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泡澡

王可怎麽回複的壓根沒人在意。

溫瓷沒開燈, 摸黑回了房間,再摸黑回到床上。她能從黑暗中辨別出他的氣息,與玫瑰莊園的馥郁香氣不一樣, 他身上總有種冷冬的氣息。

壁爐的火苗噼啪爆開數聲細響,剛好遮掩了她緊張的呼吸聲。

從她進來起, 任她怎麽折騰, 薄言跟睡着了似的一動不動。

溫瓷從後貼着他,感受他背部勻稱的肌肉紋理,然後得寸進尺地将下颌架在他頸窩上, “薄老師, 你知道嗎?”她柔聲說,“下午我看到一支玫瑰木雕,很漂亮。”

身影未動,呼吸勻稱得依然像在深眠。

“我用你教的那兩句話跟攤主說你好,便宜點吧……”

在這句話的間隙溫瓷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慢了一拍, 似乎在等後文。

“邊上可能是他妻子, 不知道為什麽,她好生氣啊。”溫瓷索性半趴到了他背上, 呼吸時不時掃過他耳根, “薄老師,你是不是教錯了?”

薄言雙眼仍然阖着,只不過聲音傳了過來:“是, 教錯了。”

終于等到他開金口, 溫瓷纏得更緊, 明知故問:“所以是什麽意思啊?你再教教我呗。”

尾音輕輕上揚, 像春雨窸窸窣窣刮蹭心口。

黑暗中, 他終于睜開眼, 目光獵豹般銳利。在她的撩撥下,忍無可忍地說:“意思是……想,c,你。”

***

那些集市上買的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大多留在了莊園,溫瓷随身帶走的只有琺琅盒和木雕玫瑰。

回去的飛機上,她竟比來的時候還難掩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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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出行,不僅在外面閑散了這麽長時間,連回國,薄言都替她争取到了短暫的自由。

她可以不回家,直飛海氏所在的城市。

這個消息是上機前溫瓷剛得知的,雖然匆忙,但她樂意之至,抽空跟小吳通了一通電話。等飛機抵達國內,小吳已經率先到達準備接機。

看到她從私人通道出來,小吳立馬迎上前,左顧右盼:“薄總沒一起過來嗎?”

“他畢竟也出來這麽長時間了,至聖應該離不開他。”溫瓷擺擺手,“海氏什麽安排?”

“他們準備了歡迎會,您參加嗎?參加的話我們現在就去海氏,不參加的話我先送您到住處休息。”

“住在哪?”長途飛行後,溫瓷需要調整狀态。

小吳答:“離海氏大樓十分鐘的地方,替您包了一個月的總統套房。”

溫瓷想了想,把修整的念頭抛到腦後:“先去海氏。”

準備接待她的人一刻不敢放松,頗有種等待大老板微服私訪的感覺。

這段時間因為這位大小姐的介入,海氏紛亂的股權架構被清得幹幹淨淨,只半個季度,原本盤根錯節的管理層就清爽了許多,連賬面上的連帶開支都省去不少一筆。

聽說她要過來坐鎮,衆人先是不安。

因為第一次碰面,大小姐留下的印象還在性格乖戾上。緊接着又有點期待,畢竟誰都希望工資能随着利潤一起水漲船高。

原本弄了個盛大的歡迎儀式,公司管理層都做好了夾道歡迎的準備。

結果她身邊的助理接到指令,一來就把人遣散了,叫了幾個現在的部門負責人直接進會議室彙報情況。

幾人面面相觑,互看數眼,硬着頭皮跟進去。

溫老板坐在皮革椅上,單腿支地。

那群人進來的時候她剛剛摘下墨鏡,一點沒有客套地直接開口:“報表呢?”

其中一人趕緊把文件夾送了上去:“這份是當月的,這是四季度的。”

利潤确實比往年要好看一點。

溫瓷快速浏覽一遍:“新系列上了嗎?”

“剛上。”另一人補充道,“直營店上得比較快,一些加盟店和零售還沒跟上。”

溫瓷嗯了一聲:“讓你們聯系的王總呢?”

“您說是王可,王總嗎?”見她不反駁,經理繼續說,“已經簽好合同了,低端産品會推廣到各類短視頻平臺,中高端産品王總給我們推薦了一些适合的網紅和明星帶貨。”

溫瓷點頭:“還有我說的高定系列要和珠寶公司聯名,做的怎麽樣了?”

“設計師已經出了一些樣,您要過目嗎?”

“不用了,該有的審美你們做了這麽多年不會沒有。”溫瓷很喜歡這種雷厲風行的回報方式,“下次的報表我要看到成果。”

上回碰頭只知道溫大小姐不喜歡繞彎子,于是大家都力求說話辦事精簡。

這次找到相處模式了,對接起來有效率許多。

不出一小時,近期的工作都彙報完成。

溫瓷對珠寶公司業務熟悉。同樣的,海氏是做品牌服飾,模式與珠寶大同小異,她格外得心應手。每當這個時刻,她都要在心裏感謝一番薄言。

還真是好眼光。

替她找了這麽一家疏于管理卻潛力無限的公司,好發揮她的餘熱。

這些年被溫氏快要耗費光的熱情一點點回溯到體內。

明明是連軸轉,倒沒覺得很累。

總經辦助理把她送到公司門口的時候,給她身邊的小吳遞了個禮品袋。

“聽說大小姐和薄先生成了好事,一點小禮物蹭蹭喜氣。”

小吳轉過頭看她的意思,溫瓷微擡下颌:“收下吧,不過這祝福來得不算及時。”

助理恭敬地笑起來:“我們不是沒機會見到您嘛!”

本打算回酒店了,溫瓷忽然對別的産生了點兒興趣,駐足:“最早的時候是薄先生來跟你們接觸的?”

助理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理解她的意思:“啊對,是的。最開始我們海老板打算去國外定居,就跟薄先麗嘉生聯系上了,那時候他就承諾會給公司找個很好的接手人。”

“多久之前?”溫瓷問。

“五六年了吧……”助理撓撓頭,“有點記不清了。您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幫您問問?”

“不用了。随便聊聊。”

五六年前,至聖也才創立不久。

還真不愧是薄言會做的事。

明明什麽都沒握在手裏,就開始對将來未必會發生的事做好了規劃。

溫瓷從不懷疑他替海氏承諾的下家除了她之外還會有其他人。只是沒想到,往前可以追溯至那麽久遠。

她以為空白的十年,其實根本沒空白過。

回到酒店,溫瓷泡了個澡。

在浴缸裏想了會兒心事,她打開手機的置頂聊天框。最近的聊天還停留在她飛機抵達後報的平安上。那邊就回了個“好”字。

才分開沒多久就這麽冷淡。

溫瓷不滿意,點開視頻。

在撥打到第二個的時候,他接了,畫面虛晃,最後停留在男人的臉上。注意到她這裏格外清涼,他僅僅是短暫地皺了一下眉,很快展平。

“什麽事?”

“沒事不能找你了?”溫瓷說。

薄言的視線透過屏幕,直接落在了她身上:“當然可以。”

溫瓷繼續往下躺,讓泡沫和水面漫過胸口,與他閑聊:“你在公司沒回家?”

“嗯。”

“很忙嗎?”她問。

“還好。你呢?”

“下飛機去了趟海氏,安排好工作現在回了酒店……”說完,她把最後兩個字加重語氣,“泡澡。”

泡澡卻不把長發挽起來,任由海藻般的長發打濕,然後貼在脖頸上。

一絲一縷,黑發,白皮膚,那麽明顯的視覺差異,像極了刻意的蠱惑。

薄言慢慢轉開視線,嗓音平靜:“看出來了。”

“你忙完了會過來這邊嗎?”

薄言已經将手機支在了辦公桌一角,低頭翻閱文件:“嗯?你需要?”

“工作上沒需要。”溫瓷慢吞吞地說,“其他可就說不準了……”

翻閱文件的手指沒停,但溫瓷聽到輕輕的一聲啧,像是煩躁。

她忍不住揚起唇,仿佛常勝将軍般揚起手臂,将手機連同攝像頭舉得很高,“開玩笑。”

薄言淺淺擡眸,本來想諷一句“很好笑嗎”,在看到屏幕上她少女般誇張的動作以及放肆的笑,忽然就不想說了。

話到嘴邊變成了簡短的一個:“嗯。”

“薄言,謝謝你啊。”她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

不等他回,辦公室的門倏地響了。

鏡頭裏,溫瓷看到他一閃而過發沉的臉色,而後啪得一聲,屏幕一片漆黑,看樣子是把手機反扣在了桌面上。

攝像頭看不到,但聲音還能通過視頻傳過來。

“熬不動了,我先走了啊!那個,這段時間沒來得及敲定的合作都發你郵箱了,還有什麽問題明天再面談,成不?”

聽聲音好像是方經緯。

溫瓷閉上眼,饒有興致地聽起了牆角。

“你也早點回,飛一天了不嫌累啊?哦對,你不在的時候章總找的都是老莊,溫氏集團那邊的事到時候你直接問老莊吧我不太了解。”

“嗯。”薄言嗓音倦怠。

“話說回來,你們那個投資的回報率是不是有點可怕了?”方經緯說,“我做到現在都沒見過這麽牛逼的項目,按道理這個回報率對應的風險不也得吓死個人?真沒事?”

靜了幾秒,薄言道:“整個至聖身家性命都在裏面了,你覺得呢?”

“所以我才多問的這麽幾句。行,有你這句話,我閉嘴。”

又靜了一會兒,屏幕上終于不再漆黑。

溫瓷仰高脖頸,墊在浴缸沿上:“走了?”

“嗯。”

“我都沒問過你,那個項目二期進行的怎麽樣?”

“還算順利。”薄言道,“感興趣?”

“興趣不大。我只管我的事。”說到這個,溫瓷從手機裏找出海氏的報表,“你幫我算算,按照這個進度,我什麽時候能拿到我的金礦?”

“額外加班是要收費的。”

溫瓷慢悠悠地把手機支到一邊,善良地提示:“薄言,別工作了,看一眼屏幕。”

薄言才擡起眼皮,聽到嘩啦一聲,而後水聲變得淅瀝。

白得晃眼的皮膚在鏡頭前一閃而過,再看時已經松松垮垮地披上了浴袍。浴室的柔光把她露在浴袍外的皮膚打得白玉般無暇,猶抱琵琶半遮面。

溫瓷伸出食指點了點屏幕,姿态倨傲:“收到了嗎?加班費。”

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薄言不爽地抿緊唇線,指節扣在桌面上。

那邊卻像全然感覺不到似的,忽然轉出屏幕:“啊等等,我不跟你聊了。”

“又怎麽?”薄言問。

“有個郵件,我要回複一下。”

話音剛落,視頻已然切斷。

薄言在逐漸變黑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臉上的愕然,短暫幾秒,很快恢複平靜。他把手機放到一邊,重新攤開面前未完成的工作。

只不過這次落筆,筆力幾乎透過紙頁。

從浴室出來溫瓷第一件事就是去取電腦。

直到用電腦打開郵箱,她才看到了剛才手機裏沒看到的,那封郵件的附件。來自顧律師,是她之前拜托顧律師拟的協議。

将近月餘,足夠他把細則拟得清清楚楚。

這個時間點發來郵件,溫瓷也沒顧慮地把電話回撥過去。

“顧律師,你好。郵件我看到了。”她把附件下載下來,對電話那頭說,“這算是我私人委托,律師費當然不在公司賬上扣,到時候我安排助理用我的私人卡號打給你。你那邊沒意見吧?”

那邊自然點頭稱是。

溫瓷不忘提醒:“當然了,也正是因為這是我的私事,所以希望你可以一如既往地遵循職業操守,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任何人,包括溫家的任何人,你能理解我這個意思嗎?”

又說了幾句,溫瓷才挂斷:“感謝。合作愉快。”

挂完電話,她才有心思慢慢來研究這份協議。

讓客房送來一杯咖啡,溫瓷與常人相反,先劃到最下方确認了一遍細則,确保顧律師已經把她說的每一項都列了進去,而後才滑動鼠标慢慢上移。

不知不覺,鼠标移動到了最頂端,頂端最顯眼的位置赫然寫着四個加粗宋體字——離婚協議。

作者有話說:

不離婚,跟我默念,道具,道具,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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