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舟不渡我
陳若安更喜歡看《夢秋》,萬物蕭瑟中的生命力,那是她覺得真正和宋辭契合的東西。
從蘇俄回來之後,她們兩人之中忙碌的人變成宋辭。年底了倒也沒有什麽巡演,只是單位還給她排着課,實在推辭不得。
陳若安把原來那臺攝像機找出來,搖身一變成了“記者”。
她穿着馬甲戴着機器在宋辭面前展示的時候,對方一臉懷疑道:“你還會拍嗎?這麽多年不用了。”
“不會拍別人也就算了,肯定會拍你啊,”陳若安頗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別忘了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宋辭走上來,戳戳她馬甲上的口袋,竟然每個都是真的。她心想這人道具做得倒是蠻用心,環着手說:“那期待一下獨家攝影師的成片了。”
陳若安笑開了,她摘下攝像機盤腿坐下:“所以什麽時候去?”
“随時,”宋辭從她手裏拿過機器來放在一邊,“不過我帶你進單位,你是不是要給點報酬啊?”
陳若安知道她想幹什麽,順從地被她牽住手,卻明知故問道:“可單位不都是家屬随便進嗎?”
“誰跟你說的随便進?”
宋辭推着她往後挪,自己也甩了拖鞋跪在沙發上:“你們單位給随便進嗎?”
她看着陳若安不懷好意的笑容,突然反應過來什麽,笑罵道:“誰是你家屬了?”
陳若安指指自己被壓着的雙腿,一臉無辜道:“你都要/睡我了,還不給我個名分?”
宋辭簡直哭笑不得,她感覺分開這段時間陳若安簡直換了個人,悶騷本性終于在那股子正經勁裏露出馬腳來。她沒理她這句話,自顧自坐直了身子,指了指陳若安的馬甲:“自己脫。”
“我給你壓着呢,怎麽脫?”
“脫不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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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若安看着這人狡黠的笑容,此刻就算有心逗她一下也沒什麽膽子了。她扶着宋辭的腰勉強坐起來,可能看她太過吃力吧,宋辭伸手攬住了她的後頸。
這種距離沒有不接吻的道理,宋辭輕輕勾起笑來,雙唇印上去,然後分開唇瓣,慢條斯理地含住陳若安的唇珠。
陳若安單手解不開拉鏈來,又想要回應宋辭的親吻,于是動作逐漸變得急切,衣領被扯下來拉鏈還是紋絲不動。
她只好懇求道:“宋辭……幫幫我。”
她聽見宋辭好像小聲說她笨,然後也拿一只手利落地把拉鏈一拽到底,單手便把馬甲從陳若安的肩頭扯了下去。
這手藝陳若安不得不服,她感受到宋辭的手摸過來,這樣的位置她用不上一點力氣,只好任由那人撩撥。
她幾乎要撐不住的時候聽到宋辭叫她。
“陳若安。”
她想要回應,下巴卻猛地被那人擡高。
“陳若安?”
陳若安被她親吻着側頸,努力地仰着頭,喉嚨裏擠出一聲回應來:“嗯……”
“說你愛我。”
陳若安愣住了,渾身的血液都逆流,在聽清宋辭說什麽的這一刻。她想說這句話太多太多次,可從來沒說過,宋辭并不給人一種想聽到這句話的感覺——似乎從人們說出這三個字開始,宋辭的垂青就結束了。
她梗住,直到宋辭咬住她的鎖骨,疼痛傳過來,離開時留下尖尖的月牙。
“陳——”
陳若安抵着她的額頭,那擱淺久矣的目光望進她的眼中。
“宋辭,”她說,“我好像,從十多年前就該說給你聽。
“我愛你。”
宋老師帶了個攝影師來,一傳十十傳百,消息變成報社要報道這次兩個舞團的學習活動。
宋辭當然是不知道這回事,所以當她再三說明“孩子們都很吵”而推開門卻是簡直媲美軍隊訓練的場面時,整個人滿頭問號。
陳若安小聲在她耳邊說:“你是不是對她們要求太高了。”
宋辭簡直百口莫辯,她也大概猜到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按了按眉心沒再說什麽。
陳若安在角落裏支好機器之後,宋辭便開始上課了。
這節課對宋辭來說沒什麽兩樣——除了她的所有學生都格外賣力之外。她覺得這種課堂氛圍真是求之不得,甚至萌生了以後雇個人專門來當“攝影師”的想法。
可這兩個多小時對陳若安來說可是彌足珍貴,她像個“望妻石”一樣,全程目不轉睛地盯着宋辭看。本來還想着要專注于拍些好照片出來當做留念,後來只顧着看了,完全忘記自己的身份。
她發現一個人在自己最擅長領域做老師的時候真是充滿魅力,宋辭上身穿着一件短款運動服,寬松的毛衫被系在胸前,身姿如弱柳扶風輕盈而從容。
陳若安看着她,根本移不開雙眼。
她的宋辭,時而像風時而像水,從縷縷柳葉飄揚中講述春天、又從片片秋葉飛舞中描繪秋景;在萬人矚目下翩翩上臺悠悠離去,又在只有她的夜晚婀娜婉轉眼波留情。
對感情常常兒戲,卻把真正的愛意全給她一個人。
矛盾感和多面性,好像一直是宋辭的魅力所在。
總之這節課就這麽過去了,宋辭拍拍手讓大家集合的時候,陳若安才後知後覺自己根本沒有能交差的“成片”。
宋辭又怎會不知道這些,她每一次看過去總能對上那雙眼,不禁在心裏罵她花癡。
兩人在學生們散去之前離開了,她們走最偏的那個樓梯下去,宋辭的手伸進陳若安馬甲的口袋裏,勾着她的衣服走。
“你非要跟着我來,回去看看拍得怎麽樣哈。”
“啊?”陳若安的笑容瞬間有些心虛,“行,沒問題。”
宋辭瞥了她一眼:“行了你,半天不看機子一眼,你別說按的錄像模式。”
“一開始還是拍了幾張的……”
“哦~那你還真是敬業。”
說到這裏,宋辭突然想起什麽般停住了,陳若安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她便側過身來,把人抵在了扶手上。
“喂,你想看我還不有的是機會,怎麽今天突然犯花癡了?”
她就是想逗逗陳若安,畢竟是自己單位,這樓道平時走不走人她還是心裏有數的。可陳若安不知道這些,她整個人慌張異常,躲着她的親昵,卻還是認真回答問題:“你平時又不會給我跳舞看……”
“懂了,喜歡看我跳舞?”
陳若安以為宋辭真要答應她什麽,聞言點頭如啄米。
“這位小姐,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這一行,請我跳舞可不太容易……”
她便說着便往前湊,嘴邊勾着暧昧而輕佻的笑容,她就喜歡看陳若安既局促又想要的樣子。誰知在已經感覺到對方鼻息的時候,樓梯間突然傳來一聲咳嗽。
宋辭一下便聽出來是誰了,她被迫停下來,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捏了捏眉心。
陳若安還被她圈着,轉頭便看見下面平臺上站了個人,于是慌忙用氣聲說:“來人了來人了……宋辭——”
宋辭認命地松開她,看着下面的人挺直了腰板:“團長好。”
團長?!
陳若安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趕忙帶上尊敬的笑容,也跟着問了一聲好。
然後沉默了。
陳若安似乎察覺到什麽,她留了一句“車好像停違規了我先去看看”便抱着機器跑了下去,順便慶幸自己總算逃脫。
祝宋辭好運吧,她想。
吳松側着頭看,直到沒了那人的影子,才重新看向宋辭。
“行啊,我聽說你帶了個記者來,合着是這麽個情況。”
宋辭往下走了幾級,站在他身邊倚着扶手:“不是記者,叫她專門來拍我的。”
“女朋友?”
宋辭搖了搖頭:“我妻子。”
吳松驚訝道:“聽李成河說你挑挑選選也不肯談,突然就結婚了?還沒請我?!”
這位對外嚴格實際上對內相當慈祥的團長,還有個身份便是領宋辭和李成河入行的親師傅。
“不是不肯請你,我們倆都想着低調點。”宋辭挑了挑眉,滿臉寫着“你懂得”。
“這樣啊……她是做什麽的?攝影師?”
“哎呀,”宋辭不想這麽倉促地說這些,她推他接着往上走,“這次先到這,她還等着我呢。”
“行行行,”吳松無奈道,“我也不想撞見不是?你們也不知道避着點人。”
“誰知道您今天不走電梯?再說這樓道百八十年沒人走了。”
“年輕人多,我懶得跟他們擠,”吳松笑吟吟地沖她擺擺手,“去吧去吧,別讓人家等了。”
宋辭也笑起來:“那團長再見。”
她哼着小調一蹦一跳地下樓了,遇見團長這事非但沒讓她覺得尴尬,反而還有點已經帶陳若安見過家長了的感覺。她想着下次一定告訴他陳若安是赫赫有名的研究員,腦海裏浮現出他會做出的反應,她已經開始飄飄然。
下了一層左右,她看見陳若安正站在下面,穿過欄杆看着她。
“我以為你先去車裏了。”她說。
陳若安沒管這句話,自顧自道:“你說我是你妻子了。”
宋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這人偷聽了,她佯裝生氣道:“你偷聽?”
陳若安也沒管這句質問,噠噠地跑上來看着她:“你說我是你妻子了,我聽見了就算數,不許反悔。”
宋辭繞過她接着下樓:“我随口一說而已。”
陳若安趕忙追她:“你說都說了……”
“陳若安,”宋辭停下來,轉過頭看着她,“你打的什麽算盤,沒求婚就想娶我?”
她挑了挑眉,眼中蘊含着些許笑意。
陳若安這下反應過來了,她堅定道:“行,我懂了。”
宋辭笑了笑,接着下樓了。
“那咱們說好,你到時候要答應我的。”
“求婚哪有先問答不答應的啊喂!”
那天,陸望瞻眉頭緊鎖地看着屏幕上宋辭的報告,複雜的折線圖和數據,即使是英文陳若安也只能看懂一二。
她們就這樣沉默地坐了十多分鐘,看起來宋辭雲淡風輕的,其實她比陳若安要緊張太多。
上天能給她這個機會嗎?如果兩個人注定要走在一起,能讓她多陪伴她一點嗎?
陸望瞻開口的時候,宋辭心裏輕輕一顫。
“就我們歷來的經驗來看,你和藥物的适配度算高級水平,”陸望瞻甚至有些疑惑,“為什麽呢?你以前介入治療過嗎?”
宋辭搖搖頭:“可能小時候有吧,我姑母給我找過什麽偏方——但那是二十多年以前了。”
陸望瞻不置可否:“總之你們應該感到幸運。”
她親自給宋辭開出了一套用藥方案,這還需要她每半年左右就要去一趟蘇俄。其實價格和時間上的事和生命相比實在太過渺小,因此她們當即就簽下了合約。
順利好像來得太突然,讓宋辭不禁懷疑自己之前的處理方式是否真的有些偏激。
回國的前一晚,她們漫步在被厚厚積雪覆蓋的村莊裏,擡頭望去,星空好像觸手可得。
宋辭說話時,哈氣在半空中散開:“是我的錯覺嗎?遇到你之後好像真的變了很多。”
“變什麽?”陳若安把她凍紅的手放進自己口袋裏。
“很多想法啊,觀點啊,還有生活的節奏。”
“你要這麽說我也變了很多。”
宋辭疑惑道:“你變什麽?”
陳若安學她的語氣:“就是,想法啊,觀點啊,還有——”
話沒說完,宋辭便佯裝打她:“沒看人認真着呢。”
“好好好,”陳若安笑了笑,“其實我也沒開玩笑。”
“陳若安,如果真和陸教授說的一樣,我能再活十多年的話——”
陳若安打斷她:“她說至少十多年。”
她把“至少”兩個字咬得很重。
宋辭莞爾:“行,至少十多年——可你知道嗎,在此之前我真沒想過還要活下去,我覺得最多五年吧,五年我離開,這一生也已經不枉費了。”
陳若安愣愣地看着她,氣氛好像變得凝重了。
“我前半生為了舞蹈活着,”宋辭放在她口袋裏的手指勾了勾,“陳若安,但如果是你的話——
“我願意再活一次。”
萬般苦難皆饒過,唯念善渡唯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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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裏的各位,留個言再走?
下章有牧老師和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