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或許,是愛情敗給了命運
鋒利的匕首離雪白的脖頸只有幾毫米,徐若桃抵着牆壁,驚恐地望着死神陰邪的微笑。
她既然知道了事件的真相,也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穿越到這個八棒子打不着的地方。老國王哈圖西裏所講的故事裏,所有人名都是昵稱。帕夏就是哈圖西裏本人,而帕爾斯和埃內竟然分別是穆爾西裏和漢提裏。如果按照老國王的說法,自己是古希澤貝爾西的轉世,那麽漢提裏就應該是她的初戀情人。她應該深愛的人并不是穆爾西裏而應該是漢提裏。
此刻,老國王的匕首已經近在咫尺。她開始無限委屈,自己為什麽要為了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男人死掉?生命對她又何來公平可言?所以,她哭了,歇斯底裏般嚎啕大哭,仿佛把只身來到3000年前古王朝的委屈全部嚎了出來。
她的哭聲引來了哈圖西裏的遲疑,他停下動作,悲哀地瞅着她,口裏還在喃喃地低語:“孩子,為了我赫梯帝國的永世和平,你必須死,否則你将會毀掉兩個男人的一生。”
聽到兩個男人,她眼前瞬間浮現出穆爾西裏的笑臉,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要這樣慘死,不僅追不到自己想要的自由,反而喪失了到手的榮華富貴。所以,她猛然止住哭聲。雙目圓瞪,犀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劃上哈圖西裏飽經歲月滄桑的臉。
她為自己吶喊:“即使我死了,古希澤貝爾西的詛咒還會繼續,總會有一個人從千裏迢迢之外趕過來混亂赫梯的歷史。如果換一個思維,也就是說只有我能夠阻止詛咒的繼續。如果我不會愛上他們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那麽他們的命運也不會被影響,只要我活着,就不會有新的詛咒開始。”
哈圖西裏不屑地苦笑,并沒有把她的建議放在心上。他望着窗外,低沉的聲音格外沉重:“沉睡了五年的詛咒怎麽可能輕易破解,穆爾西裏對你的感情,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至于漢提裏,他遲早有一天會因為這張和澤貝爾西一模一樣的臉,而與穆爾西裏兵戎相見。這不是我願意看見的,相信你也不願意!”
“他們不會的。”徐若桃拉住老國王的衣袖,逃開近在咫尺的匕首,她帶着最後一絲希望仰臉望着他,眼神堅定剛毅:“只要我不會選擇他們中任何一個,事情就會得到解決。我保證不會愛上穆爾西裏,也不會喜歡漢提裏。我要換一種她們得不到的身份守護在他們的身邊,不是誘惑而是督導。”
老國王有些擔心地收回飄蕩在窗外的眼神,不安地問:“你的選擇是?”
“我要嫁給您,做他們的親人!”她奪下他的匕首,跪在他面前,“陛下已經害死了真的澤貝爾西,如果我也死在您的手裏,您将會背負怎樣的罪惡?我能理解您愛着孫兒們的心,但是,我的意義能否從有害變成無害,全指望您對我的信任。我絕對有能力保住赫梯王朝的千秋萬世。”她的眼中滿溢而出的是希望,是堅強。在面對死亡、面對未來,甚至面對自己的真心時,她選擇了勇敢。
哈圖西裏沉默了,眼前這個和古希澤貝爾西一樣瘦弱不堪的女孩,竟然有勇氣承受活着的壓力。如果她選擇了死亡,一定會比活着輕松。
看過那麽多被成長碾碎的青春,真正有活力的存在卻是眼前這個沒有任何依靠的女孩。或許,她的出現有着特殊的意義。如果為了生存,她會放棄愛情。所以,老國王笑了。
徐若桃終于獲得了生存的機會,哈圖西裏收起匕首,慢慢走回椅子。他仰面躺在靠背上,望着空氣中泛濫的塵埃。窗外有愉快的鳥鳴,悅耳的聲音緩和了屋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她望着他,戰戰兢兢地問:“您同意了?”
他長長地嘆氣,仿佛要把淤積在心底的沉悶全部抒發出去。他帶着疲憊轉過頭,望着她那雙黝黑的眸子,那裏有他未曾見過的世界。沒有煩惱和憂傷,好像永遠晴朗。
“孩子,我的身體你最清楚,不久于人世的我怎麽可能把千辛萬苦打下來的城市交托在你的手上?你的能耐我已知曉全部,即使有活下去的勇氣,也不一定有面對漫長孤獨的覺悟。所以,我不會同意。”
“那麽,來制定契約吧。把陛下的願望全部寫下來,我會賭上自己的靈魂替您完成心願。”徐若桃走過去,單膝跪地仰面朝上。坦然的面部表情像一汪一塵不染的湖水,這份信心真的很強大。
老國王攤開手,将手心朝上。他攫住她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說:“我的心願只有兩個:第一,你的心不會屬于帕爾斯和埃內中的任何一個人。第二,赫梯帝國的王位不會落于其他無血緣關系的外人手中。這兩點,你能夠做到嗎?”
“可以!一定!”徐若桃蓋上他的手掌,完成赫梯最古老的契約儀式。如果違背誓言,她的靈魂和肉體将永遠無依無靠,被赫梯的神靈踐踏。
契約成立之時,窗外最後一絲陽光也已經消失殆盡。這是不是說明,即使她能夠活着,也将漸漸走向黑暗?
可是,無論等着她的是什麽,只有活着才能夠感知。
赫梯祈禱豐收的節日剛過,徐若桃和哈圖西裏一世就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全城張燈結彩,萬民祈禱。
她憑借生命女神的頭銜,從大神廟的祭壇上緩緩走過長長的感恩街,接受衆神的祝福和洗禮。沒有任何人會在意兩個即将結合的人年齡相差50歲,也沒有任何人敢對這段看似不倫的婚姻給予否定。他們只知道,一直空缺的王後之位由一位從天而降的生命女神接管,神靈也會借着女神的手輔佐國王,昌盛整個赫梯帝國。
新婚宴會,穆爾西裏因為遠征在外缺席。而漢提裏也在觥籌交錯中目睹了新王後的真容。雖然,他那雙淡漠的眸子在見到徐若桃的瞬間閃動了一下。但是,僅僅一下,他沒有做出任何一件能夠引起騷亂的事情。與穆爾西裏相比,他的存在像水,冷冷的。
沒有了幹擾,晚宴平和無趣。徐若桃和老國王接受了所有将軍,侍從總長,女官長,甚至是全部貴族的行李和祝福。在大家官方氣氛濃郁的眼神裏,她開始了自己輝煌壓抑的生活。
老國王雖然和她躺在一起,卻從來沒有動過她一下。他知道自己的壽命,也明白她承受的壓力。至少在他活着的時間裏,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交代。
聰明的徐若桃在短短的幾個月裏學會了所有王後待人處事的原則和禮儀,她依舊是萬人敬仰的生命女神,繼續以醫者的身份培養人才拯救受病魔折磨的人民。她在觀察,在醞釀自己還沒有成熟的未來。
終于,徐若桃迎來了在哈圖薩斯度過的第一個春天。她站在王宮的陽臺觀望繁華的都城,視野中的都城浸泡在溫暖的陽光裏,沒有紛争,沒有戰亂,一切安詳有序。
她不自主地伸手摸摸自己漸漸長長的頭發,不禁莞爾一笑。時間果然是療傷的好東西,把很多事情變得若有若無。
西貝兒偷瞄一眼她的笑臉,終于把心髒放到了肚子裏。
今天下午穆爾西裏遠征敘利亞歸國,他一定會進宮觐見國王,也一定會當面質問她的逆轉。這是他們四個月裏第一次見面,也是她嫁為人婦後第一次面對面。無論之前有多少糾葛,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和她之間已經完結。
西貝兒遞上繡着複雜花紋的披風,小聲道:“王後殿下,是時間到神廟會診了。”
“漢提裏今天有來嗎?”徐若桃沒有轉身,眼神還停在□裏。
“是的,依舊守在大殿外。”
“請他進來吧!”她轉過頭,嘴角還挂着舒緩的微笑。
從來對漢提裏熟視無睹的徐若桃竟然要求見他,西貝兒感到吃驚,竟然忘了答應。
“還有,如果穆爾西裏來,你盡管把他帶到我這裏。”徐若桃穿上披風,走回王後寶座。
西貝兒無法理解她的心思,卻熟知她的品性。心思缜密的她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她領着漢提裏走進會客室不久,徐若桃便穿着華麗的王後服,頭戴金冠手拿權杖登上大廳中熠熠生輝的王後座。她挑起清爽的眉毛,含笑問:“臺下何人?”
漢提裏揚起臉,望着高高在上的她。
這是徐若桃第一次認真端詳漢提裏,以前都是回避政策。現在面對面才發現,他長着一張柔弱的書生臉,皮膚細膩,五官端正,眉宇間流淌着淡淡的哀怨,像極了席慕容筆下的癡情男,就連嘴角下垂的弧度都顯得有些凄涼。僅僅是那抹清淡如水的眼神,遠遠望着都讓人覺得心寒。如果要從他的身上挑點氣勢,那就是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溫柔,軟軟的柔情像是他骨子裏散發出的氣味,彌漫了整個屋子。
徐若桃挑起指尖,示意西貝兒回避。
沉重的石門安靜地合上,她走下王座,停到漢提裏面前。再次居高臨下地問:“你一直有話對我說吧?”
“王後殿下,您長得和我認識的一位故人很像……”
他的聲音比穆爾西裏陰柔,像融掉的巧克力滑膩柔軟,滴在心上還有甜膩膩的疼。
徐若桃不忍心殘忍地對待他,只好擺上妖媚的笑容,眉心抖落一片清雅。
“如果我說自己是她的轉世,你相信嗎?”
視線裏一塵不染的人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清淡的視線平靜地掠過她的臉。她聽見他說:“即使是轉世,她也已經不再記得我。”
徐若桃覺得眼前這個沒有脾氣的家夥完全就是死人一般的氣息,沒有争鬥意識也沒有沖擊力。很難想象在面對和舊情人長得完全一樣的女人時,這種淡然的表情會出自一個在不久的未來搶得王位的男人身上。他或許是大智若愚,或許是全程僞裝。
總之,看着猶如白紙般純淨的人,徐若桃的心底突然掀起了一股污染他的欲望。
她輕飄飄地靠過去,雙手伏在他的肩頭,纖細的指尖輕易掃過他的鼻尖、睫毛、最後停在唇角。
“你沒有要抱我的沖動嗎?即使我只是和她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漢提裏沒有動,任憑她的指尖在自己的身上游走。他只是平靜地看着她,挂着心如止水般的笑容。
“我是在勾引你啊!”她緩緩靠近,魅惑的氣息更加濃郁,仿佛罂粟花的毒一樣緩緩滲進他的理智。
她看見他皺起眉,終于有了忍耐的表情。
徐若桃順勢攀上他的腰,将鼻息吐在他的臉上,“澤貝爾西也會這樣誘惑你嗎?還是說你們需要浪漫的前戲?”她櫻紅的唇幾乎可以奪走他的呼吸。
周圍的空氣開始紊亂,激起旖旎的漣漪,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回應她的擁抱。
就在這浪漫的千鈞一刻,大廳的石門“嘩啦”一聲被推開,穆爾西裏氣匆匆地闖進來,卻撞上暧昧不清的一幕。他怔在原地,上下打量貼在一起人形。
漢提裏被入侵者啓蒙了迷失的意志,他抽回手,躲開她的纏綿的手臂,利索地退到牆角。
徐若桃拉住他漸漸退卻的胳膊,小聲道:“如果你愛上我,澤貝爾西會生氣哦!”
漢提裏一驚,恍然大悟般垂下頭。
徐若桃卻只是輕輕一笑,沖門外的人喊:“西貝兒,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