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43

夏夷則照顧阿阮，謝衣和百裏屠蘇昏迷不醒，樂無異不知道該去看哪一個，急得團團轉。

聞人羽把初七扛到一間船艙裏單獨關着，為了防止他醒後對衆人出手不僅收繳了他的刀，還把他的手腳捆起來。不一會兒夏夷則看過阿阮後過來看謝衣和百裏屠蘇，樂無異一臉焦急。

"百裏兄身中煞氣已退，休息幾個時辰就好。"夏夷則道，"謝前輩傷勢……在下無能為力。"

"阮妹妹如何？"聞人羽問。

"無事，應當很快就能醒來。"夏夷則回答。

樂無異見百裏屠蘇沒有大事，忙去檢查謝衣傷勢。謝衣右胸被沈夜法術打得凹下去兩個拳頭大小的一塊，樂無異判斷裏面的零部件肯定有損壞，但是貼上耳朵聽了半晌，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部分壞了。

樂無異又用靈力去探查，然而他法術學得不好，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無異，謝前輩傷得嚴重嗎？"聞人羽問。

"我得帶師父回靜水湖一趟。"樂無異道，"或許……或許師父的偃甲房裏有做偃甲人的圖譜？我得去看看。"

"初七……前輩呢？"夏夷則問。

"在艙室裏，還沒有醒。"聞人羽道。

"聞人，你跟無異送他們進桃源仙居圖。"夏夷則道，"我使用騰翔之術去往靜水湖。初七前輩被我們帶走，沈夜雖然受了傷但很可能還在外面，我們需盡快離開。"

樂無異也沒想到更好的辦法，點點頭："好，就這麽辦。"

三人将沒有醒過來的幾人擡進桃源仙居圖中，樂無異和聞人羽留在圖中照看他們，夏夷則裝好圖卷後悄悄打開船艙上的一扇窗戶，使用騰翔之術飛至靜水湖。

靜水湖的結界謝衣等人離開時就已撤去，夏夷則順利進入靜水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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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無異迫不及待地把謝衣從圖中擡出來送進卧室，急忙鑽到書房裏去找跟偃甲人相關的圖譜。夏夷則去陪阿阮，聞人羽看看百裏屠蘇并無大礙，便将初七也安置在靜水湖中的一個房間之中。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百裏屠蘇醒了，發現自己居然在靜水湖的客房裏，而樂無異不在身邊，便起身去找其他人，正好遇到聞人羽。

"屠蘇，你醒了？"聞人羽喜道。

百裏屠蘇點點頭："無異在何處？"

"在謝前輩的房間裏。"聞人羽将謝衣的狀況告知百裏屠蘇，并把他們為何會在這裏的原因細細說明。

"……那位初七前輩在何處？"百裏屠蘇問，他記得他把初七打暈後就丢在一邊沒再去管。

聞人羽指向一個房間："被我關在那裏。他聽命于沈夜，我怕他醒後會對我們發難。"聞人羽嘆了口氣，難過道，"真沒想到，謝前輩居然會變成這樣……"

百裏屠蘇知道聞人羽想說什麽，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聞人羽搖搖頭，對百裏屠蘇："你餓不餓？我去廚房煮些粥來吧？"

"我去煮。"百裏屠蘇道。聞人羽做飯的水平僅僅是把食物弄熟的程度，比阿阮還不如。

百裏屠蘇做好晚飯後去招呼衆人出來吃飯，除了聞人羽，夏夷則和阿阮都來了，卻不見樂無異。

百裏屠蘇想了想，端了一份飯食去謝衣卧室找樂無異。

"無異，吃飯。"百裏屠蘇敲門道。

他敲了三遍樂無異才打開門，一臉愁容地将百裏屠蘇讓進來。

"屠蘇你沒事了？"樂無異問。

百裏屠蘇點點頭，問："謝前輩如何了？"

樂無異搖搖頭，看了一眼床帏後面的那個人形。謝衣書房裏的卷軸有上萬卷之多，樂無異找了大半天也沒找到關于偃甲人的只字片語，便回到謝衣卧室試圖打開那處有損傷的地方一邊檢查修理。然而當年謝衣制作偃甲人時不知用了什麽東西來做皮膚，不論皮膚質感還是溫度都與真人沒有兩樣。樂無異實在沒法下手割開偃甲謝衣的胸腔去看到底是什麽問題，只得給他把衣服穿回去，然後蓋好被子。

"莫擔心，先吃飯。"百裏屠蘇道。

樂無異草草把晚飯吃完，又鑽到書房裏去找圖譜。

其他小夥伴也過來幫忙找圖譜。然而一夜過去，書房裏的圖譜只看了一半，沒有任何關于偃甲人的發現。

"我去紀山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圖譜。"聞人羽對百裏屠蘇道，"無異昨天一晚上沒睡，你還是勸他去休息一會兒吧。"

百裏屠蘇點點頭。其實前一天晚上大家都勸過，可樂無異不聽。

"另外初七前輩……"

"已經醒了，夏公子在他那裏。"百裏屠蘇道。

聞人羽聽到夏夷則在，便放心離開。

聞人羽走了沒一會兒樂無異搖搖晃晃地從謝衣房裏出來，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胳膊下面夾着一個木頭盒子。

百裏屠蘇連忙過去扶着他。

"我沒事兒。"樂無異有氣無力地說，"就是眼睛有點花，頭有點暈，一閉上眼睛就覺得到處都是字和偃甲圖。"

百裏屠蘇嘆了口氣："你這副模樣，如何修得好謝前輩？"

"說得也是。"樂無異點點頭，"對了，初七……謝伯伯呢？"

百裏屠蘇帶樂無異去尋初七。聞人羽給初七單獨安排了一間客房，裏面只有一張床鋪和桌椅，十分簡陋。百裏屠蘇和樂無異進去的時候發現夏夷則抱着雙臂站在門邊，初七坐在牆角的椅子上。兩人進來的時候初七掃了他們一眼，右眼角下的魔紋紅得像是要滴血。夏夷則已經給他松了綁，除了一身衣服，初七身上的東西全都被夏夷則拿走了。

"初七前輩……謝伯伯。"樂無異道。

初七冷冷地道："我不是謝衣。"

"謝伯伯，沈夜都承認了，您這又是何必？"樂無異道。

"……"初七不理他。

"在下剛才已經把事情經過告知前輩。"夏夷則道，"前輩此刻……心情不大好。"

初七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們。

百裏屠蘇和樂無異對視一眼，都猜到了初七為何會心情不好。沈夜離開的時候完全沒理會初七，這對初七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打擊。

"那……謝伯伯，我有話直說。"樂無異道，"你知道師父是偃甲，他的胸口被太師父打了一個挺大的坑，現在無法醒過來。我偃術不精，不知道該怎麽修，能不能請你去看看？"

初七眉頭皺了一下，沒有回答。

樂無異繼續道："當年師父是你做的，如果連你也不行的話……"

"我不會修。"初七打斷他，"百年來我幾乎沒有用過偃術。即使曾經做過，也早已不記得了。"

樂無異皺起眉頭，嘆了口氣。

"樂兄不如先休息一會兒。"夏夷則道。

樂無異點點頭："我這就去。"說罷又看向初七，"謝伯伯，你……"

"我不會逃。"初七道，"也不會對你們出手。我想走的時候，會自己走。"

夏夷則對樂無異和百裏屠蘇點點頭，表示談話到此為止。樂無異對初七行了一禮，三人離開初七的房間。

三個後輩離開時關上門，初七痛苦地閉上眼睛。主人，屬下不中用，您丢棄屬下……也是應該的。

夏夷則去找阿阮，百裏屠蘇送樂無異去休息，順便問了一句他胳膊下面抱着的是什麽東西。

"這是我在師父房間一個箱子裏發現的。"樂無異道，"不知道裏面有沒有師父做偃甲人的圖譜。"

"是否可用通天之器一試？"百裏屠蘇提議。

"嗯？你這麽一說好像有點道理。"樂無異道，說着轉身往謝衣的房間走，"我去拿通天之器。"

"先去休息。"百裏屠蘇不由分說地把他橫抱起來。

"哎哎哎屠蘇你幹什麽？！"樂無異猝不及防，驚叫道，"快放我下來！！！"

"先睡覺。"百裏屠蘇說着就抱着樂無異往客房裏走。

"睡覺就睡覺，你先放我下來啊。"樂無異道，"喂，你聽到沒！"

百裏屠蘇不理他，抱着樂無異一直走到客房裏把他放在床上。樂無異臉頰通紅地瞪着他，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我好歹也是個男人，你剛才那個是抱女孩子的姿勢吧？"樂無異怒道，"你下次……下次再這樣抱我，我……我就不理你了。"

百裏屠蘇無奈地搖搖頭，俯身在樂無異額頭上親了一下。

樂無異臉紅得更厲害了。

"好好睡。"百裏屠蘇叮囑一句，從樂無異包裏摸出睡得什麽都不知道的饞雞，關上客房門離開了。

樂無異摸了摸額頭上被百裏屠蘇親到的地方，躺在床上滾了幾下，嘿嘿嘿笑了好幾聲才慢慢睡着。

樂無異做了一個夢。他夢到還是破軍祭司的謝衣，又夢到制作偃甲人的謝衣。謝衣做好偃甲人給它穿上衣服戴好眼鏡，将他安置在桌旁的凳子上，靜靜地盯着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看了半晌。

"明天我就要走了。"謝衣說，"這大半年也虧得有你，否則一天到晚窩在這裏，我不得無聊死了。"

偃甲謝衣閉着眼睛，唇邊帶着淡笑，像是睡着了似的。

"以我用的材料，別說一百年，就是兩百年你也不會出什麽大問題。"謝衣撫上偃甲人的臉頰，"等你察覺的時候，想必自己就能修理自己了吧。圖譜我都鎖在靜水湖下面的箱子裏，你若能找到，說不定還可以造一個師尊出來。"

謝衣被自己的笑話逗笑，笑了幾聲後漸漸停下，變得傷感起來。

"有時候，我真羨慕你。"謝衣對偃甲人嘆道，"我這一趟怕是回不來了，你……留在靜水湖，潛心偃術即可，不要回流月城，不要挂念師尊……就呆在這兒，哪兒都別去。"

"你，就是我。你，就是謝衣。"謝衣對偃甲人說。

夢境漸漸化開，樂無異睜開眼睛，發現天邊已經開始泛紅。

"在靜水湖底麽？"樂無異揉揉眼睛，立刻去偃甲房找工具。

聞人羽已經從紀山回來，抱了一大堆圖譜過來找樂無異，就見他正匆匆忙忙地往偃甲房裏鑽，連忙喊住他。

"無異，你這麽着急要幹什麽去？"

"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師父把他做偃甲人的圖譜都放在靜水湖下面了。"樂無異道，"我得去做個偃甲，到水底去挖一挖。"

"做夢？"聞人羽愣了一下，"那這些圖譜你還要看麽？"

"你先幫我放到書房吧。"樂無異道，"我去水下挖一挖，挖不出來再看。"

樂無異便去做找東西的偃甲了。一個時辰後，樂無異背着一個古怪的箱子出來，箱子上還有兩個很大的機械臂。

聞人羽早将樂無異打算做個偃甲下水去找的事兒告訴諸人，所有人都出來看他，包括初七都站在門口遠遠地看着。

"水下不知是什麽情況，而且只是一個夢境，不可當真。"夏夷則道。

"沒事，大不了找不到麽。"樂無異道，"我這就下去了。"

"我陪你。"百裏屠蘇道。

"也好。"樂無異說着鑽進偃甲房給百裏屠蘇拿了一個面罩，"把這個戴在眼睛上，可以防止水下的泥沙鑽進去。"

兩人穿戴整齊，一前一後地紮進水裏。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樂無異打開背後箱子上的燈照亮水底，跟百裏屠蘇一起找箱子。

夜間湖水冰冷刺骨，百裏屠蘇倒是耐得住，用靈火給樂無異取暖。兩人在水下幾乎找了一夜，才在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洲下面挖出來一個被銅條封死的箱子。

兩人将箱子擡上岸，撬開封口的銅條，裏面果然有一大疊圖紙，樂無異仔細一看，還真是偃甲人的構造圖。

"那個夢居然是真的？！"樂無異瞪圓了眼睛。

其他人也頗覺意外。

"有圖譜就好辦啦。"樂無異高興道，"不知道師父房間裏那個到底是什麽偃甲，夢到的東西居然是真的……我這就去修修看，你們可別打攪我。"

接下來的三天樂無異一直在研究圖譜，每天都是被百裏屠蘇催着吃飯睡覺的。不過大概是因為那天被百裏屠蘇不由分說抱起來，每次百裏屠蘇來催樂無異的時候他都很快就去吃飯或休息了。

這三天裏初七對小夥伴兒們依舊是愛答不理，也不跟他們一塊吃飯。為了不讓他太無聊，聞人羽還好心在書房裏找了幾本謝衣收集的游記給他當做消遣。那幾本書初七動沒動看不大出來，不過每天送過去的飯菜他倒是來者不拒，給什麽就吃什麽，而且還吃得挺幹淨。

樂無異看了三天圖譜，出去買了一次材料，終于帶着工具進入謝衣房間。

百裏屠蘇抱着胳膊在門外等着，不知為何初七也在門外等。初七除了上廁所基本不見他出門，也不喜歡呆在有光線的地方。看着初七現在的樣子，很難想象曾經作為謝衣的他會是阿阮口中那個活潑得讓人頭疼的青年。

後來夏夷則、阿阮和聞人羽也過來一起等着。衆人等了大約三個時辰，樂無異總算出來了，被門口的一堆人吓了一跳。

"你們都來了？什麽時候來的？謝伯伯也來了？！"樂無異連珠炮似的問。

"怎樣？"百裏屠蘇問。

"修好的時候師父醒了一次，這會兒又睡了。"樂無異道，"師父會暈過去是因為那塊凹下去的地方壞了一個導靈栓……"

初七打斷樂無異："他什麽時候醒？"

樂無異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回答："明天早上。"

初七聽樂無異說完後就回房間去了，一點進去瞧偃甲謝衣的意思都沒有。

衆人盯着初七，直到他關上門才面面相觑。

"初七前輩，這是有話要跟謝前輩說吧？"聞人羽道。

"依在下之見，大約還是為了昭明。"夏夷則道。

衆人沉默了片刻，樂無異道："其實師父拿了昭明也是想去流月城除掉砺罂，但是把昭明給太師父……怎麽想都覺得不放心。"

阿阮點頭道："對啊，謝衣哥哥的師父那麽壞，誰知道他會不會用昭明幹其他壞事！"

"……"初七的想替沈夜辯白，可他沒有張嘴。主人行事，何須跟幾個蟲豸說明？

"哎，我快餓死了，屠蘇有什麽吃的麽？"樂無異問百裏屠蘇。

"丹桂花糕。"百裏屠蘇道。

"哇，是留給我的嗎？"樂無異開心道，"好屠蘇，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啦。"

"咦，蘇蘇你給小葉子留了點心？"阿阮眨眨眼睛，"你對小葉子真好。"

百裏屠蘇被她說得臉上一紅。

夏夷則輕咳一聲道："阿阮，我們去朗德買一些糍粑回來好不好？"

"糍粑？可我想吃雞腿。"阿阮道。

"那我們就去看看有沒有賣雞腿的。"夏夷則把阿阮哄走。

樂無異往廚房走，百裏屠蘇卻把他拉到客房裏，拿出藏在櫃子裏的丹桂花糕。

"阿阮會偷吃。"百裏屠蘇道。

樂無異在百裏屠蘇臉上親了一口，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塊丹桂花糕，差點噎住。

百裏屠蘇連忙給他倒了杯水。

樂無異順過氣來又吃了好幾塊才停下，可見是餓得狠了。

"屠蘇，我說了你別笑我。那會兒師父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差點哭出來。"樂無異道，"明明知道師父是偃甲，可我總覺得他跟我們一樣，是個活生生的人，只是軀體跟我們不大一樣……"

百裏屠蘇握住樂無異放在桌上的手。

"我的偃術還不夠好，我只能盡我所能去修複師父身上的傷，我一直好擔心要是師父再也醒不來怎麽辦……如果師父真的醒不過來，我一定不會原諒自己，不會原諒沈夜。"樂無異道，"我還不夠強，我還不能保護我珍視的人，所以我要變強，一定要變強，這樣才能保護我想保護的東西，才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百裏屠蘇點點頭。

"屠蘇，你說我是不是……挺傻的？"樂無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個道理明明早就從你那兒看過了，可我現在才真切地體會到那種想要逼迫自己變強的心情是什麽感覺。"

"你不傻。"百裏屠蘇道，"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偃師。"

樂無異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嘴滑舌啦？"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百裏屠蘇回答。

"屠蘇，你可真狡猾……"

這一天，便這樣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能夠修理謝偃的樂樂，應該算是出師了吧

對了我是謝衣水仙黨