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折戟

如果抛開家世, 薄言本身也是天之驕子。

是這個世界給他的枷鎖太多了。

溫瓷貼近他,蠱惑人心:“那麽多個晚上我們都是一起過的,你覺得呢?我們之間的差距還有多少?”

答得粗鄙一點, 是負距離。

薄言瞥向她,理性客觀地評價道:“火上澆油。”

沒了那麽多瞻前顧後才放肆的。

溫瓷松了腳趾, 坐在他提前準備好的沙灘椅上, 指甲上漂亮的顏色和粼粼波光的水面一樣閃爍。她仰躺下去,眯眼:“你知道嗎,這片海域也是私人的。”

“想做什麽?”薄言問。

溫瓷抻直腿, 明晃晃的勾-引:“想做什麽都沒人看到。”

這是要和他再深度讨論一次他們之間距離的意思。

之前在花房她都能緊張得要人命, 在無人海域的露天甲板上,恐怕折磨的會是自己。薄言不打算順她的小心思,慢條斯理地收拾好釣竿,裝上餌,從她身旁淡定路過。

溫瓷喊住他, 用以前的稱呼:“學霸, 不解鎖一下新的領域嗎?”

薄言四兩撥千斤地打回:“我喜歡在擅長的領域。”

甲板從船艙延伸到船尾,他曲起一條腿坐在甲板上, 清隽的背影被陽光照得仿佛鍍了層神聖的光。魚竿紋絲不動, 魚線靜靜地墜在海裏,跟他這個人一樣,收起鋒芒的時候安靜得仿佛毫無攻擊性。

但溫瓷知道這是錯覺。

魚線一旦繃緊, 他收網的速度會比任何人都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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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得一下, 破開水聲。

收獲說來就來。

溫瓷定睛望過去, 看到一條用力甩着魚尾的金槍魚正在努力掙脫魚鈎, 它越掙, 鈎子越緊。溫瓷無端想到如果他沒放棄計劃, 自己是不是也會成為那條金槍魚。

捏着魚線另一端的手倏地抽回,利索地拔下鈎,金槍魚掙紮數下,噗通一聲落進釣箱。

薄言看她微微出神,朝她揚了下釣竿,示意:想試試嗎?

溫瓷搖頭,往年出去海釣,都是她看別人收獲的份兒。比起蟄伏等待,她更喜歡張揚刺激一點的運動。

看別人釣覺得無趣,看他倒是賞心悅目。

溫瓷喜歡欣賞他捕獵者的姿态。

很性感。

第二竿下去,溫瓷欣賞歸欣賞,開始不走心。

餘光還在瞄,但注意力給手機分走了一半。

是王可給她發的消息,內容與海島之行有關。一邊在說上次的精彩際遇,一邊問她玩兒得怎麽樣。

溫瓷潦草地回道:一過來就出海了,有人挺沒情調的,還在海釣。

王可:你呢?

溫瓷:日光浴。

王可發來啧啧的表情,說:美景和美女都在身邊,薄總還真能靜得下心?

溫瓷內心呵呵:勾了都沒用。

王可:……

溫瓷:可能這就是老夫老妻吧。

字剛打完,聊天框多了一大堆照片,瞬間把聊天記錄給刷沒了。

溫瓷滑動手指上下翻閱,看到的都是王可前幾天樂不思蜀的度假美照。群男環繞,場面壯觀,其中還不乏熟臉——經常出現在熒幕上的男明星。

溫瓷見怪不怪了,瞥了一眼被媒體吹得天上地下的身材,再去比船尾淡定海釣的那位。顯然,還是眼前的風景更養眼一些。

王可:你沒一起來真可惜,這就是單身的快樂~

溫瓷:結婚也沒不快樂。

王可:我是有點怵他……不過要是換個別人,估計也不會覺得薄總當老公有什麽不好的。光看臉就生不起氣來,而且還那麽會賺錢,人間少有。

溫瓷:不說了,人間少有過來了。

王可:終于把持不住要來了嗎!我就說誰能抵擋的了我們家瓷兒的魅力,你只要……

後面來不及看完,頭上剛好罩下一片陰影。

溫瓷仰躺在沙灘椅上往上看,發現他把甲板上的遮陽傘打開了。

看他熟練地收緊繩索,溫瓷道:“釣魚怎麽還分心?”

薄言幽幽瞥過來:“看我時不也照樣分心?”

溫瓷內心嘀咕,不愧是學霸,後腦勺長眼睛了吧。

只消一個分心,落在頭頂的陰影又多了一重,他俯身靠過來,鼻尖比她相對。他是從躺椅頭側壓下來的,此時落在溫瓷眼裏,他們兩的五官正好倒立相像。鼻尖抵着鼻尖,嘴唇卻要碰到對方的眉心了。

溫瓷感覺到眼皮落下溫熱的吻,一觸即離。

她緩緩眨了下眼,想把落在皮膚上的癢意給消磨掉。但是又一下,另一個眼皮開始細細密密的癢。

“我看不見東西了。”溫瓷說。

“不是說喜歡我的臉嗎?”薄言不管她的微詞,聲音又低又沉:“看不見才好,省的老看一些沒營養的照片。”

溫瓷驚覺,剛才手機收的那麽快,他都看到了?

但其實……也沒什麽吧。

比起在夏威夷往男模內褲裏塞美鈔,王可這次可什麽都沒做,單純合了影,然後發給她欣賞,僅此而已。

溫瓷老老實實地說:“劃了一遍而已,沒細看。”

“細看?”薄言問她,“我陪你一起細看?”

可能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嗓音太蠱惑,溫瓷鬼使神差拿出手機,解鎖密碼,點進聊天框。思維忽得頓住……

溫瓷:?

為什麽要幹這種蠢事。

她剛想熄屏,聊天記錄已經跟着他的手指上滑了半截。

薄言說話的時候氣息就在她耳側,“哦。沒情調。勾不到。”

“……”

再擡眼,落入她眼底的、對方的眼眸像蒙了一層霧,昏暗不少。

他問:“真的想?”

海面空曠,沒有一絲遮擋,隐約可以看到遠處模模糊糊的海岸線。整片天空下仿佛就只有他們二人存在。

可是青天白日,在開闊的甲板,會很緊張的。

溫瓷下意識抓了一把躺椅扶手,咬緊下唇。

她這副姿态落在男人眼裏成了請君入甕。

請君入甕是溫瓷習慣的手段,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她都是自诩主動的一方。這倒叫薄言想起另一件事。

他後撤一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溫瓷。”

“嗯?”

“如果我沒回來,你會和別人結婚嗎?”

“會吧。”

太誠實反而不是什麽好事,偶爾傷人。

薄言眼神晦澀:“還會這麽主動麽?”

“……不會。”

好在第二個回答取悅人心,薄言嗯了一聲,直起腰,朝她伸出手:“起來吧。”

溫瓷不解其意,卻還是借他的力坐起:“起來做什麽?”

薄言點點她的手機,畫面停留在王可的最後一句,也就是溫瓷沒來得及看完的那句話上——我就說誰能抵擋得了我們家瓷兒的魅力,你只要伸腿往他身上一盤,浪頭一來,游艇一晃,美得要死。

溫瓷:“……”

想過王可說不出什麽好話,但沒想過這麽露骨。

倒顯得她剛在躺在這兒跟王可聊天時有多饑渴似的。

溫瓷惡人先告狀,用異樣的眼神審視他:“不是說喜歡擅長的領域?你擅長?”

薄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撥回去:“總有不擅長到擅長的過程。”

“那你的誠意呢?”

溫瓷說着惡劣地去找他的誠意,可惜手剛探進泳褲邊緣,就被捉了起來。

薄言眸色深沉地看着她:“玩了這個,今天就沖不了浪了。”

他說的是“玩”,溫瓷卻捕捉到一絲危險氣息。

她适時抽身,望向船尾。

釣竿用固定支架支在船沿上,魚線正在瘋狂抖動,看樣子是條大魚。哪有捕獵者不管獵物的。

薄言捉着她的手往船尾過去,一手壓着她的放在繞線輪上,另一手扶住魚竿握把處。他低頭,下颌剛好擱在她頸窩上。

“一樣一樣來,先帶你玩這個。”

溫瓷沒什麽海釣經驗,兩只手都被他從後握住,手背貼着他幹燥的掌心。

感覺到魚竿在抖動,她也猜到這次收獲不小。

像是怕吓到了獵物,她壓低聲:“還不收?”

“慢慢來,有點耐心。”

線往回收了幾圈,再放,再收,似乎在于海平面底下的獵物進行博弈。她忽然領略到了海釣的趣味,跟随他的動作一起有的放矢。

直到弦驟然繃緊,連上電機的繞線輪瘋狂往回旋轉,溫瓷擡眸:“上了?”

“嗯。”他笑了笑,“大魚。”

嘩啦一聲,水面再度破開。

體型巨碩的赤點石斑用力甩着尾巴出現在視野,水珠散射在海面上。

嘭——又砸在了木質甲板上,撲通撲通砸着地面。

溫瓷松開手,任由他去收拾那條半米有餘的石斑魚。

“也沒那麽難嘛。”她在身後說。

薄言戴上手套,游刃有餘地回答道:“剛才說了,總有從不擅長到擅長的過程。”

總覺得又被他暗示了什麽。

溫瓷撇撇嘴,視線繞過他肩頭望向甲板,“它好醜。”

薄言背對着她,聲音帶笑:“我們大小姐怎麽連魚都要看臉?”

暗示完還帶奚落?

溫瓷從鼻腔發出哼聲,“薄言,你是不是仗着這裏叫天天不靈就欺負我?”

“從來都是你欺負我的份。”

某些字含糊帶過,海風帶着鹹濕氣呼嘯而過,溫瓷聽到的則是——從來都是你負我。

她略一沉默,在他身後蹲下:“我以後不了。”

“不什麽?”

“不欺負你了。”溫瓷說。

欺負也無所謂,薄言将鈎子丢進裝備箱,看似面色平靜,心裏想的卻是:我不是生來就注定當你的狗麽。

因為無所謂自己的定位,所以最初就算知道結果,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往下跳。當有錢人的狗,總好過當街頭搶食的流浪犬。

只是沒想過,自尊和自卑會在後來瘋了般作祟。

他明明該是個沒有尊嚴,為了利益義無反顧的小人。

小人也罷,反正會在她手裏二度折戟。

也會擁她入懷。

褪去手套,他忽然側身,用幹淨的小臂內側環住她的脖頸,将人壓在胸口用力吻了下來。溫瓷只用了一秒來驚訝,很快閉眼投入。

越吻越深,吻裏還有陽光曝曬和海風腥味。

甲板發出很輕的悶響,溫瓷仰面躺在甲板上,雙手撐在他胸膛。

“要試試嗎?王可說的……”

“別後悔。”薄言身體力行地打斷。

作者有話說:

石斑魚:你們清高,就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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