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委屈
民國初年。
剛剛開了春,涼意尚未散盡。
往日裏人來人往的馬路上顯得很安靜,黃昏的日頭灑在周圍灰暗暗的青瓦片上,沒有什麽的熱度。
黑色的新式美産轎車在門前緩緩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一身軍裝的男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男人英俊的臉上眉頭緊皺,随手摘下帽子往身旁的副官懷裏一扔,語氣隐隐的有些煩躁,“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劉副官聞言露出些為難的神色,卻還是不得不實話實說,“屬下無能,人還沒有找到。”
謝司霖聽了這話只覺得胸口憋了一口氣,想要發洩出來又無處發洩,他知道這事不能怪劉副官,事情發生的連他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這樣發洩也不行,憋着更難受,腳下的步子就不由得加快了,劉副官幾乎是小跑着才跟了上去。
謝司霖在前面走着,突然就停下了步子,劉副官急急忙忙的就停住,差一點就摔在了前面謝少帥的身上。
劉副官驚得一頭的冷汗,停下來之後伸手擦了擦額頭,就聽到男人的聲音隐隐的有幾分暴怒,然後擡起腿,一腳踢在了他的屁股上,“跟着我做什麽,去給老子找,找不到你們都別回來了。”
劉副官心下一凜,立刻站直了身子,做了個立正的姿勢,聲音洪亮,“屬下遵命!”
說完猶豫了一下伸手将懷裏的帽子遞了過去,“少帥,您的帽子。”
謝司霖眼睛幾乎要噴火出來,一把扯過帽子,直接砸在了劉副官的懷裏,“滾!”
劉副官一個激靈,戰戰兢兢地将帽子放到了地上,然後行了個軍禮,轉身快步離去,那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謝司霖站在院子裏,因是初春,花園裏的花草被風雪壓了一整個冬季,還顯得有死氣沉沉的。他看着周圍的景色,心頭更是無端的覺得煩躁不堪。
他掏出根雪茄,低頭點燃吸了一口,煙草味道襲來他的大腦也清醒了一點。擡頭望着自己眼前這個剛起沒多久的二層小洋樓,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二樓窗戶邊,女人手上端着杯咖啡,正優雅的慢慢喝着,小口小口,每喝一口,都下意識的皺一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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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着杯子裏晃動着的褐色液體,說實話她不太懂這種西洋的玩意,也一點不覺得好喝。
相比起來她更喜歡喝茶,煮一杯清茶,袅袅茶香飄散在空氣中,再享受不過。
可她現在不想喝茶,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手上的咖啡杯已經成為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以至于很多人都傳言,謝少太太喜歡咖啡,家裏來人的時候也時不時的拿着新式咖啡給她。
她都笑一笑,然後收下這些禮物。
王慕薇淡淡的想着,看他這訓斥劉副官的模樣,就知道事情并不順利,一會要是碰上了,她一定要把腦袋縮起來,省的被殃及到。
這幾天整個奉天都是陰雲密布的,究其原因,不過是謝少帥的心尖尖沈秋玲小姐失蹤了。為此動用了一整個連的人力物力,找了半個月,最後竟然還沒找到,也怪不得謝少帥憤怒了。
其實想想也能理解,沈小姐是何許人呢,整個奉天城都找不到比她還高傲的女人了。
換成是她,自己喜歡了十多年的男人心裏念念不忘的是別人,而愛慕了自己十多年的男人又突然娶了別人,她會怎麽樣呢,她想了又想還是不知道,因為沒有人喜歡她十多年,她也沒有喜歡過別人那麽多年。
所以她現在看到自己的丈夫整天陰沉沉的臉色,心裏還是有些理解的,畢竟,沈小姐這顆朱砂痣在謝少帥心頭放了那麽多年了,還不得時時惦記着嗎。
謝司霖擡頭無意識的瞥了一眼二樓書房的位置,陽光打在琉璃色的玻璃上,反射出的光線有些刺眼又有些涼薄的寒意,下意識的便眯起了眼睛。
他想,他的新太太此刻應該在那間屋子裏才對。
一想起王慕薇,胸腔裏憋着的火就有些收不住了,皺眉将手上的煙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邁着步子進了屋。
新式的小洋樓,整日的都燒着暖氣,和外面的寒涼形成截然相反的感覺,有些暖洋洋。
“少爺回來了。”屋內飄着咖啡的香味,濃郁又醇厚,見到他進門,傭人恭敬地問好。
“什麽味道?”謝司霖皺着眉頭,聞着這股味道,更是說不上來的煩躁。
“是給太太煮的咖啡。”傭人說着就嘆了口氣,瞧了瞧他的臉色,小聲道,“太太今兒個到現在已經喝了七杯了,這東西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謝司霖聞言一挑眉,鼻腔裏發出嗯的一個音節,将身上的大衣往傭人手裏一扔,然後直接邁着步子上了二樓。
王慕薇杯子裏的咖啡已經見了底,她看了眼牆上的時鐘,聽着鐘擺來回擺動的響聲,想着,傭人也差不多該送新的過來了。
結果她沒等到傭人,卻等到了黑着臉的謝司霖。
那門發出砰地一聲吓了她一跳,一擡頭就看到男人陰沉沉的臉。隔着幾米的距離,她都感受到了男人身上傳來的陣陣不悅。
王慕薇抿唇,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她從軟凳上站起來,少有的有些局促,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才好,“司......,您回來了。”
謝司霖皮笑肉不笑的走了進來,在她身邊停下步子,漆黑的目光有些滲人的光透了出來,看的她毛骨悚然。
“王慕薇,你那天跟秋玲說了什麽?”他的聲音一貫的平和,語調起伏不大,偏偏無處不透着股的冷意。
王慕薇抿着唇,覺得有些委屈,“您是覺得我說了什麽?”
她那日不過是偶然遇到了沈小姐,沈小姐又偏偏要約她坐一坐,可她真的什麽都沒說。
“王慕薇,你以為你耍些小手段逼得秋玲離開,我就會對你另眼相看?”謝司霖嘴角泛起冰冷的笑,看着她的目光毫無溫度可言,“我警告過你,不要觸及我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