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別離,是為了重聚
“西貝兒,我不會怪你的魯莽,但是也不會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這一次就是你我最後一次心平氣和的說話,以後,你再也不用跟在我我身邊,你被罷免了。”徐若桃甩開西貝兒的手,大踏步地走上臺階。
臺下的西貝兒早已淚不成聲,徐若桃和蒂內裏私下見面的事确實是她通知了穆爾西裏,可是,她只是希望他們能夠解開誤會回歸以前那種單純的關系。她不希望看着穆爾西裏怨恨徐若桃,也不忍徐若桃在夜裏無人時莫名感傷落淚。她知道,他們都太堅強,甚至容不下彼此的脆弱。
但是,徐若桃卻要趕她走。
她來到這個3000年前的古王朝,第一個對她展現笑容的就是西貝兒。這将近兩年的相處讓她們早已從主仆過渡到了姐妹,她的喜好她全部知道,這種默契怎麽會因為一件小小的無意識的背叛而斷裂?
西貝兒想不明白,當她望着徐若桃那決絕的背影再無言語的時候。雷潔普已經把她丢出了宮殿外,甚至行李,都來不及收拾。
徐若桃站在宮殿的最高點,望着西貝兒的影子融化成尖銳的光斑,她聽到身後的老國王那帶着哀怨的嘆息。
“你這樣做,不會有人感激的。”他拄着拐杖,艱難地向前移動。
徐若桃扭身攙住他,淡淡的笑容仿佛羽毛,沒有重量。她抽回眼神,帶着自言自語的惆悵呢喃:“我……不需要感激……”
老國王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便不再說話。他的眼神即是一種信任也是一種不信任,即是一種放心也是一種不放心。
春天,為祈求豐收之神的庇護,哈圖薩斯城內舉行了盛大的迎神儀式。在大家的歡呼雀躍中,老國王哈圖西裏也現身主會場,今天,他頂着病痛的身體是希望能夠觀看一場節日之時的娛樂節目。
赫梯民族是一個好戰的民族,他們衡量男人女人的實力往往會以戰鬥能力來判斷。所以,決鬥就是最好的辦法,贏得決鬥的人可以獲得國王的獎賞和信賴。既然是在國王面前表現自己的機會,各個皇族的親緣或者其他有才能的大将軍都報名參加。他們是想在這個春和日立的好日子裏證明自己的實力。
首場戰鬥是劍術,對戰者分別是穆爾西裏的将軍馬赫以及蒂內裏的将軍蒙特。兩位大将有着截然不同的體型,馬赫偏瘦,看似文弱。而蒙特則身材剽悍偉岸,大有能夠徒手打死一頭牛的魄力。所以在這場比賽中,馬赫的實力并不被看好。
不過戰鬥不能靠第一印象決定,當馬赫将劍鋒劃過蒙特的頭發,整場決鬥也進入了高峰期。文弱的馬赫開始逆轉,他的劍揮灑如雨看似溫柔卻有水滴石穿的內力,幾個回合之後,蒙特已經大汗淋漓。馬赫瞅準時機果斷地将劍鋒刺穿了蒙特的铠甲,手下留情的他在對方的認輸下點到即止。
看臺上的哈圖西裏笑吟吟地鼓掌,慈愛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分給上前領獎的馬赫。
徐若桃幫她頒發獎章,兩個人的視線觸及後卻是濃郁的尴尬。她不久前抛棄了他的情人西貝兒,兩年的跟随在他的眼裏是怎樣熟悉的羁絆她已經無從知曉。只是在那個溫和的眼睛裏,她看到的是冷冷的傷痛。
第二場是馬術比賽,參賽者是近衛總長雷潔普以及新人侍衛尼特。他們之間在開場五分鐘就沒有懸念,雷潔普武藝超群潛力無限,至于小将能夠有勇氣站在比武臺上就已經值得表揚,雖然輸得一塌糊塗,卻雖敗猶榮。
老國王摸着尼特的頭,溫和地鼓勵着他。而徐若桃頒獎狀給雷潔普的時候卻一直是淡淡的表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試探。
終于迎來了壓軸大賽,勇者挑戰獅王。上場的勇者分別是蒂內裏和穆爾西裏,他們每人分別與獅子決鬥,最短時間內打倒獅子的人獲勝。
首先上場的穆爾西裏一臉英氣,身後彌漫着王者的勇氣,金光閃閃的铠甲過分耀眼,使得徐若桃不敢直視。
比賽一開場,他就躍下圍牆,沖進獅籠。他的劍毫不留情的刺穿了獅子的左腰,鮮血噴湧的剎那獅子咆哮着撲了上去,人和猛獸近距離扭打在一起,一直滾到籠子之外。不知道是動物的血還是人的血已經染紅地面。
徐若桃望着看臺上蒂內裏明目張膽的笑,心底某個角落隐隐作痛。空蕩蕩的胸口灌進冷風揪起涼涼的顫抖,老國王注意到她的恐懼,握住了她的手。慈愛的眼神隔着喧鬧滑進她的心裏。
她低下頭,調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再次揚起臉的時候,已經是淡然的豁達了。從人群中擠進來的雷潔普走到她身邊小聲道:“一切如您吩咐。”她點點頭,示意他退下。
大家的眼神還停留在場上的格鬥中,穆爾西裏的手臂已經被獅子撕裂,潺潺的血有些觸目驚心。圍觀的人暴漲的情緒幾乎将圍牆沖破,很多人的吶喊甚至可以把太陽吓跑。
就在大家為穆爾西裏捏着冷汗的時候,兩匹棕色的駿馬騰空躍進圍牆,它們盲目地沖向獅子,踢開了被壓在獅子身下的穆爾西裏。場上的氣氛再次狂熱,脫缰的野馬在場內瘋跑,與獅子展開了追逐。本來舞臺的主角穆爾西裏卻被忽略在一邊,盡情欣賞獅子捕獵的場景。就在獅子撲倒其中的一只野馬咬着它的喉嚨不放時候,穆爾西裏瞅準時機将佩劍刺進了獅子的腦門。
一聲沉悶的低吼,比賽就此結束。
下半場蒂內裏和獅子的決鬥沒有穆爾西裏精彩,圍觀的人熱情減半,雖然他得到了勝利卻沒有獲得應有的氣勢。
比賽總算順利結束,哈圖西裏覺得身體不适提前回宮,徐若桃尾随其後。老國王坐上辇車,偏頭望着還沉浸在激情裏的人們,不禁感慨:“恐怕這樣看着他們的日子不多了。”
徐若桃拉住他的手,奪回他的視線:“陛下,您說這種話我會傷心的。”
她的這句話被車後的漢提裏聽得一清二楚,他一直垂着頭默默地擠在車後的空位上,濃烈的陽光将他的影子誇大,看不清任何一種表情。
安頓疲勞的哈圖西裏進入了夢想,徐若桃起身離開宮殿走下花園裏的密道。蓮花池邊的石牆後是她和蒂內裏新定的幽會地點,月光之下,蒂內裏的臉上有明顯的不悅。他抓住徐若桃的胳膊,帶着責備問:“那兩匹馬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我怎麽知道?”她不滿地瞪着眼睛,嘴角殘存的笑容也是冷冷的。
“下一步怎麽辦?”蒂內裏松開她,語氣有些舒緩。
徐若桃做思考狀,眼神游離于池面之上。水中的月亮在微風中搖曳,有種抓不住的溫柔。
她牽起嘴角,綻開一朵幽深的微笑。如果笑容有毒,那麽對面的男人已經死了。
“陛下的身體已經很衰弱了,不能讓穆爾西裏留在哈圖薩斯,你去巴比倫的邊城掀起起義,我會想辦法把他派到外面去,到時候你再肅清他在哈圖薩斯的留守勢力徹底阻斷他回來的路。等到老國王離世,宮殿就是你的天下了。”
蒂內裏輕輕點頭,有些擔心地問:“老頭子還能活幾天?”
“這個月之內!”徐若桃不是瞎說,憑借她的醫術早已經看出了老國王油盡燈枯的事實。
這回蒂內裏好像吃到了定心丸,他奸笑着湊過來撫弄徐若桃細嫩的臉,刺鼻的呼吸使得她臉上的毛孔極度收縮。她擋下他靠過來的香腸嘴,假裝遺憾地說:“有人來了……你快走……”
蒂內裏環顧四周,警惕地鑽進斷牆逃跑了。
徐若桃背靠石牆感受透骨的陰冷,黑暗中那雙像鍍上銀霜的眼睛已經把周圍的空氣刺破。
幽暗中傳來比黑暗還深沉的聲音:“看來獅子會發狂并不是巧合。”
徐若桃沒有說話,她要自保。
對方輕輕走出黑暗暴露在月光之下,依舊筆挺的身形,俊朗的面容,只是臉色略微蒼白。他的身後,是戰戰兢兢的西貝兒。
“西貝兒,你要背叛我幾次?”徐若桃沒有看她,只是擡頭瞅着月亮。冷清的月光使她的側影有些蕭條。
“羅德西亞殿下……對不起……”西貝兒垂下頭,眼淚早已經砸到了地上。
“她只是不想看你堕落。”穆爾西裏緩緩走來,攥住她的胳膊。
生硬的疼痛直沖腦門,她抽回視線,用月光般冷冷的溫度盯着面前這張過分熟悉的臉。
“看來,你不僅找到了新的盟友,還找到了新的戰友。這一次你要确定與我為敵?”他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很寧靜,沒有波瀾的沉穩讓人聯想起暴風雨前的寧靜。
徐若桃不置可否地點頭,笑着回答:“只要不是你登上王位,誰都可以。”
“你錯了!”他突然睜大眼,死死地瞪進她的眼底,那樣尖刻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我一定會登上王位,然後徹底毀掉你希望擁有的自由。這是我對你的報複和懲罰,也是對整個赫梯人民的交代。”
她沒有退縮,只是安靜地掙開他的手,走到池邊低頭望着水面的月亮,用幾乎透明的聲音說:“還記得這裏嗎?冬天的時候你把我扔了進去。現在回想起來還有些溫暖。……”
“你不要用誘惑其他男人的手段誘惑我。”
她的話被截斷,沒有了下文。
“我已經不再相信你,你的人,你的心,甚至你的一字一句。”
穆爾西裏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幾個憤憤的字,他路過她的身邊卷起寒冷的風。
她望着他和西貝兒的背影沉進黑暗,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在心裏重複。
“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