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水滴硯臺

別去想效率,別去想結果;

一切一切,讓它們變成——

開在時間縫隙裏的鮮花。

三月底,她們如約前往蘇俄。

這裏三月份還會時不時下雪,她們剛在酒店辦完入住沒多久,外面就飄起小雪。

郊區,半圓頂和尖頂建築還未被玻璃高樓驅逐的地方,到處充滿着俄羅斯的風情。宋辭很喜歡這些,尤其喜歡街道蒙上雪花的樣子。她趴在床上往外看,街道好像能一眼望到底。房子和樹木交錯出現,在遠方像是奶灰色、暖黃色和綠色的拼接色塊。

街上緩緩走過來一個人,黑色風衣就要垂到地面,他似乎已經對這樣的小雪習以為常,拄着雨傘走,并沒有撐開它的意思。

宋辭看着他慢慢走來,又看着他慢慢走去了。

她翻身平躺着,一側頭就能看到書桌前的陳若安。這人來了之後就對着電腦開啓辦公模式,一刻也沒離開。

今天是周一來着,工作日。

宋辭撐起身子來,盤着腿坐在床上,依然是看窗外。她看到雪的神靈跳上圓圓的屋頂時,自己的世界又一次打開。

陳若安本來是能空出這一天來的,唯一的事是國際交流會,通知的是旁聽,我國只有華東地區作為展示方出席。

結果臨時下通知說改了,要西北地區的相關工作者也講一些,通知裏甚至具體到了內容。機器密碼的國際交流會本身就是個看起來友好背地裏劍拔弩張的地方,說是交流學習,實際上沒人真拿出核心的東西來,都是在用一些模糊的技術混淆視聽。如今上面突然改決定,陳若安猜測一定是華東地區的人發現了什麽問題,他們不能說了,自然由其他地方頂替。

在其他國家眼裏,我國西北地區應該還是以傳統技術為主,所以他們出馬只需要拿傳統機器密碼的東西講一講就好,既不觸及任何新東西,也很好的僞裝了我們的真實實力。

唯一一點不好就是苦了這些研究員。

陳若安是沒辦法親自講的,但論起對新舊兩代密碼的了解和銜接,沒人能勝過她。因此,她就一人挑起了準備講稿的大部分工作,然後交給一個她可能都不認識的人去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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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緊任務重,放宋辭一個人待着實在是萬不得已。鍵盤一直啪嗒啪嗒地響,她只想趕快完工。

宋辭正靜靜地坐着,視野下方突然出現個人,她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回了神。

“你好呀。”地上的人咧着嘴笑,好像陽光一下子照進來。

陳若安是悄悄過來的,她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一點點挪到宋辭面前。她剛剛摘了眼鏡,坐在地上,一副很乖巧的樣子。

宋辭笑起來,伸手摸摸她的頭說:“你要是長着尾巴,這會兒肯定搖起來了。”

陳若安親吻她的手心,再擡頭時眼裏滿是愧疚:“我倒真想搖尾巴給你看。”

“忙完了?”

“完了,然後明晚還有個會,我把隔壁那間房預定了。”

宋辭有點疑惑:“在這開不行?”

“太晚了……”

宋辭當即就要說沒事,但她突然就明白了陳若安的欲言又止,好笑道:“懂了,保密是吧。”

陳若安點點頭。

“保密你就說嘛,”宋辭往後坐了坐,招招手讓陳若安也上床,“我又不是非纏着你不可。”

陳若安不肯好好坐在床上,流氓一樣倒進她懷裏躺下了:“可我想纏着你啊……”

她把宋辭的發絲繞在指尖:“我真不想和你分開,一會兒也不想。平時工作就算了,現在明明都請好假了,我以為能好好——”

她頓住了,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宋辭點點她的鼻尖,柔聲道:“好好什麽?”

陳若安看着她,宋辭的眸中不知從何時開始露出溫和,她性格裏最柔軟的部分,似乎只有很少數時候會顯露出來。

她翻身變成側躺,摟住宋辭的腰,整個人埋進她的氣味裏。

“好好賴着你。”她的聲音悶起來。

她也一樣的,性格最深處的那些、不需要她完美冰冷如同機器的東西,她想全部攤開送給宋辭。

宋辭被她弄得發癢,于是也伸手撓她。陳若安一瞬間從她懷裏溜出來,宋辭不依不饒地戳她癢癢肉,直到被握住手腕。

安靜下來了,對視,然後笑作一團。

“賴着我……”宋辭歪歪頭,重複她的話,“多大的人了還賴着我?”

“就要賴着,”陳若安扯着她的手腕把人拉過來,笑呵呵地親她,“你為什麽在哪兒都這麽香啊。”

接吻和耳語,總是交替進行的。

宋辭的閃躲更像是親昵:“香嗎?”

“嗯……”

“哪裏香?我怎麽聞不到?”

她眼睛裏蘊含的媚色,陳若安一下就看個明白。

“哪裏香……”她低聲道,“晚上回來給你嘗。”

陸望瞻的辦公室,感覺上和去年沒任何區別。她給宋辭簡單做了點檢查就叫洛班拿了藥過來,長方體保溫盒裏放着藥物,第二階段的藥是紅色的圓形藥盒,像一個個小瓶蓋一樣。洛班又遞過來一個袋子,裏面裝着酒精棉片和備用注射器。

“幾點的飛機?”助理走後,陸望瞻随口問到。

“明天下午。”

陸望瞻聞言愣了愣:“你們住的地方遠嗎?”

“不遠,”陳若安答,“坐電車二十分鐘吧。”

“那這樣,你們明天走的時候再來拿,我到時候讓洛班準備好——這保溫盒24小時內效果最好,時間長了多少有點影響。”

她的考慮很周全,陳若安看了一眼宋辭,沖她點點頭:“行,那我們明天下午三天再來一趟。”

“好。”

她們沒多說什麽,弗蘭林斯用藥時伴有副作用的概率極低,又因為它獨特的作用機理,所以幾乎不需要做額外的檢查。

莫約半小時左右,她們就坐上了回酒店的電車。

研究所在郊區,甚至再走走就到了村莊,因此一路上的風景都很好,綠植栽在各種別墅一樣的小房子之間,落日在房屋上傾斜。

如今陳若安也被帶着有了看窗外的習慣,她們兩人一起看,然後不着邊際地聊着天。

永遠在交流,永遠在沉默。電車在青灰色的石磚上過,好像慢慢地磨着時間。

“我好像很久沒去想生活的效率了。”

牽着宋辭的手,陳若安突然提起這件事來。

“生活的效率,這說法就夠窒息的,”宋辭靠在她肩上,“別想那些,別想去做的原因和後果,想做就去做……”

窒息,但是很多時候無法避免。就算她們這種已經幾乎熬出來的人,都要在某些時間裏因為工作纏身而不得不抽空生活。抽空生活所以不得不講求效率,這是沒辦法的。

只是習慣于這件事的陳若安,似乎早就畫地為牢。

不計原因不計後果,這件事宋辭做得太過,而陳若安完全陌生。

“好,”陳若安應聲道,“想做就去做。”

車停在路口,窗外路過一個遛狗的男人,黑白相間的牧羊犬從陰影走到陽光下,陳若安倚着靠背看它,它不知為何轉過頭來,陳若安戳了戳宋辭。

“你看,”她指着那牧羊犬,“它熱得伸舌頭。”

“跑很久了吧。”

陳若安點點頭:“像一直在笑一樣。”

國際交流會,開完的時候已經是莫科時間淩晨一點多。陳若安把會議記錄保存好、文檔統統關上之後,有些疲憊地關上了電腦。

她的疲憊大概還是來源于工作,這種會議雖說是旁聽,可她還是一刻不敢懈怠。她洗完澡倒在床上,卻發現自己又精神起來。她覺得是因為下午那一覺——兩人都覺得時差沒倒過來又睡了幾個小時,導致該睡覺的時候反倒不困了。

她拿起手機來,給宋辭發了個消息。

“睡了嗎?”

其實就一牆之隔,她輕輕敲了敲床靠背後面的牆,心裏祈禱宋辭也還沒有睡下。

果然,還沒一分鐘宋辭便回了消息:“睡了。”

她第一反應是失落,然後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騰地從床上彈起,卷着自己的行李就去了隔壁。

她站在宋辭房間門口,還未敲門,門便從裏面自己打開了。宋辭房間裏開着暖氣,她一條絲質吊帶,看見陳若安的那一刻便笑了起來:“開完會了?”

陳若安怕她站門口冷,麻利地拎着電腦包進了門。

“開完了。”她放好包,一轉頭看到宋辭倚在電視櫃上看她。

她覺得一切都是宋辭計劃好的,暧昧的燈光,若有若無的香氣,和似乎就是為了調情而生的薄衣。

她走過去,撐着電視櫃靠近,她聞到宋辭頸間淡淡的香。

所以從什麽時候開始計劃呢?猜到她會忍不住找來嗎?從她離開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等待嗎?

誰能不為這一切心動呢?

“又掉進你的陷阱裏……”

“什麽叫我的陷阱?”

“不是說睡了嗎?”

宋辭抵着她的額頭,笑着說,“又睡不着了,想做點運動。你有推薦嗎?”

………………

最常見的運動形式是跑步,有個叫“扣扣群”的跑步軟件,跑夠434484820米就給人發錢。

………………

宋辭貼着床單轉頭,沖床邊的陳若安伸出手來,一種奇妙的垂眸,讓所有妩媚從眼角溢出來。

“來,”她輕輕笑,眉眼彎彎,“陳若安,現在可以開始——

“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獵物故意露出細嫩的脖頸,小狼得以進食到餍足。

再醒來的時候,小雪已經鋪滿屋頂。

窗簾把熱烘烘的暖氣隔起來,所以坐在床頭時,陳若安還以為陽光正好。

她拿出面包和火腿,簡單搞了點早餐之後便把宋辭叫了起來。她們打賭外面是不是白雪皚皚,陳若安說最多就是可能有雪,但不至于白雪皚皚。

“那你去拉窗簾看看。”

宋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陳若安轉身去拉窗簾了,陽光散在大地上,銀裝素裹閃着金色。

白雪皚皚,甚至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她轉身看着宋辭,宋辭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猜到的?”她拿過宋辭的睡衣來,坐在床邊看她從薄被裏鑽出來。

“這還用猜?”宋辭一臉高深莫測地看着她,“跟你說哦,雪神是我朋友。”

陳若安反應了一下“雪神”是什麽,然後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那你耍賴啊,祂是你朋友我還怎麽贏?”

宋辭心滿意足地笑了,她穿好衣服起身:“算平局好了,公平吧?”

陳若安沖她比了個大拇指:“太公平了。”

她得寸進尺道:“那獎勵個親親不過分吧。”

宋辭被她這莫名其妙的“獎勵”弄得好笑,她捂着陳若安的嘴把她推開:“乖乖等着,我先去刷牙。”

陳若安噠噠跑到洗手間,幫她接上溫水擠好牙膏,扒着門框看向她:“報告,一切就緒。”

“好,”宋辭朝她走來,指尖點在她肩頭,“你可以進入等待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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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有讀者朋友說因為覺得文筆不好就不評論了,我想說完全不需要有這種擔憂!

作為作者,就我個人而言,想看評論單單是想看一下大家對情節和角色的感受,或者對我寫作上的建議,就僅此而已,大家随心談。

而且無論怎麽樣,看得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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