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試探
在喻淮安跟她說過莊思邈的事之後, 溫瓷想過,眼前的一切——那麽早就物色好的海氏,會不會是早就為她編織好的、漂亮的網。
她不敢确定。
即便深知自己不是唯一的目的, 溫瓷也依然迫切地想知道,如果用自己去賭的話, 贏面能有多少。仿佛這一刻, 只要她知道自己在薄言心裏那杆天平上仍然占據最重要的地位,就會原諒一切。
但這樣荒謬的想法也僅僅只是一瞬。
過去這麽久,她早就學會隐藏情緒了。
想了一會, 看到時針指向九, 溫瓷收拾好心情,像往常那樣給他打去電話。
另一邊,薄言如願接到視頻。
只要有空,溫瓷都會在這個點跟他通話,有時候是她打來, 有時候是自己撥過去。已經成了習慣使然。
薄言接通, 看到溫瓷已經卸了妝、卻仍然無懈可擊的素顏。
接通過後十幾秒,她才把注意力挪過來, 長睫慢慢下阖:“還在公司?”
“嗯。”薄言看着她, 在長時間的勾心鬥角之後,忽然覺得開始想念,“準備休息了?”
薄言很少會産生思念這種無用的情緒, 所以當這個念頭出來的時候自己都忍不住皺了眉。
正好被溫瓷抓到, 她微微後仰, 把距離拉遠了看向屏幕:“什麽表情?”
“想你的表情。”薄言不動聲色地說。
溫瓷有一瞬愕然, 随即笑起來:“你還真是坦誠。”
她問了問近期的安排, 忽然說:“我們多久沒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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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十七天。”他答。
這副數着日子過的模樣實在不像他。
溫瓷原本打算随便看點東西調整心情的, 正好看到喻淮安那邊發過來、關于莊思邈的詳細資料。眼皮子底下還在懷疑,面上卻必須保持平日裏相處的模樣。她不由地覺得分開的這段時間,兩人距離陡然被拉遠好多。
終于看完,溫瓷關上郵件開始查閱最近的航班,“你最近忙嗎?”
“還好。”
“還好?所以沒時間回家,天天住公司?”
“不至于天天。忙的話就不回去了。”
溫瓷又問:“奶奶在家提起我嗎?”
薄言點頭:“會提。”
“薄言,抽個時間吧。”溫瓷選定周末,定好航班,而後神色淡然地說:“叫上莊思邈一起,吃個飯吧。”
薄言動作一滞,很快答應:“好。”
***
莊思邈對她的敵意很明顯,溫瓷不會沒事邀請他吃飯。
轉達完她的意思,莊思邈怔愣:“她知道什麽了?”
薄言神色淡定:“不像。”
“也是。”莊思邈略一思忖,“連章合泰那個老狐貍都沒發現不對,她從來不管集團事務的,不應該會知道。她還說別的了嗎?”
“沒說。”薄言覺得好笑,“你這麽怕的話,不如不去?”
莊思邈不服:“我怕什麽?怎麽,就不能當高中同學聚餐?”
薄言瞥他一眼,語氣冰涼地說:“你最好是這麽想。”
飯局就定在這個周末。
溫瓷提前讓小吳訂好了餐廳。周日上午飛機抵達,直奔餐廳。
與她同時趕到的還有王可和陸诏。
被莊思邈猜中了,溫瓷攢的就是高中同學的局。
雖然飯局師出有名,但還是哪都透露出怪異。
溫瓷不是那種會平白無故和高中同學敘舊的人,就算是,只要有意願,她那個圈子裏的人跑得比誰都快,輪不到和自己敘舊。
莊思邈坐在飯桌上,心懷鬼胎。
很快,薄言去餐廳門口接了溫瓷進來。
雖然還有兩張半生不熟的面孔,但一行人進來的時候,只有走在最前面的男女最養眼。薄言萬年不變的正裝,溫瓷倒是穿了條很溫柔的連衣裙,兩人走在一起格外登對,想不注意都難。
莊思邈收起欣賞的心思,不鹹不淡打了個招呼。
溫瓷緊挨着薄言坐在靠窗。
在外面時不覺得,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忽然連他身上的冷松味都覺得想念。
這間米其林日料是王可推薦的。
王可來的次數頻繁,很熟絡地叫來主廚點單。
點菜的間隙,溫瓷就安靜地坐着,輕描淡寫給陸诏遞個眼神。陸诏心領神會,同坐在對面的莊思邈解釋這次聚會的目的。
“加德校慶?”
陸诏說的在莊思邈意料之外,仔細想想又情有可原。
他們這幾個都是畢業于加德,如今都算混成了行業頂尖,作為那一屆的榮譽校友參加校慶一點也不奇怪。遙想那一年在加德,他還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莊思邈扯了下嘴角,心情複雜。
“邀請函還沒正式拿到手,之前的老校董跟瓷兒提過那麽幾句,麻煩她提前跟你們打好招呼。”陸诏懶洋洋地說,“打個招呼就罷了,還要搭上這頓飯。”
那邊王可點完單,諷刺道:“你摳不摳啊……又不是你請客。”
陸诏反諷回去:“好像也不是你吧?”
“不是怎麽了?”王可眨眨眼,“我最好姐們的老公請吃飯,我蹭一下過分嗎?”
原本是溫瓷攢的局,聽罷莞爾:“原來是薄總請客。”
平白無故被推到買單的位置,薄言毫不意外,只捏了下她的手指:“嗯。”
整個包間裏,看起來他們倒像是一夥的,只有莊思邈格格不入。
莊思邈顯然忘了自己曾經也是家境優渥的一員,心裏一邊冷嗤,嘴上卻說:“不說我都快忘了,加德有溫氏那麽多的捐贈,有什麽消息肯定是溫小姐最快拿到手。我們那時候還說加德就是溫家的私人學堂嘛!”
這句話說完,莊思邈下意識去看薄言。
薄言這些年早就練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表情淡淡的,仿佛事不關己。
莊思邈覺得無趣,但他已經點到為止了,不再發言。
期間王可又說了幾件以前在學校時的舊事。
樁樁件件都與他們有關,卻又很好地避開了敏感話題。
這些人精起來誰也比不上。
說到好笑的地方連薄言都會偶爾彎一下唇。
坐在他旁邊,溫瓷有那麽幾個瞬間竟然覺得他們好像從沒分開過那十年,就那麽好好地從高中走到了現在,順其自然地談戀愛,順其自然地結婚。
時不時約一下舊時好友,可以毫無顧忌地聊從前。
但目光回到王可身上,溫瓷還是能看出一點刻意措辭的痕跡。
畢竟她對王可那麽了解。
心情黯然幾分,溫瓷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從包間出來,溫瓷叫來服務生。
“今天新到了什麽食材?”
“溫小姐,藍鳍金槍魚和海膽都是剛剛空運到的,您要過目嗎?”
“我看不了這些還沒處理的東西。”她偏開頭,“你去包間裏找位男士吧。”
去了一趟洗手間再回來,溫瓷瞥了一眼,果然是莊思邈在确認食材。
陸诏從來不高興做這種事,每次都和王可互相推辭。至于莊思邈和薄言,莊思邈的座位離門最近,他出來的可能性最大。
溫瓷出現在他身後,表現出感興趣的樣子:“莊先生也很喜歡吃海膽?”
莊思邈見是她,态度一般:“我一向不喜歡帶刺的東西。”
“是嗎?”溫瓷笑笑,“那看來生意也談不成了。”
沒想過溫瓷會私底下和他談生意,莊思邈問:“什麽生意和Eddie談不成?”
他心裏的想法逐漸清晰,原來眼下才是這場同學會的真實目的。
“有筆額外的資金,想在你那做點投資。”溫瓷緩聲說,“可是薄言不同意。”
莊思邈産生點興趣:“Eddie怎麽說?”
“他說大可以做點風險沒那麽高的……”溫瓷看着他,“你手裏的真跟他說的一樣,風險那麽高?”
“那要看怎麽理解了。”莊思邈笑,“高風險對應的也是高收益。”
“我和你理解的倒是差不多。不過他不同意,就算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看完食材回包間的路上,莊思邈突然問:“溫小姐準備投多少?”
溫瓷伸出兩個手指。
莊思邈猜測:“20 million?”
溫瓷看他一眼,不動聲色地說:“加個0。”
“wow!”莊思邈意味深長,“不愧是溫小姐。”
話說完,正好回到包間。
溫瓷剛坐下,手就被人握住了。
她側頭,看到薄言狀似不經意地問:“聊什麽了?這麽久。”
“聊聊他跟我什麽仇什麽怨。”溫瓷放低聲,用氣音道,“怎麽次次見着我都這麽冷嘲熱諷的,好歹今天我還特意請他吃了飯。”
薄言用溫毛巾替她擦拭手心,又問:“聊開了?”
“沒。”溫瓷脾氣漸長,“懶得伺候。”
這頓飯吃完,等薄言去買單的時候,溫瓷堂而皇之地隔着桌子喊住莊思邈:“怎麽樣,莊總覺得能不能投?”
“只要你願意,當然可以。”
王可和陸诏早就等在這裏:“多一個不多,什麽投資帶上我倆呗~”
“嘴巴牢一點啊。”溫瓷順勢演道,“這可是背着薄總的私房錢。”
“我肯定不說。”王可看看陸诏。
陸诏馬上道:“我的嘴一樣牢靠。”
兩人說完去看莊思邈,莊思邈心領神會,“客戶隐私,當然不會向外透露。”
四人達成默契。
飯後溫瓷沒讓司機來接,順勢坐進薄言車裏。他車裏沒放任何熏香,只有淡淡的皮革味。小別勝新婚,溫瓷原本是打算和他聊會兒天的,不過這會兒車流很堵,手機又有新消息進來。她索性窩在座椅裏看起手機。
王可給她發信息:安全?
溫瓷:11111
一看到這排數字,王可才繼續發:我和陸诏演得像不?
事前,王可和陸诏只知道要陪她演這出戲,并不知道她到底要弄什麽。
不找薄言非得繞個彎子找莊思邈的投資,聽起來有點意思。
更何況,投資的這筆錢只是在她和陸诏的卡上過一下,實際出資人依然是溫瓷。也就是明面上看着像是三人一起,其實背後只有溫瓷一個人承擔風險。
王可先前問過,為什麽要在明面上帶上他倆。
溫瓷當時只說是為了看起來更有誠意,真一點。
王可又問:既然風險這麽高,你還試探莊思邈幹什麽?
溫瓷:你以為我在試莊思邈?
王可:難不成是薄言???
溫瓷沒回,王可噠噠噠打字道:你和薄總又要玩什麽新鮮的?
溫瓷:投石問路,看看他們內部有沒有那麽團結。
王可想了想,照理說這筆錢只要經過至聖,薄言一定會知道。莊思邈要是真替她隐瞞薄言,那說明他們之間也沒那麽知無不言。
更重要的是,想要薄言不知道,莊思邈一定會用私人手段處理這筆投資。
但花那麽多錢用來試探,未免也太大手筆了吧。
王可:要是他給你黑了呢?
溫瓷:無所謂。
試探是其一,實質上她在等的就是莊思邈處理這筆錢的手段。
明面上的投資難找差錯,暗地裏的總能揪出點東西來。溫瓷不信短短數年他能攢到如此身家,手裏是幹幹淨淨的。
那筆錢大不了就當對多年前人命官司的一個補償。
想到此事,溫瓷興致淡了幾分。
她把手機扔回包裏,揉了揉眉心。
大概是看到她的動作,薄言問:“很累?”
“是啊……”溫瓷懶懶地說,“我們直接回家?”
“不然你想去哪?”薄言不怎麽高興。
“也可以去公司啊。”溫瓷說。
“一回來先見莊思邈,再去公司。坐在車裏也只是玩手機。”薄言語氣平靜,神色倒顯出幾分不滿,“溫瓷,你現在這副樣子像極了當初不告而別要去英國。”
作者有話說:
溫瓷:我沒有啊,我不是。高中生才玩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