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選擇
天底下沒人願意在另一半面前露出自私的一面, 溫瓷也是如此。
協議反正都被撕毀了,她打算保留這個秘密。
聽完薄言同她清算手裏的資産,她咋舌:“這麽多?”
“還有別的。”薄言語氣淡淡, “要繼續嗎?”
溫瓷深吸一口氣:“所以保加利亞的玫瑰莊園也是你的?”
“是。”薄言道。
她故意放冷聲線:“明明說過在我面前絕對坦誠。可是我問你的時候你說是借用……”
“不算說謊。”薄言依然半跪在地上,指腹從她小腿上一一撫過, 确保剛才的碎玻璃渣沒有濺到她腿上, 才回答說:“畢竟沒記我名下只能算借用。”
溫瓷免不了有些醋意:“誰啊?讓你這麽放心。”
放心到足夠替他保管這麽大量的財産。
大概是聽出她話裏的酸意,薄言擡眼,視線與她相對:“小時候鄰居家的一個老太太。”
說完, 薄言複又垂下眼, 檢查她的另一條腿。
“我沒人管的時候,是她給了我一碗飯。”
快到嘴邊的奚落咽了回去,溫瓷語塞。
許久,才問:“那……她子女也跟你很好?”
“沒,不想贍養, 他們早就和她斷絕關系了。”薄言道, “我和她一樣,沒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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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溫瓷往回縮腿, 語氣柔和了不止一星半點, “你有人要的。”
“嗯。”從她的角度看到薄言的唇角有一個細微的弧度,他點頭:“現在有人要。”
沒過多久,溫瓷突然開口:“你那些錢, 怎麽賺的?”
“投機, 資本運作。”薄言頓了頓, “放心, 沒有一分是不幹淨的。”
她雖然什麽都沒說, 但對方的回答顯然是猜中她心中所想。
溫瓷舒了口氣, 垂眼看他手上的動作。
檢查完她的雙腿,薄言托着她的腳心放在地毯上。起身時忽然看她一眼,順手把她唇角吻花了的口紅抹幹淨。
溫瓷本來還想問其他的,猛地頓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摸了我的腳,還擦我的嘴?”
薄言覺得好笑:“你自己的也嫌棄?”
溫瓷失語。
又聽他說,“我碰過你全身的手再去碰你嘴的時候怎麽不嫌棄?”
溫瓷從他臉上的表情很容易判斷出,他故意說這些,是想讓她忘記剛才那些話題。
她張了張嘴,果然沒再說出後面的話。
“不是喊累了?”薄言道,”我去給你放水洗澡。”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溫瓷小聲喚了一聲:“薄言……”
他駐足,“嗯?”
本來想說,他是不是真的願意把她放在第一順位。
現在這樣算不算是……他背叛了和莊思邈多年的友誼,走到她這裏。
算了,還是別問了,溫瓷在心裏說。
一旦放松下來,她一直強壓着的胃痛洶湧而來。
因為長久不說話,薄言回身望了她一眼。見她唇色發白,他立馬變了表情:“怎麽了?”
溫瓷指指自己的胃,“有點痛。可以給我倒杯溫水嗎?”
溫水很快送到面前,一起送過來的還有他的手掌,隔着單薄的衣料貼在她胃部。
“什麽時候開始痛的?”他問。
溫瓷很坦誠:“回來的時候。”
又一個問題抛到她面前:“為什麽不好好吃飯?”
溫瓷想了下,捏住他的手指:“因為有好多問題想問你。”
薄言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我不會跑,你急什麽?”
溫瓷半開玩笑地說:“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攜巨款跑路?”
他好像有點生氣了,語氣嚴肅:“溫瓷。”
“嗯。”溫瓷溫吞吞答應,然後委屈地說,“你好兇。”
“……”
看着她把一杯溫水都喝完,他又去續了一杯,回來時沉着臉說:“還痛的話吃藥和叫醫生,自己二選一。”
“選三。”溫瓷光着腳丫在地毯上踩了幾下,“薄總陪我睡一覺就好。”
她總能捏住他的命脈。
薄言懶得掙紮了。
時隔許久躺在一張床上,薄言從後擁住她。
一開始是真的打算好好陪她睡一覺,但她不老實。先是自以為不露痕跡地把臉枕在他臂彎上,再悄悄挪動腰身,把自己嚴絲縫合貼了過來。
對她有生理反應很正常。
薄言閉着眼,感受到自己悄然起的變化。
他沒躲,正大光明抵着她。
原本想她不亂動自然就消退了,但沒想到她自作主張褪了內-褲蹭上來。
薄言壓住她的腰:“好好睡覺。”
“睡不着了。”即便知道黑夜裏他看不到,溫瓷還是擺出百般邀請的可憐表情,“你對我沒感覺嗎?”
怎麽可能。
薄言眸色漸沉,不過理智依然更勝一籌。
他壓着她不放手:“胃疼別折騰。”
溫瓷極其膽大包天地辯駁:“你又頂不到胃,怕什麽。”
她顯然知道自己在不停地挑戰他的底線,邊說還邊作勢要去拉他的手。薄言只覺得太陽穴砰砰地跳,他死死鉗住她的側腰,“真想要?”
“嗯。”溫瓷輕輕眨了下眼,“薄言,我喜歡重一點。”
黑夜中,薄言幾乎咬碎後牙:“我知道。”
***
家裏有多溫情,外面就有多慌亂。
第二天回到至聖,方經緯就像屍體似的躺在大開間的沙發上,滿臉胡茬,渾身疲憊,看起來一夜沒回去的樣子。
見到薄言出現,瞌睡蟲一下跑光,他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方經緯舔了舔幹燥的唇,“這次投資出的問題你和莊思邈是事先知情的?是你們計劃好的?這麽做為什麽?溫家不好你們又有什麽好處?我真的想不通。”
“你怎麽不問莊思邈?”薄言反問。
“……你以為我不想問啊。”方經緯道,“你昨天走了沒多久他就去接受調查了。溫氏章總挪用資金的證據鏈,他手裏握了不少。”
“嗯。”薄言語氣淡淡。
觀察着他的表情,方經緯恍然:“章總的事你倆也是很早之前就知道的?我懂了,所以這些投資什麽的,都是為了給章總下套?為什麽啊?你倆和溫氏集團什麽仇?你不是還娶了人家溫大小姐麽,這都他媽什麽亂七八糟的!”
說來方經緯是至聖合夥人當中唯一一個不知情者。
因為不知情,所以最開始由他去接觸溫氏集團是最好的選擇。這些年在至聖,他賺的錢足夠多了。薄言原以為自己會對他毫無愧疚之意,但并不如此。
他挑了其中幾個回答方經緯。
方經緯将臉埋在手掌中,狠狠揉搓了一把:“我他媽做錯了什麽,陪你們玩這出。”
“溫氏的項目你沒加入,不會影響你的履歷。”
“……現在是這個問題嗎?!”方經緯焦躁地大喊,“我是沒虧什麽,你和莊思邈怎麽弄?以後還要不要在行業裏混了?”
薄言意外地看向他,“你在擔心這個?”
“我和老莊那麽多年朋友,我和你,關系也不差吧?何況之前你還提醒我要把分紅拿出來。我他媽——”說到一半,方經緯如夢初醒:“等等,你當時讓我把分紅拿出來的時候特意說要避着別人。你和老莊之前也總是有分歧……你倆又是什麽情況?”
話音剛落,前臺玻璃門發出微響,說曹操曹操就到。
莊思邈進來的時候臉黑着,看到他們都在,視線從方經緯身上一掠而過,停留在薄言身邊:“聊聊。”
薄言并不意外:“好。”
剛邁進會議室,莊思邈開門見山:“我昨天去配合章合泰的案子了。”
“已經保釋走了?”薄言冷靜平淡地問。
“是。”莊思邈面色不佳,“雖然我們一開始就不指望這件事能把他徹底拖下水,但沒想到溫家會這麽快處理好股東的異議。”
“和我們的計劃一樣。”薄言道,“他在溫家享受靠山的後半輩子已經提前結束了。”
莊思邈憤然:“遠遠不夠。溫家目前的狀況也就是斷了手腳,你應該知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章合泰和溫家必須為我父親的去世付出代價——”
“那是你的事。”薄言冷不防打斷,“與我無關。”
莊思邈的動作僵在半空:“你這是什麽意思,Eddie?”
薄言淡淡掃向他:“我當初答應你的是扳倒章合泰,讓溫家吃點苦頭。”
言外之意,其餘的皆與我無關。
莊思邈氣急敗壞:“到這種時刻你和我說到此為止,怎麽可能?你忘了他們一家是怎麽對你的?你忘了你剛到美國時過的那些豬狗不如的日子了?如果不是他們一家那麽對你,你早該過上飛黃騰達的人生,怎麽可能因為争一樁生意差點被人用皮鞋碾斷指骨——”
莊思邈總是在他耳邊提醒這些忘不掉的歲月。
薄言冷笑:“從底層爬上來的人都是這麽讨生活的,不只是我。”
“你還真是大度。”莊思邈冷眼看着他,“難怪我提這麽多次你都找借口推了,沒有繼續往後做計劃。我只以為你是想做一步看一步,沒想到你壓根就沒這個打算。和她結婚才是你真正的計劃吧?”
他說着鼓起掌:“說出去誰相信冷心冷肺的Eddie是一枚癡情種。”
“無所謂你怎麽想。”薄言不帶語氣地說,“我們是合作關系,我不需要對你的報複心負責到底。”
莊思邈承認讓章合泰斷了溫家庇護,溫氏集團上下兵荒馬亂已經是極限。
這項計劃少了薄言,連一半都完不成。
但他已經紅了眼,見到對手跌那麽慘一個跟頭,快意襲來的同時滿心只想着更多、再多一點。他不可能讓薄言退出的。
“Eddie,我們高中就認識了。我們一個班,前後桌,這麽多年在美國比肩同行。我不相信我們之間的友誼還沒有高中和她在一起短短一年來得深。”莊思邈循循善誘。
薄言直視向他,直到把他看得心裏發虛。
“或許你覺得那是友誼吧。”薄言道。
莊思邈覺得荒謬:“不是友誼還能是什麽?”
“如你所說,我跟你認識那麽多年。”薄言徐徐開口,“最初在加德,你是富家子弟,我什麽都沒有。那段時間應該沒有友誼吧?”
莊思邈沉默。
“後來再碰到,你是為了你的課題作業和導師評分。包括中間有幾次直接挪用了我的論文數據,我都沒有追究。”
莊思邈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再後來,是想着拉我入夥報複溫家。這就是你所謂的友誼,是嗎?”
見莊思邈幾度開口都說不出話,薄言繼續道:“我自認為和方經緯不算很熟。早上過來的時候他還擔心我以後怎麽在行業裏繼續混下去。那個瞬間我想的竟然是我們認識這麽久,有沒有這麽一個堪比‘朋友’的時刻。”
“莊思邈,我沒有欠你。”薄言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沉默像大海一樣蔓延而來。
莊思邈頹然地抓着頭發,試圖從他的話裏找出一點可以擊破的地方。
可是他發現沒有,薄言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
“如果真的有欠你。”薄言斂下眼皮,“那就是公司成功拿下第一個項目的那天晚上,我們打架,我贏了。我欠你一拳。”
作者有話說:
溫瓷:還說你就打過一次架,明明兩次!
薄言:是我贏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