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買水
他們走了後交錢過路繼續進行,周裏正聯合周郡一行人過了路障,而王丫卻還在後面,周大福媳婦不明所以,就看着她公公又拿出一塊金釵問土匪能換幾瓢水。
那土匪捏了捏金釵,是貨真價實的金子,就對另一個土匪道:“給他五瓢水。”
路雲舔了舔嘴唇,周嬌渴望地握緊了水壺,就聽到裏正求着那個土匪,“先把四瓢水倒入這個壇子裏。剩下的一瓢水給他。”接着他對周郡道:“郡哥兒,來。”
周郡抱着路拾過去,周嬌趕緊跟在後面,那土匪見了周郡懷裏的路拾,呦呵一聲:“還有個小娃娃呢,你倒是有閑心。”路拾聽到這聲音睜開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個土匪。
土匪陡然笑了一笑,周嬌見到這惡人的笑,吓了一跳,往後躲。而路拾卻突然咧開了嘴,幹裂的嘴唇做出一個微笑的弧度來,那個舀水土匪見了驚訝,“這個娃娃不怕俺。”
說罷對着周嬌伸手,“水壺給我。”土匪舀了滿滿兩瓢水灌進水壺裏,接着又舀出小半瓢,遞給周郡,指了指他懷裏的娃娃,“給他喝。”
周郡害怕他反悔,趕緊托着路拾,接過半瓢水就往路拾嘴裏喂。路拾像個小狗一樣吮吸個不停,與此同時,周嬌和路雲也開始相繼喝水。
這引起了坐在桌子後面的土匪的注意,那土匪掃了一眼,但也沒作聲。後面二牛大拴路陽一家都陸陸續續地過了路障,有錢的開始掏錢買水了。周裏正一家也在分水喝。
周裏正應該是說了什麽,至少對周裏正分他們兩瓢水的時候,他們只是眼神表示了驚訝和不滿,但沒有質問。
路拾把小半瓢水喝光了,還打了個嗝,又沖那個土匪笑,那土匪兇狠的表情顯出奇怪的神色來,這個娃娃就是讓他心生憐愛。但是看到周郡和下一個等着舀水的人,他聲音又粗起來,“喝完了,滾遠點。”
周郡趕緊躲開點,看了看路障一邊的王丫,又看了看緊握水壺的路雲,招呼王丫過來,王丫走了兩步,看到那些土匪又不敢動了。
這個周大福過來,又點頭哈腰地湊在桌子旁,小心翼翼把玉扳指放在桌子上,語氣非常讨好,帶着驚吓和卑微,“這位大人,俺的這個能換到餅和水嗎?”
那土匪拿起扳指,套在手裏,透着晚霞擡起手,然後對舀水的土匪道:“給六瓢水五個幹餅子。”
周大福驚喜極了,沒想到這玉扳指這麽值錢。他想起父親的吩咐,又指着路障一旁的王丫,又低低的說了幾句,說王丫想湊過來吃東西,求諸位大人們融通通融。
土匪似笑非笑,準許了。
周大福過來對周郡點點頭,拿走了一塊餅幹和兩瓢水,剩下的都留給他了。然後周大福回去又把家裏的兩個兒子——和周郡差不多的半大小子叫過來,要他們看着些人,要是有人搶,就警醒點。
Advertisement
路雲拼了命地對王丫招手,喊着:“過來,王丫,可以了,他們同意了,沒事了。”王丫怯生生地過來了,抓起水壺就喝起來,接着開始瘋狂啃幹餅子。
她噎得直翻白眼,但也不放手。一口水一口餅幹。有人看見了,想要搶,但是看着那土匪,又看着他們幾步遠的幾個男人,終究沒出手。
周郡一直在警戒着,要是有人想過來,他立刻抱着水壺,搶過幹餅就跑。不到兩三分鐘,王丫把兩塊幹餅吃進去了,而水也喝了一大半,她知道她帶不走,盡管很想省着吃,她吃的太急了,劇烈咳嗽起來。
在她吃的時候,交了錢過了路障的周青和路凜湊過來,求着:“給我一點吃吧,一點水喝就行。”路雲拿着小鐮刀,戒備着。後來周青又要發狠似乎要搶。
周大福的兒子周滿踢了他一腳,周青憤憤不平,後來被周裏正叫過去了,分了他一小碗底水。這才沒再騷擾王丫和周郡他們。
周立和弟弟周明也想吃,一直咽着口水,但他們聽話,而且也知道自家已經收了王丫的兩瓢水兩個餅子。是他們占便宜的,所以非常盡心盡力地,還很擔憂王丫以後怎麽過。
周立是周裏正的第一個孫子,按照農村來說就是長孫的,平日裏裏正最疼他,為人也厚道,老實,勸着王丫:“王丫,你跟着俺爹俺爺一起走,有個照應。王大牛咋能不管你呢。”
他們和王大牛也認識,一起上樹爬山的,以前沒逃荒前,王大牛還和他們說他長大就娶王丫。還被他們嘲笑,王丫才多大,而且王丫家是王家溝獨一份的富裕,就是嫁到鄉裏也能夠。
王丫只顧吃沒來得及拒絕,周立又道:“你這個女娃咋嫩倔。”
王丫噎着,抽空說了句:“周立哥,我舍不得我娘。”
周立便不再勸了,看着她啃完了三個餅子喝光了兩瓢水後,又道:“我小弟周建沒找回來,你要是能碰到他就好了。”
周郡把第三個遞給王丫,她掰了一半咬住,把剩下的一半遞給周郡,“這給路雲和周嬌吃。”然後她吃完了剩下的半個餅子,又咕隆隆的毫無顧忌把喝完了一瓢水,把剩下的一瓢水給周郡。
“周大哥,我會去找你們的。”
周郡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她的水杯,王丫苦笑着,“別想着給我留。”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虎視眈眈的流民,周郡再次把水壺給她:“你再喝幾口。”
王丫也沒推遲,又大口喝了兩三口,推給了周郡,周郡看了一眼周立和周明,他們兩人沒什麽反應。
“哥,快喝吧!”周嬌和路雲連聲催促,周郡嘴唇一沾到水就如魚兒一般游到河裏一般。
等他反應過來,剩下的半瓢水已經一滴不剩了。他的喉嚨得到了濕潤,五髒六腑得到了救贖和浸潤。久旱逢甘霖,實在是太舒服了。就想沙漠中見到了綠洲和清泉,滿身浸潤的清爽和舒适一時間充滿全身。
他舔着嘴唇,不自覺地回味着。那邊又有兩個人交了過路費要買水,擠了過來。
土匪道:“走了走了,散開。”
王丫轉身離開,路雲喊了句:“要小心,我們等你。”
她握住木箭,回到了流民處,當然有人不懷好意地湊過來,可是她衣衫褴褛,木箭和弓箭握在手裏。大搖大擺地站在那,一副什麽都不怕的架勢。
她的網兜裏面的東西一覽無遺,的确是什麽都沒有。但依舊有人虎視眈眈的,認為她還有藏匿值錢的物品。王丫既然敢這樣,就知道會有風險,她不怕。
能不能活下來,看命,但死前做一個飽死鬼也不錯。
“走!”周裏正吩咐了一聲。他們周家村的人全部聚合在一起,趁着昏暗的天色上路了。走了許久,封家堡的土樓和堡壘及城牆陰影可見了。
在路上,那半塊餅幹,已經被周郡分給周嬌和路雲了,還剩下一點點,他在手心裏碾碎,一點一點的混合着水喂進路拾嘴巴裏。路拾沒有牙,這碎渣也有些硬的很,但是混合着水也能勉強咽下去。
路拾吃的很歡,他瞳孔透亮,周郡竟然從裏面看出了滿足之色。他疑心自己花了眼,再去看的時候路拾伸出了小手,拍到了他的臉,然後咧開了嘴,露出了笑。他們這一行人本就是天黑前出發的,所以走了不到一個半時辰,天就全完黑下來了。
周裏正這回沒有要他們停下來休息,而是要他們在靠近一點,走的慢一點繼續趕路。前頭只有周大福點起了火把,一點火光在黑夜中如指明燈一般照應着他們前行。
今晚沒有月亮,但是有星星,也能讓他們避開一下大的障礙物。本來這樣可以的,但是後面周嬸娘的板車碰到了幾塊石頭,沒注意翻車了,在上面的觀音土撒了。他們趕緊報告給周裏正。這些觀音土還是上次在那邊土丘上得到的,當時沒有很多水,所以只是蒸了一部分,剩下的說找到水了再去煮熟。
周裏正不得不停下來。讓全村人原地休息,等到天亮把土給收拾起來在走。這觀音土可是能救命的,不能丢。
誰知道前面什麽光景。
周郡其實并不困,因為在之前一直在休息,沒有趕路,而且在路障前又喝了水,他有了一點精神,水壺裏還有一點水,周郡本想讓他們分掉,害怕被搶走。但是周立說讓他們不要怕,裏正說了如果周家村的人敢搶自家人的東西,立刻就将他們趕出去,自己單獨走。
所以周郡就留了一點,這主要是給路拾喝得。周嬌和路雲睡得很熟,這次兩人沒有皺眉,顯得寧靜。周郡把長袍給他們蓋住胳膊和腿,拿出了匕首,匕首沒有了匕首套,他用泥巴将刀刃裹住,又纏了兩層幹草,免得傷人。
他把匕首泥巴弄掉,找了一塊石頭,開始磨刀。聲音有點大,有人不耐煩了,周郡便歇了磨刀的心思,壇子裏還有他挖的觀音土,當初是想做瓷器,如今卻又成了某種意義上的糧食。
黑夜中看不到城門和封家堡的形狀,但是這裏有溫泉水,他們能不能想着法子用一用?可是這種想法,也只能在腦海裏暢想一下,實現是不能實現的。
第二天天一亮,裏正就吩咐上路。而這次他們看到了整個封家堡的樣子——高聳的又破敗的城牆,城門的青磚早就褪色,風雨侵襲後的敗落顯示出凋零的跡象來。
封家堡距離他們所在的山路有二三百米那麽遠。但是可以看得清高塔和炮臺。周嬌喃喃道:“土匪會不會在上面看着我們?”
“我們不往那邊走,他們不會過來為難我們吧?”
路雲倒是不擔心,讓周郡把路拾給他抱着,“為難,我們也沒辦法。”
正走着,就看到封家堡城門打開了,有幾輛板車被推出來,上面是大水缸。接着他們朝昨日的路障而去。這應該是土匪們換班了。
路雲道:“好想進去看看,裏面一定有好吃的。”
周嬌小聲道:“土匪收不收人?”她也想當土匪了,有吃有喝的。
周郡聽着兩個小孩你來我往的說着沒邊際的話,也不制止。這十幾裏路總要抱着某種信念才行。說着說着路雲就提起了王丫,言語之間很擔心,說害怕她找不到她娘,白白丢了性命。周嬌就不說話了。
他們終于走完了這條山路,封家堡也被遙遙地甩在身後。
在正午,太陽高高挂在天空的時候,他們踏入了官道。路途變得坦途好走起來。而且官道上也有三三兩兩的人群,大多是像他們一樣的流民,卻沒有大規模的隊伍了。裏正讓兒子周大福去問了路,原地休息片刻後,周大福回來,說這就是岘山官道。
這條官道通向豫章王的豫州,第一個城鎮是安水鎮。官道旁有驿站,最近的驿站離這有十五裏。
岘山官道是前朝在的時候,集全國之力修建的一條官道。本朝建立後,朝廷重新休整啓動了這條官道,沿途設立了五十多個驿站。這條官道貫通南北,可惜前年北方地動,導致官道破碎塌陷了一百多米,又加之趙王起兵謀反,所以他封地下的官道被他把控着,斷絕了南北商路。
如今他們又重新站在岘山官道上,而且驿站就在不遠處——有驿站就說明有水源。
大家都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