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深吻

溫瓷到家後環顧一周, 家裏不像從前似的燈火通明。

唯有通往西廚的燈還亮着。

今天這一天她都沒有來得及吃飯,到了這會兒,胃開始隐隐作痛。

摸着燈光往西廚走, 家裏很靜,腳步放得再輕也沒法徹底融入黑夜。她的腳步聲清晰, 廚房傳來的水流聲也同樣清晰。

平時這個點傭人應該都回去了, 所以看到只有薄言一人的時候她并不覺得奇怪。

水聲嘩啦,他背向她站在水池前,袖口挽至小臂, 正利落地處理手裏的活。

明明在做充滿煙火氣的事, 他身上的精英氣質卻絲毫不減,仿佛還坐在華爾街的高樓裏處理一秒上千萬的公務。

溫瓷靠在門邊看了一會兒,直到他轉身。

“回來了?”他擡眸望她一眼,眼睛裏有她看不懂的東西。

“嗯。”溫瓷朝他笑笑,“我餓了。”

“回來的時候傭人已經回去了, 介意随便吃點嗎?”雖然是在問她, 但薄言的語氣不容置喙,“香煎小黃魚, 要迷疊香嗎?”

“要。”溫瓷點頭, “就這麽配我的紅酒嗎?”

兩家公司都處于地動山搖的時期,要是旁人知道兩人在家只字不提、只談晚餐內容,大概會覺得他們都瘋了。

溫瓷仿若無知, 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微抿。

“有點澀, 不像他們誇得那麽好。”她緩緩回味完, 才道, “是它配不上你親自下廚。”

“在美國的時候都是自己下廚。”薄言道, “你想吃随時都可以,我沒那麽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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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瓷的笑在後半句上略微斂了幾分。

再擡頭時不見端倪。

她坐在料理臺旁,安靜地聽着煎鍋冒出滋滋油聲,偶爾品一口紅酒。狀似不在意,視線和心思卻全在他的一舉一動上。

他是真的淡定。

溫瓷敢肯定,他看到了那份協議。

可他就是不說,也沒表現出一點要問的意思。

直到主菜小黃魚出鍋,撒上迷疊香,再做好配菜沙拉,倒上利口酒,所有的事情都在循序漸進往前推,他也沒再開口說第二句話。

溫瓷小口地吃着面前的晚餐,而他面前只有一杯紅酒。

“什麽時候吃過的?”她問。

“回來前簡單吃了點。”薄言說,“要再加點什麽?”

“不用,我吃這些就夠了。”

溫瓷把魚骨剔到一邊,忽然續上之前的話題,“結婚這麽久攏共也就吃過一兩回你做的菜,還敢說你這手不值錢?”

他隔着殘餘的水汽深深沉沉地望過來:“以後還想吃?”

溫瓷莞爾一笑:“嗯,想一直吃。”

第二口下肚,她終于聽到對面換上更冷肅,更正經的語氣。

“溫瓷。”

她沒什麽形象地咬了下筷子:“嗯?”

“你書房裏那張離婚協議,是怎麽回事?”

終于問了啊。

溫瓷已經預先排演過很多回,所以臉上的怔愣和慌亂來得恰到好處。許久,她才很輕地眨了下眼:“沒怎麽。和婚前協議一樣,立着以防萬一的。”

他帶着危險的氣息慢慢壓過來:“以防萬一,所以連那麽大一筆錢都要拱手相讓?”

“……”

“還是在你眼裏,用錢就可以随便——”

“我欠你的。”溫瓷低聲說。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眼很柔順,視線沒落在他身上,微微偏移,落在了他們倆同款的結戒指上。除此之外她什麽都沒說,可就是這樣的安靜讓人心軟成了水。

從以前到現在,在她這裏他永遠是手下敗将。

偏偏她還要繼續。

“協議我已經簽過字了,只要你願意,随時可以拿着那筆錢離婚。”溫瓷感覺到胃正在一波一波的痙攣,她強忍着:“沃頓那件事我最近才知道是我們家對不起你,你怪我是應該的。我沒覺得委屈。”

薄言嗓音幹啞,“沒想怪你。”

“如果當年一切順遂的話,你應該會過得更好。”溫瓷慘淡地笑了下,“起碼不用裝模作樣的和我結婚,想做什麽都更自由。你知道我很驕傲吧?結婚這種事還要虛情假意的,沒什麽意思。”

她的每一句話都比尖刀還傷人。

像在腐爛的瘡口上割肉,割得人鮮血淋漓。

過了這麽久她還是不相信,與她結婚确實別有用心,可同樣也是心甘情願。

想要真的報複溫家,薄言可以計劃出上千種手段,只不過最終,他自私地選擇了自己最渴求、最癡心妄想的。

就算兩個,三個,百個,千個基金會的錢,他也不可能同意離婚的。

那兩個字從她嘴裏說出的時候,比任何毒藥還致人死地。

薄言俯身,死死咬住她的下唇,無理地闖了進去。

她确實說不了話了,連喘氣和嗚咽都變得斷斷續續。只不過數秒後,她由被動轉為主動,雙手捧着他的臉,細細地叫他名字。

每叫一聲,薄言就覺得自己的心交出去一分。

到後來,整顆都是她的。

酒瓶子不知道被誰不小心碰到了地上,哐啷一聲碎了一地,想到她穿着裙子,怕玻璃渣劃到她的腿,薄言推開她彎腰去收拾,又被拽了回來。

這次雙手不僅在他臉上使壞,還很自然地從衣擺鑽進。

一下又一下,小貓似的撓在他後背上。

薄言順勢托起她的臀,将她放在料理臺上。

這樣的高度萬分契合,方便他們一吻吻到氣喘籲籲,忘乎所以。

溫瓷臉頰泛着潮紅,不知是酒意使然還是吻得太久缺氧。

她反手将自己撐在臺面上,領口散開了兩粒口子,鎖骨全露了出來。反觀被她攪弄的亂七八糟的襯衣,還有布滿褶皺痕跡的西褲,成就感更甚。

這樣的薄言才更有人情味,沒那麽清冷。

她喜歡看他被欲-望折磨得淩亂的樣子。

膝蓋抵着他的西褲,溫瓷輕輕撚過,而後忽得收起全部攻擊性,用力撐起自己攀上他的脖頸。被她的反複無常弄得神思混亂,薄言只知道這一刻,他的可望不可即還能擁在懷裏。他用手臂将她緊緊嵌入懷裏,呼吸聲落在她頸邊。

溫瓷很适時地搖頭,“最近太累了,想回來好好睡一覺。”

“嗯。”薄言用鼻尖貼着她耳骨,“沒碰你。”

他托着她的臀将她抱起,遠離一地的玻璃渣:“還要再吃點嗎?”

“不了。”溫瓷搖搖頭。

順着唯一留有的幾盞燈往外走,薄言抱她上樓。

路過書房時他忽得想到什麽,轉身拐進去。

這間是溫瓷的書房,溫瓷仿佛猜到什麽,呼吸放得很輕,微阖的雙眼慢慢打開。

看到他在信箋臺前停留數秒,騰出一只手從桌上那堆協議裏抽出幾張,在眼前晃過。溫瓷沒來得及出聲,就聽到撕拉數聲,她故意留在這的離婚協議被撕成了縷縷碎片。

從她回來之後,一句話沒提工作。

而這一刻,所有的勾心鬥角都随着協議破碎消停了。

溫瓷承認,在這件事上她耍了心機。

立這份協議的初衷,她是想為自己年少時說的那些狠話做補償的,也是想溫家有什麽風險時怕累及到他。只不過後來得知了那些經年舊事,這顆心變得更加純粹。

但此刻,協議對她來說是一塊試金石。

白紙黑字寫着離婚後會把基金會交到他手裏,早在他幫忙打理的時候就該知道那是一筆天文數字。比什麽投資、什麽溫氏集團要誘人的多。

溫瓷想過,如若要報複,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最好的方式。

而她本身除了錢,就沒什麽可失去的。

既然送到眼前的真金他都不動心,那溫瓷願意相信他的真心,相信他起碼在這一瞬間還身在她的陣營。

協議被撕得粉碎,仿佛在昭告她

——他的計劃裏從來就沒有過離婚,也沒有想過他們會窮途末路。

溫瓷窩在他懷裏,感覺到了久違的輕松。

“薄言。”她輕聲提醒,“投資出那麽大問題,你知道的吧?”

紙屑掉了一地,抱着她的手依舊穩妥。

薄言嗯了聲:“知道。”

“你的消息應該比我早吧。”溫瓷問,“所以這幾天在忙什麽?”

“忙跟你一樣的事。”

“跟我一樣嗎?”她低聲。

只有溫瓷自己知道,她最近在忙的都是面子工程。

看起來疲憊不堪,陀螺似的團團轉,其實什麽實質性的事都沒做。

連跟在身邊的小吳都沒看出端倪。

溫氏集團那麽繁茂一棵大樹,錯綜複雜的旁支太多了。

如老太太所說,溫家三代單傳最後都要回到她手裏。溫瓷不願回不是因為真的不想摻入集團,而是不想被那麽多枷鎖禁锢得毫無自由。

她想要的是像珠寶公司和海氏一樣,掌握在自己手裏的集團。

莊思邈給她遞了一把刀,她順手修剪枝丫,鏟除異己。

先等章合泰一派都倒了,再着手清一清老太太留下的眼線。

她不在乎眼前損失多少錢,再大的集團都是從當初一無所有過來的。

如今這個階段,演好鞠躬盡瘁就行了。

所以薄言在忙的必然不是和自己一樣的事。

溫瓷擡高手腕,指尖從他耳後一路劃到胸口,“你應該知道,基金會裏的錢足夠救十幾個至聖。你真的不心動嗎?”

薄言抱着她往外走,地上那些對他來說只是一堆廢紙。

因為貼得近,他的聲音幾乎是從胸腔傳來的,帶着輕微震顫。

“做生意有賺有賠很正常。一個至聖而已,沒什麽可心疼的。”

“可是我心疼。”溫瓷說,“你以後怎麽養我?”

走廊的燈在他們身後一路變暗。

溫瓷被放在熟悉的沙發上,腳下是他送的那張羊毛地毯,踩上去依然暖和柔軟。

她将腳趾埋了進去,聽到他說:“真以為這些年就攢了這點家底?”

溫瓷微微挑眉,“你的婚前協議上可是清清楚楚寫着的。”

薄言淡聲道:“知道有這麽一天,沒記在我個人名下。”

難怪那麽狠心,說把至聖賠進去就賠。

他單膝跪在地毯上,揚起下颌看她。

溫瓷知道,這是打算跟自己交底了。

她竟然覺得緊張,但更多的是無所适從以及……愧疚。

因為自己并不是完全坦誠。

在得知她把私人的基金列在分割財産裏時,王可一度說她腦子不清醒。

除了當年為他與家裏叛逆過一次,溫瓷何曾不清醒過。

她當時只是笑笑。

“是寫了資産歸他所有,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基金會的錢要動用必須要有兩枚印鑒。一枚在老太太那裏,一枚在我這裏。”

什麽歸他所有只是文字游戲。使用權,依然牢牢掌握在她手裏。

即便真誠想要補償,她也從不做無謂的犧牲。

這些也是他教會她的。

他們一樣自私。

作者有話說:

薄言:我在第五層。

溫瓷:我在大氣層。

誰愛誰先輸_(:з」∠)_

寶子們,淺發一輪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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