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亦既觏止

“我深愛着犯花,我恐怕是最愛她的人,可我已經不是能把舞臺完成得最好的人了。

“式微式微,如果不是用生命在熱愛,又怎麽會不願歸去呢?”

宋辭鬥志滿滿的結果就是連輸了三局,陳若安一臉佛系反倒能贏,到最後宋辭不禁開始懷疑這人動了手腳。

“你不會用什麽歪門邪道贏的吧。”她捂住骰子,嘴上都能挂油瓶。她總感覺如果陳若安有心做,概率什麽的統統要靠邊站。

“我也太冤了,”陳若安攤開手來,“你親自買的骰子,我是有多大的本事?”

也對,宋辭看了看手心裏的骰子,确實沒有什麽動手腳的空間。

“那你這回贏的先憋着,以後再用。”

“诶?”陳若安好笑道,“公然耍賴?”

“總要讓人歇歇吧,而且……”宋辭瞧她一眼又躲開,淡淡道,“你哪來這麽多問題要問。”

好吧,話說到這裏陳若安倒是能懂了,每一個問題背後似乎都飽含深意,暫停一下也好,再問下去就要慣性一樣合盤端出。

“好,”她點點頭,“那你可別忘了。”

宋辭笑了笑,已經開始晃動骰子:“你不忘就行。”

詢問有時也是個暴露的過程,甚至一問一答中詢問者比回答者暴露之處還要多。因為這種鏡像一樣的窺探之心,宋辭其實是不憚于選擇做被提問者的。陳若安這樣有分寸的人,若要開口也必定不會刁難、也必定會繞開某些,但講得太多也還是危險,講太多就忍不住往深了想,想她一直以來不願去想的事。

還是輸。

宋辭還在因為投出十六點而得意洋洋時,陳若安的十八點宛如一記天雷劈下來。

“哈哈哈,”陳若安顯然也沒想到,難掩笑意地看着眼前的人,“某人賭運不太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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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辭掙紮了一下決定認栽,她舉雙手投降:“真心話——但你要贈我一局大冒險了。”

“這還能贈?”

宋辭一臉認真地點點頭:“你扔出十八點了嘛,就要贈一局。”

“有這規則?”陳若安将信将疑,正要拿游戲盒過來看的時候,宋辭卻一把把盒子按住了。

“別看了,”宋辭擡眼看她,央求道,“我就只能臉不紅心不跳地騙你一句話。”

她似乎很擅長求饒,說這話時眉毛畫着八字,一雙眼睛張得圓溜溜的。

陳若安的動作停住了,她最終在這種目光下收了手,笑容也不禁帶了些縱容,但宋辭的話在她心裏來回過。

我就只能臉不紅心不跳地騙你一句話,重音在“你”還是在“一句話”?

“好,”她說,“那最後問個簡單的。

“宋辭……

“你為什麽叫宋辭呢?”

她真覺得這個問題很簡單來着,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口,放下去的時候宋辭卻還是沉默。

她有些慌張了。

“嗐……”宋辭輕笑一聲,“我還真沒想到你問這個。”

她從沒設防,可陳若安竟是那天看到她病歷卡才知道,宋辭只是一個藝名——或者說本名早就被宋辭遺棄。

陳若安在猶豫要不要收回這個問題,可宋辭一副正在思考答案的樣子。她有時候也會産生很不仁道的好奇心,譬如現在,她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因為自己太期待答案而等待了。

“其實也沒什麽,”宋辭擡頭看外面的月亮,抿着嘴想了一會兒,“想取就取了……”

她悄悄轉過頭來,陳若安坐在她對面,一個短暫的對視之後,宋辭毫無辦法地露餡了。

“好啦!”她挪到陳若安那邊,伸手就要夠酒杯,“我罰酒好了吧。”

她這一下可是吓壞了陳若安,她被強行從剛才朦朦胧胧的氛圍裏拉出來。她沒去管酒,攔腰把宋辭抱了起來。

一下子就騰空而起,宋辭簡直哭笑不得,攬着她的脖子問:“你搶酒多好,幹嘛抱我。”

陽臺的光線就要抓不到的地方,陳若安把她在書桌上,然後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倚着靠背仰頭看着她。

“因為你有傷,”她說,“怕你碰到。”

說完這句話之後無意間咬了咬牙,黑夜裏宋辭模糊而暧昧的面容,陳若安猛地想到十多年前公主寺廟裏的那晚。當時沒能記錄下來的畫面好像從未被時間抹去,重現在她面前。

“哦~”宋辭點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她沖陳若安招招手,椅子在地上滑動,陳若安滑到她面前去。

靜靜地滑過去,然後又陷入對視,這種時候自然不指望陳若安說點什麽來打破僵局。但這能算僵局嗎?小小的火苗一直跳動,映在兩個人眼中。

宋辭擡起手來,把陳若安的眼鏡摘了下來。

“不戴這麽老氣橫秋的眼鏡不行嗎?”她轉過頭去看桌面,眼鏡放在一片空白的地方。

“我——”

沒給陳若安說話的機會,宋辭回過頭來的時候直接吻上她的唇,扶着她的側頸逼她仰起頭來,大拇指的指腹扣着下颚。

似乎回頭是為了沖破某種枷鎖,眼鏡摘下來,親吻才得以激進。

陳若安努力仰着頭回應她,這樣的渴求和索取在宋辭身上是不多見的,窒息感變成火焰在她心裏熊熊燃燒,她有種永遠留住這一刻的沖動。她扶着桌邊站了起來,逐漸由被動變為主動。宋辭被她逼得身體後仰,依然仰着頭和她厮磨。

你為什麽叫宋辭呢?陳若安覺得這句話是一切的根源。

一吻終了,在胸腔就要溢滿的時候。屋子裏只剩兩人的喘氣聲,宋辭抵在陳若安的肩頭。

“陳若安。”宋辭的聲音好像在水裏浸過。

“嗯?”

“你能允許我有秘密嗎?”

不問還好,你已經問了的話,能原諒我的不告知嗎?

陳若安怔住了,誰人之間會沒有秘密呢?

“能允許嗎?”

宋辭擡起頭來,那一刻一道淚水劃過她的臉頰。

“宋辭,”陳若安伸手抹去她的淚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不會離開的。

“不會因為秘密、或者還沒來得及解開的隔閡離開。”

所以你不必擔心,不知道被我猜對沒有的患得患失,不必用在我們之間。

她的聲音很輕,可宋辭好像要崩塌。

她把混合着酸澀的唾液吞下,然後扯出一抹笑容來。

“好。”她說。

陳若安把她的手臂挂在自己的肩膀上,低頭就要把人重新抱起來:“走吧,回去睡覺了。”

但宋辭沒像她想的那樣環上她的腰,她擡眼看她,那種獨屬于宋辭的目光出現在她潋滟的眼眸中:“不要。”

她說:“你想要的那些,今晚必須在這裏。”

在這個裝滿你各種書籍的房間裏。

陳若安松開手:“這是你的大冒險嗎?”

“唔……”宋辭的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我滿意了就算,不然就……罰酒。”

“別後悔,”陳若安的嘴邊也挂上一抹笑容,她低頭把一個吻印在宋辭眉心,“等我一分鐘。”

陳若安回來的時候,宋辭已經從桌子上下了,正坐在椅子裏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向來受不了宋辭的這種表情,以一種小孩子般的笑容要挾着歡/愛之事,每次對上這種眼眸都讓她感覺到理智出逃。

她埋下頭去和宋辭接吻,剛剛平息的火舌又開始劇烈跳動。

“先起來。”她說。

宋辭張開雙臂:“抱我嘛。”

陳若安于是抱她起來,轉個身自己坐下去,把宋辭放在她腿上。好像這樣一切才步入正軌,舌尖攻破牙關,一只手摟着腰一只手撩開裙擺。

……………

骰子如果投擲490789662次,六個數字出現的次數就差不多相等了。

……………

“腿疼嗎?”陳若安輕聲問她。

宋辭的臉埋在她的側頸,聞言搖了搖頭。她現在意識還有點模糊,被問起來才想到自己還有傷,她張了張嘴,想不到說什麽,又幹脆安靜了。

陳若安覺得她這副樣子可愛極了,她抱着宋辭拍啊拍,懷裏的人溫順的時候好像一只白貓,也永遠帶着獨特的清香。

時間如果能停在這裏就好了,她想,甚至工作也都消失吧,就這麽一直待下去。

“陳若安。”宋辭突然小聲叫她。

“嗯?”陳若安摸摸她的腦袋。

沒等來下一句話。

“怎麽了?”

“沒事,”宋辭睜開眼來,黑暗的邊緣勉強能看見書櫃的輪廓,“想叫就叫了。”

陳若安笑了,她把頭埋進宋辭的頸窩,人為地把時間凝固起來。

這次她沒能注視着宋辭,也錯過了她那欲言又止而終于歸于平靜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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