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恍夢
白霧散盡,吳邪愣在原地,好久沒回過神。
直到胖子大呼小叫喊得撕心裂肺他才終于調回目光焦距,正準備罵人,突然目瞪口呆。
原本空蕩陰暗的大殿不知何時落滿了雪,那個幹淨如雪的少年一襲白衣、銀發如霧。
他一步步走到小花身前,屈膝跪下,微微仰起臉來,安靜的笑。
滿滿,是蒼涼的味道。
“人、人妖,你幹什麽了啊!”胖子看着那少年驚呼一聲,噌的後退了一步,“不會又是粽子吧!”
吳三省搖了搖頭,緊緊盯着小花。
小花沒說話,看樣子卻像明白了什麽,只靜靜站在那裏,連最基本的防備都沒做。
吳邪現在的感覺就是——這也太扯了吧!
他看着金瞳銀發、白衣無瑕的少年,忍不住抽了口氣。
這這這、這不就是那個據說“醫冠長安”的少年軍醫麽!
他怎麽會出現在他們面前啊!!!還有…他為什麽要給小花下跪啊口胡!
然後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聽了一定是這樣沒錯的!
因為他聽到那個少年咬着唇重重磕了三個頭,而後對着小花清清楚楚說了三個讓他想撞牆的字——“雪将軍”。
胖子頓時就炸了,說小九爺你玩無間道粽子呀!
小花鳳眼一撩扔了倆衛生球,“滾!你才是粽子,***全家粽子!”
軍醫薪似乎沒聽到他們的對話,清秀的臉上帶着些微嘲弄,“您不必擔心,賀蘭不曾下了殺手的。師大人的傷…哈…師大人的…傷,将養兩月便沒事了,哪像,哪像有的人……”他揚了語調,諷意愈深,“哈…再也,回不來了!您懂麽!”
“這算咋回事兒啊”胖子聽愣了,指指薪又指指小花,“他他他…不該是那啥将軍的人嗎這叫以下犯上吧!”
吳邪被少年眼中濃重到化不開的凄楚深深震懾,見他死咬住唇,眼中現出決絕神色,心道一聲不好,也顧不得什麽“人粽殊途”,沖上一步就想拉開他隐在寬大袍袖下的手。
可他的手徒然穿過少年的身體,只抓到一片冰涼的空氣…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名為“薪”的少年醫者自袖下翻出的一點銀芒,以不及阻攔的速度沒入自己單薄的胸口。
血跡迅速的在夏日的袢衣上擴散開來,明麗而鮮豔,就像某年上巳佳節,他和那人一起看到的碧血桃花……
他望着虛空,恍然的笑。
不複剛才的嘲諷和尖銳,溫柔恬淡得像他身下幹淨的雪。
“吶,師大人的情況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分的,雪将軍現在可以相信薪了麽不介意的話…把我埋在賀蘭身邊吧。這,是薪最後的…咳…願望……”少年的身子緩緩倒向雪面,豔色的血開成綻放的花,他用恍惚的眸子凝視着分明空無一物的身側,靜靜合上了美麗的琥珀色眼眸。
“薪!!!”
吳邪聽見一聲凄厲的大喊,良久才發現喊聲的來源竟是自己。其他三人明顯被他的喊聲驚住了,張口結舌的看着他。
王小胖同志首先回魂,拍拍吳邢的肩問:“小天真,你沒事吧不會喜歡上他了吧!”
吳邪略有些尴尬,也不知自己怎麽會就那麽喊出來。
可看過剛才那一幕,他終于想起為什麽會覺得薪眼熟。
——小花學的唯一不是花鼓戲的段子,衍生自《司天異聞錄》的《梨鸩引》。
講的是少年将軍梨浥塵因功封将、終因不肯參與宮變被誣下獄而死,而總角之交的軍醫蕲在為将軍一番辯白後自盡相随的故事。
現在想來,梨浥塵便該是賀蘭,而蕲分明是薪。
眼前的幻像終于消散,吳邪一屁股坐到地上,強烈的脫力感讓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一只手遞到面前,修長而蒼白,骨節分明。
他擡頭沖着小花勉強一笑,借力站起來,整了整背包,重新換了手電電池。
忽聽“喀啦啦”一陣響動,吳邪怔了下,看見胖子正拿着工具去撬妖刀上的舍利,“胖子,住手!”
胖子指指佛骨蛇牙,攤手做無奈狀,“小天真,我們是來倒鬥的!你不掀封建王朝的蓋,怎麽造福社會主義的娃。”
“你掂掂。”小花笑了一下,“要掂得起來我解語花跟你姓王。”
“你說話算數”胖子一聽,樂了,“那個什麽司天監都用的跟玩似的胖爺我當然沒問題!”
說着,他雙手抓住鐮刀病往上一提——結果憋紅了臉也沒提起來。
“嘿,還挺沉!”
小花一哂,繞過胖子在佛骨蛇牙前蹲下,用手指在四周摸了摸,沒有往起提,反而抓住鐮柄用力往後一拉。
機關發動的聲音響起,一條黑黝黝的地道出現在衆人眼前。
“……牛!”胖子探頭看看。
“不對啊!”吳邪看着地道,轉頭去看三叔,“三叔,你不是說這是按長安城縮小比例建成的麽含元殿下若有這樣一條地道豈不洩了龍氣、破壞風水”
吳三省看着他笑了一下,吳邪頓時頭皮發麻。
因為那樣優雅而陰柔的笑容絕對無法出現在他那個痞子三叔身上。
“三叔”淡淡笑着,做了個抱歉的手勢,然後低柔倦怠的少年嗓音傳了出來,“吳公子、解公子,真是抱歉,把你們拖進來。不過在下并不後誨。拿了在下的東西,總得做些什麽補償。”
“我三叔呢!”吳邪氣得想沖過去,卻給小花和胖子分別扯住,掙紮不停。
“還在長沙啊。”“三叔”又是一笑,食指屈起抵住了唇,“那個身有麒麟圖騰的小哥也沒事,不過在陪師某的寵物玩游戲罷了。”
寵物!吳邪突然很想知道有着妖鬼之稱的司天監師大人,到底養了什麽寵物。
“對了,小蛇他脾氣不太好,可能會多費點時間吧。”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三叔”笑吟吟道,然後指了指地道,“下面分三條路,你們恐怕要分開走了。”
小花一言不發,背了裝備打着手電往下走,選了右邊的通道,剛走進去,石門便轟然關閉。
胖子攤攤手,對吳邪說了聲小心點,也鑽進了左邊的路。
吳邪咬咬牙,把怨鈴放進口袋,回頭看看“三叔”,只見“三叔”慢慢倒下,縮成了錦帛剪成的小人。
那是“人勝”,術師最基本的法術。
他嘆口氣,鑽進了最後一條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