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訂婚
指尖一觸即分,薄言還是感受到了她手指的溫度。
天快要入冬,滿場衣香鬓影似乎讓人忘了冬日的到來。而一牆之隔的窗外,裹緊羽絨服匆匆趕路的行人不在少數,像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在這樣的環境相遇,無論于公于私,可以說的話很多。
但薄言越發沉默了,這是方經緯侃侃而談半天後發覺的。他搞不懂狀況,只好再次向溫瓷介紹,“餘下的細節問題溫小姐可以跟我們Eddie聊,他在國外操刀過好幾個case,勞倫斯當然只是其中之一。如果您想進一步擴大融資的話……”
方經緯不着痕跡碰碰薄言的肩,瘋狂暗示:“Eddie,你和溫小姐聊?”
在薄言說出“好”之前,溫瓷大概看出他的沉默,婉拒道:“沒關系,下次有機會。”
這話聽在方經緯耳朵裏,幾乎就快合作無望了。
他們來之前為此做了無數準備,沒道理這樣放棄。他認為溫小姐不感興趣的很大原因是還沒來得及聽薄言陳述他為溫家鋪展的藍圖。
畢竟迄今為止,薄言出面的案子沒有一個落空。
他對薄言有十成十的信心。
知道這次機會難得,方經緯覺得自己必須創造一個合适的對話環境。于是佯裝望向人群一副尋找的模樣:“來的時候碰到個老客戶,喏,就在那邊。剛剛答應他十分鐘之後過去找他詳談的,溫小姐介意我先離開一會嗎?”
溫瓷沒立即回應,在短暫的幾秒空白後。她緩緩點頭:“請便。”
他都不在意,自己在乎什麽。
沒了第三人在場,溫瓷确确實實感覺到氣氛正在逐漸冷淡。
“不談談你的企劃嗎?薄先生。”她抿了口紅酒,打破寂靜。
“原來溫小姐知道我姓薄。”薄言露出冷淡的笑,“我還沒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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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始至終,所有人都叫他Eddie。
自己那句薄先生一出,溫瓷就知道先輸一局了。
她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表情:“是我唐突。我還以為有點舊情會讓我們更快達成合作。”
不知是她的語氣讓人心悸,還是說的話戳中了痛點,薄言的笑忽然陷入冰點。他機械地重複了一遍話裏的意思:“我們有舊情?”
“薄先生說沒有,那就是沒有吧。”
溫瓷默默等着,仿佛還有肌肉記憶,習慣性地等待對方接話。
半晌,她才發現薄言在這些細枝末節上也變得格外陌生。她移開目光,緩緩地說:“我不知道陸伯伯介紹的是你們。”
從她嘴裏說出陸家,莫名令人心煩。
“陸伯伯?”薄言冷言冷語地說,“溫小姐還沒改稱呼?”
溫瓷重新望向他:“什麽?”
“忘了祝溫小姐訂婚愉快了。”
剛才在人群中虛與委蛇,除了談成一筆不小的生意,更聽到了幾句閑話。彼時合夥人正在收最後部分的尾,薄言難得分了心。或者說自他進來這個會場以後,心就一直飄着,茶餘飯後的談資就趁這會兒飄進了耳朵裏。
廳裏的爵士樂掩蓋掉大部分的談話,他本能地抓住了幾個關鍵詞,溫小姐,訂婚,和陸家。
餘光落向場中央,溫瓷與陸父推心置腹相談的模樣太過刺眼。
那支紅酒入喉也變得幹澀異常,同現在的對話一樣,字字句句都卡在棱角上,幹澀難行。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在下一首爵士樂響起前,溫瓷的聲音從空白處傳了過來。
“如果我沒有訂婚呢?薄先生想說什麽?”
薄言懶得再裝紳士,俯身附在她耳旁:“溫瓷,你遲早是我的。”
訂了婚也是。
幾分鐘後,方經緯不合時宜地回來了。
溫瓷同他聊了幾句,腦子裏卻始終忘不掉薄言說出那句話時的昭昭野心。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在對方若有似無的視線中渾身焦灼。
她借故離開,消失在前往休息室的通道口。
看着她離開,方經緯心裏記挂這個大項目,急忙跟薄言打聽:“怎樣?溫家什麽意思?下次詳談約的什麽時候?我們應該還有時間……”
“沒約。”薄言打斷。
安靜數秒,方經緯語氣急促起來:“沒有下文?怎麽可能?陸總幫我們搭線是順水人情,就算沒有他,溫家也是要找我們談合作的。是不是方案內容沒說清楚,還是溫小姐對這塊不太熟悉?我當時就說找女人談不靠譜,咱們就應該——”
這位仁兄能力是有,只是太過急功近利。
薄言眉心微蹙,打斷了他:“不是她的問題。”
“那是?”
“大概是我說了些讓溫小姐不開心的話。”
“……”
方經緯不明白,像薄言這樣滴水不漏的人第一次見面能說出什麽惹怒對方的話。但說實在的,他對薄言并沒有表現得那麽了解。所有形容他的詞彙都是從另一位合夥人莊思邈嘴裏了解到的。
初創業時他、薄言、莊思邈三人一起拉投資。
莊思邈算是中間人,是他把三人湊到的一起。再後來薄言拿到不少國際業務,國內這一塊幾乎就不參與了。莊思邈跟着薄言一起,除了每季度回來開會作報告,其他互不幹涉,有點單幹的意思。
說實話,薄言這次突然回來讓人猝不及防。
勞倫斯案明明還有一部分後續工作,他倒是放心,完全放權給了莊思邈。
本着有這麽一塊金字招牌,不用白不用的道理,方經緯依然歡迎薄言回歸。可沒想到溫家這麽大的項目,初次接洽就砸了。
他不甘心:“這樣吧,下次我再找陸總單約個時間。說不定到時候溫小姐就不計前嫌了呢?”
“是麽。”薄言随口道。
方經緯看似很有經驗:“女人嘛,很善變的。”
善變嗎?
這麽多年,他倒是覺得溫瓷一點沒變。
“有件事情,你幫我查一下。”薄言突然開口。
“你說。”
薄言朝溫瓷離開的方向示意:“溫家和陸家的訂婚宴在什麽時候。”
方經緯大概以為薄言剛惹怒了溫小姐,現在想着要準備送一份訂婚禮去道歉,于是爽快點頭:“行,包在我身上。”他記下此事,又問:“你還有別的要一并打聽的嗎,比如……溫小姐的喜好什麽的?”
“不用。”
聽莊思邈說,薄言這個人簡直是一工作狂。學校裏還有不少女生明裏暗裏給他遞情書,工作以後都被他不近人情的态度給吓回去了。
迄今為止,沒一個女人能近他身的。
他這樣的異性絕緣體能懂什麽年輕女孩的喜好,怕不要弄巧成拙。
方經緯思忖再三,委婉地提醒:“真不用?訂婚宴和普通的商業聚會可不一樣啊……再說,溫小姐這樣從小含金湯匙出生的,什麽都不缺,要挑到她滿意的禮物很難的。”
“我送過她一方羊毛地毯。”薄言忽然道,“她很喜歡。”
“啊?”方經緯沒摻透其中奧義,“波斯的?巴黎的?意大利手工?”
沒人回答,方經緯花了好幾秒倏地反應過來。
“什麽時候送的?你不是才回來沒幾天嗎?”
薄言語氣淡淡:“高中。”
高中兩個字在方經緯腦袋裏猛烈撞擊數次,終于停歇。
從剛才見面的樣子來看……明明舊識卻互不相認,心裏免不了咯噔一下。
你猜他們是什麽關系。
有沒有仇另說,肯定不會是積極向上的那種。
雖然心裏已經做了判斷,他還是忍不住問:“……那,你們是?”
算什麽關系呢?
薄言搭在高腳杯上的指腹慢慢滑動數下,停在某個凹陷處。
“舊愛吧。”他終于找到一個貼切的詞。
“……”
舊……愛?
那這個項目完他媽球了。
***
本以為溫家的項目志在必得,方經緯在這件事上經歷了大起大落。
到溫陸兩家訂婚的那天,他還是垂死掙紮了一下,一大早打開手機。出乎意料地,手機上并沒有關于兩家盛大訂婚宴的任何消息。他翻了好幾個軟件,最後卻看到勞倫斯船舶出租的消息。
這場競标搞得聲勢浩大。
仿佛是針對亞洲市場,今晚則是最後遞交日期。
方經緯打開聊天窗口。
至聖證券-方:送禮了沒?
Eddie:嗯。
至聖證券-方:勞倫斯?這禮送的是不是有點太重了?
Eddie:能接得住就不算重。
至聖證券-方:但時間是不是太緊了點,怕是來不及做标書……
與此同時,溫氏上下正忙得人仰馬翻。
當幾位總經辦員工看到溫瓷出入辦公室時竟也不覺得違和,好似區區訂婚,自然沒有這場招标來得重要。
另一邊,訂婚現場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了寧靜。
薄言坐在教堂長椅上,神色淡然地看着衆人腳步逐漸忙亂。
“溫家那邊突然有事。”
“是是,老太太來不了,章先生?章先生也沒法過來。”
“溫小姐呢?”
“公司有急事,都在雙子樓,估計今天不行了。”
薄言擡腕看表,教堂的鐘聲即将響起。
他起身。剛打算離開,身後的談話硬生生拉住了他的步伐。
“那沒辦法了,時間到了。”
“如常舉行吧。”
薄言擰眉,望向浮雕下的牧師講臺。那對新人從兩側角門出現,準新娘身着簡約白色長裙,容貌陌生。他呵了一聲,随手拉住身邊一人。
目光落在準新人身上,“那是溫小姐?”
“是啊,你不知道?”身邊的人說,“今天是溫陸兩家的訂婚儀式啊!溫家你知道嗎?咱市大名鼎鼎的那個溫家,這位溫小姐就是他們旁系親戚。”
薄言松開手,五指不自覺地握成拳,而後松開。
教堂鐘聲如約響起,薄言在盛大的背景音中上了車。
“溫氏大樓。”他吩咐說。
作者有話說:
薄·大冤種:她要訂婚了 T_T
薄·大冤種:新娘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