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吃醋
溫瓷其實有點兒羨慕。
因為她聽到這些都是不曾經歷的, 很生活,也很具象化。同時她不确定,像自己這麽難伺候的脾氣, 是不是承載不了這些瑣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十年前兩個尚且不成熟的人走到一起, 或許注定要被生活磨去棱角, 向現實投降的。
存在心裏的意難平曾經那麽大,在這個瞬間卻消散得幹幹淨淨。
她想。
其實也不是浪費了十年。短短十年的催熟期,是為了以後更多個十年。
突然有點想感謝過去的磨難。
但……
最終她還是心軟地覺得, 如果可以的話, 命運對他下手別那麽重就好了。
在不刻意遮掩的時候,她的心思很容易寫在臉上。
薄言看着她,若有所思:“又在想我什麽?”
“沒什麽。”溫瓷笑笑。
薄言客觀地總結道:“那些我都沒做過,不磨牙,不打呼, 不說夢話。”
溫瓷嗯嗯啊啊地帶過:“所以啊, 每個人都不一樣。人家的戀愛成功經歷果然很難複刻。”
他們倆受工作影響,說話時經常會用些不夠日常的詞, 所以對話起來即便是在說戀愛, 都會讓旁人有談公事的錯覺。
只是當事人不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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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完旁人經驗,薄言倏地反問:“我們不成功嗎?”
溫瓷順着他的問題想了一瞬。
不用戀愛就能睡到一張床上,不拖泥帶水地結婚。跳過過程直接一步到位, 不成功嗎?
他們可太成功了。
溫瓷忽覺不對, 佯裝生氣:“這就是你這一晚上的學習成果?”
“……倒也不是。”薄言別有他意。
溫瓷非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追問:“那還有呢?”
“溫瓷。”薄言正色道。
她沒來由地心裏一緊:“嗯?”
“等回去鞏固好地位, 找個職業經理人。”
“然後?”她問。
“我們該分點時間給生活了。”他認真地答道。
***
這次出來最大的收獲就是他們的想法一致, 都想分更多時間給生活。
度假回去的第一天, 溫瓷就在他書房看到了一份發展藍圖。
彼時互相踏進對方的私人領域已經沒那麽敏感了。溫瓷過來是想找一份關于集團的計劃書,一眼卻看到了桌上的另一份。
“換股計劃?”她讀出了聲。
薄言恰好在此時回到書房。他洗過澡,頭發微濕,顯得沒那麽鋒利。睡袍柔軟地覆在他身上,寬肩窄腰的身形撐着,好看極了。
他手裏拿了個玻璃方杯,遞到溫瓷手裏:“嗯,換股計劃。”
指腹觸及一層溫暖,溫瓷喝了一口,發現是溫開水。
今天晚上,她說過一句嗓子癢。
又一口下去潤了潤嗓子,她才問:“你什麽時候弄的?才說要鞏固地位就弄了這麽一份東西。看起來挺詳細的,連夜趕也沒這麽快吧?”
“很早就準備了。”薄言替她翻開細則,“當時覺得,總會用得到。”
溫瓷很快浏覽一遍,笑:“你這是要替我搞中央集權啊?把那些股東的命都收在手裏。”
薄言覺得她的描述不無道理,低聲:“這樣才穩妥。”
“你那麽早就開始準備的話……想過今天嗎?”溫瓷把水杯放到一邊,捧住他的臉,“像今天這樣只聽我一個人的,做我一個人的——”
“小狗。”薄言替她補充道。
溫瓷立馬挑眉:“我可沒說啊!”
“你心裏說了。”
溫瓷的心突突亂跳:“你亂猜我。”
薄言抓過她的手往後拉,從臉頰挪到了自己後頸處,讓她環着,而後低頭啄吻:“沒關系,我現在不讨厭這個稱呼。”
他不僅不讨厭這個稱呼,還身體力行。把她放倒在卧室的時候,會從後邊咬住她的肩膀。像狗一樣。
溫瓷扭頭吻他的鼻梁,随他折騰。
總之她不讨厭就是了。
料峭的春天快要過去。
傍晚的風吹在身上讓人覺得溫熱時,溫瓷久違地見到了章合泰。
溫瓷作為如今集團的負責人,去見一見還在數樁經濟案裏泥足深陷的章總。
沒了溫家庇護,他不像從前一樣春風得意。就好像一夜之間,世界對他苛責起來,走了無數關系和路子,還是逃不開官司。
他的臉頰不再保養得宜,開始變得浮腫,鬓邊白發猝然生了許多。
前後也不過是數月。
溫瓷無聲地坐在這頭,聽章合泰難得用低聲下氣的語氣同她說:“爸爸只剩你這麽一個女兒了。無論之前還有什麽不愉快,我們之間的關系總是不會變的。我知道你一直怨奶奶強勢,怨我從來不站在你這邊。但是爸爸有什麽辦法呢?”
他說:“在溫家這麽多年,我不還是個外人,還是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爸爸在溫家看着風光,實則自身難保,哪裏有閑暇顧及到你和你媽。”
溫瓷淡淡嗯了一聲。
他又說:“當初我是想為溫家盡心盡力的,甚至還提出過改了姓氏跟溫家為一體。可是你奶奶怎麽說,她只給了我三個字。她說,你不配。”
章合泰目光呆滞,“本以為你媽會替我說兩句話,結果,在你奶奶面前她早就是只聽話的羔羊了。不會有一丁點反抗。哪怕是為了我也不會。”
以前溫瓷沒有機會聽這些。
如果再早一點,她或許會有觸動。
但是現在,她自诩人間清醒,哪裏會因為這一點軟話就活動心思。
早珍惜的話,哪有後面那堆破事。
等他訴完苦,溫瓷才不緊不慢地問:“你是想讓我轉告給奶奶,叫她放你一馬嗎?”
章合泰臉色微變:“我不指望那個惡毒的老太婆還能手下留情。”
“那是?”溫瓷好奇。
章合泰壓低聲音,明明這裏的每句話都有監聽,他還是裝作要把秘密告訴于她的樣子:“爸爸這麽多年并不是沒有積蓄,但這些自己留着也沒意思,總是要給兒女的。小瓷,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兒了。去陸叔叔那,陸叔叔會告訴你怎麽把錢取出來。”
只消幾句話的工夫,溫瓷就想明白了。
不從惡毒的老太婆下手,是從現在集團的當家人——她這兒求情。
這張溫情牌啊,真是人人都會打。
從老太太到章合泰,兩人都喜歡跟她這麽玩兒。
溫瓷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猜到章合泰的意圖後,她只是稍稍後仰,整個人都靠在椅背上,這樣連視覺距離也拉遠了不少。
她慢慢打量面前這個人。
很熟悉,也很陌生。
她問:“爸爸,你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你那個兒子多一點?”
一個幾乎挑不出瑕疵的女兒,和一個不學無術、最後被人做了局還要反過來讓父親蒙羞的兒子,他還是展現出了幾秒猶豫。
章合泰沉默,而後說:“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溫瓷點頭,慢慢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陸叔叔那裏我會去。”
她答應去陸家就是變相答應了替他從中轉圜的意思。
不等章合泰眼中的欣喜流露,溫瓷又說:“你出來後要用錢的地方還有很多,那筆錢我替你存着,僅此而已。”
章合泰愕然,旋即跟着起身:“小瓷,我知道連你奶奶都奈何不了你,現在只要你點個頭,這件事完全可以私了的啊……”
“我覺得沒有私了的必要。”溫瓷朝他揮揮手,“過段時間開庭我應該很忙,就不來了。”
“小瓷——”章合泰喚道。
“爸爸,有錯就要認。”溫瓷看着他,“其實你從溫家套出去多少錢我真的不在乎,我一直以來在乎的是,你為了一己私利坑害的別人的人生。”
從大門出去,溫瓷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mvp停到了正門口,好像知道她要出來似的。她徑直過去,上車。
“你這麽快?”她問。
不出意外,他剛才應該也是順路去了解了下莊思邈的案子。
“沒聊什麽。”仿佛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薄言嗤笑了一下,“反反複複還是那些話,說我們在一起遲早會後悔。”
“他怎麽這麽執着拆散我們?好像我是什麽洪水猛獸一樣。哦對——”
溫瓷指指剛才來的方向:“在別人眼裏說不定真的是,畢竟我連親情都不怎麽講的。”
薄言瞥她:“我們一丘之貉。”
一個沒親情,一個不講友誼,溫瓷笑了下,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那我們在別人眼裏豈不是天生一對?”
這話有點苦中作樂的嫌疑。
勝在心理素質強大,誰都沒因此不開心。
溫瓷将安全帶系好,看了眼中控臺顯示的時間:“先不回家吧。”
“去哪?”
溫瓷想了想:“去趟陸叔叔那。”
“陸叔叔。”他好像偏重在稱呼上,漫不經心地問,“就是當初差點和你談婚論嫁的那個陸家?”
溫瓷一陣語塞:“……”
過了一會兒她啧啧出聲:“你這醋要吃到哪年?人家陸诏都和我表姐結婚多久了。”
“哪句話吃醋了?”薄言眯眼,“只不過确認一下。”
他一臉雲淡風輕,确實看不出吃醋的樣子。
溫瓷只好佩服于他的表情管理,“你想确認的話怎麽不說是當初介紹至聖給我認識的那個陸叔叔,非要提訂婚。”
薄言沒說話,也沒有被揭露的尴尬。
他擡了下手表示認輸。
抵達陸家宅子是半個鐘頭後,溫瓷在車上提前聯系好了陸父。但很不巧,陸父叫了陸诏出來迎接她。
車頭拐進去的時候,陸诏正沒骨頭似的靠在門廊下刷手機。
聽到引擎聲,他很自然地擡了下手,遠遠看着像個比飛吻的姿勢。溫瓷很是習慣他這副二世祖樣子,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車子逐漸駛近,越來越近。
近到靠在門廊下的陸诏有點遲疑不定地向後撤出雙腿。
吱嘎一聲,車子停在距離他腳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陸诏一臉我日的表情望過來。溫瓷無辜地眨了下眼,而後偏頭,望向始作俑者。
“他好像挺想罵人的。”溫瓷解讀道。
薄言淡定地敲了下方向盤,目光游離在窗外那張讨人厭的臉上,“我想了想,還是有點吃醋的。”
作者有話說:
明天寫的完我想寫的情節就一次性寫完……寫不完再往後挪一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