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擁有,就是幸福
“她要的是君國的天下,別忘了你也姓君!”文成帝厲喝。
殺氣在玉傾言眼底一閃而過,這是他最不想承認的事!
“傾兒。”
文成帝嘆了口氣,低了下頭,原來他的頭發早已花白大片,皇帝,是真的老了。
“傾兒,爹父皇知道你在氣我怨我,”他難得沒有自稱“朕”,他張了張嘴,聲音逐漸喑啞,“可是父皇我那時剛剛登基,根基不穩,自保尚且不
足,何況是後宮之事,你母妃當時被皇後迫害,連累害了你的雙腿,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急急地想要解釋。
“所以連母妃的屍體都保護不了,任由她落個烈火焚身屍骨無存的下場?”他施施然反問,聲音平淡,波瀾不驚。
文成帝啞然。
玉傾言有意無意地輕輕地磨着自己的雙腿。
“可你畢竟姓君!”文成帝盯着他,“你怎能允許這姓君的天下落入別人手中?”
“可是這姓君的君主卻沒有給百姓一個安穩的天下,”玉傾言側頭,冷冷地看着他,“你不行,自有他人替你!”
文成帝聞言沒有惱,反倒輕笑了聲,眼底閃過一絲詭異,“如果千無雙知道你是我兒子,她會怎麽樣?”
玉傾言一僵。
“她不會知道。”
他危險地說道,聰明人都能聽出話裏面的威脅,他不允許她知道,她就絕不能知道,即使這個人是皇帝也一樣!
文成帝不以為然,卻也識趣地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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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傾言瞥了他一眼,轉動輪椅駛到門前,打開門,出門前,他略回頭,沒有看他。
“我會幫你保住這天下。”說罷,他便拂袖離去。
但是有他這一句話,文成帝就知道應經夠了。
等在門外的是千忘,見他出來,恭敬地福了福身,她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叫天生來陪他入宮,而是自己,不過她也不想問,揣測主子的心意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她不想做危險的事。
出了皇宮,兩人一行一坐走在大街上,岔路上,千忘想要左拐。
玉傾言擺手,指了指右面的方向。
千忘一頓,推着他拐彎駛向右邊那條街。
悅來客棧。
面對門前的幾個臺階,千忘想了想,手上運功,拼盡全力想要把輪椅搬起來又要使得輪椅平穩,輪椅很輕,好像椅上的人沒有重量。
她的疑惑一閃而過,推着輪椅進去。
客棧裏客人不多,只有寥寥幾個,使客棧裏的情景一覽無遺。
角落裏,坐着個紅衣客人,側對着門口,桌上擺着一壺酒,兩個杯子,他端着其中一個杯子,輕抿了口杯中的酒水,優雅華貴。
不等千忘推,玉傾言自己催動輪
椅過去。
“公子來了,”渡擡起頭媚然一笑,“真快啊。”
是了,他早知道他會來,如玉公子的情報網線,他若想找到一個人,就沒有找不到的,他與其逃跑躲避,不如靜等。
玉傾言撚起幾枚金針,在指尖把玩着,眉目優雅,絕代芳華。
渡輕笑,“公子想要懲罰渡嗎?”
“我為何罰你?”
“因為渡違抗了公子的命令。”
“這是你的選擇嗎?”
渡一時無言。
玉傾言繼續問道:“你決定,選擇他,不後悔?”
渡低下頭,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豪氣幹雲。
玉傾言将金針放在桌上,語氣淡淡,“我不會懲罰你,你們為我做事,從來都不是我強迫的。”
是的,所有跟在如玉公子身邊做事的人,都不是被他強迫的,是那些人被他施恩解救,然後心甘情願跟在他身邊,甘願為他效命。
來去自由,從不強迫,自然談不上懲罰。
但是,不懲罰,不代表可以讓他們任意妄為,甚至傷害到千無雙!
玉傾言睨着他,“我只是提醒你,莫做自尋死路的事。”
他招來小二。
小二見是如玉公子,心下受寵若驚,如玉公子和千面将軍守衛國家,早已聞名天下,加上昨日法場上他也有去,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如玉公子的模樣,今日就有幸如此近距離與他說話,讓他怎能不心底澎湃?
“侯爺有何吩咐?”小二抑制着心裏的洶湧開口問道。
“四屜小籠包帶走。”
小二怔了怔,半晌才問:“是千将軍要吃的嗎?”
玉傾言一頓,點頭。
小二心中了然,只有千面将軍才最愛吃小籠包,尤其是他悅來客棧的,今日如玉公子來,定是為她買的。
小二應了聲,興沖沖地跑下去,再回來時,手上已經抱滿了打包好的包子,看起來莫說四屜,十四屜也有。
“公子,這是我家掌櫃的心意,麻煩您收下,掌櫃的還說以後不用麻煩公子特地跑一趟,他已經吩咐廚子每天準備十屜包子送到将軍府,給将軍補補身子。”小二的臉漲得通紅。
玉傾言點頭,雖然用包子補身子聽起來好笑,他知道這是平民百姓最真誠的心意,他若拒絕只會讓他們失望難過,倒不如接受。
千忘接過包子,望着懷裏的包子,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眼神很悲涼。
渡突然看向她,讓她警覺地提防起來。
渡嗤之以鼻,有些不屑地藐了她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給她。
信封上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她的臉色一下子從臉上褪去,顫抖的手接過信。
雖然
掌櫃再三推辭,玉傾言還是多少留下了些銀兩,由千忘推着在掌櫃和小二熱切的目光下離開,沒有再看那個紅衣客人一眼。
渡有些自嘲地嗤笑了聲,原來公子來這裏只是為了給千無雙買包子,并不是為了找他,也就是說如果他不是選在這家客棧等他,而是去了別家客棧,即使他知道他在哪,恐怕也未必會來見他。
千無雙!
大街上,人煙稀少,連來往的商客都少了許多,滿目蕭條,玉傾言心中一緊,這就是當今天下!
“不看看信嗎?”他瞥了眼一路上都在失神的千忘。
千忘聞言捏着信封的手一緊,信封被捏皺了些。
玉傾言有些不悅地瞥起眉。
千忘沒有說話,玉傾言也不再問,他們一直在大街上走着,直到經過一個焚化場的時候,千忘随手一揮,信封掉進燃燒的火堆中,眨眼化為灰燼。
玉傾言理了理微亂的袖口,漫不經心,“不想知道信上面是什麽內容嗎?”
“不用看也知道,”千忘的聲音很輕,大街上很靜,卻依然無法聽清她在說什麽,只虧如玉公子耳力極好才能聽到,“他從不會主動找我,只是在用到我的時候才會找我,這次來信……”她頓了頓,聲音拉得很長,“應該是為了提醒我三個月的時間已經到了,該上幽冥峰取血珠果了。”
她的語氣極淡,聽不出是喜是憂。
她抱着包子繼續推着他走。
玉傾言斂眉低目,若非三月時間将到,他也不會将她時刻帶在身邊。
“千将軍,真的很幸福。”
只聽她這樣說着,她在玉傾言後上方,玉傾言若想看她還要回頭仰視,他卻不想回頭,不想看到她此刻的神情。
她不幸福,她的人生苦難絕對多過幸福,一切都是命裏注定,過的好與壞,幸福與否全憑自己,他和她只是在努力地違抗老天對待他們不公平的人生,努力讓自己過得幸福,他們的命,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裏!
如若選擇了一條錯誤的路,那就沒有資格怪別人!
只要她同他在一起,這樣簡單的,就是幸福,足矣。
千廷筠請出前朝皇上禦賜的尚方寶劍,文成帝一時間也無可奈何,只能下令千無雙在府中靜養,不得踏出府門半步,說得好聽,其實就是囚禁。
将軍府其實并不安全,文成帝處心積慮地想要她死,派來把守将軍府的士兵自然不是省油的燈,加上千無雙女子身份已公開,各國派來暗殺她的殺手刺客多不勝數,若非千無雙拼死擋着,恐怕她早已命喪黃泉。
玉傾言只能将她接到定北侯府,文成帝一聽是如玉公子接走了她,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各國派來的殺手皆
被悄悄保護在府外的一百零七名暗人不留痕跡地解決。
從踏進定北侯府的那一刻,千無雙就發起了高燒,高燒一直不退,玉傾言守在床前沒日沒夜地為她施針用藥,足足守了一個月,她的情況才稍有好轉,人也漸漸清醒過來。
那時候千無雙的神智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她動了動手臂,還是痛得厲害,她自嘲地笑了笑,被割下來了十一塊肉,這麽快就長好了,她也太神奇了。
十一刀?她想到這個數字,看來十一果然是她命裏的劫……
玉傾言坐在她身邊,趴在床邊微微小憩,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他就醒了,只是直起身子看着她,無聲無言,深深地看着,不止是看入眼裏,還想要印入心裏。
千無雙也看向他,她受傷昏迷,消瘦許多,他也好不到哪去,同樣消瘦的身子,使得他溫潤的臉頰更加棱角分明,俊美滄桑。
他們對視良久,千無雙坐直身子,靠進他懷裏。
玉傾言擡起手,輕撫她的後背。
屋子裏沒有其他聲音,他們的呼吸聲也很輕,他們靜靜相擁,那樣溫暖柔美,似乎是天地間最美的一幅畫。
她昏迷了一個月,他卻沒有真正地睡上幾日,不眠不休地守護着她。
千無雙幹瘦的手指撫上他泛黑的眼睑。
她往裏挪了挪。
玉傾言自然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他褪去鞋子,雙手吃力地撐起身子從輪椅移坐到床邊,扶着她平身躺好,為她蓋好被子,這才掀起被子的一角,自己也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