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遼邊苦寒,十月底已經冷過揚州的三九天,阮良被寒風煞住,成天價守着一盆炭火度日,懶洋洋幾乎不想下炕,抱着丁蘭在屋裏白日宣淫。
但這樣很好,這樣清靜,不生事非,高堅對阮良從來沒有更多要求。但阮良既生在富家,從小到大的每一口飯食,每一件衣裳都是精心配好的,過日子自然不能像高堅那般馬虎,饒是他無心管事,單為了自己過得舒服,也把高堅合府上下理了個順,高堅便借光過上了好日子,平日裏好菜好飯,熱水熱炕,衣裳漿得潔淨,一件件熏出淡雅的蘭花香。
阮良手上有錢,氣度風華,能鎮得住下人,丁蘭原本是侯府的丫環,更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裏裏外外收拾得妥妥當當。同僚們追着高堅打趣,說這等送錢的表哥來得真是福氣。
高堅臉上不顯,其實心裏高興,每日從衙門回來,看到阮良裹在雪白狐裘裏彎眉笑眼的看着自己,喜滋滋的一張臉,永遠都不見煩憂。高堅被他這樣看着,便覺得若能這樣過完一輩子也好。
阮良生平所學,莫過于“享受”二字,在螺蛳殼裏也能做出道場來,把自己養得舒舒服服。只是眼下狐朋狗友一個不剩,就只能拉着高堅作陪。他用梅花浸酒,着人從獵戶手上買來新鮮的鹿腿,盯着廚子下刀,片出肥瘦相濟的薄片,用椒麻、海鹽和秋油腌漬入味,在炕上支起紅泥小爐,架上黑陶大盤炙烤。
高堅不勝酒力,三杯兩盞就染得微醺,他這人喝過了酒就分外活泛,眉眼間顯出淡紅的暈色,瞳膜漆黑潋滟,像是含了兩點晨星。有一次興起,竟解了外袍從窗口縱出,仗劍而舞,俯仰間卷起漫天細雪。
阮良裹了狐裘趴在窗邊看,只看到劍光如虹,沖破天地幽冥,美得壯闊。
◎◎◎
北地冬長,熬到春暖花開時,已經去了半年,阮良被悶到生黴,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跑,就連高堅要帶他出去圍獵都應了。只是他浪蕩公子一名,騎不得快馬,坐不了硬車。高堅無奈,只能帶着他共騎一乘,一日要換三四匹馬,才趕得上別人的腳程,可饒是如此,高堅仍然不覺厭煩。
只因阮良實在是個妙人!
明明一場圍獵而已,他也要帶齊了美酒、佐料,夜夜着人生出篝火,将新打的獵物炙烤得焦脆金黃。衆人團團圍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阮良又通音律,江南的小曲,塞上的羌笛樣樣都來得,把高堅那一幹同僚、下屬、随從哄得個個開懷。
夜裏春寒,阮良體弱畏冷,睡得抖抖豁豁,第二日起來一臉的憔悴,旁人打趣說阮公子果然富貴中人,離了溫柔鄉便睡不得。阮良也沒力氣反駁,抱着胳膊縮在高堅懷裏曬太陽,曬了半日才活轉。
那日時運頗佳,高堅幾乎百發百中,射得十幾只黃羊并三只狐貍,下人追過去放血剝皮割肉,忙得不亦樂乎。又有人獵得雄鹿一頭,斟了鹿血出來交與衆人痛飲,高堅不知厲害,連飲數杯,丹田燒出一團火熱。
阮良與他并騎一馬,感覺到背後暖融融的熱意,舒服得四體通泰,到夜裏再也不肯獨眠,非要抓着高堅同睡。高堅無法,只得允了。
阮良睡到半夜被異物硌醒,朦胧間随手一握,卻樂了。他這麽一折騰,高堅更是瞬間清醒,閃身想躲,卻被阮良按下。
“你呀你,那鹿血豈是好随便喝的?”阮良眸間俱是戲谑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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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堅呼吸一窒,凝眸看着他,帳外火光熊熊,映得阮良面如暖玉。
阮良登時唏噓不已:“真是作孽,有這等大好的本錢卻不曉得使,天下的女人都要哭死了。”
高堅心如火燒,正苦苦隐忍着,只得勉強分辨道:“朝廷不許武官帶家眷。”
“那皇帝老兒自家後宮三千,卻生出這種歹毒主意來整治你,虧你還奉若神明。”
“不許瞎說。”高堅無奈。
“告訴爺,有多久沒和女人來往了?”阮良湊得極近,桃花笑眼裏像是有一汪水,笑意一星星濺出來。就連這般荒唐的舉動,讓他做來,也是一派自然的。
高堅無言以對。
候了半晌,阮良猛然醒悟,指着高堅驚道:“你,你你……莫不會,還是個童男吧?”
“閉嘴!”高堅忍無可忍。
“你呀……”阮良湊近看着他,便覺得十分憐愛。
這人是他撿回家的,也是他從小養大的,阮良便隐約覺得對他有一分責任,現在這孩子活到這般大了,竟還如此懵懂無知,真是讓他愧疚得很。
“不如,我着人從揚州給你買兩個清俊的小厮過來?”阮良說道。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軍中禁女不禁男,走後門是不公開的秘密。
“不要。”高堅粗聲斥道。
“也是,少年人模樣再好,又怎麽比得上女子嬌柔。”阮良皺眉,竟是真煩惱,冥思苦想了一陣,忽然道:“有了,你看丁蘭可好?”
高堅猛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阮良讓他看得有些尴尬:“你也別嫌棄,那女子雖然性子略潑辣點,卻是個好手,慣會承迎,最心疼男人。你一個童男,得有個熟女子帶帶才好上路。”
“那你呢?”高堅啞聲問道。
“爺再去買一個就好。”阮良滿不在乎,“回去我就與她說,她若是肯呢,你們就暗底裏通個曲款,明面上,她還是我的丫環,朝廷也查不着你。”
高堅瞪眼看着阮良,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可怕的事,一雙眼睛暗沉沉到地底。
阮良覺出他的畏懼來,伸手摟了高堅的脖頸笑道:“怕什麽,女人又不是老虎。只怕你改天嘗着味兒了,還要怨爺誤了你,忘了帶你去開這個眼界。”
高堅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阮良就當他是默許了,便興興頭頭地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