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嬌氣
我長個兒呢
江霄懊惱地暗罵了一聲, 想跟付清舟道歉，話卻卡在喉嚨裏死活憋不出來。
付清舟臉上驚愕的表情轉瞬即逝，他看着江霄, 試探性問道：“你是不是——”
江霄木着張臉看着他。
“在你爸家裏受了委屈？”付清舟對他突然的反常行為做出了一個合理的猜測。
操。
江霄納悶地問：“你這腦子到底怎麽考出來的年級第一？”
付清舟認真回答：“好好學習。”
江霄直接被氣笑了。
付清舟看着江霄大步離開的背影，抿了抿唇。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江霄是在吃醋, 但是很快就将自己的癡心妄想給壓了下去。
吃醋的前提是喜歡, 現在的江霄對他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付清舟看了一眼手裏的鑰匙。
不過發起脾氣來還挺吓人的。
江霄以為跟付清舟做同桌一定會很幸福, 但前提是他們之間沒有吵架——嚴格來說這并不算吵架，他不過是吼了付清舟一句，沒等他一起上樓而已。
但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 最終的破碎往往也只是由條不起眼的小裂縫開始的。
江霄有些沮喪，他極力讓自己不去注意旁邊的付清舟, 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黑板和老師身上，然而思維并不受他主觀意識的控制。
他的餘光一直在關注着付清舟的一舉一動, 腦海裏會循環播放那天晚上付清舟和姜思雨牽手的畫面，還有他情緒失控吼付清舟的舉動, 懊惱, 憤怒, 惱悔，愧疚，不甘心……亂七八糟的情緒堆積在一起，将他本就不多的自信心打擊得體無完膚。
就算意識到他喜歡的是三十八歲的付清舟又能怎麽樣呢？
他現在只有一個付清舟。
而這個付清舟還不是屬于他的。
江霄手裏的紅筆轉得飛快, 盯着英語老師手上的戒指出神。
“江霄，你來回答一下這題選什麽？”老師突然點了他的名字。
江霄猛地站來, 低頭看桌子上一片空白的練習冊。
付清舟在旁邊的草稿紙上畫了個大大的「C」, 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
江霄瞥了一眼,“選C。”
“好，你來給同學們講講為什麽選C。”英語老師走到了付清舟桌子邊上。
“呃……”江霄連哪道題都不知道。
“這C寫得真大，我在講臺上都能看清。”英語老師笑眯眯地看着付清舟，“來吧，同桌幫忙講一下。”
付清舟站起來簡明扼要說完。
“都坐下吧。”英語老師擺擺手，“這個後置定語我都講了幾遍了，做對的統共才幾個……”
江霄郁悶地開始改題，旁邊付清舟給他遞了個小紙條，字特意寫得小了點兒。
“沒事吧？”
付清舟字一般，規矩無聊地跟他這個人一樣，但看起來就是十分順眼，江霄兀自欣賞了片刻，畫了個「。」回去。
「？」付清舟又把紙條推回來。
英語老師犀利的目光看過來，江霄面不改色地将紙條夾進了練習冊裏，一副認真聽課心無旁骛的樣子，下課鈴聲響起，付清舟合上英語課本，轉頭看向江霄。
江霄低頭改錯題，硬是頂着他的目光改完了一道題，然後擡起頭來笑道：“有事？”
“吃雪糕嗎？”付清舟學着他轉筆的動作，将手裏的自動鉛筆轉了一圈，攥進了手裏。
“也不是不行。”江霄覺得自己好像沒太有骨氣，付清舟這樣小心翼翼的求和，他心裏就開始自責甚至開始心疼，臉上的笑頓時一收，冷漠地看着他手裏的鉛筆，“你那自動鉛筆太重，不好轉。”
付清舟換了個支中性筆，但依舊只能轉一圈。
江霄拿着自己的紅筆連着飛快轉了好幾圈，帥氣的收了個尾，“你請我吃雪糕我就教你。”
趁着大課間的空，倆人去食堂邊上的超市買雪糕，江霄還順便買了個剛出鍋的手抓餅。
幾口吃掉了雪糕，他又扒開紙袋開始吃餅，旁邊的付清舟看得胃疼，“你剛吃完涼的又吃熱的，吃得下？”
“沒你那麽嬌氣。”江霄混不在意道：“我長個兒呢，餓。”
付清舟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你說誰嬌氣？”
“呃……”江霄吃着餅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睛，緩緩地轉過頭來盯着他，“我說你——的胃嬌氣。”
付清舟的胃确實不太好，年紀大了之後這個問題越來越嚴重，但重生回來，身體好了不止一倍，他拒絕認同江霄這個評價。
“我的胃很好。”付清舟有理有據地反駁，“我能吃雪糕。”
在注重養生的付總眼裏，能吃雪糕就已經是胃很好的表現了。
“嗯嗯。”江霄敷衍地點頭，“但是你不能吃完雪糕接着吃手抓餅，上次體育課你吃完雪糕又吃了根烤腸，一下午臉都是白的。”
“呃……”付清舟無法反駁。
事實上那天一晚上他都沒睡好，胃裏翻江倒海，甚至決定再也不吃雪糕。
結果還是陪着江霄來買了。
但哄江霄開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比如回去之後付清舟課桌上突兀出現的奶茶和上面的愛心小貼紙就很讓人不爽。
“一個特漂亮的姑娘送來的。”葉揚沖付清舟擠眉弄眼，“可以啊舟哥，桃花朵朵開！”
“十班班花。”宋竹去後面接水，感慨道：“咱們舟哥，身高腿長，長相俊美，性子高冷，計算機大神，還是年級第一，靠，擱小說裏妥妥男主角，要不是兔子不吃窩邊草，我也想下手。”
江霄差點兒把剛喝的水給噴出來。
“可惜啊，我已經有我家糯糯了。”宋竹手一撐坐在了課桌上，“我敢打賭，肯定還有。”
“還有啥？”郭野搶了呂浩一包幹脆面咬得咔嚓作響。
“還有來追的女生，送東西的。”呂浩一臉羨慕，“啊，原來考年級第一還有這種好處。”
“胖胖。”宋竹一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歸根結底，要看臉的。”
呂浩嗚咽了一聲，低頭狠狠咬了口幹脆面。
江霄靠在後面黑板上看着付清舟把奶茶推到自己桌子上，不懷好意地問：“哎，付清舟，你喜歡什麽樣的？”
周圍的幾個女生悄悄支棱起了耳朵。
付清舟默默嘆了口氣，撩起眼皮看向他，伸手點了點自己的無名指，似笑非笑道：“昨晚你還勒令我不要搞外遇，今天又問我喜歡什麽樣的，我有的選嗎？”
周圍的同學爆發出一陣哄笑。
江霄耳根有些發燙，有些惱地看着付清舟，付清舟回給他一個和善的微笑。
“行啊，要是被我逮住你在外面胡搞，老子打斷你的腿。”江霄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笑聲裏，江霄心裏酸澀又難過，好像有那麽一剎那真代入了進去，他在外面把老公捉奸在床——付清舟跟姜思雨牽小手，現在還要跟衆人強顏歡笑——雖然是他不懷好意挑釁在先——來保全他老公的顏面。
江霄目光複雜地看了付清舟一眼，突然特別想抽根煙。
然後把付清舟死在床上，讓他沒空再出去招蜂引蝶。
然而現實卻是他任勞任怨幫付清舟接好了水，還試了試溫度是不是正好，才拎着水杯回到了座位上。
付清舟伸手去接杯子，眼裏帶着點笑意，“打斷我的腿？”
江霄後知後覺自己禿嚕了嘴，臉色驟然一白，“不是，剛才嘴快——哎我操！”
他大概手腳不太協調，嘴腦無法聯動，手裏的杯子沒拿穩，他倆手忙腳亂去接，杯蓋還沒擰緊，水全灑到了付清舟的腿上。
江霄扯過桌子上的紙巾給他擦，然後手忽然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抓住，付清舟略有些低的聲音落進了他耳朵裏，“江霄，我沒事。”
江霄倉惶地擡起頭來，眼裏的慌亂都沒來得及壓下去，手裏還攥着張皺巴巴半濕的紙巾。
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像只知道自己犯了錯的大狗。
可是他又沒有錯。
付清舟有點想揉揉他的頭發，但是班裏人太多，他只好忍住了這個想法，伸手拿過他手裏皺巴巴的紙巾，将人拽到了座位上。
上課鈴聲恰好在此時響起。
付清舟有些擔憂地看着他，“身體不舒服？”
江霄伸手抹了把臉，昨晚他看完了慕正平給的資料，想了一晚上車禍的事情，總是下意識以為付清舟的腿已經出事了。
“沒。”江霄看了一眼他的小腿，又看向桌子上的奶茶，“我幫你喝了？”
“嗯。”付清舟點了點頭。
女生送來的飲料零食如果表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別人吃掉。
畢竟扔掉不僅讓女生沒面子，還很浪費——李博文曾這樣給他支過招。
江霄咬着吸管，奶茶甜得齁人，但他還是懷着一種敵對且憤恨的心情噸噸噸喝了個幹淨。
送什麽奶茶，付清舟每天除了白開水就是白開水，偶爾喝點可樂或者蘇打水，才不喜歡這些齁甜的飲料。
啊，奶茶真好喝。
珍珠好Q彈。
讨厭奶茶……
江霄趁着老師轉身板書，吸走了最後一顆珍珠，揪下上面貼着的粉色貼紙看了一眼。
「付清舟同學，今天也要開心呀-」
還在旁邊貼了圈布靈布靈的小愛心。
江霄把貼紙貼在了筆記本後面，還薅了張新的貼在旁邊，寫上了姜思雨的名字，在下面分別畫了幾個星星。
圍觀了全程的付清舟：“你在幹嘛？”
江霄扯了扯嘴角，手上的筆轉得快出了殘影。
“看看誰送的奶茶更好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