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廟會
要去縣城賣花,花盆可不能再寒酸了。在村裏轉了一圈,也沒能找到兩個泥瓦盆,思來想去的還是要去大集上買幾個泥瓦盆來。沒有那種高嶺土,他就算自己想做,也是做不成的。要去縣城,就要多帶一點蘭花去,最後能在縣城多待兩天,把蘭草賣完。
周郡确定這批蘭草遇到大雪會被凍壞,他想着要是真賣不出去,他就養幾盆在屋裏。養活了留到明年再賣,活不了就自認倒黴。不過還是要要盡量賣出去。他打算去兩次縣城。縣城離他們下營村走路要一整天的路程。要是有驢車或者馬車會快很多,可惜沒有。整個下營村也有鄭村長和趙大牛家有驢車和牛車。
天氣越來越冷了,周裏正還沒想好什麽時候讓周大福叔去一趟縣城,王寡婦已經在催了。後來路嬸子聽楊婆子說霜降的時候,吉縣舉行廟會。吉縣郊外有一佛寺,叫白靈寺,是方圓百裏外最大的寺廟,香火鼎盛的很。有傳言說豫章王和西南節度使就是在這裏成為相遇并成為至交好友的,寺廟後院還有西南節度使的提筆墨寶呢。
所以廟會就是圍着佛寺周邊來的,之後幾年下來,每每到了霜降時節,吉縣從城內和近郊都會有人做水陸道場,搭臺子唱戲,周邊靈鏡的鎮子的裏男女老少都會出來游玩。當然還有青年男女來相親的。所以小攤販們都會趁此機會收貨出貨擺攤大賺一筆。在廟會的時候,鄉下的農人家裏有山貨或者自己做的吃食玩具,編織的籃子等有趣的東西也會拿去賣。所以商品豐富,一些不常用的東西也能夠在廟會上買到。
廟會人多熱鬧,吉縣周邊四面八方的人都來,應該能打聽到許多消息。周裏正就讓他們倆霜降前一天出發,之後在那裏過夜,再待上一天一夜,第三天天亮再回來。這樣就要準備很多幹糧了。聽說他們要去廟會,有人也想去參加,最後裏正揮揮手,說想去的都可以去,但是幹糧要自己準備。許多人一聽就打消了這個主意,不過王寡婦還是要帶着兒子一起跟着去。
周郡其實打算自己去,但是路雲和周嬌強烈要求帶上路拾,說他是個幸運福星,有他在蘭草肯定能賣出去的。這兩個孩子經過蘭草和金珠事件後對路拾徹底信服。周郡一開始不打算帶路拾,是因為要在那過夜,他們肯定是沒錢住客棧的,外面這麽冷,萬一把路拾凍着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但他其實也迷信路拾的運氣的,後來路雲和周嬌說給棉被帶上,他們可以自己想辦法,周嬌去趙奶奶家睡,路雲去和裏正爺爺擠着睡兩夜。既然有了棉被,周郡就帶着路拾去。
大集上買回來花盆,他一下子買了十五個泥瓦盆花盆,有兩個大一點的,剩下的都是小的。周郡趁着夜色挖了十幾株蘭草,放入八個泥瓦盆中。最後那片蘭草只剩下不到十株留在荒地裏了。不過要怎麽瞞過王寡婦卻是個問題。
周大福也沒好主意,他說問問他爹。周裏正道:“這事我來說,你讓郡哥把蘭草照顧好了,到時候你再往板車上放幾捆柴和你媳婦她們挖的野菜,把蘭花放在柴火中間,挨個擺好。到時候你先讓她母子倆去逛逛,再去幫着郡哥兒賣花。她沒發現最好,發現了我也有辦法。”裏正說着說着眉頭緊皺,“去把你媳婦叫來。”
最後裏正決定讓周大福媳婦也跟着,她是清楚這件事的,到時候她負責分開王寡婦。王寡婦那人也有私心,她讓路陽媳婦幫着買白面的時候就藏了一小袋在自家家中。而且裏正看她平時默不作聲的,但那兩個光棍都對她有意思,平日裏沒少幫她忙。
周郡準備了半天,等着霜降到來,還有五天。天氣冷下來了,地裏的土就不好翻了,周林和他爹就帶着幾個年輕力壯地早起去打獵,每日都有東西帶回來。有時候是田鼠,有時候是雀鳥,有時候只能找到一些野果子和野菜,但柴火卻是每日每個人都能背回來很多。
他們還找到一些能做家具的樹木,也都砍伐着帶回來,等着做木工的工具買來做家具。王冬嵩,哦就是王寡婦她兒子,信誓旦旦的,平日裏老吹牛說他長大後會是十裏八村有名的木匠。大家夥兒等着他露一手呢。
“哥哥,這盆花好像焉巴了。”周嬌看了好久,把哥哥喊了過來。周郡一看也是,想了想把這盆花放在一旁,“咱自己先養着,待會你和路雲偷偷地再去挖兩株回來。”
他去找周大福大叔商量什麽時候出發,要不要繞小路。小路難走,但是從那山間穿可以省一點路程。
周大福和媳婦再商量什麽,周郡又回去了。等到出發那天,周大福媳婦沒有跟過來,周大福大叔說她不想去浪費幹糧,留在家裏處理野菜。
現在天冷,天亮的晚,幾個人卯時一刻,天光一線的時候才走出村口。現在呼吸都有白氣了,王寡婦還打了個寒顫,“這兒的冬天肯定比咱們老家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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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冬嵩反駁母親的話,“娘,這離咱老家就三百裏,不會冷到哪裏去的。”
周大福推着板車走在前面,周郡在他旁邊走着,時不時地看着板車上睡熟的路拾。路拾被裹在棉被裏,木材們都被捆起來了,花盆就在木材和被子邊上,虛虛實實地蓋着,當然還有野菜也有幾捆。
幾人沒有繞小路,而是按照去鎮子上的那條路走得,鄉道省道,這樣安全一些。走着走着就發現路上人多了起來。一打聽也是去趕廟會的,衆人就一起互相唠唠嗑走着。在蔡湖村村口拐彎的地方還遇到了一起進城的壯漢,好像是姓劉,他們還一路交流過。
周大福就和人寒暄起來,那個壯漢一家六口竟然來了三個去趕廟會。他們父子三人是去幹苦力的,背着幾塊幹糧,說是去縣城找活幹。
劉壯漢問他們地開墾的怎麽樣了,莊稼種上沒有,房子蓋得好不好,村裏人有沒有欺負他們的。大家都是一起逃荒來的,周大福也沒有瞞着,該說的都說了,就是說肥料不好弄,開墾出來的地趕不上種了,種上的小麥種子不知道開春能收獲多少。
劉壯漢說他們家六口人分到了十畝地,他們都開墾出來了,一部分種上了種小麥一部分種上了棉花。他一家六口人在大姜村二組,靠近着蔡湖村,蔡湖村是個七八十戶的大村子,而且靠近着鎮上,那裏的人經常去城裏賣菜,消息來源也豐富,而且有兩條大河由着他們蔡湖村一直流到鎮子的後面。鎮子就是沿着河邊建造的。所以他們蔡湖村水田多,她大姜村二組又挨着蔡湖村,水資源豐富的很。把荒地上的草和石頭及樹根弄進,開墾出來就放水,把土弄軟一點,再翻土會容易很多。
周大福很羨慕啊,疑惑他們怎麽速度這麽快,他們周家和劉壯漢家人數都差不多的,怎麽他們現在地還沒開墾完。仔細一問才知道他們分的不都是荒地,還有幾畝旱地,那旱地被開墾過只需要翻翻土就行。
“你們運氣好啊。”周大福真的非常羨慕,“只要等到開春,一切都好了。這冬日苦熬些。”然後問他們有沒有出錢買糧食,冬日難熬,有沒有什麽短工可以做的。
劉壯漢鼻子噴氣,“直娘賊,這糧食是吃不起的,俺們現在都拿米糠對付着。周兄弟,你要是有門路,可一定別忘了俺。兄弟俺別的沒有,力氣是有的。”他的兩個兒子也是笑呵呵的附和着自己的爹。
劉壯漢身軀像個塔一樣,又黑又壯,是壯不是胖,胳膊鼓鼓的,他的兩個兒子也是五大三粗的,三人走在一起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年齡大小的差別。反正看着就不好惹。
周大福也有心和他們交好,一路上也有個照應。要是他們真的能找到活計,以後說不定他們也能跟着一起幹。劉壯漢看他板車上有柴火,道:“城裏人燒柴也燒炭。聽說炭火賣的老貴了。”
周大福沒什麽反應,周郡聽着卻是心中一動,他想起了燒炭。他可能會燒炭,說是可能會,是因為他知道怎麽能燒出木炭來,但卻沒有實踐過。不想燒制陶器和打磨石刀,他都已經試驗過了,成功做出成品的。
想了想他開口問了,“劉叔叔,你知道那種觀音土哪裏有嗎?”
“那種像細面一樣吃了大肚子的土?”劉壯漢的一個兒子開口了,“這種土不能吃。吃多了會死人。”他很在意的說,目光在他們身上打轉,見周郡這麽幹瘦,懷疑他是餓瘋了。
周郡不好多解釋,只是道:“我不是吃的,那種土很有粘性,我們房子蓋得不是很好,我想用那種土絆着泥沙和淤泥糊牆。而且這種土還可以做瓦盆和陶器。”
“真的?”劉壯漢推開兒子,問道,“你會做?”他上下打量周郡,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模樣。周郡很想把他帶着的那個陶瓷罐子拿給他看看。現在正在路拾被子裏塞着呢。
周大福這時候開口了,“我這侄子打小聰明,又讀書識字,劉大哥,你要是知道哪裏有這種土,告知俺們一聲。俺們的房子啊,建造的太簡陋了。冬日不得把俺們都凍死。陶器能不能做出來還不知道,想試試也得找到土不是?”周大福順着周郡的話往下說。說起了他們沒近豫章王治下的區域的時候碰到過那觀音土,那土救了他們全村老少很多人呢,要不是那幾口觀音土,恐怕逃荒途中都撐不下去。
這話引起了劉壯漢的共鳴,他點頭說是的,他們家都吃過那種土,還說他本來有一個女兒的,就是這種土吃多了,撐死了。然後就提到他婆娘的一個遠房侄子去了禹城。禹城是有名的港口城市,他提到那裏有那種土,他就是靠着那觀音土活着到了禹城,然後他因為長得好又認識幾個字,自己賣身給了一戶大戶人家做了人家少爺的書童。前幾日來了信說過得可好了。他說那種土在白靈寺三十裏外的一處土丘有。
周郡聽到這,懷疑劉壯漢在吹牛。因為古代又不是現代,傳信哪有這麽方便,既然他遠房侄子逃荒的時候和他們分開了,又怎麽能準确地把信件送過來。周大福也半信半疑,問:“劉大哥,你們還能通信?”
“那咋不能。”劉壯漢砸吧嘴,“他可是俺女婿。能不想着我這老丈人。”
他兒子小聲道:“爹,小妹沒了。”劉壯漢一哽,“直娘賊,這觀音土可害死我閨女了。”不然這女婿混好了,他也能享女兒的福。見周大福和周郡不信的模樣,他一拍腦袋,索性直接說了,“我去廟會就是見我女婿,他跟着他的少爺出來趕廟會。讓俺帶着女兒去,可憐我小女兒……”
一把年紀的漢子眼眶紅了。劉壯漢的兩個兒子立刻扭過臉去,周郡趕緊快走兩步,把周大福的推車搶過來,“大福叔,我來推,你歇歇。”
周大福只好安慰着劉壯漢,“劉大哥,不瞞你說,俺的小女兒也是逃荒時候沒得,俺娘還有俺一個侄子侄女和小弟都沒了。這都怪趙王,趙王不是人!”他說着說着也勾起了傷心事,兩人對着就開始咒罵趙王。
周郡卻是想去白靈寺三十裏處土丘看看的。最好是真的。這樣他們三十口人就不用輪流吃飯了。真是的,一想到每日吃飯都是一輪一輪,等你吃完後我才有碗能用的日子,真是夠了。因為水缸是破的,所以每天提兩次水後,還要節約用,有的碗底都給你舔一遍,然後把碗給你用,你當然要去洗了,可是洗了又有人說打水麻煩。周郡每次都會洗碗,有幾次王家溝的人見了就說他假幹淨,都是一樣的泥腿子,洗什麽洗的。
周郡雖然不說,但是早就想買碗盆了,可是手中的銅錢就那麽一點,還要留着防備冬日裏幾個孩子生病,根本不敢亂花。每一文錢都要用在刀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