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
番外
結婚第六年, 有海外基金會邀請溫瓷參觀。
她這些年在慈善上的投入只多不少,早年的助學基金仍然沒斷。那邊時不時會發來邀請函,讓一些曾經接受過資助的優秀學生向出資者彙報研究成果。
溫瓷很少出面, 即便推脫不了, 都是派小吳飛這麽一趟。這次同意露面, 是因為最近的行程就在美國。
如薄言計劃的那樣,他們現在閑雲野鶴的時間居多。
歷時一個多月, 一路從西海岸自駕到費城,前後各有一個後勤團隊把關, 處理瑣碎事宜, 留給他們倆的只有惬意的慢生活。
早上吃過早餐後, 溫瓷開始想念中餐。
她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手裏的銀匙,“以前上學時候,我記得費城有一家還不錯的中餐館。明天我們去那兒吃?”
薄言是行動派, 取過她手裏的匙柄,咚一聲輕輕放在餐巾上:“一會兒就能去, 等明天做什麽?”
“一會兒我們要去基金會聽報告。”溫瓷提醒, “他們肯定安排好行程了。”
薄言望她一眼:“會不會恰好, 他們就安排在了你想去的中餐館。”
“怎麽會, 哪有那麽巧的事。”溫瓷突然頓住, 心想,也不是沒可能。
基金會那邊怎麽安排的她不知道,但她身邊這個人慣會猜她的心思。
自昨天起自己對餐點興致恹恹起, 他就應該猜到了。
至于哪家中餐館最得她的心, 也很容易查到。他剛才那句話, 不就是暗示意味很重嗎?
頓住的心思又活絡起來,溫瓷斜傾身子, 啵一聲親在他側臉上:“達令,你可太棒了。我好後悔啊,後悔沒早點把老太太拿下,然後馬不停蹄趕到紐約去追你。”
現在他們之間不再忌諱談舊事。
光想象她可能會追到紐約去釣他,薄言就想,不用她飛那麽遠,但凡她早點勾勾手指,他或許就買最早的班機回國了。将她堵在集團大樓下,接個昏天暗地的吻。
大概是他嘴角蕩漾的笑意太明顯,溫瓷一下捕捉到,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達令,你這樣很容易讓人有沖動的。”她說。
多少次都抵不住她撩撥的本事,薄言音色暗啞:“誰教你喊達令的?”
“入鄉随俗嘛。”溫瓷立即改用無辜的眼神,“怎麽,你不喜歡?”
薄言危險地眯了下眼:“我喜歡什麽你知道。”
他喜歡的東西可多了。雖然嘴上不說,但溫瓷很輕易就能從他的身體力行裏感受出來,每次她忍不住叫得大聲,他就會更深更重。
還有,她喊他名字,喊他老公,喊他薄總的時候都是。
溫瓷也是壞心眼,明知道他喜歡,偏吊着不喊。兩張嘴總有一張誠實,到最後弄得狠了,她還是會妥協。在他一層又一層的薄汗裏,嗚咽着喊他的名字。叫他再快點。
男人隐忍不發的時候最性感。
溫瓷一向都是這麽覺得的,尤其是當隐忍是為了自己的時候。
譬如現在,溫瓷好心情地吻上他的唇,勾纏數次,“我當然知道薄總喜歡什麽了,薄總喜歡親親,喜歡抱抱,喜歡把我變成你的形狀。是不是?”
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薄言擰眉,燥火從小腹一下子竄了上來。他擡腕看表,嗓音都帶着躁郁:“還有十五分鐘,基金會的人會過來接我們。來不及。”
上一秒還在勾引他,下一秒溫瓷主動跳開。
“達令你怎麽滿腦子胡思亂想,昨天折騰的還不夠麽?一大早我才不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痛快?”學霸抓重點的能力很清奇。
想了想昨晚的全新體驗,跟接吻一樣舒服的舌根剮蹭她,溫瓷陡然激靈,改口道:“……痛快的。”
怕再說下去收不了場,溫瓷是相信,即使有基金會的人會在十五分鐘後出現,他也有本事叫人在外面多等一個鐘頭。
親也不親了,她撤出危險範圍,乖巧地坐在自己這一邊的搖椅裏。
“大白天的,薄總,我相信你不是那種白日宣淫的人。”
薄言扯了下嘴角,不戴這頂高帽:“不好意思,我是。”
話雖如此,溫瓷正正經經端着,一點都不給他機會。連他伸手過來撫平餐巾,溫瓷也躲得遠遠的,讓人看了好像在躲什麽豺狼虎豹。
十五分鐘後,基金會的人準時出現。
那邊特地派了一位美籍華裔來接待他們,叫菲娜。可能是因為面對出資人,也有可能同樣是亞洲面孔,又是曾經校友,菲娜對溫瓷無比熱情。快步走到兩人面前,像老朋友那樣先給溫瓷來了個貼面禮,轉到薄言面前,展開的雙手堪堪止住,變成了更商務的握手。
溫瓷噗嗤一聲笑了:“怎麽,還區別對待啊?”
菲娜愣神片刻,反應過來,立馬笑呵呵地抱歉:“sorry sorry,Eddie先生看起來太像來談生意的了,我一下子都有點懵了,情不自禁就想握手。”
游玩的這段時間薄言穿得很休閑,頭發也沒像從前那樣時時刻刻都保持着一絲不茍,要輕松一點,柔軟一點,氣質偏于年輕。自己總在他身邊待着,早就習慣了他身上銳利的侵略感,溫瓷倒是忘了,別人見到他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把他當一個成功的生意人。
他身上有種不被萬物擊敗的韌勁,也有擊穿一切的攻擊性。
溫瓷切換回母語,嘲笑他:“薄先生以後可別說跟我是同齡人這種話,明明你在別人眼裏都顯老了。晚上別那麽賣力,會讓我以為你在不服老的。”
薄言抿了下嘴。
在溫瓷眼裏是可憐巴巴,到菲娜那裏瞬間理解為大佬不爽。
她是華裔,聽中文沒什麽問題,剛才那兩句話顯然是聽懂的。但礙于溫大小姐特意用了母語,要是有點眼力見兒自然知道,這時候懂也要裝不懂。
菲娜趕緊把話題扯到基金會上:“你知道嗎,Tyche。現在我們基金會收到的資助比從前多了許多,甚至經常有盈餘的情況。除了你這個大出資人,還有陸陸續續來自紐約的……”
聽到紐約,溫瓷心念微動,不着痕跡地将眼神甩了過去:你偷偷弄的?
那邊游刃有餘地抵了下鼻尖:嗯。
“所以我之前郵件跟你說過的,我們建立了一個小型子基金會。這兩年運營得同樣不錯,已經資助了39個兒童正常進入學校接受教育,還有兩個特殊兒童,目前還在基金會的照拂下進行常規心理咨詢。”菲娜沒察覺到兩人腦電波交流,繼續興致盎然地介紹。
溫瓷對這一塊有點迷茫。
也不怪她,這些年資金用處,雖然每一筆都會通過郵件發送給她确認,但除了最初一段時間溫瓷會親自過目之外,之後都交給了小吳。
近幾年,小吳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溫瓷才全數交到了至聖手裏。
明面上薄言已經與至聖脫離了關系,實際每一樁重要的事方經緯都會私底下聯系他。他就這麽無聲無息地從幕前轉移到了幕後,間接成為了至聖的隐形大老板。
所以溫瓷名下的每一筆進出,他都知曉得很清楚。
費城這裏是溫瓷最早投資的助學基金。兩人對“為什麽這裏是最早”心照不宣。
至于後來的兒童基金會,溫瓷沒把心思放在這,她不知情,但薄言知道。
看到她略顯迷茫的眼神,薄言心領神會,壓低聲音在她耳旁:“三年前成立的,感興趣的話我讓方經緯把這三年的報告發給你。”
“不用,不是什麽大錢。”
交流完,溫瓷心裏有了個底,才問菲娜:“怎麽想到弄兒童基金會的?”
“雖然顯得有那麽點不務正業。”菲娜笑起來,“但你知道嗎,自從辦了兒童基金會,我覺得自己都被治愈到了。那些小孩子都是安琪兒,太可愛了!對了,你和Eddie先生有孩子了嗎?”
溫瓷微笑:“還沒有。”
“那你們一定要生一個試試!”菲娜像個狂熱信徒,捧住她的手,“真的很cute!!!”
結婚這麽久,身邊的人從來不敢催生到他們頭上。
倒是在異國他鄉,她和薄言被催了一道。
溫瓷看看他,眼神裏的意思很明顯:薄總,被催生的滋味怎麽樣?
薄言面色平靜地回敬:不怎麽樣。
溫瓷:感覺很新鮮,畢竟沒人敢催我們倆。
薄言:你喜歡小孩?
溫瓷:不,我更喜歡我們倆單獨待着。
薄言:一樣。
菲娜完全沒有想到,短短數秒,幾個眼神,那兩個人交流了這麽多。
她沒有壞心,單純覺得小孩治愈才這麽強烈地建議。
這次基金會的參觀選地理所應當在沃頓。
從他們住處到學校的路上菲娜還在向他們介紹基金會裏最小的小孩,朱麗娜。
“待會兒見到你們一定會喜歡她的。”菲娜篤定道。
想到一會兒是助學基金為主,溫瓷柔和地問:“朱麗娜也會來?”
“對,朱麗娜會來幫忙。現在的贊助只夠那些孩子正常上學正常吃喝,如果有額外的需求可能就滿足不了了。朱麗娜喜歡琴,但分到每個孩子頭上的撥款有限,不可能讓所有孩子都完成夢想。所以她每周都會來基金會幫忙,攢點小零錢。”
車子剛駛進校區,遠遠就看到一個穿紅色裙子的小姑娘,還不到三分之一扇門高,站在人高馬大的成年校園裏顯得格外嬌小。
“那就是朱麗娜。”菲娜說。
溫瓷的視線從窗戶穿過,落在那處,點點頭:“确實很可愛,你說呢?”
“是挺可愛的,很小。”薄言道。
車子緩緩停在教學樓底下,溫瓷這才看清朱麗娜的臉,同樣是亞洲面孔,讓人很有親近感。小姑娘身形瘦小,臉蛋卻又大又圓。她紮着雙馬尾,大腦袋小身子,看起來有種奇異的萌感。
溫瓷沒怎麽和小孩接觸過,看到她手裏捏着歡迎的小紅旗,一聯想到等會兒小姑娘可能要來獻旗,就覺得手足無措。
她悄悄拉了下薄言的衣擺:“你去。”
薄言那側看不清狀況,莫名:“我去什麽?”
怕他推脫,溫瓷捂着不說,一個勁地慫恿:“你先下去就對了。”
兩個恐小孩星人在別的地方叱咤風雲,偏偏對着一個幼童沒轍。
溫瓷如願在車上賴了一會兒,等到她下車,果然看到小紅旗已經塞到了薄言手裏,他另一個胳膊上還挂着那個可愛的紅裙子小女孩。小女孩笑得天真無邪,肉手還時不時在男人英俊的臉上揩油。她好像很喜歡這個素昧相識的叔叔,嘴巴叽裏咕嚕。
溫瓷忍住笑,很想在這個時候拿出手機拍一張,标題——被小朋友拿捏的薄總,生無可戀的薄總,悔不當初不該第一個下車的薄總。
小朱麗娜在他身上賴了一會兒,忽得望過來雙手一展,像小鳥似的。
溫瓷條件反射退了一小步。
大概是看出來她有點怕小孩,菲娜趕緊上前接過,讓朱麗娜挂在自己身上。有菲娜照顧,朱麗娜同樣很滿足,小猴子似的古靈精怪。
溫瓷暗舒一口氣,剛想跑,被薄言不由分說攬進了懷裏。
“所以,才叫我先下車的?”
“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溫瓷被抓包,打了個磕巴,“你不是還抱上了嘛,看來相處的挺好。”
薄言必然不能說是因為自己一時失察,小姑娘已經跟猴子一樣爬了上來。
和他想象中一樣,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一只,挂在身上也沒有什麽分量。甚至手腕內側,托着小朋友後背的手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瘦弱骨骼。
挺可愛,也挺可憐的。
薄言沉默半晌,問:“剛才菲娜說……”
“菲娜說她身世有點複雜,第一次被抛棄是被她的亞裔父母抛棄。養父母把她從福利院接出來,領養到美國。過了一兩年還算和順的日子,後來家裏突發變故,養父母又偷偷将她棄養了。”溫瓷說這些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恐戳到別人痛處。
薄言面色凝重地嗯了聲:“這在法律上已經屬于犯罪。”
“所以養父母至此銷聲匿跡。”溫瓷道。
其實這樣的事情很多,世界上的弱勢群體也很多,如果願意俯下身來看,會發現螞蟻一樣多的苦難。幫是幫不過來的。
即便如此,薄言還是問:“你怎麽想?”
溫瓷沒好氣道:“我怎麽想你不是全知道麽,還非要問我。”
說話間,朱麗娜正用她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們。
這種幹淨又純淨的目光,讓人止不住的心軟。看了好一會兒,溫瓷忍不住說:“其實我不介意無痛當媽的。”
“……”
當然,這話的玩笑性質更多。
無論是溫瓷,還是薄言,都是時不時會登上財經雜志的人物。一舉一動影響股價,影響集團萬千人的生計不說,還容易被外界惡意揣測。
兩人決定丁克是除了幾個密友都不知道的消息,想着過些年自然而然就沒人關注她的肚子了。如果這時候曝出來領養什麽小孩,那少不了會被熱評個三五年。
溫瓷不喜歡私事被拿到公衆眼皮底下讨論,更不喜歡生育權掌握在自己手裏還要被議論紛紛。
朱麗娜可愛歸可愛,還不至于讓她這樣“自私”的人抛開雜念,來破釜沉舟一把。
但是這次會面,她倒是萌生了更多讓基金會往兒童身上傾斜的想法。今天這場彙報,滿場青年才俊,她的心思全挂在了這件事上。以至于衆人都發現,那個曾經在華爾街呼風喚雨的Eddie先生倒是嘴角永遠噙着淡笑,看起來沒有傳說中那麽可怕。
沒人知道他是因為他的太太無暇顧忌其他男人才愉快的。
有幾個年輕小夥子大着膽子過來請教,他都溫和有禮地回應了過去。
一場彙報會下來,總是有人用飽含敬意的眼神偷偷去瞧一眼主座。
“那就是Eddie,我以前只在雜志上看過他。沒想過他這麽平易近人……”
“雜志上寫的好假啊,把他說的那麽恐怖。害我最開始都不敢跟他搭話,我剛向他請教一個投資項目,他很nice,耐心得不得了,甚至還拿了紙出來寫了點投資建議。”
“雜志也不完全都假,溫小姐就和上面寫得一樣人美心善。”
“她長得真好看,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東方美人。”
“他們太般配了。”
般配落在他耳朵裏,更有種難以言喻的愉快。
彙報大會接近尾聲,基金會邀請他上去發言。這是溫瓷早與他商量好的,她不想出這個面,她不願意的事通常總是他來代勞。
一番發言滴水不漏,時不時地,他會有所中頓,視線掠過溫瓷身上,好像在等她的意思。在其他人眼裏看到的畫面就變成了,大佬說到一半總會有意炫耀:講得好麽,我太太教的。
後來再有人提到這場參觀會,總會附帶提到另一個詞:琴瑟和鳴。
在別人眼裏琴瑟和鳴的兩人落回原座,薄言雙手交疊向後靠了靠,側頭:“想了一整場,想好了嗎?”
“這邊的兒童基金會當然還得繼續辦下去。”溫瓷認真地說,“不過我還是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國內。剛才我已經讓小吳去着手調研這件事了,該從哪步開始做,應該很快有思路。”
薄言自然沒意見,交疊的雙手松開,去握她的:“聽你的。”
晚一點結束的時候,菲娜過來替他們安排接下來的行程。
言語間果然提到了溫瓷心心念念的那家中餐館。今天相處愉快,溫瓷問了薄言,順道邀請菲娜和朱麗娜一起。
菲娜受寵若驚:“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朱麗娜呢!”
“怎麽會?”溫瓷笑,“我就是有點不習慣和小朋友接觸。”
她說着用眼神一個勁地瞥薄言,好在他真的與她心意相通,聞言替她解釋道:“我們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沒有孩子,所以不太習慣這種場合。朱麗娜很可愛。”
他那張冷淡的臉一本正經說着別人可愛其實很違和。
溫瓷忍了又忍,終于沒笑出聲,讓他尴尬。
能和他們一起共進午餐,菲娜和朱麗娜都很開心,前者是與有榮焉,後者更純粹一點,就是單純地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剛才沒能把小紅旗送到漂亮姐姐手裏,朱麗娜這次飛快地找到溫瓷身邊的座位,手腳并用爬了上去。她圓溜溜的黑眼珠無辜又可愛,讓人拒絕不了。就算不習慣,溫瓷還是沒能拒絕。她為小朋友點了果汁,而後求助似的望向薄言。
薄言聳肩,剛不是看我笑話麽,輪到你了。
溫瓷剛要瞪他,就被朱麗娜捉住了手:“我可以摸摸你嗎?”
小手軟乎乎地鑽進自己的掌心,一屈指,就能将小手完全包裹住。溫瓷愣了下神,被小姑娘突如其來的直球示好弄得措手不及,她微抿紅唇:“好呀。”
“你好漂亮呀。”朱麗娜坦誠道,“你的手手也漂亮,你的指甲也漂亮,你都漂亮。”
童言無忌對吧,小朋友是不會撒謊的對吧?
溫瓷被兩句直白的童言誇得七暈八素,緩了半晌才保持住自己得體的笑:“朱麗娜也漂亮。”
“不,我不漂亮。”朱麗娜用空餘的那只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臉頰,“我的臉是芝麻餅。”
溫瓷的心軟乎乎的,順勢摸了摸她的小臉:“芝麻餅很可愛。”
小芝麻餅咧嘴嘿嘿一笑,露出幼白的牙齒。她圓溜溜的眼睛轉了一圈,盯上薄言:“叔叔為什麽老盯着姐姐看?”
溫瓷聽得一愣,随即毫無顧忌地笑起來。
她肩線一抖一抖,看起來确實被取悅到了。等笑完再回頭看薄言,臉色明顯冷肅了幾分。溫瓷用母語嘲弄他:“哎,你別板着臉了,會更老的。”
薄言無奈地看着她,意有所指:“早上是達令,現在是‘哎’。”
溫瓷立馬改正:“達令,會變老的。”
菲娜下樓點菜了,這會兒只有朱麗娜還在餐桌上當個小電燈泡。
誰知他纏着不放,當着小朋友的面壓過來:“你是因為這張臉才喜歡的我?”
眼看要吮到她的唇,溫瓷往後仰倒:“影響,注意影響!還有未成年呢!”
“沒關系,姐姐。”朱麗娜真誠地睜大雙眼,“我在電視裏看到過的。”
明明已經用了母語說話……
溫瓷怔愣:“朱麗娜,聽得懂中文?”
“當然啦!”朱麗娜驕傲地說,“菲娜也會的!”
安靜數秒,溫瓷陷入沉思,早上她有沒有在菲娜面前說過什麽不得體的話……
還沒回憶起來,菲娜就回來了。
溫瓷悄悄往薄言身邊靠了靠,“我早上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嗎?”
“不記得了。”薄言淡聲說。
他的記憶力是出了名的好,早上發生過的事現在說不記得,溫瓷是不信的。
她斜飛一眼,果然看到臭男人嘴角蕩開的笑。
溫瓷緩緩吸氣,“你快告訴我,我到底說什麽了?”
“我老?”他趁人之危了。
溫瓷抿抿嘴:“……開玩笑的,我什麽時候說過。薄總明明就玉樹臨風,風流倜傥,站在剛才那堆學生堆裏簡直是發光般的存在,你要說你長了他們十來歲,我肯定不會信的。”溫瓷舉手發誓,“不止我,有眼睛的人都不信。”
“行,我記得你早上好像說了一句……”薄言徐徐開口。
“一句……?”
男人輕笑道:“叫我晚上別那麽賣力,省的讓你以為我在不服老。”
“……”
救命,她怎麽會仗着人家不懂中文說這麽離譜的話。這麽多年的禮儀和教養都喂了狗。
沒臉看菲娜了。
菲娜回來剛落座,就看到溫瓷不自然地挪開視線。
害她想了一頓飯的時間是哪裏招待不周。
這頓飯,最終還是靠朱麗娜的可愛化解了尴尬。她像只愉快的百靈鳥,叽叽喳喳,伶俐得恰到好處。說到高興時,小胳膊小腿一個勁地晃。
散席後,菲娜給溫瓷看了吃飯時抓拍的照片。
朱麗娜不知什麽時候從溫瓷左側挪到了右側,手裏還舉着一根薯條,夾在她和薄言之間像極了一家三口。
溫瓷承認,在這個時刻菲娜說的小朋友很可愛,像天使一樣是對的。
她把照片拿給薄言看,同樣看到了他寡淡的情緒下溫情了數秒。
那天晚上,溫瓷靠在他臂彎看星星的時候突然問:“你說,我們不生一個會後悔嗎?”
她以為薄言會順着她的意思說那就生一個,或者堅定地說不。但他同樣沉默了許久,扶着她坐正,很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要嗎?”
溫瓷不知道。
于是他說:“要不要一個孩子不是一時的熱情,我們都要承擔一輩子的責任。可能今天見到朱麗娜之後确實會有一瞬間心動,想要一個像你、或者像我的小生命。但是你得保證,你以後的每一天看到ta你都是充滿責任和愛,都是不後悔的。就算知道ta可能會侵占你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會把你弄得焦躁不安,會讓你身材走樣或是疲憊不堪,你都确确實實地願意。如果所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你都想過一遍還是想要,那我可以去手術。”
“所以,你是因為一時沖動,還是真的想要了?”他問。
溫瓷盤腿坐着,閉上眼,她在對方勻稱的呼吸聲中慢慢清醒。
“我是一時沖動。”她理智地答。
睜開眼,溫瓷在他的眼底看到自己。
他們互相倒映在對方眼裏,溫瓷說:“總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夠多,我不想讓別人來分享你。”
“嗯。”他低頭,用額頭抵住她的,“我也一樣。”
婚後第十年,他們依然沒有孩子。
婚後第十五年,提起國內的兒童基金會都會知道兩個名字,一個是溫瓷,一個是薄言。溫氏集團的繼承人一直沒有下一代,但他們資助過的孩子遍布大江南北。
後來華東區基金會管理人的職位傳遞給一位海歸華僑,聽說她很受孩子們歡迎,有個可愛的昵稱,叫小芝麻餅。
小芝麻餅回國任職的第一天,打了一通越洋電話。
“叔叔。”那邊接通,小芝麻餅愉快地問候完,又問,“姐姐呢?我有事要和姐姐說!”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淡淡地說:“誰是你叔叔,打錯了。”
“薄言!你幹嘛挂我電話!”那邊傳來另一個極好聽的聲音,“你現在是真的有點老——”
後半句戛然而止,側耳細聽,好像能聽到一點含糊不清的其他聲音:“唔。我錯——。”
嘟嘟嘟,電話無情挂斷。
小芝麻餅一臉無奈,哎,糟糕,又被秀了一臉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