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威脅
等溫瓷領完榮譽校友的勳章, 他們倆才有機會坐到一起。
臺上的授章儀式尚未結束,薄言坐下後很輕易發現了溫瓷的不對勁。
他知道她在公開場合通常是循規蹈矩的那個溫瓷,帶頭鼓掌的舉動實在不像是她。此刻兩人并肩而坐, 他也只是目視前方,佯裝随意地提起:“剛才怎麽了?”
“好久沒聽到你演講了, 感覺很奇妙。”溫瓷已然調整好心情, 輕聲道。
“奇妙?”薄言問。
“是啊,上次是十年前嗎?”溫瓷喃喃,“周一晨會上吧。”
知道要參加加德校慶, 就肯定避免不了過去的話題。
但她這麽直接, 很是罕見。
薄言探究的目光望過去,聽到她再度開口:“之前沒想過,我們居然能有機會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參加校慶。”
隐隐覺得話題的嚴重性正在升級。
果然,她的下一句:“我還以為那時候,你恨死我了。”
“我……”薄言動了動唇, 嗓音幹澀, “沒那麽記仇吧。”
談話中的兩人表情還算正常,在旁邊聽牆角的王可快要炸了。
今天她可是準備開開心心參加校慶, 往這一坐就萬事大吉的, 壓根不想參與這些秘辛交涉。
他們這個圈子可以知道得多,但最忌諱在正主面前知道。
以後萬一有點風吹草動洩露出去,第一個要懷疑的就是在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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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王可想轉頭刀死那個自大男的心都有。
看溫瓷的表現, 她一定不知道章總暗中操作, 把名額轉贈給了別人。
甚至在這之前, 她瞞着家裏交換去費城, 看到那個自大的豬頭頂着加德那屆唯一的名額在沃頓上學時, 還以為薄言不去才給了別人的機會。
現實與之完全相反。
連王可都不知道該維持鎮定, 更別提溫瓷了。
可是此時的她那麽安靜,好像已經從情緒中走了出來。
王可偷偷瞄她,發現在薄言看不到的那一面,她的指甲幾乎要掐破掌心。
快速一瞥看到的殷紅,不知道是指甲原本的色彩,還是刺破了皮。
溫瓷好像執着于想知道答案。
又問:“你明明是個挺記仇的人。還是單單對我不記仇?”
薄言沒答:“怎麽今天問題這麽多?”
“故地重游,感想比較多吧。”溫瓷淡淡道。
第二次沒得到答案,溫瓷不再深問。
其實她是想問得更尖銳的,比如……你有沒有恨過我之類。話到嘴邊臨時變得委婉許多。
拿起手裏那枚校友勳章,溫瓷輕輕撫摸上邊的紋路。
校徽是兩個人并肩而行的象形字,她借着禮堂的燈光看了半晌。在授獎儀式結束的那一刻,全場雷鳴般的掌聲響起時,她低喃:
“薄言,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能選擇的話,我有可能是跟你站在一起的。”
***
校慶典禮後,溫瓷靠在貴賓通道等人。
遠遠看到她等的人過來,她快速在手機上打完“去下洗手間,門口等我”,發送。
幾秒後,她伸腿擋住來人去路。
“介意聊一聊嗎?”
溫瓷今天看起來和學生時代很像,很元氣的淺橘色長裙滿滿都是少女氣息,挂脖式的設計又凸顯出性感。
即便不是故意擋人,也足夠擋下來人的路。
很多年不見,但溫氏集團經常上報,溫瓷也會出現在各種場合,圈子裏很少有人不認識她。
到典禮快結束,看到薄言從後臺過來,講八卦的那兩人才發現原來他們就坐在話題人物的斜後方。
男的雖然內心暗暗後悔,面上卻依然嘴硬。
看到溫瓷在這堵路,那位未婚妻女士倒不顯得驚訝,反而暗自慶幸,用高跟鞋鞋尖踢了男的一腳,“去啊,溫小姐肯定找的是你。”
“我們又沒什麽交集……”
男的低聲抱怨完,立馬改了副嘴臉,“溫小姐,什麽事兒勞您大架。”
眼看那位未婚妻女士臉上的輕蔑越發明顯。
溫瓷見狀柔和一笑:“怕聽錯了,想跟你确認點事。”
溫瓷早就叫王可幫忙找到一間空餘的休息室。
這種陳年舊事,知情人又只有章合泰、學校董事和當事人那麽幾個,這件事裏大多又都是受益人,不會輕易說出真相,想查證很難。
唯有這個當事人,愛吹牛,腦子不聰明。
想從他身上查證這件事只需剔除吹牛的那部分,就能還原真相。
簡單又高效。
休息室裏。
溫瓷帶上門,示意他在另一張空沙發上坐下。
從王可嘴裏得知,他也姓章,不知是章合泰隔着十七八房的親戚還是單純只有生意上的往來,溫瓷懶得管。
她坐下,開門見山:“我在沃頓見過章先生。”
“呃……是吧。我也見過溫小姐。”
“那我就直說了,你當年去沃頓的名額是我爸爸給的?”
姓章的這位一時搞不懂溫瓷的來意,她一方面是章總的親女兒,一方面又是苦主的妻子。男人磨磨蹭蹭地說:“這也好久了吧……我都記不清了。”
溫瓷笑笑:“那真佩服章先生的記憶力。半小時前還侃侃而談呢吧?”
确定被溫瓷聽了去。
男的索性直視她,“這事你不如問章總。”
“何必兜這麽個圈子呢。”溫瓷從包裏拿出一沓現金和一張空頭支票,“我的時間很寶貴,想必章先生的話也是。有多少個字的實話呢,就有多少萬的現金。說說看,我給你數着數兒。”
赤-裸裸的金錢利益擺在面前,還是按字數計算,很少有人不心動。
姓章的舔舔嘴唇,還有點猶豫:“我爸和章總關系好着呢,怎麽能幹這種吃裏扒外——”
話音未落,當的一聲,一把短刀甩在玻璃茶幾上。
銀色銳利的刀刃在吸頂燈的照射下泛着泠泠冷光。
男人被吓了一跳,不解地擡起頭:“這,這什麽意思?”
“有獎當然有罰了。”溫瓷好脾氣地解釋,“說一個字的謊呢,就是一根手指頭。”
男人瞬間啞然,花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開什麽玩笑?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是嗎?”溫瓷道,“但我覺得,現在更是有錢有權人的社會呢。”
說完,溫瓷特意低頭數了數他的手指頭,很滿意:“是十根。章先生要好好保護他們,畢竟這十根今天還在,明天可就不一定了。”
這些年豪門秘辛聽過不少,姓章的心裏直打鼓,虛得很。不确定像溫家這樣看起來體面的人家私底下會不會也有龌龊黑暗的地方。
他偷偷打量坐在對面的女人,漂亮是漂亮,就是一看就是狠角色。從坐下來起,雖然表情總是雲淡風輕,說的話卻一句比一句狠。
一沓一沓的錢,一根一根的手指,腦子沒壞都知道怎麽選。
他還想再掙紮一下:“萬一章總知道是……”
溫瓷再次打斷:“我的時間很寶貴,章先生,開始計時了。”
“1——”
“2——”
這男的本就是不是什麽有立場的人,心一亂立馬投降:“我我我,我說的啊。就是那時候高中快畢業,我爸要給我找出路,他手裏有個章總想要的項目,雖然不是什麽大項,但好歹能掙點錢。我們家在教育這塊沒什麽門路……”
男的語速很快,生怕溫瓷不滿意。
短短數分鐘,就把來龍去脈講清楚了,講完還把兩只手都舉到耳邊發誓:“句句屬實,你可以跟章總對峙。但,但千萬別說是我講的。我可能會被我爸打死。”
溫瓷在心裏捋順這件事,不由冷笑。
只是一筆小生意,章合泰就強搶了本屬于別人的名額,別人的人生。
更何況他早些年還當過大學教授,不會不知道那樣的機會是足以改變人一生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溫瓷重新拾起刀,把玩着刀刃:“十年前,你父親就從事建築行業了?”
“……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即便溫瓷不關心集團事務也知道,溫氏集團這麽多年壓根沒有這方面的生意。她微微眯眼,在想章合泰當時做的是哪門子生意。
這時候男人唯唯諾諾地指了指桌上另外的東西。
“那個,錢……”
“錢當然可以給你了。”溫瓷看着他,“我看起來像出爾反爾的人嗎?”
“呃,不、不像。”
看他神态,今天應該沒假話。
溫瓷起身,順手把刀扔進了茶幾一側的垃圾桶。
見男人望過來,她好心地說:“你說的對,法治社會了。”
男人再次舔唇,沒來由地緊張。
“假的。”溫瓷道,“玩具刀。”
她從休息室出去,看到在走廊上等她的王可。
王可見她安然無恙,松了口氣:“你怎麽自己就上了,也不叫我和陸诏來幫忙?”
“對付個貪財又膽小的,有什麽好幫忙的。”溫瓷緩下心裏那口氣,還是說,“謝謝你那把玩具刀。”
王可擺擺手,“沒事,用來吓吓人的小東西而已。”
溫瓷嗯了聲: “扔在那了,多少錢?我賠你。”
“幹嘛這麽見外啊!”
這口氣徹底松下來,人也不緊繃了。
王可安撫地拍拍溫瓷的背,走出數十步,才看到裏邊那個男的出來,滿頭虛汗,連腳步都是浮的。她鄙夷地看了一眼,立馬收回。
“問到實話了?”
“嗯。”溫瓷神色恹恹。
行至禮堂門口,陽光剛好從大廳的玻璃門灑了進來,照在她們腳下。
薄言的車就停在不遠處,見她出來閃了下大燈。
溫瓷停下腳步,像平時聊天那樣碰了碰王可新戴的耳釘,“有件事,陸诏不是家裏有做建築生意的親戚麽,叫他幫我打聽一家公司。”
王可心領神會,一邊點頭一邊去誇她的衣服。
确認自己此時神色很自然,王可又問:“那上次的事呢?那筆錢莊思邈告訴他沒?”
“沒。”溫瓷很肯定,“最近他都沒提過。”
“那就說明他倆內部不團結喽?”王可倏地擔憂道,“會不會是另一種可能,太團結了以至于兩人都知道這筆錢,但是他裝作不知道在瞞着你?”
“我也想過。”溫瓷輕輕吐出一句,“但我第一選擇是相信他。”
“你不是最講求實事求是的那麽一個人麽,你自己說的,凡事沒有證據都不會用猜測和感覺來定論……”
“對。”溫瓷點頭,“不過這句話,也是他教給我的。”
溫瓷說完朝王可擺擺手,“那我先走了。”
她步子雖然不快,也依舊優雅,但能看出很想快一點,再快一點回到那輛車。好像迫不及待想見某人一樣。
事實也是。
她拉開車門上車的時候,正好一束光穿過擋風玻璃照在身上。
光線清晰得幾乎能看清她側臉細微的絨毛,有一縷精心打理過的鬓發被風吹得胡亂搖曳,黏在了嘴唇上,有點毛躁可愛,是不太一樣的溫瓷。
等了這麽久都沒有一絲煩亂的心在這一刻忽然躁動起來。
薄言眼神晦暗,停留在她身上:“聊了這麽久?”
“也就一會兒。”溫瓷盡量把自己身上的微妙的情緒都藏起來,明明說着信任對方,卻依然用早就想好的借口說,“她誇我這件衣服好看。”
作者有話說:
沒有陽,寶們。
因為是細菌引起的發燒……不是病毒。(啊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