家芒芒現在說謊的功夫還真是突飛猛進,這麽短的時間裏随口一說,竟然沒啥破綻。”

“景遲……”夏芒無奈道,“你還嘲笑我,快想想咋辦,他們現在已經懷疑了,我又撒了個彌天大謊,哪天他們知道真相,還不得跟我瘋了啊。”

“沒事,芒芒,有我在呢。”何景遲揉揉夏芒的頭發,又接着道,“不過,你這兩天幹脆還是住這吧,省得再又讓人看見,回頭可真說不清了。”

夏芒哭喪着臉,撅了嘴,“你說,許叔叔是我爸的生活助理,天天不跟在我爸身邊,滿市裏的晃悠什麽啊?竟然一大早看我出申芳小區,簡直是了……”

何景遲聽了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什麽和什麽呀,說得我跟做了多大的壞事了似的。”夏芒說道,站起身,又走到

鞋架跟前,拿起一早就收拾好的衣服跟随身的物品,又有點猶豫起來,“景遲,不過沒這麽巧吧?許叔叔總不能天天在我們小區門口晃悠,我今天再回去不會被他看見了吧?”

“算了,犯不上就這一天的功夫冒這險,萬一爸媽真是起了疑心盯着咱們呢。”說着話,何景遲接過夏芒手裏的包就往卧室走去。

夏芒趕緊攔道,“景遲,我睡客卧就好。”

何景遲的步子一頓,轉過頭來看着夏芒的眼神似乎有些受傷,“你自己睡主卧……我去客卧。”

“不是,景遲,我知道……那個,我想睡客卧。”

何景遲皺緊了眉頭道,“你別跟我争這個,客卧的床你不是一直嫌硬。”

“景遲,讓我睡客卧吧,主卧,主卧的床,嗯,我,我現在睡不習慣這麽大的床。”夏芒胡亂地解釋道。她不是跟何景遲客氣,而是,卧室裏到處都是他們在一起的回憶,那大床上也一定會有何景遲的味道,若是睡在那張曾經睡了五年的床上,只怕這一夜她都要失眠了。

何景遲猶豫地看了看夏芒,聽出她語氣裏似乎有些祈求的味道,終是作罷,說了句,“好吧。”便把夏芒的東西拎到了客卧裏。

兩個人這會兒忽然都有了些不自在,何景遲在客卧門口躊躇了會兒,嘆息一聲,便只道了聲“晚安”,就回了房間。

夏芒在客卧的床鋪上枯坐了會兒,才是起來從櫃子裏翻出被子,拉開床罩,給自己鋪好了床,便輕聲輕腳地拿了睡衣,鑽進了客卧的衛生間。

何景遲從卧室裏出來,聽見從衛生間裏傳來的水聲,靜靜走進客卧,看着已經鋪好的床,走過去,坐在一邊,摩挲着柔軟的枕頭發了會兒呆,好半天幽幽地嘆了口氣,回去卧室緊緊地關上了門。

夏芒洗好澡出來,偷偷地打量了下對面的卧室,這會兒似乎已經是黑了燈,心裏有些酸酸似張望了會兒,便關好門,躺進了被子裏。緊緊地擁着抱枕,似乎感覺到身邊淡淡地萦繞着一股若有似無的屬于何景遲的味道,恍惚着,讓她覺得那樣心安,閉上眼,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想,就這麽度過了離婚之後在他們曾經的家裏過夜的第一個晚上。

一大早,也不過是八點多鐘,夏芒卻被一陣敲門聲吵醒,迷迷糊糊地踢踏着鞋去開門,看見何景遲已經站在門邊,讓進來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很面生的樣子,她從沒見過,卻好像跟何景

遲很熟,讓她不禁有些納悶。

15、再次同居

何景遲看夏芒迷迷糊糊地出來,便上前攬住她往回走,一邊回頭跟那中年男人說,“張哥,您受累了哈。”

“沒事。”中年男人的聲音爽朗地傳來,頗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夏芒。

被何景遲拉着回了卧室,夏芒才問道,“景遲,你有客人嗎?把人家自己扔在那不好吧?”

何景遲按着夏芒的肩膀,讓她重新在床上靠好才說,“你再睡會吧,我一會兒喊你。張哥不是客人,是我請的家政,每周過來做幾次衛生,順便還能做點飯,給我平時帶飯。”

“啊?”夏芒的嘴張的老大,想起外邊的中年男人,疑惑道,“做衛生、做飯的家政是個男人?”

“是啊。”何景遲誇張地嘆氣,“是你以前說的,咱們家除了你和咱們媽之外,不許有別的女人出入,所以找家政只好找個男的啊。你是不知道,還不好找呢,現在家政公司尤其是還管做飯的,都是大姐,想找個大哥可是費了大勁兒了。”

夏芒還沒醒的太徹底,有點迷糊地問道,“呃,這些日子你一直讓這個張哥來做衛生和做飯的嗎?”

“嗯,是啊。”何景遲拍拍夏芒的頭,沒再繼續那個話題,只說,“你接着睡會兒吧,我讓張哥最後再做客卧的衛生,中午你也嘗嘗張哥的手藝。”

何景遲說完出去,反手關上了卧室的門,夏芒卻是怎麽也睡不着了,她的确是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何景遲怕她累,說是請個阿姨管平時打掃啊、做飯之類的事。夏芒當即就反駁道,“那不行,我不許咱們家有別的女人的痕跡。除了我和咱們媽,別的女人不能在咱家呆超過一小時。”何景遲那時只是呵呵地樂,捏着她的鼻子哼唧道,“你呀,你個小霸王,別人還都說你是個最随和的呢,他們是不知道,你可是咱家的女王。”

夏芒記得自己當時高昂起頭,得意地笑道,“那是,我是咱們家唯一的女主人,我的地盤我做主,我就是這的女王。”

那肆無忌憚的,因為擁有而無所顧忌的日子,終究是一去不複返了。夏芒最近有時候也忍不住會想,即便不是小于,也早晚會有另一個女人出現。一個能讓何景遲感覺的戀愛味道的女人出現的,她終究是霸占了何景遲太久了,久到他甚至從沒有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吧。

她與何景遲的戀愛總是跟一般人的戀愛不同吧,除了會牽手,會擁抱,他們正式成為男女朋友之後,似乎與之前也并沒有什麽

不同。只是之前的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從此被賦予了新的定義——約會,但在內容和形式上卻絲毫沒有改變。

戀愛時他們甚至是沒有親吻過的,他們的第一個吻還是在新婚之夜。

他們的婚禮,沒有儀式,那時候他們才上研二,還沒畢業,不想成為學校的話題人物,而且父母們也不想太鋪張而影響不好,于是,只不過是父母們特意趕過來一起吃了頓飯,請了幾個相熟的朋友像思思跟彭展他們,還有幾個看着他們長大的叔叔阿姨,加在一起也不過就是兩桌人。

那一天夏芒喝多了紅酒,臉就跟杯中的酒紅的一樣剔透,只知道傻笑,手一刻也不松地挽着何景遲的手臂。他們的第一個吻,就是在夏芒醉醺醺的時候,主動奉上的。

賓客散盡,何景遲幾乎是連拖帶抱地才把夏芒塞進了車子裏,到了車裏夏芒就倒在何景遲的懷裏,一雙小手探進何景遲襯衣的領子裏來來回回地摩挲。

何景遲忍耐地嘆息,“芒芒啊,真不知道你酒品那麽差,早要是知道……”

夏芒聽了這話瞪大了一雙眼,趕緊道,“早知道你也不許反悔,你已經娶了我了。”

何景遲無奈地笑笑,其實他想說的不過是,早知道她這麽不能喝,剛才就不該讓她喝酒。可是看她現在這醉眼迷離的可愛樣子,知道跟她說什麽,她也是聽不進去了,本是摟住她的腰,把她的頭按進懷裏,想讓她好好睡一覺的,誰知喝多了酒的夏芒,一反平日裏的羞澀,脖子硬硬地梗着,就是不肯縮進他懷裏,還一仰頭,準确地吻上了何景遲的唇。

淡淡的酒香和溫暖柔軟的舌,迅速地讓一向自持的何景遲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在一只手即将滑進夏芒的小禮物中時,才被汽車的喇叭聲驚醒。他這才猛然意識到他們這會兒還在車裏,并沒有到家,而開車的是何煥文的司機——馮禮,馮禮此時正是不耐地對着前邊,顯然是出了事故後,正在争執堵住路的兩方人按着喇叭。

馮禮做何煥文的司機已經是快十年的時間,跟在領導的身邊經年,早就習慣了專心地開車并不留神車子裏發生的事,可何景遲醒過神來卻依舊是一陣臉熱。而那懷裏不老實的小東西,卻還是一個勁兒的亂動,撩撥的他口幹舌燥、渾身發熱。

其實,那一晚的具體情形,夏芒已經記不太清了,他們是怎麽回的家,回家之後又都做了什麽,盡數在腦子裏變成了甜蜜而纏綿的模糊記憶。只記得新婚第二天一睜眼,她才看見從大門口一直到卧室,一路上遍布着她跟何景遲的衣服,西裝、小禮服,甚至是內衣褲……這讓夏芒的臉足足紅了一整天。

而後的婚姻生活,溫馨而平靜,夏芒終于可以和心愛的這個男人朝夕相對,但是,除了每天晚上是在他的懷中入睡,每天早上是在他的親吻中醒來之外。夏芒跟何景遲之間相處情形,似乎依舊沒有因為一張結婚證書的出現而發生什麽變化。

也許是,他們之家的感情早就提早進入了老夫老妻的情況,又也許兩個人本身都不是太熱烈的人,所以,日子依舊細水長流、波瀾不驚。

哪怕是愛了何景遲一輩子,夏芒的愛其實也從不是那種激烈而極端的愛,又或者,兩個人在一起和結婚都太過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讓她也并沒有機會去體味什麽叫驚心動魄,什麽叫肝腸寸斷。

即便是現在離婚了,二十年的期盼付之東流,夏芒心中也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也許正因為沒有什麽蕩氣回腸的開始,所以也就感受不到痛不欲生的結束。

窩在床上又發了會兒呆,夏芒才起來,疊好被子,刷地打開了窗簾,打開了窗戶,一早的空氣格外的涼爽。窗外就是郁郁蔥蔥的綠地,想來離婚後搬去小公寓,夏芒最不适應的就是每天早上打開窗戶後,再不是滿眼的綠草,而是朦朦胧胧的城市就在腳下。每一次,她心裏都會有些悵然,的确,再沒有睜眼就看見新綠那種生機勃勃更讓人心情大好的事,但,更重要的是,每一次眼前的景物都是在提醒她往昔不再。

身後是輕輕的開門聲,然後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夏芒回頭,看見何景遲明亮的眼睛和幹淨的笑容。“你起了啊?”何景遲說,“本來以為你還會再睡會兒。咱們吃去吃早茶?”

“好。”夏芒同樣回給何景遲一個明媚的笑容,“等我刷牙,換衣服。”

換好衣服出來,何景遲正拿着家裏的電話打電話,聽內容大約是跟婆婆說着什麽事,好像是婆婆前一天來電話時,何景遲正好忙,沒顧上多說,這會兒打了回去,便被老媽拉住啰嗦。他一邊點頭應着“是、好,知道。”一邊調皮地沖着夏芒吐舌頭。

夏芒對他笑笑,有些好奇地看着帶着塑膠手套的張哥正在院子裏沖洗着地磚,手裏拿着刷子,一塊塊地刷着,細致而認真,夏芒心裏暗忖,原來地磚是要這樣刷的,怪不得自己以前總是弄不幹淨。

何景遲的手機響,他在身後喊她,“芒芒,替我接下電話。”

夏芒下意識地應了下,拿起何景遲放在餐桌上的手機,按下接聽鍵才意識到,那個閃爍着的名字是于睿,小于,何景遲的那個美女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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