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睡裙
溫瓷覺得薄言越來越難懂了, 讓他講情話他就講,好像真就為了要哄她開心一樣。
上回他也說過喜歡,只不過那次是在床上, 要好開口得多。
下了床,神思清明, 他再這麽說, 溫瓷直覺當真。
她花了好幾天才從無端的愉悅中緩過神來,慢慢意識到,他所謂的喜歡或許只是愧疚或是別的什麽情緒使然。
就如同她對他的一樣。
基金交到他手裏, 溫瓷就想過, 像他那樣一絲不茍的人一定會抽絲剝繭,知道過去種種。有些事情從嘴裏說出去遠沒有自己看到的那麽真誠。溫瓷不介意他知道。
甚至她想,如果他們之間的壁壘能靠那些來消融,也未嘗不是什麽壞事。
總之,對她而言, 結果是好的。
到了固定要去雙子樓彙報工作的日子。
溫瓷去完老太太那順路給章合泰帶了點茶葉, 海氏那邊送來的頂級明前龍井。
她到的時候章合泰應該還在會客,百葉簾閉着。
剛想轉頭離開, 秘書迎上來, 說裏邊是至聖證券的客人。
溫瓷離開的腳步頓了頓,重新敲門。
見到她過來,章合泰并不意外, 叫她在對面一張沙發坐下:“這位莊先生, 見過嗎?我們正在商量那條航線的事情, 坐下來一起聽聽。”
溫瓷很意外, 沒想過莊思邈會在這。
說了幾句她才聽出意思來, 原來是章合泰主動邀請的, 只不過薄言剛巧不在,莊思邈就湊了這個空子過來詳談。畢竟除開薄言,最了解勞倫斯的就只有莊思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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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合泰年紀漸長後行事開始四平八穩,但他骨子裏還是激進派。
他和莊思邈很容易聊到一起去。
莊思邈表示可以做中間人幫集團拿下南美航線,提成是8個點。
溫瓷從旁聽着。
難怪莊思邈一心要他們去拿南美航線,八個點的生意多好賺啊。
不過章合泰對這八個點頗有微詞,他婉拒:“即便我這可行,股東會也沒辦法通過。那些老狐貍,對自己的利益看得可比誰都重。”
“我理解您的難處。”莊思邈說,“只不過我回來前北美另一家、勞倫斯的競争對手也提過這條航線。當時我們的報價是十個點。”
章合泰:“他們同意了?”
莊思邈:“和您一樣,還在考慮。”
莊思邈說得很真誠,與私底下對着溫瓷的刺毛樣子完全不一樣。
溫瓷悠悠喝了口茶,心想薄言那些年到底過成了什麽樣子,能讓莊思邈對自己的敵意那麽強。
她心裏挂念別的,所以當章合泰送走莊思邈再給薄言打電話時,她覺得自己的耳朵特別尖。幾乎就要從數米外的聽筒裏聽見他的聲音了。
知道薄言會過來,溫瓷賴在辦公室,沒打算走。
章合泰正缺了個人陪他品品這罐頂級的龍井,兩人又續了一壺。
一刻鐘後,薄言如約出現。
溫瓷替他斟了一杯,先發制人:“剛才莊先生來過,跟爸爸談了談航線的事。莊先生口氣好大啊,直接要8個點。”
應該是知道莊思邈的行徑,薄言并不意外。
溫瓷這麽一說,聽在章合泰耳朵裏就像同自己的丈夫抱怨,他們至聖的人有多不懂事。章合泰只覺得身心舒暢,笑着當和事佬:“生意上的事,不講親疏是對的。”
因為她的先發制人,章合泰反倒不好再說什麽。
薄言當然不會天真到順着他的話下來。
他淡聲道:“8個點确實見外了,回去我會跟他說。”
“沒關系,不用那麽着急。”章合泰示意他喝茶,“小瓷剛拿來的明前龍井,味道很不錯。”
他們沒怎麽談生意,倒是說了好幾樁家事。
半壺茶下肚,溫瓷起身要走,章合泰趕緊道:“你送小瓷吧,她過來沒開車。”
薄言點頭:“好。”
兩人前腳剛走出章合泰辦公室,溫瓷就忍不住哎了一聲。
薄言眼眸低垂,視線落在她欲言又止的紅唇上。
溫瓷抿了下嘴:“算了,車上再說。”
等到了車裏就他們二人,溫瓷才說:“你聽出我爸的意思了嗎?”
“聽出來了。”薄言很清楚,說不談生意,但句句都在生意上。時時刻刻提醒他們才是一家人的意思,不就是要再壓下幾個點麽。他慢慢道:“你覺得幾個點他會滿意?”
“什麽滿意不滿意的。”溫瓷難得展露出小情緒,“有時候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你聽聽就好。”
安靜了一會兒。
薄言突然說:“5個點吧。”
溫瓷瞪大眼:“我不是才說完讓你聽聽就好麽。”
“那溫小姐給我一個解決方案?”薄言揚起尾音,好整以暇。他好像在說,我猜章總這樣的個性,沒達到目的之前是不會放棄的吧?
溫瓷覺得自己讀出了言外之意。
她也認可這一點,眉心微皺:“我倒是更想知道,之前你到底幫我爸做了什麽,以至于他現在把你當萬金油來用。你也不嫌累得慌。”
“累歸累,目的達到了。”薄言道。
“什麽目的?”
薄言不答反問:“怎麽老喜歡問一些重複的問題?”
眼前的場景确實重複過數次,只不過從最開始的完全不信,到遲疑,再到現在,溫瓷只覺得自己的心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她呵了一聲:“多問幾遍薄先生就不耐煩,看來不算真心。”
不真心的薄先生反手扣住了她的掌心,把人拖到了懷裏,也就避免了更多的言不由衷。
溫瓷窩在他懷裏,放棄抵抗。
聞了一會兒他身上的冷松味,她悶聲說:“你別太把他們說的話當回事。”
她話裏的“他們”可能指章總,也可能指老太太,指溫家所有其他的人。就像前段日子他跟她說——別人的話大可不用聽——一樣,眼下他們的位置反了一反。
薄言效仿她前段時間的回答:“哦,那我該聽誰的。”
與他不一樣的是,溫瓷的答案比他要驕縱得多。
她揚起腦袋,不管不顧咬住他的唇:“當然是我的。”
***
隔天在至聖碰到莊思邈,薄言只給了他淡淡一瞥。
“後來章總單獨找你了?”莊思邈追上來問。
“五個點。”薄言邁進自己的辦公室,沒做停留。
“随便。”莊思邈跟了進來,關上門,言語間盡是不在意。
“提成只是小點心。我在乎的是他們即将為航線付出的大餐。你替溫大小姐把海氏方案做得那麽漂亮,很難讓人不生出再成功複制一次的念頭。一座礦變兩座礦,一條航線變兩條航線,誰不會動心呢?”
薄言沒說話,似乎專心于手頭的工作。
莊思邈笑了笑,“哦對,等下次再談的時候我會向章總引薦我們那家投資公司。你那邊……”莊思邈眯眼看他,“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
“沒有。”薄言冷淡道。
“行,那祝我們的計劃順利進行。”
莊思邈近來心情很好。
不僅是因為薄言沒再做什麽超出計劃的事,更因為接觸章總的過程比他想象中更順利。他再次和章合泰見面的時候,就按薄言說的那樣,把提成降到了5個點。
數字應該在章合泰的預料之內,他只是假意客氣幾句,而後敲定。
為了表示誠意,莊思邈當場給勞倫斯的對接項目經理撥了越洋電話。
這些其實由薄言來主持是一樣的,但章合泰這些年以上位者自居,更喜歡莊思邈和方經緯對他的無底線迎合。聽慣了阿谀奉承,誰又不喜歡漂亮話呢?
薄言在這方面到底還是冷了點,他舉手投足間客氣周到,但免不了疏離。
章合泰只有像上次那樣的時候——因為提成談不攏,才會拿出岳父的便利讓薄言幫忙壓一壓。
轉眼快到年末,這期間溫瓷沒再聽說章合泰有事找薄言。
某天晚上,溫瓷還在擦護膚油,薄言從她身後路過。她哎了聲把他叫住:“你最近失寵了?”
“失什麽寵?”薄言莫名。
“爸爸怎麽不找你了?”溫瓷毫不客氣地指出,“我最近只在他嘴裏聽到莊思邈莊思邈的,這不是失寵了是什麽?”
薄言一副無所謂的态度:“樂得清閑。”
溫瓷從梳妝鏡中打量他的神色,見他一臉平靜:“況且不是你說的麽,別太把他們說的話當回事。”
“薄總記性好好哦。”溫瓷語氣帶點陰陽怪氣,“那薄總記不記得我那件象牙白的睡裙放哪了?”
如願在鏡子裏看到了薄言略顯僵硬的側臉。
他唇線緊繃,好像有什麽難以啓齒。
溫瓷輕輕嘆了口氣:“在哪呢?一晚上都沒找到。”
薄言不打算再慣着她,眸色深沉望了過來:“故意的?”
“是真的不記得了啊……我衣服那麽多。”溫瓷一臉無辜。
男人雙手撐在梳妝臺邊緣,俯身:“要不要替你回憶一下?”
從她款式、質地各不相同的睡裙就能看出女人該活得有多精致。
起初薄言覺得那件象牙白的裙子在一衆高奢裏平平無奇,直到她穿着背對過身。身後只有簡單的幾根絲帶,把漂亮的脊背和腰窩露得完完全全。那幾根毫無遮掩作用的絲帶交叉在蝴蝶骨後,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她穿着這樣的睡裙本來也不是打算好好睡覺的。
冰肌玉骨貼在他胸膛,柳下惠都無法坐懷不亂。
薄言把她壓在身-下,在攪亂的一池春水裏聽到她一連用了三個散亂的詞——你,別,不行。
那天晚上少了應有的措施,她熱烈得快要化了。
最後還是因為她嘴裏的三個詞,薄言忍得頭皮發麻,弄髒了睡裙。
溫瓷不想去看裙邊的斑駁,有點惱,“啊,這樣還怎麽穿?”
薄言撚起一根絲帶,“斷成這樣,沒弄髒也沒法穿了。”
“……”
“我還挺喜歡這件的。”溫瓷咬唇。
“嗯。”薄言點了點頭,“一樣。”
“……那你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這件衣服?”
“你。”答得毫不猶豫。
這件睡裙很快被抛之腦後,因為她喜歡的精致玩意兒有很多,來不及為這一項悼念。此刻舊事重提,很難說她是不是故意的。
薄言撐着梳妝臺,欺身向下。
似乎在用行動告訴她,要身體力行替她回憶一番。
他們近來合拍的時候居多,不需要更多語言交流,眼神之間就能溝通到對方的意思。看到他越發幽深的瞳仁,溫瓷就柔軟起來。
她一點沒躲閃,在越來越近的呼吸聲中,挑開肩上兩根細細的吊帶。
少女時的她笑起來像皎月,現在卻像蒙上了一層薄霧,似笑非笑,神秘感尤甚。溫瓷驕矜地說:“薄言,再說一次喜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