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好了,該受的知識教育和待人接物訓練在伊頓五年,在劍橋本科的四年也學得差不多了。我想來想去,‘文’已經行了,還就是‘武’差了點,難得碰到一個又仗義又會打的前輩,雖然是意大利人,我也忍了。”
“至于專業什麽的,好多基礎的東西其實都是相通的,我一開始也沒有好好學,整天尋釁滋事。過了半年,入門了以後,發現還挺有意思,漸漸的就上道了,現在還很熱愛這個專業呢。”
範曉晨不禁感嘆人生真是有趣,這麽歪打誤撞的也能走得如此順利。
“唉,真懷念那個熱血時代啊。”貝凱文長嘆一聲。
“講幾個段子來聽聽啦。”範曉晨很貼心的鼓勵道。
“嗯,想當年啊……”貝凱文陷入了對熱血歲月的追憶中,布啦布啦的先是講了和足球流氓那一場混戰,然後又想起了制伏打劫學生的一群混混的事跡,越講越激動,睡意全無。
講着講着,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除了剛開始那會範曉晨還附和他幾句以外,這一大段激動人心的描述,怎麽都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啊。
他停下來,屋子一下子就變得很靜,在一片靜谧中,有一個很和諧很均勻的呼吸聲從旁邊傳來。貝凱文定睛一看,這臭丫頭竟然早就睡着了!
太受傷了,竟然在別人講述自己的英雄事跡的時候,睡着了!貝凱文真是拿她毫
無辦法。
範曉晨也知道這樣不好,她一直堅持着想聽完那些“打打殺殺”的段子,但是她實在太困了。幾乎從不運動的她,白天先是大運動量的打了球,晚上又心潮澎湃的看了一場鬥毆,可謂身心俱疲。一開始躺下來覺得難為情,還睡不着覺,後來和貝凱文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倒是放松下來,也真正感到了十足十的疲憊。凱文,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困,很困……她一邊想着,就一邊去會周公了。
貝凱文很無奈,也沒什麽辦法,只好也悶悶的睡覺了。他剛有些迷糊,突然被人猛的踹了一腳,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肩上又挨了一拳,還伴随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你……這個大……爛人,打你!”
他終于明白什麽叫“賊喊捉賊”了,這裏真的有一個睡姿不良的人,不過,絕不是他貝凱文!倒是這個範曉晨,原來剛才那一番惡意揣測,純粹是以己度人啊。
他又不困了,翻過來欣賞這個小東西到底要怎麽折騰。範曉晨剛才搭起來的那個戰壕已經被她自己夷為平地了,她像是在做着什麽糾結的夢。聽說人累了,睡覺就會更加不老實,看來這條很适用于她。
貝凱文正看得樂,突然本來平躺着的範曉晨來了個大翻身,竟然朝他滾過來。身手矯捷的貝凱文自然是立刻張開雙臂,想了一晚上都沒有得逞的擁美人入懷,沒想到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了,他倒突然有點不知所措了。
而夢裏的範曉晨,此刻正抓着一個大抱枕開心得要命呢。她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心想,這個抱枕真好,不僅有彈性,還很溫暖……
☆、夢中真言
貝凱文抱着懷裏的範曉晨,心情十分複雜。縱然他經驗不少,這種在睡夢裏投懷送抱的還真是頭一糟。此時此刻,他面臨一個重要的抉擇,渣還是不渣,這是個問題。
夢裏的範曉晨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正深刻考驗着這個又溫暖又舒服的“大抱枕”,竟然還不知死活的把一條腿架了上去,整個人呈現八爪魚的狀态,看得貝凱文一愣一愣的,見過睡姿不良的,還沒見過這麽不良的。
美人在懷,馨香溫軟,她均勻的氣息就那樣綿綿的朝他撲來,一層又一層。女孩子特有的香氣弄得他心神蕩漾,他的手撫在她的背上,沿着背上凹陷的曲線滑下。他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又吐出胸中的一口熱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
他一直在想着如果今夜就這樣由着自己的性子和需求下手的話,明天将要面對怎樣的後果。理智告訴他萬萬不能,人不能渣到這地步,貝家幾百年的清譽就要被他毀之殆盡了。
夜色中,她的面龐柔和清秀,幹淨純粹。他忍不住擡起手拂過她額前的劉海,在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短暫卻熾熱的吻。被吻到的範曉晨覺得臉上癢癢的,擡起手蹭蹭臉,一副要趕開蒼蠅蚊子一樣的神情。
蹭完了她把手放下來,很自然的搭在了貝凱文結實緊繃的腰上。貝凱文本來就極力克制隐忍着,這搭上來的小手,如同在他身上撩起把火來。他心裏感嘆,曉晨啊,你這是把我往懸崖邊上推啊,逼我做禽獸是不是?
他一度甚至懷疑和滿懷期盼的想這小東西是不是裝睡勾引他,可是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真正是酣睡得呼呼的,轉而又失望至極。
沒想到這還不算完,正在夢裏和抱枕“搏鬥”的範曉晨,突然發現這抱枕竟然是真皮做的,她擡起手左摸摸右搓搓,覺得手感真心不錯。而此時,現實裏的貝凱文卻要發瘋了,因為這個臭丫頭正在對他上下其手,現在手還扒上來,對着他的胸肌和腹肌又是按又是搓的,真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這絕對是騷擾,赤/裸裸的騷擾,是可忍孰不可忍,貝凱文再也控制不了了,他的身體早就起了反應。這會兒他真希望能拿個攝像機把她如何勾引他的“惡劣行徑”都拍下來,明天好為自己證明是如何的忍無可忍才“痛下殺手”的。
他不再遲疑,一雙手輕松的便鑽進她松松大大的T-shirt中,在一片光滑細膩的肌膚上暢游。他湊近她的耳根,在那裏呼出溫熱的氣息,他要喚起她更大的熱情,即使是在睡夢裏。細碎的吻輕輕的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又沿着小巧的下巴一路向上,終于覆住她有些嘟嘟的紅唇。
範曉晨渾身燥熱,夢裏的場景突然一
轉,她正和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在草坪上嬉戲。那狗太大只了,她完全控制不住場面。而且那只也叫“凱文”的狗好像很喜歡她,撲過來一直舔她,弄得她脖子和臉都好癢啊。
他輕輕吸吮她的一雙唇瓣,像在品嘗一杯陳年甘露,而她也張開嘴,小舌輕挑,似在回應他,這讓他更加情不自禁。一雙手已不知何時撫過纖細的腰肢和柔軟的小腹,向着胸前的一對渾圓挺進。
夢裏的範曉晨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她抱住那只長毛大狗,告訴它不要再鬧了。一人一狗并肩坐在草坪上,她想着這只狗狗竟然和自己喜歡的人同名呢,十分有趣。
如果那個人也像這狗狗一樣如此熱情的表達自己的情意就好了,想着想着狗狗的臉竟然變成貝帥哥那張俊臉,擡着爪子取悅她,她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可是,面對喜歡的人,要讓她先去表白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她沒有那個膽量,也無法收起驕傲的自尊。她笑着轉過頭,看着一旁正朝她搖着尾巴吐着舌頭的狗狗,心想就對你這個忠心的家夥偷偷表白好了。于是說道,“凱文,我好喜歡你啊。”
已經完全在用下半身思考的貝凱文,在即将觸上“二壘”的那一刻,卻聽到了夢中的範曉晨這一句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表白,他整個人便怔住了,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來。
這一句夢中的表白,徹底震撼了他,原來她也是喜歡自己的。這讓他內心歡喜,也一下子從剛才意亂情迷的狀态中驚醒過來。
範曉晨這句夢話,其實是把貝凱文吓到了。他雖然不否認自己喜歡她,可他知道自己的喜歡和她的喜歡是建立在不同的基礎之上的。換言之,範曉晨是個對待感情很認真的姑娘,和他一向随着性情走,感情總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愛情觀念大相徑庭。
我這是在幹什麽?他自問道,突然覺得他承擔不起這沉甸甸的“喜歡”二字。盡管已經三十四歲了,貝凱文還沒有想要settle down下來,結婚、成家這些東西對他還很遙遠,對着一個人從此過一輩子,是一個讓他有點想要逃跑的念頭。
雖然他的父母二十幾歲的時候就相識相愛,直到今天都幸福甜蜜;雖然參加文森佐和羅薇薇的婚禮時,他也切實的被那無論生老病死一生不離不棄的誓言感動,但他仍是無法想象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低頭看看懷裏的人兒,這會兒倒是睡得比剛才安穩了許多,他心裏竟然湧上來一股害怕傷害她的內疚之情。她和他交往過的女孩都不一樣,她沒有多少情感經歷,她豪爽的性格下其實是一顆單純又有點小倔強的心,她想找一個可以過一輩子的人。
可是他雖然喜歡
她,卻無法給她一輩子的承諾。與其之後再傷害她,不如從頭就不要開始,他甚至開始慶幸剛才沒有一時迷糊鑄下大錯。
範曉晨還不知道自己睡夢中大膽的一句話,在為自己守住了清白的同時,也讓一份還在萌芽中的感情被徹底隔在了門外。很久以後,兜兜轉轉回頭再看這一刻,才知道世事無常,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麽奇妙。
她翻個身轉過去,背對着他,還壓着他一只胳膊,整個人蜷得像個蝦米。貝凱文也扭過來從背後抱住她,一邊感受着兩個人身體的契合。把她放走,自己做得對嗎,他竟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了。可也只是轉瞬的一念,他還是覺得先逃開再說吧,他需要時間。
這一夜範曉晨後來睡得很安穩,背後傳來的源源不斷的溫暖還有環在身上的有力臂膀都讓她在潛意識裏無比安心。當然,她自己是不知道的,更不知道這一夜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她是被上午的陽光曬醒的,厚窗簾都無法完全遮住的強光預示着時間已經不早了,她睜開迷糊的眼睛,看看床頭的鐘表,已經十點多了。她突然想起來昨晚是和貝凱文一張床睡的,一下子清醒過來,趕緊檢查一下自己的衣物,确認都還在身上,這才放下心來。
貝凱文已經起來了,她可以聽到外面客廳裏的響動,還能聞到紅茶的香味。用手扒扒頭發,又搓搓眼睛,确保沒有眼屎,她才有點怯怯地走出來。貝凱文果然已經穿戴整齊,一身清爽的坐在落地窗前看報紙。和他比起來,範曉晨覺得自己這個樣子連個丫環都算不上。
“早啊!”貝凱文看到範曉晨,露出貝式招牌笑容,燦爛得一點不輸給外面的陽光,“有泡好的早茶,冰箱裏有面包和水果,你随意哦。”他招呼道。
範曉晨也打了個招呼,然後便一頭鑽進了洗手間,把自己也趕快從頭到腳收拾了一番,又換上衣服,這才走出來。捧上一杯熱熱的英式早茶,她走過來坐下,忍不住說起了昨晚的事。
“不好意思啊,昨晚我聽着一半就睡着了。”她先道歉。
“沒關系,其實我也很累了,看你睡了,就也休息了。”貝凱文講得雲淡風輕,範曉晨不知道怎麽的卻感受到一股不似往常的冷意。
“那個,我睡覺好像不太老實,昨天沒有吵到你吧?”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貝凱文想到她昨晚的表現,心裏笑死了,臉上卻裝出幾分平靜,“嗯,其實你一直在說夢話呢。”
“啊?我說了什麽?”範曉晨心裏大驚,果然啊果然,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壞的習慣啊!
貝凱文一臉壞笑,“說你喜歡我啊。”
“噗!”範曉晨剛喝下去的一口茶全嗆
了,把貝凱文吓了一跳,趕快又是遞上紙巾,又是拍背。範曉晨一通狂咳,臉憋得通紅。
好不容易緩上來一口氣,她一臉絕望的望着貝凱文,“是真的嗎?”
“唉,你這人也太不禁逗了,我和你開個玩笑,就把你吓成這樣。”貝凱文還裝無辜。
“你!”範曉晨窘死了,天知道她剛才悔死了,“你這人真是的,這種事能拿來亂開玩笑嗎?我就說我怎麽會說這種話嗎,毫無根據!”得知是開玩笑,她便理直氣壯起來。
“哎呀,懶得理你,讨厭。”邊說她邊朝廚房走去,自己找面包吃去了。她想,說夢話這毛病怎麽治啊,人家睡覺都是戴個眼罩,莫非她以後要戴個口罩才行?
貝凱文心裏卻是一絲苦笑,她果然嘴巴好嚴啊。一個人越是把自己的感情看得重重的,越會這樣吧,既是維護一份驕傲的自尊,也是在自我保護。這是一份禁不起傷害的感情啊。
吃過早飯,範曉晨說還是早點回家,昨天就一天都沒在家,今天還是陪父母吃午飯的好,也免得他們惦記。貝凱文就也沒堅持挽留,拿上鑰匙送她回去。
一路上他似乎都有心事一樣,話不多。範曉晨看他似乎沒有太高的談話興致,自己便也默不作聲,她從來就不是一定要去哄對方說話的類型。不過,她還是隐隐的覺得他和之前的他有些不同。
看着他的車遠去,範曉晨心裏莫名的有些失落,相處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這一天裏發生了許多事,他們牽着手,在同一張床上入睡,她認清了自己的感情,沒想到分別的這一刻竟會是淡淡的失落感。
才進家門,手機就響起來,0039羅薇薇,上次打電話還是兩個多月前。
“喂,曉晨啊,你最近怎麽樣,見到凱文了嗎?我跟你說啊,你千萬不可以喜歡上他啊。”羅薇薇難得這樣急切的開門見山。
此刻的範曉晨,一顆心就悠悠的沉到了底,一股寒意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
☆、各自神傷
範曉晨算算時間,羅薇薇幾乎是清晨一大早起來就給她打的這通電話,看得出來是有多麽的十萬火急。
“你上次不是提醒我了,說交交朋友可以,談戀愛不可以。”自己這話一出口,範曉晨就想大嘴巴抽自己,虧你還記得啊,蠢貨!到底還是陷進去了,還陷得一塌糊塗。
“嗯,上次我只是聽文森一說,沒太往心裏去。而且想着你之前不是‘柏原崇’都沒看上嗎,貝凱文應該也還好。”羅薇薇喘口氣,她快生了,最近說話說得快一點都要倒口氣,“但是昨天晚上我們聊起來他,我才聽說此人段數實在是高,萬萬不是‘柏原崇’那種只是長得帥的人可以比的。”
範曉晨心裏長嘆一聲,是啊,所以這不就是當初她沒看上“柏原崇”,而今卻連狀況都沒搞清楚,就一頭栽進貝式大坑的原因嗎。
“那個,他段數怎麽高了?”範曉晨問得有點底氣不足,還有那麽點不情不願。要是擱以前,她一定會大叫“我靠,就愛聽八卦,速速八來”。
“嗯,聽說他以前有好多女朋友,十個手指頭加腳趾頭都數不過來,幾乎幾個禮拜就換一個。而且都是好合好散,個個被他哄得團團轉。”羅薇薇先來個總概括。
“而且,他最大的武器不光是長得帥,聽說是十足的紳士作風和溫柔體貼,所以即使是他先抽身而退,對方也總是念着他的那些好,聽說不少到現在還保持聯系,都是好朋友。”
“唉,上次在婚禮上我就覺得這是個禍害人間的,果不其然。聽說那些被他甩了的女孩好幾個現在還公開表示,只要凱文回心轉意,願意随時重新開始。你說這都是什麽事啊?!對了,你們怎麽樣啊?沒什麽事吧?”羅薇薇終于想起來範曉晨都還沒怎麽說話呢。
這些控訴一刀一劍的紮在範曉晨的心上,她覺得這簡直就是她的真實寫照啊。被他的紳士作風、溫柔體貼、英雄救美所迷惑,再加上那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和好身材,她已經不知不覺間冒進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因為你提醒過我,所以我對他根本沒上心,再說就見過兩回,吃了個飯,根本沒怎麽着呢。”這幾乎是範曉晨第一次對閨密撒謊,實在是她還沒想好這個事情到底該怎麽辦,她總不能說“哎呀,我已經沒救了。”
又各自聊了下近況,這通電話就被範曉晨以吃飯為理由挂掉了。放下電話,羅薇薇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總覺得今天的範曉晨有點怪怪的。
看到她陷入沉思,文森佐靠上來,“凱文的事?”他問道,羅薇薇點點頭。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操心也操不過來。再說,沒準凱文現在改邪歸正了呢。
”其實這純屬安慰,他真正心想的是,凱文要是能改才叫怪了,只能祝福這姑娘福大命大了。
話說當年有個女粉絲追文森佐追了好久,怎麽都甩不掉。然後貝凱文自告奮勇,宣稱願為老大兩肋插刀,犧牲自己的色相。然後果然沒出一個月,就把女粉絲給騙走了,搞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好多人都說他這是自謀私利,文森佐是毫不在意的,只要清靜就好。
這事他當然沒和羅薇薇說,雖然他不介意薇薇偶爾為他吃點小醋,但現在時候不對,一切以“安全生産”為優先。
羅薇薇這電話不打還好,偏偏打還打晚了,搞得範曉晨滿腦子都是貝凱文。一面是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一面是那些血淋淋的控訴,就像冰火兩重天。可是現在,縱然是她想回頭也沒那麽容易了,人的感情動了,又豈是別人一兩句話就能勸回來的,如果世上的感情都能靠擺道理就理清的話,就不會有那麽多為情所困的人了。
有句話說,誰年輕的時候沒愛上過一兩個人渣呢?只是範曉晨在感情上素來“大器晚成”,連愛上人渣都比普通人晚了好幾年。
接下來整整一個禮拜,沒有一個電話,也沒有一條短信,可憐範曉晨連上廁所都帶着手機,就差洗澡沒弄個防水袋挂着了。可這個可惡的貝凱文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毫無音訊。
如果是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她還能理解。可是現在發生這麽多事,難道他真的一直只是把她當作朋友嗎?還是她連好合好散的短期女友都不夠格,就已經被三振出局了?
越是沒有他的消息,她越是失了一顆平常心。她一會兒罵自己蠢,發誓再也不想他了,不等他的電話了;一會又忍不住盡力為他開脫,想他該不會是生病了吧,有什麽要緊事吧,所以顧不上聯系自己。她不知道,她越是無休無止的猜測他的心思,她自己的一顆心,其實就淪陷得越快。
好不容易挨到星期五,下午又有項目碰頭會,想着終于可以見到他了,範曉晨心裏一陣歡喜。貝凱文帶着希琳準時出現在會議室,他看起來一點也沒像生了什麽病,或者有什麽急事忙不過來的樣子,反而精神煥發,愈發英氣逼人,範曉晨既松了一口氣,卻也有些恨恨的情緒湧上來。
再見希琳,範曉晨還有點尴尬,而總是一板一眼的希琳卻對她沒有一絲的特別關注,仿佛上個周末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比希琳更淡然從容的當然是貝凱文,他依舊談笑風生中刀光劍影,一心一意在談正事上。範曉晨覺得他幾乎沒給自己一點多餘的關注,心裏覺得涼涼的。
這一場會,她開得三心二意,眼睛總是忍不住朝着貝凱文的方向瞟啊瞟,會議說
的什麽她完全沒聽進去。好在她本來就算半個打醬油的,誰也沒指望她站出來力挽狂瀾什麽的。
她想起來以前有次向羅薇薇讨教與男人相處的招數,結果被批評太驕傲,總是放不下自己的身段,把感情掩藏得太好,讓對方摸不着頭腦。羅薇薇說,有時候女生适當主動一點,也沒什麽不好,不要總是等着對方找上門來。
如今她把這話想起來了,決定實踐一把。她在下面按手機,改了又改,終于拟了一條看起來特別正常的短信:“晚上有空沒,一起吃飯?——曉晨”,猶豫了半天,才按下了發送鍵。
結果她是過了兩個鐘頭,直到快下班的時候才收到他的回複的:“對不起,今天晚上提前有安排了,不好意思——凱文”。
範曉晨盯着這條連落款都算上也才只有十九個字的短信,愣是看了足足十幾分鐘,想要從中捕捉到哪怕一絲暖意,結果找到的卻只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他甚至都沒說“下次吧”,他只是拒絕了她。
範曉晨的一顆心在這個本該開心歡度的周五之夜,失落到了極點。
其實,貝凱文并沒有騙她,他今天還真是有安排了。以前在劍橋一起醉生夢死的鐵杆“狐朋狗友”安東尼到上海出差,知道他在N市,禮拜五的公差一結束就坐着高鐵趕過來了,說是要一起重溫當年泡吧泡妞的熱血歲月。
貝凱文到車站接上安東尼,兩人有三年沒見了,安東尼的工作也是滿世界的的飛,上次兩人聚在一起還是在倫敦,不用說也是瘋狂的Pub之夜。
兩人吃頓飯,聊聊各自的近況,又一如既往的互相貶損擠兌了一番,很快便找到了當年的感覺。飯後華燈初上,N市的夜生活也拉開了帷幕。貝凱文把安東尼帶到一處頗為高檔的Pub,他也是第一次來這邊,不過對于這兩個“老手”來講,沒什麽能難得到他們的。
安東尼是純英國人,金發碧眼的高個兒帥哥。說起來這年頭真是越來越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方向發展。高帥富和高帥富一起出入高級場所,窮屌絲就只有和窮屌絲一起窩在家裏看片吃泡面的苦逼人生。
本來頗有幾分躍躍欲試小激動的貝凱文,在邁入音樂震天、鼓點激烈、燈光迷亂的pub的那一刻,竟有幾分不适,他想難道自己真的上了年紀了,也會對從前極度熱愛的環境産生了不良反應?腦海裏竟忽然閃出了和範曉晨在溫暖安靜的橘色燈光中一起彈吉他唱歌的情景,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們好不容易沖過在舞池裏搖擺的俊男美女們,擠到吧臺前,先一人點了一杯威士忌熱熱身。
從這兩個極品高大帥哥才邁進Pub的那一刻,
不少女孩的目光就已經開始圍着兩人打轉了。他們第一輪酒還沒喝完,就有兩個面容姣好又身材火辣的女孩主動湊了上來。
介紹這家酒吧給貝凱文的人特意強調,這裏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小姐,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自己出來玩尋求刺激的,很多還有很體面的工作,晚上是夜店的辣妹,白天換上套裝就是CBD的精英,總之就是讓他們大可放心。
要是擱從前他一定會馬上切換成泡妞模式,開始施展自己的性感魅力,不過今天他卻總有點漫不經心。一旁的安東尼顯然比他進入狀态要快,一雙手已經扶住了另一個女孩的腰身。
新一曲響起來,兩個帥哥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分別拉着兩個女孩進入了舞池開始對舞。光怪陸離的七彩燈光下,貝凱文望着對面女孩濃濃的煙熏妝,突然就有一種陌生感,他甚至想這厚重的彩妝背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不過,到這裏來的人誰又真的關心每個人背後的真實呢。他想起來那張清新得可以擰出水來的小臉,那個早上睡醒頂着一頭亂發就跑出來的女孩,那個在夢裏對他上小其手又對他表白的小人兒,那麽真實……
夜已深,貝凱文開着車在冷清的街道上飛馳,透過後視鏡,可以看到安東尼和他今夜領回來的女孩正在後座上激烈的親吻互相撫摸。曾幾何時他也這樣和剛認識的姑娘激吻,有時甚至醉得轉天醒來記不住昨晚和誰上了床,可是現在他卻突然有種陌生感。
他把他們放在麗思卡爾頓酒店門口,然後一個人開車回了家。這一晚,他終究沒有找回當年的狀态,委婉的拒絕了那個對他無限示好的煙熏女孩。
這會兒,他滿腦子裏都是一張挂着郁悶的小臉兒。今晚他拒絕了她,他可以想象她有多麽失望,她今晚是怎樣度過的呢,有沒有找到其他開心的過法呢。這些念頭緊緊纏繞着他揮之不去,他覺得自己的狀态不對,很不對……
☆、相親驚魂
百無聊賴的範曉晨又在盯着手機發呆,過去的兩個星期裏,她仍是沒有收到任何來自貝凱文的聯絡,而沒事看看手機卻成了她的習慣。
她心裏越來越清楚,貝凱文根本沒把她當回事,她也想毫無牽挂的抽身而去,卻發現這世上最難控制的其實是自己的一顆心。
幾次在夢裏,夢見一失足跌落一個大坑裏,這坑又深又滑,她怎麽爬也爬不出去。醒來心還在砰砰的跳,然後便是無盡的失落。
正在她失神的時候,桌上的手機突然震起來,吓了範曉晨一跳。不可能是他,雖是這麽想着,看到屏幕上果然不是他的名字的時候,還是被失望的情緒包圍。而且,這來電話的人還是個她極其不待見的親戚。
“姐,我是曉曦啊。”表妹範曉曦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
範曉曦是範曉晨小叔叔的女兒,也是範家僅有的兩個女孩之一。範曉晨比表妹大一歲,她爸爸很早就讀書走出了鄉下老家,定居了N市,範曉晨也因此成為了N市出生、N市長大的城裏孩子。而小叔叔則一直留在了鄉下,雖說生活條件一點不比他們差,但這麽多年,小叔叔一家話裏話外的就總是以小地方自貶,透着股淡淡的酸氣。
範曉晨重點大學畢業,去過英國去過日本,範曉曦大專畢業,托人托關系在N市找了個工作,論學識就又被範曉晨給硬生生比了下去。這還不算,與容貌清秀又嬌小可愛的範曉晨相比,範曉曦卻生得五官一般,又是個愛發胖的體質,站在一起整整比她表姐大出一圈來。
表姐範曉晨的存在,成為範曉曦多年來的一塊心病。樣樣被人比下去的心情,實在是讓人惱火。于是,讨厭這個表姐,背後說說她的壞話,也成為了她人生裏的一種樂趣和習慣。
這對表姐妹從小到大一直被一票親戚們比來比去,如果說範曉曦唯一贏過了範曉晨的,就是先于這個處處優于自己的表姐,提前把自己嫁了出去。
“姐,你最近怎麽樣?個人問題還沒進展吧?”這話問着像關切,聽起來卻總有那麽一種幸災樂禍在裏面。
“沒呢,還是老樣子,按部就班。”範曉晨一直不想跟她一般見識,知道曉曦不喜歡她,她也不刻意去讨厭對方,主要是沒必要給自己添堵。
“我今天打電話就是要給你介紹個優質男,這次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啊。”範曉曦激動的說道,“為了把好關,我先給奶奶和大姑她們都說了,大家都說條件實在是好,要你好好努力!”
範曉晨一聽,心裏就來氣了。人她都還沒見過,你就跟一大家子天花亂墜的吹出去了算什麽啊。見了面,如果她不滿意,親戚們就要說,你看自己要求太高
了,嫁不出去也是活該;要是對方不滿意的話,大家又會說,唉,到底是自身條件不夠好,遇上好的又夠不到。再說,對方到底好不好,誰知道啊,現在也不過是一面之詞而已。
“這人是我們客戶的一個朋友,長得很不錯,三十三歲,年輕有為,在河邊還開了一家畫廊,是你喜歡的文藝範兒。”範曉曦一副搞推銷的口氣。
說實話,範曉晨現在一點也沒有去相親的心思。她的心已經被貝凱文那點事占得滿滿的,實在分不出一點空間。可她又不能不去,如果她不去見的話,曉曦還不知道要在親戚們面前怎麽興風作浪呢。
星期五下班,範曉晨在洗手間補了一點淡妝,又把頭發簡單打理了一下,就去赴約了。她心裏沒報任何希望,而且無論誰看不上誰,她都是落埋怨的那一個,她也無所謂了。
地點約在河邊的一個茶餐廳,距離商業區也很近,環境不錯,內裝也很有品位。
對面坐着的男人叫孟涵,如曉曦所說,長得确實比平均水平高一些,但因為有貝凱文那張臉、那副身架在那裏比着,連大多數帥哥都會被比下去,更不要說只是略高于平均了。
“聽說你留學過英國?”孟涵喝口茶問道。
“嗯,呆過兩年,拿了個碩士學位。”範曉晨搭着腔。
“還是覺得中國好吧?我一直覺得西方國家早就走上了窮途陌路,未來的希望都在中國,所以我連去都懶得去。”
這也太盲目自大了吧?範曉晨心裏暗暗想道,先扣十分。去都沒去過,看都沒看過,就覺得人家不行了,就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這是什麽心态?中國這兩年經濟是有所發展,可那也是犧牲環境、資源以及人力成本為代價的,而這些問題的存在,使得目前的發展不可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
連她都懂的道理,眼前的男人卻看不明白。她心裏不禁覺得這男人實在有幾分淺薄,他對中國現狀的認識比那個英國國籍、中文半吊子的貝凱文都差得遠。唉,怎麽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